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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咸寧縣性真投胎 眾鄰舍潘瞽說命(3)


  仁舉不勝憂悶,一面煩人雇覓奶娘,一面發帖請醫,俱說娩後氣虛傷寒,邪熱搏結,瘀血凝滯,汗下難施,只用兩鮮調和的劑,看是何如。

  時楊公子還有三四天缺乳了,並不啼哭。老媽們看的焦悶,把來米飲喂些,也咽下去。原來咸寧是個縣分,那裡尋得請好醫、好奶子,孝廉只自叫苦。

  庾夫人呻吟不已,便對孝廉說道:「我聞往日大姨夫謝少傅說,興國州有一安太醫,年老業明,到有起死回生之術,不徒青囊明理,又有神法,善養孩兒之方雲。相公就是備禮發帖,一為邀請,一來看看問劑藥,二則導兒聲息。豈不兩全的麼?」

  仁舉許諾,即遣侄兒楊少璉齎幣向興國州請安太醫去。

  且說這安太醫,名學古,號一洲。這是聖歎撰《水滸傳》,梁山泊主、及時雨宋江患了背瘡,浪裡白條張順邀致神醫安道全療得瘡腫,仍以入夥梁山泊。後來招安,奉使乘舟往朝鮮國。舟過暹羅國①,為國王李俊所劫,複落草于暹羅國。這學古便是道全之後。安道全素居揚子江邊建康府。其子懼禍及家,乃潛逃到武昌興國州隱居,世傳的以青囊術名於一世。公門巨族,無不延請。到底是醫道神明,人又謹慎,重義輕利,投劑一帖,但得瘥蘇,人都呼他安一帖先生。【①按:前往朝鮮路過暹羅,不曉得他這路程是怎麼個走法?】

  當日,楊少璉到門進帖。學古見了楊孝廉請帖,忙下堂迎接。少璉敘禮茶畢,學古道:「兄長特地枉屈,有何見教?」

  少璉躬身答道:「在下是咸甯楊孝廉侄子,楊少璉的便是。嬸嬸產下孩兒後七日,感冒風寒,呻吟在床。咸寧乃是小都會,醫道沒稱。尋常平劑,都不中用,也難責效。重以孩兒缺乳呱呱。在下承叔父之命,敢冒唐突,遠來請教。懇望先生,特垂慈念,一舉玉趾,賁然枉屈,以濟兩個殘命。即個,仍進禮幣。」

  學古欠身道:「久仰,久仰。咸甯真孝廉楊老先生,孰不景仰。學生僻居固隔,不能躬造門屏,以熏德望,中心懷恨。今也聞命,曷不效力。但恐學術空疏,不敢克當。一概不受禮物。」

  即起,收拾行李,提了藥囊,背上包裹,一同登道。

  不消兩日,到咸寧。少璉先到室堂,拜見孝廉請安。繼問嬸嬸誣忠無損,然後俱言安大夫之偕來。孝廉大喜,倒屐出門,候了大夫到門,迎揖延至書房,敘禮寒喧。

  獻茶,飲畢,安學古先開言道:「閣候是產後添症。大凡產後生患,易治而難劑。為日且多,宜先診候便是呢。」

  孝廉道:「拙荊今也四十上年紀,始胞孕下,就是老娩,血虛發疾。請先生仔細瞧著。」

  學古道:「業已聞命,底個自然。」

  於是少璉北入內堂,說了大夫過來。老蓮答應了,連忙奉庾夫人蓋好被窩,放下帳子,丫鬟們趕著收拾房裡的東西。一時少璉同著安大夫進來,孝廉複隨後入來了。老媽們一同打起簾子。

  少璉道:「老蓮,你先把夫人證勢,向安大夫說說仔細罷。」

  安大夫道:「且慢說了。等我診了脈,聽我說了,看是對不對。若有不合的地方,再訴告我罷。」

  老蓮答了幾個「是」,便向帳中扶出夫人一隻手,擱在迎手上。

  安大夫移近,回著頭,伸了三個指頭,輕輕的診了好一會兒。又換那只左手來,一向的診了。又一面便頻頻顧眄了床上之孩兒。看診訖,便道:「也無他證。只是汗迸身重,眼暈氣喘呢。」

