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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王夫人劍誅無義漢 徐明山金贈有恩人(2)


  語未終,中軍有令帶各犯進見,一齊推擁而入。

  卻說王夫人見束家父子已去,走下位來,以手攙覺緣、姥姥,道:「覺緣師兄,可認得濯泉麼?姥姥可認得花奴麼?」

  二人看得呆了。夫人對覺緣道:「我就是那送你金鐘銀磬,被薄幸謀賺的王翠翹,你難道就不認得了?」

  又對姥姥說:「我就是花奴,被計氏打二十,發在你名下刺繡澆花的,難道相忘了?」

  覺緣仔細看看,然後道:「妹子你還在麼?前薄幸回來,道你不服水土死了!我捨不得你,替你起靈座,設道場,看經念佛,禮懺持咒,不知道妹子卻在這裡做娘娘,恭喜恭喜。」

  兩人見了禮。姥姥點頭道:「老身嚇癡了,原來就是束家的王娘娘。受了許多苦,也有今日。我時常掛念你,不知落在何處,原來恁般好!須看顧我看顧。」

  夫人道:「特請你來報恩。」

  徐海因作揖道:「夫人勞二位庇救,時刻不忘。今幸相逢,大稱闊念。」

  叫左右取黃金二百、白銀四千,一半送師父助道修行,以報庇格之德,一半送姥姥養老終身,以報全命之恩。姥姥叩謝受了。覺緣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救難全生,乃吾輩本等,何勞千歲如此厚禮?貧道乃方外之人,金帛亦無所用。承賜轉璧,為軍中支用。」

  徐海道:「些小微資,不足以報大德,聊為養道之用,上人幸毋深卻。」

  夫人道:「道兄寶庵已經兵火,回去也須修葺,微禮受下莫辭。」

  覺緣只得受了。夫人吩咐設座,道:「暫屈二位一坐,看我王翠翹今日報仇雪恥。」

  覺緣、姥姥坐在夫人下首。

  一聲鼓響,藍旗手唱名,第一起犯人進。卞豹領宦氏、計氏、宦鷹、宦犬、薄幸、薄婆等跪下。去了枷鎖。夫人道:「薄婆陷人入井,薄幸賣良為娼,薄幸依誓,用刀碎其身,喂馬;薄婆梟了首級。」

  刀斧手應了一聲,將薄婆割下頭來;薄幸一條草席卷起,如束薪一樣,用繩索捆緊。兩人拿定,一人舉剉,從腳上直剉到頭,剉做百余段。鮮鮮活活的一個人,立時變做一塊肉泥,看者驚得半死。

  報說剉完,夫人吩咐拌入草料中,分開喂馬。叫著宦氏,宦氏唬得只是抖,應道:「夫人饒命。」

  夫人道:「宦小姐,你好計策也,你好忍耐也,你好惡取笑也!凡事留一線,久後好相見。今日相逢,你不能活了!」

  宦氏連連磕頭道:「夫人,賤妾實該萬死,但求夫人念供狀寫經,去而不究。妾非不知尊敬夫人,但勢不兩立,一念不能割愛分寵,遂造這段冤家。乞夫人原宥。」

  夫人低首移時道:「欲餐爾肉,剝爾皮,以消兩年之恨!所以不死者,去則不追,尚有開籠放鳥之意。爾之活罪,自不能辭。」

  宦氏道:「罪自當領,只求從輕發落。」

  夫人道:「臨淄劫我,果屬何人,快些說來,少分你罪。」

  宦氏道:「行計雖是宦鷹、宦犬,發縱指示原是賤妾。軍隨將轉,實妾之罪,他們不過依令而行。若將他來抵妾之罪,妾心何安!」

  夫人道:「你倒還是個任怨的女子。叫刀斧手,將宦鷹、宦犬梟了首級,以為宦門豪奴之戒!」

  刀斧手應了一聲,將宦鷹、宦犬找下,須臾之間,血淋淋兩顆人頭獻上。王夫人吩咐將計氏拿下,重責三十。軍卒一齊動手。宦氏抱著道:「願以身替!」

  夫人道:「你的只算你的,他那三十是要還他的,哪裡饒得!」

  姥姥看見,連忙跪下道:「老奴願替主母。」

  夫人道:「這個人情大得緊,只得聽了,只便宜了這老潑婦。姥姥你帶去吧。」

  姥姥謝了夫人,扶計氏出營。計氏年登六十,身為一品夫人,何曾受風霜勞碌,衙門苦楚。自無錫劫來,受了無限苦楚熬煎,又加戰殺寒心,軍門殺人如麻,年高膽怯,也活活驚殺了。姥姥只得在營外守著屍等他們出來。

  王夫人見姥姥領了計氏去,吩咐宮女將宦氏跣剝衣裳,吊打一百,發還束生員領去。宮女們應了一聲,將宦氏一把頭髮找起,衣服脫得精光,剛剛止留一條褲子。頭髮高吊屋樑,一個宮娥扯住一邊手,前後兩個宮女各執馬鞭,一齊動手。一個從上打下,一個自下打上,打得如鰍落灰場,鱔逢湯鼎,叫苦連天,只是亂紐,渾身竟無完膚。報打一百完,夫人道:「拖出叫那束生員領去。」

  宦氏放得落來,已是半生不死。軍士應了一聲,望外就拖,叫束生員領人。束生連連稱謝,接著宦氏。宦氏只有一點微氣,束生歎道:「妻,只因你的神通大,惹得刀刀割自身。」

  忙叫手下春花、秋月:「好生扶著小姐,我去謝了夫人,然後抬他回去。」

  束生進營謝罪,夫人差人說道:「叫他去吧!」

  束生一邊收了計氏屍,一邊扶回宦氏到家,將息了半年方好不題。

  且說史昭解馬不進、秀媽、楚卿進營。夫人道:「秀媽,你可認得我麼?」

  秀媽道:「奶奶,小娼婦不認得。」

  夫人道:「抬起他頭來,叫他看我是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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