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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苦在心頭沒奈何庭前講理 喜從天降有商量閨內調情(2)


  卻見幸尚書同著天寵,俱各笑嘻嘻走來說道:「適因有事入內,唐突之處,異日請罪吧。」廉清又要請拜見,幸尚書又再三推辭。廉清道:「小婿榮歸,理合拜見。岳父不容,卻是為何?」幸尚書笑道:「先不受拜者是有隱情,於禮有礙,而不敢受也。今隱情已釋,似無礙矣,宜該受拜。然在此忽忙之際,則又非受禮之時。容擇吉日愚夫婦受狀元之拜何如?」因對公子說道:「我已著人在東書院設席,你陪狀元去吧。」遂一面吩咐著人打掃廳堂,就忙亂個不了。

  廉清因不便再問,只得同公子走入東書院來,彼此問些別後事情,方知逄寅不在此館。不一時家人來請入席,二人入席坐飲。廉清忍不住問道:「今日岳父母為著何事,卻如此匆忙,可使我一聞麼?」幸公子笑道:「今日有一件大喜事臨門,不得不為它匆忙。」廉清道:「我今奉旨與令妹成親,乃大喜之事。卻不以我為大喜,終不然更有大喜於我者?」幸公子道:「兄之喜,非為不大。但它之喜,非出尋常,得千古之奇喜,實有大於兄之喜萬萬矣。」廉清聽了不勝呆想,且按下不題。

  且說幸小姐帶了僕婦一時到船,幸小姐走入艙中笑對毛小姐說道:「家君、老母知娶了小姐不勝歡喜,已著眾僕到船迎接,乞小姐整容。」隨用手招僕婦進艙,一齊給毛小姐磕頭畢,毛小姐隨即收拾打扮完,已是黃昏時候。

  家人在岸上一齊點起燈籠火把,照耀一如白晝,眾婦女扶著毛小姐走出船頭,又扶入轎中,幸小姐也自入轎,然後抬上岸來。不一時到了門前,竟至廳上歇下。幸尚書與夫人俱立在上面。幸小姐先走出轎來請毛小姐,用手扶出,二人分立在左右。

  幸夫人見毛小姐果然標緻,與女兒不相上下,不勝歡喜,因說道:「小兒遠出,得蒙尊公尊堂留養,又與小姐聯姻,又賜同歸,愚夫婦不勝感激。小兒心事今已言明,我明日另擇良辰,與 你夫婦成親。今且不須大拜,只以尋常之禮相見吧。」毛小姐聽了只得說道:「媳婦今日同歸,理合拜見姑嫜。即使他日再結花燭,再拜也可。」說罷,竟拜下去。幸尚書與夫人只得受了。

  拜完,幸小姐遂攜了毛小姐同到香房。房中早已收拾齊整,不一時侍女們擺上酒來,二人對飲,在房歡笑不題。

  卻說廉清同幸天寵在書房中心內動疑,只停杯不飲,過不一會,卻聽得廳上人聲不絕,因問幸天寵。幸天寵笑道:「這就是大喜了。」廉清道:「何不去看來。」遂走到廳門口遠遠偷看,卻見廳上懸燈掛彩。燈光之下影影有一對少年夫妻拜見幸尚書與夫人,拜畢入內。廉清看完暗暗吃驚,正要問幸天寵,不期他也竟入內去了。

  廉清看得不明不白,因想道:「若是家人媳婦拜見家主,卻不消如此尊重。我方才見這人是儒巾儒服,便不是下人可知。」又想道:「大約還是什麼親戚拜見。」遂回入東書院來,正想不了,只見幸尚書滿面笑容走來對廉清說道:「方才偶然有事,不得奉陪。如今特來補罪。」因使人洗盞更酌。廉清道:「翁婿之間,豈敢論此。但小婿有一事動問,適見一對少年夫婦在燈下拜見岳父母,拜完直入內室,不知此系何親眷?乞岳父示知。」幸尚書笑道:「今夜是她二人歸寧,母子相逢,後堂設席作團圓之喜耳。」

  廉清聽了不勝吃驚,忙問道:「歸寧二子,是女子出嫁而歸見父母也。岳父母只有昭華小姐,已蒙許小婿久矣。小姐之外未聞有次,何得忽有女歸寧,同此美少年而來?小婿心甚不解,乞岳父為我說知。」幸尚書已受了小姐之囑,恐他識破,只得笑說道:「賢婿素知我只生得一男一女,何得更有。只不過遊戲成奇,狀元不必多疑也。」廉清便不敢再問,既而席罷,送廉清到向日書房中安寢。

  廉清到了書房,滿懷中弄得驚驚疑疑,又聽了幸尚書幾句糊胡塗塗的說話,一時又摸不著,又不便細問,左思右想十分疑惑。到了床上,一時再睡不著,只管胡思亂想起來道:「我丈母雖有些嫌貧愛富,我今日榮歸,卻為何不肯出來相見,莫非其中有什變端之事麼?」又想道:「就是她有什變心,我小姐亦無變更之理。只是方才這一對少年夫妻,又是何人?若說是親戚,便不該說是『歸寧』,若說『歸寧』,則是他生之女矣。卻又不肯明言,其中大有不明不白之事。」遂想了想去,一時再想不著,忽想道:「我今是欽賜婚娶,何不明日見了岳父母立請小姐相見,便可釋疑矣。」有了這個主意,方才睡去。正是:

  從來難測是人心,何況當初原有參。
  今夜一番籌算定,來朝著意去相尋。

  卻說幸小姐同毛小燕在房中談笑了半晌道:「小姐請先安置,我還要去見父母。」毛小姐應允了,遂走到母親房中,細細是了一番。夫人只埋怨「聽了你娘舅攛哄,害了孩兒,我至今恨他入骨。」幸小姐便說出他現在船中,將前事說出:「今孩兒既歸,又平安無事,母親也不必恨他了。」便吩咐家人去,如此這般。

  家人領命走至船中,對寧無知說道:「公子叫你上去,有話問你。」寧無知在船頭內睡得朦朦朧朧,忽聽見公子叫他,便跟著就走。這家人只引他在暗處而走,寧無知在黑暗中走了半晌,竟不知是什麼所在,不一時卻走在燈光之處,定睛一看,不覺大驚,便不敢走進。幸天寵連忙走來扯住道:「母舅不必驚惶,快些進去。」

  寧無知沒法,只得走入夫人房中,見了姐姐大哭道:「都是我不是了。」夫人埋怨了一番,幸小姐方將前事說明。甯無知方曉得前日這位公子,是毛小姐假扮的。夫人叫他不可說破。寧無知道:「我今改過,正要求外甥女看顧,再不敢多嘴了。」

  幸小姐依舊到毛小姐房中同寢。到了次早,幸小姐就來見父母。幸尚書便將廉清許多疑惑細細說出。小姐想了半晌道:「他既疑惑,今早必要來請我相見。若不容他相見,他疑心是真,就不妙了。我如今只得改了原妝,父親引他到來院中見我,使他釋疑,方不露出消息,然後行事,方成佳話。」幸尚書應允。小姐自去改裝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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