  老蓮答應道:「是,是。」

  大夫又道:「發口語遲似乎訥澀,心常懼怕,可不是如鬼祟在傍麼?」

  老蓮接口道:「曷不如是。閉目常若壓鬼的,又發聲了不得呢 。」

  大夫道:「是,是。」

  又不起身,便伸手摩挲了孩兒之頭頂一回了,看看道:「好公子。」

  只見少遊瞧著了大夫,嘻嘻的笑,又口中啞啞的,卻像要說些語兒光景。孝廉大為詫異。夫人病雖昏瞀,心卻明白,開眼一看,便暗暗點點頭,只自歡喜,但妨大夫在傍,不能開說。

  安大夫複再去雙手抱來時,少遊到也不認生,又不啼哭,惟笑嘻嘻不已。孝廉道:「這孩兒生下今至重七,打盆臥席,總不一聲啼,定是一個啞巴。今見先生,便啞啞喃喃,到像有話兒。又嘻嘻笑將起來,好不靈異麼?」

  大夫複輕輕穩穩的還置臥褥上,暗暗口內有像說呢話兒幾句。少遊就大聲發一口啼,聲音洪亮,有似乎三四歲兒的嚎啕。大夫道:「令公子一定是十六個月生下的,大貴大顯,福祿無疆了。」

  便起身出到外間。

  少璉引至書房坐下,大夫說道:「大凡產後傷風滯汗,雖隨元氣懶陷,幸喜脈有元神,沉而複靜,只勢入血室,氣不流精,凝而擁痰。宜以條芩為君,五靈脂、玄胡索、鱉甲、醋煮、陳皮、當歸、芍藥這七味為佐史,可以平好了。」

  隨取筆寫了方子,遞與孝廉。

  孝廉道:「這果很是的。但痰凝為祟,條芩使得麼?」

  安大夫笑道:「相公有所不知。熱血和痰,非醋鱉甲、細條芩不足宣和真陽,各歸本經。內經說的『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是也。先用兩劑,再加減,或再換方子罷。」

  孝廉點頭道:「原來是這麼著,這就是了。」

  孝廉一面叫人遣他抓藥,一面進大夫酒果。飯湯用過,撒了傢伙,孝廉道:「敢請先生,那知小孩子之十六個月的產下呢?繈褓重七,胡無啼哭聲息,分明認是啞巴,俄才的嘻嘻笑,喃喃複又出聲,大大的啼,便是何理?」

  大夫道:「這非難解。原來至貴之人,必充滿十個月而不足完軀。或一期,或十三四個月。而最上,十六個月的為大吉,不笑不啼,過再七先笑,複喃喃者,孩子倒記念了前生之事,總不能成言出語的。這俱出於文書中。而今胤玉,大是格外的貴了。所以符合了斯呢。」

  孝廉複謙讓不已。

  且說庾夫人,吃了兩劑藥來,氣息漸次平和,食飯乍進。

  安大夫道:「血道歸經,胃氣就蘇。今也沒大要緊,複為疏散疏散,便好了。再改了方子,更吃兩劑。」

  過了數天,夫人果然複了常。孩子又善聲息,又笑又啼,又奶又睡。孝廉大喜,謝喜了安大夫,益加敬信,多奉厚幣。

  大夫固讓不受,道:「下生恭先生大德高風,多多承望餘蔭久矣。今幸得拜床下,微忱勝似珍寶一般,隨後常常請候門屏。況又公子麟鳳姿表,久久奉承,豈敢俗套呢。容日後再來請安!」

  仍起拜辭。孝廉知不可強,只自感謝不盡。

  安大夫提了藥囊,背起包裹,飄然出門,回興國州去了。

  是後未知有何事,且看下回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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