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才子佳人 > 好逑傳 | 上頁 下頁 | |
第十六回 美人局歪廝纏實難領教(3) | |
|
|
仇太監道:「父母之命,既然要遵,難道皇爺之命,倒不要遵?莫非你家父母大似皇帝?」 鐵中玉見仇太監說話苦纏,因說道:「這婚姻大禮,關於國體,也不是我學生與老公公私自爭論的,縱不敢褻奏朝廷,亦當請幾位禮臣公議,看誰是誰非。」 仇太監道:「這婚姻既要爭前後,哪有工夫,又去尋人理論?若要請禮臣,現今的過老先生,一位學士大人在此,難道不是個詩禮之臣?就請問一聲便是了。」 鐵中玉道:「文章禮樂,總是一般,就請教過老先生也使得。」 仇太監因問道:「過老先生,我學生與鐵先生,這些爭論的言語,你是聽得明明白白的了,誰是誰非,卻要求你公判一判,到不許黨護同官。」 過學士道:「老公公與鐵寅兄不問我學生,我學生也不敢多言。既承下問,怎敢黨護?若論起婚姻的禮來,禮中又有禮,禮外又有禮,雖召諸廷臣,窮日夜之力,也論不能定。若據我學生愚見,竊聞王者制禮,又聞禮樂自天子出,既是聖上有命,則禮莫大於此矣。於此禮不遵,而泥古執今,不獨失禮,竟可謂之不臣矣!」 仇太監聽了,哈哈大笑道:「妙論!說得又痛快,又斬截,鐵先生再沒得說了!」 因叫小太監滿斟了一大杯酒,親起身送與過學士面前,又深打一恭道:「就煩過老先生為個媒兒,與我成就這樁好事。」 過學士忙接了酒,拱仇太監複了位,因回說道:「老公公既奏請過聖上,則拜老公公如命,為聖上之命也,我學生焉敢不領教?」 一面飲幹了酒,就一面對著鐵中玉道:「老公公這段姻事,既是聖上有命,就是水天老與寅翁先有盟約,只怕也不敢爭論了。鐵寅兄料來推不脫,倒不如從直應承了罷,好教大家歡喜。」 鐵中玉聽了,就要發作,因暗暗想道:一來礙著他口口聖旨,不敢輕毀;二來礙著內臣是皇帝家人,不便動粗;三來恐身在內庭,一時走不出來。正想提著過學士同走,是條出路,恐發話重了,驚走了他,轉緩緩說道:「就是聖上有命,不敢不遵,也須回去稟明父母,擇吉行聘,再沒學生自應承之理。」 仇太監道:「鐵先生莫要讀得書多,弄做個腐儒。若皇爺的旨意看得輕,不要遵,便凡事一聽鐵先生自專可也;若是皇爺的聖旨,是違拗不得的,便當從權行事,不要拘泥,哪有這些迂闊的舊套了。恰好今朝正是個黃道吉日,酒席我學生已備了,樂人已在此伺候了,大媒又借重了過老先生,內裡有的是香閨繡閣,何不與舍侄女竟成鸞儔鳳侶,便完了一件百年的大事?若慮尊公大人怪你不稟明,你說是皇爺的聖旨,只得也罷了。若說沒裝奩,我學生自當一一補上,決不敢少。」 過學士又攛掇道:「此乃 仇老公公美意,鐵寅兄若再推辭,便不近人情了。」 鐵中玉道:「要近情,須先近禮,我學生今日之來,非為婚姻,乃仇老公公傳宣聖旨,命微臣題畫。今畫二軸,才題得一軸,是聖上的正旨尚未遵完,怎麼議及私事?且求老公公,請出那一軸畫來,待學生應完了正旨,再及其餘,也未為遲。」 仇太監道:「這卻甚好。只是這軸畫甚大,即在樓上取下來,甚是費力,莫若請鐵先生,就上面去題罷。」 鐵中玉不知是計,因說道:「上下總是一般,但隨老公公之便。」 仇太監道:「既是這等,請鐵先生再用一杯,好請上樓去題畫,且完了一件,又完一件。」 鐵中玉聽說,巴不得完了聖旨,便好尋脫身之路,因立起身來說道:「題畫要緊,酒是不敢領了。」 仇太監只得也立起身來道:「既要題畫,就請上樓。」 因舉手拱行。 鐵中玉因見過學士,也立起身來,因說道:「老先生也同上去看看。」 過學士將要同行,忽被仇太監瞟了一眼,會了意,就改口道:「題畫乃鐵寅兄奉旨之事,我學士上去不便。候寅兄題過畫下來做親,學生便好效勞。」 鐵中玉道:「既然如此,學生失陪,有罪了。」 說罷,竟被仇太監哄上樓去。正是: 魚防香餌鳥防弓,失馬何曾慮塞翁。 只道飛鴻天地外,誰知燕阻畫樓東。 鐵中玉被仇太監哄上樓來,腳還未曾立穩,仇太監早已縮將下去,兩個小內官早已將兩扇樓門,緊緊閉上。鐵中玉忙將樓中一看,只見滿樓上俱懸紅掛綠,結彩鋪氈,裝裹的竟是錦繡窩巢。樓正中列著一座錦屏,錦屏前坐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打扮得: 珠面官披宮樣妝,朱唇海闊額山長。 閻王見慣渾閒事,嚇殺劉郎與阮郎! 那女子看見鐵中玉到了樓上,忙立起身來,叫眾侍兒請過去相見。鐵中玉急要回避,樓門已緊緊閉了。沒奈何,只得隨著眾侍兒,走上前,深深作了一揖。揖作完,就回過身來立著。那女子自不開口,旁邊一個半老的婦人,代他說道:「鐵爺既上樓來結親,便是至親骨肉,一家人不須害羞,請同小姐並坐不妨。」 鐵中玉道:「我本院是奉聖旨上樓,來題畫的,誰說結親?」 那婦人道:「皇爺要題的兩軸畫,俱在樓下,鐵爺為何不遵旨在樓下題,卻走上樓來?這樓上乃是小姐的臥樓,閒人豈容到此?」 鐵中玉道:「你家老公公用的計策,妙是妙,只可惜加在我鐵中玉身上,毫釐無用!」 那婦人道:「鐵爺既來之,則安之,怎說沒用?」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