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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嘔心血酈相抱病 起私情成宗冒雨(2)


  太醫曰:「這又何難。」

  遂吩咐隨從人等取生甘草、半夏和鵝毛管到來,並令隨從將此二物研細為末,用鵝毛管吹入酈相兩鼻孔中。停了一會,只見酈相翻身,口中連叫曰:「臣已酒醉,叩謝太后深恩,就此回府。」

  言訖,翻身向內睡去。太醫曰:「不妨,酒醒後便無恙,我等好回宮繳旨。」

  梁相稱謝不已。太醫上轎,權昌上馬,各自辭別而去。眾婦女仍入內伺候。孫氏因見酈相穿靴,乃曰:「孩兒穿著靴襪,如何好睡,須要脫下。」

  素華連忙止住曰:「不可,他的衣襪不許別人代脫。前日我替他脫下靴襪,被他埋怨了幾天,婆婆切不可脫。」

  孫氏尋思:年少高官,怪不得執性。景夫人曰:「今既診脈明,是酒醉不妨。令女婢在別房煎人參湯藕圓龍眼湯,侯賢婿酒醒服下。」

  吟咐女兒,小心照顧,我等可各安寢。眾人各退出去。

  素華閉門坐侯,至三更時分,酈君玉轉身來,睜眼蘇醒曰:「好醉得利害。」

  素華大喜曰:「小姐蘇醒了。」

  酈相坐起身來曰:「我為何回來的呢?姊可說與我知。」

  素華曰:「小姐今日醉得令我心膽俱裂。感蒙皇恩,四太監護送,又著值殷官執刀,恐掀被冒風,膽敢掀被者便要砍斷其手指,弄得滿門懼恐。及大醫診脈,吹甘草及半夏末,方才得醒。」逐一說明。

  酈相驚曰:「我平且千杯不醉,記得太后只賜三杯甜酒,題贊已覺沉醉,太后令宮女扶進清屜閣,其餘俱不知道,想定做出許多的驚人事來。這三杯酒莫非是蒙汗藥麼,不然何至這等大醉?」

  素華曰:「太監說那酒是西洋番進貢,名喚玉紅春,宮中曾經試過,最善飲者只吃二杯便醉倒,一晝夜方得蘇醒。難得你果然量大,吃了三杯,三更便醒。」

  言訖開門,喚女婢取香茗來解渴。酈相暗驚,莫非太后設計,緣何偏賜番酒?時女婢已送茶來,素華仍把門關上。酈相吃茶畢,即便下床,到馬桶上小解,兩腳覺得寬鬆,好像失脫繡鞋,吃驚不小。連忙上床,脫下雙靴,雙手把腳一捏,覺著裡面寬鬆,知已失脫繡鞋,一時嚇得心膽俱碎,面如土色,並不言語。素華慌忙問曰:「小姐有甚大事,如此驚惶?」

  酈相尋思,如果實說,反累素華驚恐,有何益處,即答曰:「並無甚事,不須多疑。」

  素華曰:「小姐智慧過人,如此失態,定是傷身大事,何不說明,互相商議,否則說尋不明,豈不猶視昏鏡麼?」

  酈相冷笑曰:「實無甚事,姊姊不必多疑。」

  言訖沉思,聞得皇甫少華緩期完親,由其母親入官啟奏的,定是通知皇后,設計懇求太后敷畫賜酒,乘醉脫靴。記得帝問我能飲三杯甜酒否?這是暗點機關,奈何當時不悟,中其計中。及我飲酒之際,帝又呆看一會,若有相憐之意。仔細思量,必在沉醉之後;被宮女脫靴,立把繡鞋取去。帝心存曖昧,為我瞞過,故特賜摯扶送回,又恐揭被窿出破綻,特差值殿官執刀相送。若非聖上偏心,我焉能安然回來?可恨少華每事不與我商酌而行,專用硬法,恩將仇報,悔我當年提拔了他,今反養虎貽害。既已敗露,叫我如何設法呢?

  原來酈相平日辦事謹慎,費心勞神,積成血病,今又一時忿恨,血湧上心,忍耐不住,吐血數口,於是心內昏沉,頭垂亦不登朝,下得床來,即到偏殿批案,一一心只想著酈相。莫道天子不能批案,連飲食亦無心去吃,真是滴水不能下喉,欲令權昌前去逮風,又恐難朔自己的心事,萬轉千回,忽見狂風拐地,天將下雨,又轉一念曰:「不如自己假作太監,前去好好說明自己的情意,又不至洩露,豈不是好主意?」

  已定,即對權昌曰:「朕欲探望酈相,恐百官知道,多所不便。爾可取爾的衣冠並雨衣雨帽前來,待洪扮作小監前去,方能無人知覺;並備一匹馬來。」

  權昌領旨入內,暗笑鳳流天子為著色欲,連風雨都不怕了,即去取了衣冠並雨衣雨帽前來。帝穿上暗龍袍,戴了無翅冠,再穿上雨衣服。權昌牽過馬來,到後宰門伺侯,囑曰:「陛下速去速回,倘被娘娘並百官知道,奴才這便有罪。」

  帝曰:「朕知道了,千萬你不可洩露。」

  遂出門上馬而去。不及一條街,忽聞一聲霹靂,下了驟雨,又遇狂風,帝只得把袖掩面。那狂風猛雨從衣領中下滴,貼身內衣亦有雨珠。但此正暑天,不妨冒雨,加鞭趕路,徑奔到相府門前駐馬,叫曰:「把門人抉報酈相知道,說萬歲爺心中牽掛,令我特來請安。」

  把門的人哪知道是天子,向前迎接曰:「有煩公公辛苦,但我家酈相醉酒未醒,梁相已入閣辦事,尚未回來,無人相會。請公公且回,待梁相回來稟明可也。」

  帝曰:「不必多言,快報酈相知道。」

  把門官忙報入內。此時風雨已止,帝暗想方才路上偏遇風雨,今恰睛了,明是帶著雨厄。

  且說酈相下得床來,心中悶悶不樂,獨坐在竹槐軒內,忽見一對喜鴿在椅上向著磁相亂嗓,心想我已敗露,有何喜事,喜鵲何敢亂噪?只見榮發報曰:「把門官報稱,朝廷特差小監前來請安,梁大師業已入閣,乏人迎接,請令定奪。」

  酈相曰:「可著裘姑爺出去迎接。」

  榮發入內,頃到間回報:「裘姑爺沉睡未醒。」

  酈相曰:「可請康員外換了公服,出去趣接禮待,只說我宿酒未醒。」

  榮發奔到燕賀堂來見康員外,說明酈相言語。康員外急穿上中憲大夫冠帶,出來迎接。帝勒馬停住,康若山前來迎接入內。康若山怎知是天子,一味恭敬降價,迎接上堂,分賓主坐下。帝暗想,真正好笑,堂堂天子,偏與小戶貧民對坐,大為折本。康若山曰:「小兒宿酒未醒,不能迎接,大為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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