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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衛華陽智伏馬娼 束生員喜聯王美(2)


  步賓道:「這個事不消說,我今且去,明早再會。」

  秀媽道:「步爺就在我家草榻了,明日好商議行事。」

  步賓道:「事未有些影響,怎麼就在這裡打攪。」

  秀媽道:「簡慢不責,便見相知,怎講個擾字?」

  當日步賓竟留宿于秀媽家。

  束生久候不至,衛華陽道:「老步一去不返,大事濟矣。明早秀媽必自來求和,須要如此如此。」

  束生道:「領計。」

  卻說秀媽,到了次日,分咐鴇兒辦些個攢盒,打了一乘轎子,竟到衛家來。先托步賓為之。秀媽先至,步賓立門伺候道:「衛爺尚未梳洗,秀媽少坐即至矣。」

  同入中堂。須臾,衛華陽出道:「不知秀媽光降,有失迎候。」

  秀媽道:「驚動起居。」

  禮拜坐下。衛華陽道:「甚陣風吹得秀媽至此?」

  秀媽道:「有事相求。聞知我女兒要嫁束相公,特來浼衛老爹作伐,成兩家之好。」

  衛華陽道:「他打點替你吳越交兵,你反要替他結秦晉婚姻之好嗎?」

  秀媽道:「做子妹自然不是了局事,從良是極妙的。我又不作半個難字,束相公怎麼怪得我?就是翹兒在我身邊,雖不曾十分好待他,比待別人定高兩分,他自然明白。我聞得他告從良狀子,怕他疑老身有甚別腸,激出事來,所以四處尋問,決無處得一實信。昨步爺說在衛老爹府上,特虔誠來拜,浼衛老爹成兩家之好,定百世之姻。萬望不卻是懇。」

  衛華陽道:「秀媽還不知就裡。起初,令嬡告了從良狀子,便要出揭帖。我勸束相公且從容,看你那邊如何行事,再發未遲。秀媽既自來央我作伐,是求財卦了。待我請出束相公來,三面好說話。」

  秀媽道:「這個更見衛老爹用情處。」

  衛華陽遂起身邀出束生。

  束生見秀媽道:「媽媽到此,還是講和,還是鬥氣?」

  秀媽道:「要鬥氣便不上門了。我是雞蛋,束相公是石頭,雞蛋怎與石頭對?況且翹兒原是好人家女兒,如今從了相公,可謂物得其主。我就十二分捨不得他,也要割斷了從良。我也打點把他從良的,但道他年紀還小,就耽他兩年,也還耽得起。今日既是束相公娶他,這是好事,我怎麼去阻他?我特來央衛老爹做媒,把女兒嫁了你。」

  束生正欲開言,衛華陽道:「束相公,秀媽今日一詞不發,反來央我做媒,這是個識時務的女丈夫!你也要把那副肚腸丟開了。你既替他贖身,翹娘的身錢是要把他的。秀媽,你既來修好,托在我身上,你那馬監生討他為妾的文書要還他的,外加一張你起筆把他的婚書。一邊兌銀子,一邊交契便了。」

  秀媽道:「身錢之外,再加一倍吧。」

  束生道:「他接客三年,趁過十倍不止。莫講他人,就是我老束一個,在他身上廢了二千余金!別的合來,何止數千。算將起來,雖十倍不止。但起初之意,原打點替你打官司,二兩也不處與你。今日你既回頭,我便罷休,處一半把你贖契罷了。」

  衛華陽笑道:「一個要多,一個要少,都作不得准。只依我,原價取贖便罷了。束相公不肯,我也要強是這樣做;秀媽不肯,一聽尊裁便是。」

  秀媽道:「衛老爹也不知處了多多少少公務,罕稀這丟丟兒小事。」

  衛華陽道:「既是如此說定,今且吃了酒,明日成交便是。秀媽,實不相瞞,縣中原有狀子了,只等你一發動,便四面齊起,替你大大做一場。今既說明,一家得人,一家得銀,安安耽耽,各家俱保平安。只是忒便宜了你。」

  秀媽道:「多謝多謝。」

  吩咐鴇兒打開盒子,燙起酒來。衛家又搬出許多肴饌,一齊坐下。秀媽道:「請出女兒來也同吃一鐘。」

  束生道:「少不得相會,今日尚非其時耳。」

  秀媽看他做事十分牢靠,也不去強他。此日盡歡而散。

  次日,同馬不進、鴇兒俱到衛家。衛華陽大開筵席,接了本地十大豪傑,當面複講一番。束生兌了四百五十兩銀子,一一把秀媽看過兌明。秀媽再三求添,又加了五十兩。秀媽看得不是風犯,只得忍疼將原舊婚書拿將出來,又寫了一張得銀文書,兩邊交割明白。束生道:「不知此契可是翹姐的原筆麼?」

  衛華陽道:「今日少不得要出來謝謝秀媽,你便拿去把他一認,就同他出來便了。如今入門為正,要行良家事了。」

  束生道:「說得有理。」

  拿舊契進去。不一時,同翠翹俱至,一一見了禮。秀媽道:「我兒,恭喜你嫁了風流夫婿。」

  翠翹道:「托媽媽的洪福。」

  馬不進也上前恭喜。翠翹默默無言,雙眸淚落。眾人一齊作揖道:「恭喜翹娘,今日頓出火坑。」

  翠翹道:「有勞列位。」

  斂身而退。此日各家有事,略飲數杯,分散而去。

  秀媽出了衛家門,皇天肉兒突得飛反。想著翹娘那樣趁銀,哪裡再去尋這樣的掙手?越想越哭,越苦越悲。指著銀子道:「這樣死寶要他做甚的!我那翹兒呵,你怎丟了我去也!」

  鴇兒道:「媽,你揩了眼淚別處去哭。你去哭他,他不哭你,有甚用處。」

  秀媽道:「我也有許多待他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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