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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開酒筵花街殺風景 舒仇恨柏府打陪堂(2)


  翠紅等不知利害,也隨著取笑幾句。李、許兩個心裡暗想,老劉為何欺負秀卿?看他挾制的光景,頗為動氣,只見柏忠怪模怪樣,也不言語,看他到底怎樣。到是依仁說道:「舍弟年輕面嫩,受不得頑笑,你們不識他性格,鬧急了是要生氣的。」柏忠只當不聽見,又說道:「大人不吃酒,門下只好跪穿此地了。」

  寶珠無奈,只得在他頭上接了酒杯,放在面前。柏忠道:「好了,救命王菩薩開恩了。」起身拍一拍灰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就是我門下的幾個狗頭,也值幾兩銀子呢。」劉公子道:「你也陪一杯。」寶珠只得又飲了一半,見他們鬧得不成體統,再看看天已不早,乃將書童叫過來,咐耳說了幾句,書童匆匆出去。劉公子執著一大杯,送到寶珠面前,深深一揖道:「只一杯是實情酒,我要你高攀。」直送寶珠唇邊,翠紅低低笑道:「我來做媒。」

  劉公子說著,臉兒笑著,身子偎在寶珠一旁坐下,把酒送至寶珠口邊。寶珠用手推開道:「實在量窄,不必囉嗦。」劉公子將他兩個秋葉捏了一捏,又在他臉上聞了一聞道:「粉花香,我少爺愛極了。」寶珠羞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幾乎要哭出來,翠紅姊妹也在一旁附和。

  此時書童已將各役傳到,寶珠見護從已經伺候,欲將發作,又不好變臉。誰知柏忠見寶珠柔軟可欺,不知好歹,走過來幫腔道:「松大人吃的是喜酒,你同我少爺正是才貌相當的。」寶珠借此發作,不覺大怒道:「好大膽的奴才,也來胡說!你仗誰的勢,也來欺我?你這奴才可還了得?我定要你的腦袋,明日同你在主子面前講話。」

  說罷將杯撇在地下,不別眾人,吩咐伺候,竟出來上車。家人上馬,各役點了高燈火把,簇擁而去。此時劉公子大為沒趣,李、許二位道:「柏先生言太重了,不怪他有氣。」劉公子一團高興,弄得冰冷。眾人俱皆不歡而罷,向劉公子謝過上車。依仁還周旋劉公子兩句話,也就去了。劉公子送過客,一肚子脾氣無可發洩,將柏忠叫到面前,怪他多嘴,說道:「才有點意思,要你來放屁,弄決裂了。」氣一回,想一回,又把柏忠臭一頓罵,罵了四五場。到三更時候,才放他回去,燈籠也不許他點,又不許人送他,叫他黑走,遇見巡城的好挨打。不想話說巧了。

  再說寶珠上車巡城,一路暗想,又氣又愧,他捏我的腳,大約知道我是女孩子,所以敢調戲我,以後各事,更要小心。又想他既識破我,怎麼放得我過呢?罷了,從此不同他往來就是了,好在沒有實跡他拿了。翠紅姊妹也幫他取笑我,處置他們也是易事。還有柏忠尤其可惡,明日想個法子,重重的辦他。

  心中想著,已到南小街口。一對藤棍在前開路,高燈上是監察禦史,巡視南城。適值柏忠冒冒失失由巷裡鑽將出來,正撞個滿著。各役一把扯住道:「什麼人狂夜!」柏忠酒也多了幾杯,回道:「是我,怎麼樣?」眾人將他擁至車前道:「都老爺在此,還不跪下?」柏忠不服,眾人亂推亂拉,將柏忠按倒在地。寶珠見是柏忠,大怒道:「你這奴才是誰?敢於黑夜獨行直步,若不直供,刑法伺候!」

  柏忠向上一望,見是寶珠,叫道:「松大人,你不認識我了?方才你與同席的。」寶珠道:「該死的奴才!一派胡言,打嘴!」各役不由分說,兩三個服侍一個,把柏忠打了二十個嘴巴,打得柏忠滿口流血,如殺豬一般的叫。寶珠又問道:「你這奴才,究竟姓什麼?」柏忠只得回道:「松大人既推不認識,我姓柏,叫做柏忠,是劉相府的。」

  寶珠冷笑道:「你原來仗著宰相勢,你可知王侯犯法,我總是一體辦的。你既是相府的,我也不打你了,明天真要同你在主子面前講話。」吩咐帶著各役,取過鐵練套上。可憐柏忠嶄新的一身衣服,鎖在車尾子上,跟著兒跑。寶珠回到府中門首下車,吩咐將犯人鎖在耳房裡,聽候發落,回身一直進去了。

  其時依仁在房未睡,他的小使說道:「柏先生被少爺鎖回來了。」依仁道:「所為何事?在那裡呢?」小使道:「在耳房內。」依仁道:「我去瞧一瞧。」走到耳房,果然見是柏忠,問了原由,方知是犯夜。這一夜倒虧依仁照應。

  且說寶珠入內,到母親姐姐房中走了一走,回自己房中,換了女裝,向妝台悶坐,不覺流下淚來。紫雲問了備細,寶珠將今日之事,氣憤憤的細述一遍,紫雲就聽呆了。又說:「冤家路窄,我把他打了二十,鎖回來了,依我的氣,明早上一本連姓劉的齊辦,你看好不好?」紫雲沉吟道:「小姐,不能由你的性兒。劉家勢大,如今做官的省事為佳,且緩一天,看他如何。你打了柏忠,也算得出氣了。」寶珠深以為然,談了一會,收什睡下。

  次日,一早起身,梳洗方畢,外面傳進一封書信,一張名帖,寶珠一看,是劉相的名字。將書取出,見是劉三公子的信,前半說柏忠犯夜,感恩沒有重辦,後半說柏忠專倚弟家之勢,在外橫行,請年兄代為整治,重重責罰,再為釋放云云,

  寶珠看過,笑了一笑,遞與紫雲,細看一遍,也說道:「罷了,賣個人情罷! 俗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寶珠道:「原信內說他打了再放,我氣他不過,要看兩條狗腿呢。」紫雲道:「別打人罷,我害怕呢。」寶珠道:「只個人情不能講,那天我挨姐姐打了,怕不怕?」紫雲道:「我都替你怕死了。」寶珠叫綠雲取衣冠來穿戴,又吩咐出去伺候,自己緩緩踱出來,在夫人煙炕上坐下。一會兒,外面進來回說,各役都齊,上堂伺候。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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