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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智監軍呆折本巧釋冤 惡秀才明害人暗吃苦(3)


  二人說得笑起來了。賈充就辭了出來,悄悄回來報知花天荷。花天荷又吩咐道:「此乃機密事,就是太太相公處也不可說知。你可暫避一二日再來,恐怕有人認出不便。」

  賈充應諾去了。

  楊夫人在內,正急得沒法,忽聞知花天荷來了,又聞花天荷幾句說話,就把差人打發去了,又差賈充出去辦事,心下才有些倚仗,方寬了念頭,就叫家人辦飯,請花天荷到園中書房去坐。挨至天黑,柳青雲方悄悄用小轎抬了回來,見過母親姐姐。楊夫人就把打發差人之事,又叫賈充出去作甚事並不回家,一一說了,道:「你可問個明白來回我。」

  柳青雲忙到書房來見花天荷道:「承兄台佈置,自有妙用。但不知吾兄叫賈充那方去了?老母放心不下,請問此事畢竟何如?」

  花天荷道:「此事小弟已打點停當,包管明日審過,一毫也無事,請令堂老伯母只管放心。若有半點差遲,都在我花棟身上。只管取酒來吃。」

  柳青雲又去回覆了母親,方來陪花天荷吃酒。酒便吃,柳青雲因有事在心,終不甚暢。花天荷見柳青雲無興,吃不多,也就宿去。正是:

  漫道千鐘醉不休,其如有事在心頭。
  雖雲勉強吞將去,只覺精神不自由。

  到了次日,花天荷又叫人到差人家,吩咐老家人見官答話。只等到早飯後,縣官方坐早堂,投了文,放了告,差人就帶老家人入見。縣官因問道:「你是柳路的家人麼?」

  老家人答應道:「小的正是。」

  縣主道:「大盜王受,供稱你主人柳路是他的窩家,贓物皆你家人收受,定是真情了。你可實實說來,免我動刑。」

  老家人忙稟道:「先京兆老主人雖然死了,小主人柳路,系是官家之後,也還薄薄有些產業。小主人日習詩書,今年才一十八歲,頗知禮義,況老主母家訓最嚴,就是朋友中也不妄交一人,怎肯與鼠賊往來作窩家?自是仇家扳害,太爺龍腹中,明見萬里。但太爺公庭之下,怎肯信小人一面之詞?只求太爺天恩,提賊出來,待小人與他對質。若他認得小人,曾於何年何月何日交付何贓,對得口語不差,小人自甘坐罪。若系仇人扳害,尚求太爺天恩追究!」

  縣主見老家人說話朗烈,即差人到監中提王受出來,怒問道:「你這奴才!自既不良,偷盜作賊,即該自己招承,怎又扳扯平人?你供柳路是你窩家——」因指了老家人道:「這個老兒,你可認得他是誰?」

  王受把老兒看了一看,道:「他就是柳家的老家人了。」

  老家人道:「你見我就說我是柳家家人,你且說我柳家住在那裡?我幾時見你來?你又將什麼贓物窩在我家?既有贓在我家,又是某年某月某日?也須一一說得有根有據,方可陷人。老爺青天在上,我平日又與你無仇,豈可這等信口扳人?」

  王受因收了銀子,不敢咬定,半晌對答不出。縣主又把案一拍,大叱道:「怎麼不說?」

  王受道:「窩贓雖是實情,卻都是賴相公經手的。太爺只消叫賴相公來一問,便明白了。」

  縣官道:「那個賴相公?」

  老家人忙上前稟道:「想就是前番告家主在老爺台下的賴秀才了。蒙老爺申到府裡,府裡審出虛情,申到學院,把他前程革了。有此仇恨,故買賊人來扳害。今幸天理昭彰,賊自供出,求老爺拘來一審,便情弊顯然。」

  縣官聽了,想起前事,因大怒發簽,叫差人去立刻拿來。

  原來賴秀才聽見今日審柳家家人,滿心歡喜,以為害得他好。正在縣門外打聽,不期差人出來看見,竟一把扯住,將簽與他看,道:「賴相公來得湊巧,免得我又到尊府去奉擾,太爺請你。」

  賴秀才著驚道:「我又不告人,人又不告我,太爺叫我作甚?」

  差人道:「小的如何得知?賴相公見老爺,自然明白。」因扯了入去。

  賴秀才知道走不脫,只得走上堂來,跪下稟道:「生員平人無罪,父母太爺喚生員為何?」

  縣官道:「我不喚你,這賊人王受,與柳家窩賊事情,供稱是你經手,你如何推得無罪?」

  賴秀才聽見說是賊人供出,口已軟了一半,只睜著眼看王受,一句話也說不出。王受見賴秀才如此光景,不知是甚原由,也只呆著臉沒得說。縣官看見二人情狀,已知分明是買囑扳害,又知賴秀才前程已經革退,遂大怒,把二人叫都夾起來,道:「快招出實情饒你!」

  賴秀才雖然作惡,卻終在斯文中走動,那裡經受得這刑罰?夾棍略一收,早招承道:「小的買扳是實。」

  因指了王受大罵道:「你這該死的賊囚,我叫你扯別人,為何倒供出我來受刑?」

  王受也罵道:「你既叫我扳扯柳家,為何又使人來說上下買通了,叫我供出你來?為何又連累我受刑?」

  二人互相怨罵,都不知是甚麼緣故。縣官審明王受賊情,賴秀才買囑扳害是實,叫放了夾棍,各打二十,發下監去,都議徒罪,申請上司定奪。柳路消牌免拘,老家人無罪釋放。

  老家人得放出來,一場無頭腦官司,拼著要吃苦吃虧,不期審得幹於淨淨,放了出來。因同著來看他的家人,歡歡喜喜回家報知,楊夫人與柳路,大家都歡喜異常。但不知賊口裡,為何倒供出賴秀才來,是甚緣故?柳青雲再三去問花天荷,花天荷方如此長,如此短,說出是叫賈充去弄的手腳。柳青雲聽了,不勝讚歎,道:「吾兄之妙用,不獨免小弟之奇禍,而又使此輩自受作惡之報,可謂痛切之極。」

  因又入內,與母親姐姐說了,一家感激敬重花天荷,就如神明一般。柳青雲吩咐治酒在大廳上,請花天荷酬謝。楊夫人又對兒子說道:「這花監軍既待你如同骨肉,又事事虧他解釋。便要算作通家了。雖治酒請他,不為大禮。我須親見他謝一謝,方顯得重他。」

  柳青雲道:「母親謝他一謝最好,也見得我們知禮。母親出去相見不便,待兒子請他到後廳來方好。」

  遂走到書房中,對花天荷說道:「家母感兄台厚德,銘佩難言,相請長兄到內廳去,親一拜謝,少展積誠。」

  花天荷聽了道:「登堂拜母,知己佳話。小弟正有此心,竊恐疏遠,不敢請耳。轉蒙老伯母垂慈命謁,不勝叨子侄之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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