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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蘭陽主約詠美人詩 桂蟾月鬥趣骰角令(2)


  春娘才把手退出,道:「我不癢狄娘,只我自在了。」

  一面說著,將手指向著狄娘朝上一伸,又朝下一伸。狄娘複彎腰脅肩,不禁笑笑起來,哀告道:「好姐姐,松了手罷,我再也不敢亂說了。」

  春娘始為把手不動,道:「好一個無名指,今日弄的好了。」

  大家都笑了不已。

  桂娘道:「孺人無關閒事。既出題,定次第,只要限韻、監場罷。」

  春娘複道:「題目是十二了。我知白娘子、沈娘子都不會做詩,須得讓出。兩娘娘以下六個人,各分二題目。拈鬮兒,竟是公道。沈、白兩娘分掌謄錄、監場,何如?」

  蘭陽道:「是了,一從社長之論。」

  於是先使小丫頭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詩來,隨手一揭,竟是一首七言律。遞與眾人看了,都該做七言律詩。英陽道:「拈的好。這題目,若論長篇,欠拖長;若論絕句,欠短促。拈的七律,又是公道呢。」

  春娘仍令掩了詩,又使小丫頭:「你隨口說個十二字來。」

  那小丫頭複向詩律隨手先拈一個「衣」字。春娘笑道:「就是衣字韻,第五微了。自然是美人坐定,要衣字。」

  著更拈一字,一個「袍」字。春娘道:「是平聲第二十豪字,自為美人憶押著。」

  自此拈出,各有懸錄韻腳。

  然後英陽道:「蘭陽妹妹是東都主人,先拈美人坐之起頭。春娘又是社長,次拈美人憶。其餘十題目,作為鬮兒。妹妹、春娘只拈一鬮。吾們四個各拈兩鬮。總是各賦二題了。」

  春娘不待蘭陽有答,開言道:「娘娘便是主人,當為起頭。我社長不過一時之任事,為何居先一體二鬮了?」

  春淑人道:「社長豈不次於主人座,當為第二題了。」

  春娘道:「然則謄錄、監場又是社長之同列。沈、白兩娘又居其次,始為恰當麼。我死也不從命的。」

  蘭陽道:「春娘雖然近于執拗,其言亦近合理。一同並拈二鬮,也是無拘無礙呢。」

  英陽道:「使不得。春娘之辭不拈鬮而居二,猶可許了。妹妹如不起頭,豈非以客壓主,斷斷不可從了。」

  蘭陽笑道:「大眾作為一派,我一人那裡當得起?但不勝放肆了。」

  因執美人坐為自己題目。其餘十一題,便用為鬮,通用亂滾。

  蘭陽只拈一個「醉」字。英陽諸人各拈二個,打開看時:英陽拈的便是「立」字、「睡」字;秦淑人拈了「憶」字、「謔」字;賈孺人執了「步」字、「語」字;桂娘把了「影」字、「浴」字;狄娘得了「病」字、「歌」字。各各展看,又分為次序,大書特書。

  然後複要了韻牌匣子過來,各抽出支、微、陽、庚等諸屜,更為派定四塊來。丫頭們一樣預備下六分紙筆跟前,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來,鴉雀無聞。春娘又令沈、白兩娘公為謄錄、監場兩任。白娘自手點了一枝夢甜香。

  原來這夢甜香只有三寸長,有燈心粗細,以其易燃而少遲燼,好似盡其所有之才,以此為限。如香燼,不成一首,便要受罰。

  蘭陽便先有了,自己提筆寫出,又改抹了一回,遞與謄錄。

  沈娘因問秦淑人道:「可有了麼?」

  淑人對道:「有卻有之,只是不好。」只自寫下。

  英陽立起身來,道:「我是立題,不妨以身行之。」因坐,又題一篇。

  賈孺人在回廊上踱來踱去,道:「我不是體行那步字麼?」又自書下一詩,向桂娘說道:「諸詩都有了。娘子且有了麼?」

  桂娘道:「無關好歹,寫出來罷。」遂題一詩。

  狄娘說道:「了不得,香只剩下半寸了,是必罰的。難望善作,胡亂寫下,庶免罰杯了。」又寫一律。

  於是香幾燼。白娘再將一枚香從新燃,道:「以我看來,終無一人受罰的。」

  於是各以次又續題第二詩。香才未燼其半,諸詩俱寫完。原來先題一詩,筆路已開,所以各自易就完了。

  於是次第先看蘭陽起首題雲:

  美人坐
  玉香院蘭陽
  咄咄屏窗封落暉,飛花故故點春衣。
  支頤靜聽林鶯語,抱膝遙看海燕歸。
  愛把玉釵撩鬢髮,閑將金尺整腰圍。
  賣花牆外聲聲喚,懶得抬身問是非。

  美人憶
  紫菱洲秦淑人
  記得離亭折柳條,風姿何處玉聰驕?
  春情待夢虛鴛枕,世態依人幾綈袍。
  其雨日高誰適沐,曰歸河廣不容刀。
  金錢蔔慣難憑准,亂剪燈花帶淚拋。

  美人立
  桂蘅院英陽
  凝睇中天顧景明,遲回卻望最含情。
  斜抱琵琶空占影,穩垂環佩不聞聲。
  閑將衣帶和衫整,懶為花枝繞砌行。
  露濕弓鞋猶帶月,小環頻喚未將迎。

  美人步
  夢友館賈孺人
  款逐香塵步步移,畏行多露滑春泥。
  花陰點破來無跡,月影衡開去有期。
  覓句推敲何覺懶,尋芳搖曳故教遲。
  玉奴口口蓮花地,應為東風異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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