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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假私情兩番尋舊穴(1)


  當日程景道進說三事:第一,是扶助天下文人,使他做官;第二,是交結天下豪傑,為我援救;第三,是賑濟天下窮民,使之歸附。又要著有才幹的人在各省開個大店鋪,以便取用。其中情節甚多,不能盡述。蓮岸聽得這話,歡喜不盡說道:「我之得景道,真漢高之得韓信,先主之得孔明,符堅之得王猛,不是過他。」

  是日,計議已定,便要照依景道之言,行起事來。即差強思文、杜二郎兩個,在同幾個得力伴當,托些貨本,只揀大郡所在,各處開張店鋪,掙些利息,以待不時取用。又差李光祖等數十人出去,遍訪豪傑,教他四處響應。柳林寨中只留程景道做主,蓮岸自己帶領宋純學,要親到京都選擇文人,兼之一路上周濟貧乏,感動民心。論起理來。那蓮岸原是女身,既為教主,只該守住柳林,差各人在外做事業才是,怎麼親身出去,萬一身些差失,到把做頭的弄壞了,如何是好?不知蓮岸自有主意,與別人不同,他平日思想:「我是女子,使世上英雄,都來歸附,若仍舊守著婦人見識,豈不是個井底蛙了?我如今竟打扮個男子,改了姓名,到各處審察地形,採訪人物,方好來個機會,總之盤纏費用,各省店鋪內,可以供給,將柳林中做了退步。還有一件隱情,大凡英雄男子必要尋幾個絕色美人隨身伏侍,這不是須他幫扶外事的,不過要他做取樂之事,難道我這個女英雄,就沒個取樂的人兒?若只從眾英雄內揀一個做了丈夫,他到是我的主了,這決不要。我只到各處去尋一個才貌十足的文人,用他歡耍,即如當初武則天娘娘做了大周皇帝,便把張六郎做了妃嬪,這張六郎是枕席上伏侍的人,不是要他治天下國家的。」

  算計已定,就同了宋純學收拾行李出門。只因自己姓白,又法名蓮岸思想當年李白號叫青蓮,他就暗藏姓字,改名喚做白從李。路上只扮做大客商模樣,人都稱你白相公。那女師蓮岸,自此以後,便稱是白從李相公了,看官須各留心,不可因一人兩名,看花了眼,少不得後日原要露出蓮岸真名的。

  ***

  閒話休提,我如今再表一個,河南開封府,有一世襲百戶,姓崔名世勳。那崔世勳原是將門之子,英雄出眾,兼之忠義過人,年紀四十餘歲。奶奶安氏,止生一女,取名香雪,因安氏未產之時,夢見仙海外一座高山中,降下一位仙女手持一枝花來,安氏細看,卻是一枝梅花。及至生下女兒,安氏歎口氣道:「梅花雖香潔,終為清冷之兆。」

  因此取名香雪。自生了香雪小姐之後,安氏再無子息,夫妻鍾愛,勝如珍寶。五六歲上,延師教授,世勳道:「古人雲:中郎有女,能傳業。我雖是個武夫,頗愛詩書,所以認真要教女兒知書識字。」

  當真那香雪小姐,聰明俊雅,才貌爭妍。

  一日,安氏對世勳道:「我家無子,只靠這個女兒,你又不喜娶妾。我的妹夫王秀才,生一兒子,也與香雪年紀相仿。近日,他夫妻不幸俱棄世了,那外甥依託他叔子撫養,我意欲接他過來,與香雪中表兄妹。大家在書房讀書。後日,此子可教,便承繼他為子,你道如何?」

  世勳道:「這事也好。」

  便揀一吉日,差人去接那王家兒子過來。可煞作怪,那兒子生的眉清目秀,面貌竟與香雪一樣標緻。世勳夫妻見了,心中大喜。說道:「看那外甥,與我女兒面貌相同,倒像我們一胞胎養的。」

  當日即送去學裡讀書,求先生取個名字。先生沉吟了半日,便道:「名叫做昌年,表字叫做文齡,因他是個孤子,指望後日昌盛的意思。」

  世勳道:「取得好。」

  自此以後,表兄表妹大家讀書,正是天生一對才貌兼全的人,不須先生費力,他的工夫,一日勝是一日。

  光陰易過,不覺數年。安氏因女兒長成,不許出外讀書,只在房裡學些針指,請的先生,獨教王昌年一個。果然文才淹博,志氣高邁。世勳亦甚喜。竟將他兒子看待。不意奶奶安氏素性怯弱,因暮年無子,感了鬱症,臥床兩月,奄奄不起。香雪小姐日夜伏侍,病癒深了。

  一日,安氏對世勳道:「自我嫁到你家,並無失德,只因沒有兒子,終日憂鬱。如今身子必竟不好的了。這也是大數如此,只是心上放這女兒不過,我看王家外甥,才貌端全,德行又好,趁我眼裡,你將香雪許他,死亦瞑目。」

  世勳開口應承道:「這也是我的心願。如今俱已長成,極好的事。」

  香雪小姐待立床前聽知允婚,不勝悲苦。那安氏又扯小姐的手,悽惶一番,看看病勢轉增不多幾日,便辭世了。

  小姐至性純孝,日夜痛哭,世勳料理諸事,時常安慰女兒。王昌年感念母姨之恩,且又有小姐姻事,也要盡三年服制。世勳因有婚配之命,到不把繼嗣二字提起,大家扶傍過日子,不在話下。

  卻說柳林中,李光祖自承女師的命,出外遍訪豪傑,聞得陝西一路有個李公子,好賢禮士,他便將這教門聚集起來,竟到陝西糾合人眾,與李公子合兵。那時,朝廷聞知白蓮教各處猖獗,如英山□山一帶俱有人馬,各省調兵進剿。開封府百戶崔世勳亦在調中。世勳聞得此信,也不驚怕,他是義勇過人的,但只愁家內無人照管。當下就有一班趨附的親眷,對世勳道:「奉命出師,自然功成名就。但閨中令愛尚自嬌小,何不繼娶一位夫人煩他把持家事,便可放心出去。」

  世勳道:「年紀不妨大些,正好治家。」

  做媒的說:「縱使少年,何用不上?」

  做媒的便說上一家,姓焦是個再醮的,年紀也有四十來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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