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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小羅浮舊約重諧(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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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憨公子以明日歸吳,又持銀二兩,私贈孫氏,便與敘別。二人話至情濃之處,免不得重整風流。不期君美沉醉而歸,推門進內,不見孫氏,但聞房中笑聲啞啞,乃于門縫一張,只見其妻卸下褻衣,露出雙股與白藕相似,憨公子立而就之,正在雲深雨密之際。君美按不住怒從心起,忙向廚下取刀,飛趕進房,憨公子看見勢頭兇猛,用手一推,那君美的刀已墜地,便疾趨而出。君美一面狂喊「胡公子強姦」,一面奮力趕上,僅截其半裾,並落下朱履一隻。時方初更,左右鄰居無不出門驚問,君美乘著酒興,把憨公子與孫氏如此云云說了幾遍,又大罵不已。孫氏又苦又羞,一時氣憤,便持刀向喉邊一割,登時命斷,正是: 未了陽臺雲雨情,俄驚霜刃血洗腥。 可憐少婦含羞死,不恨胡郎恨鄭生。 有頃,眾鄰散去,君美回身進內,只見孫氏鮮血淋漓,死在地上,這一驚,倒把酒都驚醒,疾忙報知地方,一面央人寫下狀詞,準備趕縣告狀。此時錢生到任數月,那一日早堂放告,只見頭一張狀詞就是強姦殺命事,又看首犯是胡伯雅,第二名是鄭心如,正所謂冤家相遇,不覺勃然大怒,即著四衙驗屍,又差八名皂快,朱書肉臂,立刻聽審,不多時,差人把一干人犯,陸續拘到。心如早已探知縣令是生,因為珠娘事,不好進見,誰料忽遭此變,心中懷著鬼胎。只有憨公子猶搖擺道:「他自殺死,與我何涉?況我是都禦史之子,呂工部之甥,諒一會稽縣令,豈能奈何我哉?」 錢生喚原告審問,君美哭訴強姦致死,及半裙只履為證。又叫胡伯雅上來:「你卻怎麼說?」 憨公子方欲辯剖,只見本縣鄉紳差人下書,一連四封,錢生概不啟視,拍案問道:「速速的從實說來!」 憨公子也把前後事情,細述一遍,錢生大怒道:「一片胡說!不打不招!」 乃令皂役,五板一換,重責三十。那憨公子自幼嬌養,怎能禁受刑法,打至二十,只得招認強姦是真。錢生便令畫供,援筆定招。 判曰: 審得孫氏之死,胡伯雅逼奸之所致也。雅以錢塘甲族,探視至縣,窺見吳君美之妻孫氏少艾,輒起竊玉之意。瞷氏浣紗暮歸,遂為調謔,而氏初無貪金慕貴之心,實時赤面唾駡。雅若稍知廉恥,當遨遊以去矣。何乃恃勢橫行,又於某夜,突入臥房,用強淩逼,致氏白壁為玷,攖刃而斃。值美外歸,登時叫破地鄰,又獲其半裾只履為證。夫雅以富貴之家,何患無蠻腰素口,邀楚岫之雨雲,舞袖歌喉,娛秦樓之風月者哉!而必垂誕于村姑荊婦,以取重辟之罪?豈能見尤於人,洵乃自作之孽。吾不能不伸三尺之法,以雪孫氏之冤於泉下也。鄭心如雖系師教無方,姑以不知情免究。 錢生因憨公子有了小姐之事,故信為強姦,而不暇致詳,問成大辟,又料主謀必是心如,惟恐究出情由,一體問罪,因此拷打成招,竟把罪名獨坐在憨公子身上。亦是錢生不念舊惡,待師之厚情也。 審畢,方欲退堂,只見禮生稟說呂爺來拜。那呂爺是誰?即工部主事呂玄卿也,因以裴黨,削職在家,與呂竹溪為嫡堂弟兄,所居離城不遠。竹溪遣人馳報,隨即入城,在賓館相見畢,便以憨公子為懇,錢生道:「這是令甥自取罪殃,本縣只知公斷,豈敢殉私?」 玄卿又固求不已,錢生微笑道:「若使魏東廠無恙,裴司馬鈞渝,則令甥可以出罪,本縣可以改筆了。」 玄卿面赤而去。 且說鄭心如出得縣門,心下想道:「這件事若究起根由,我亦難免桁楊,誰想九畹略不追究,反為我脫卸乾淨,這分明是厚我之意了。不若乘機進見,說明此事,豁免了憨公子的重罪,方不負胡老先生知遇一番。」 主意已定,急忙寫了一個名帖,央著禮生通報。只見禮生回說:「老爺不及相見,有一回帖在此。」 心如展開一看,卻是一首詩詞。詩曰: 舌憑三寸是非生,十載文章枉得名。 附勢甘為吠堯犬,趨財好似慕膻蠅。 蘇州公子今何在,白下佳人質自馨。 頃在公庭饒責撲,於斯便是酬師情。 心如看罷,赧然有羞愧之意,歎一口氣道:「既生瑜,何生亮。」只因心虛,悄然收拾囊資,也不與竹溪作別,竟自渡江回去,不題。 卻說錢生自將憨公子問罪之後,豪強斂跡,境內肅然,蒞政二年,真是一清如水,所以民稱三異,政聲藉藉。巡按考察,推生為兩浙清吏之首。忽一日,方出坐堂,有白雲庵尼姑具呈,是為雨花庵侵奪田界。錢生看了呈詞,陡然想起梅山老人曾說「雨花庵裡」、「桃葉渡邊」,那桃葉渡果已應在白氏夫人,只不知雨花庵或得與友梅相遇乎?正在躊躕,忽喧傳報進,行取上京。錢生即忙回衙,報知太夫人,及小姐、瑤枝。於是擇日先發家眷起程,隨後交納印綬,離城十裡之外,換了方巾便服,只帶 紫簫、錢吉跟隨,沿路問至雨花庵,約行三十余裡,方聞鐘聲隱隱。正是: 蘭若知何處,小溪路欲迷。 板橋蘿半縛,石凳草初齊。 松老侵衣馥,猿多枝樹啼。 遙聞鐘聲響,還在竹林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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