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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陳春生當街喊狀 邱軍門勘問如雄(1)


  詩曰:

  八字生來命本乖,多因日月時徘徊。
  胸中有志休言志,腹內懷才莫論才。
  夫子絕糧在陳蔡,太公獨守釣魚臺。
  二人俱有經綸志,因為時乖運未來。

  話說春生問眾漁人道:「列位老丈就該秉正從公,如何袖手旁觀?似乎物傷其類,寧不寒心的?」

  眾漁人道:「我們豈不知物傷其類!只是他的老子,現任本府太守。」

  春生道:「莫說他本府太守,就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何不到軍門大人那裡去告他。」

  眾漁人道:「軍門大人,可是那放咕咚炮的,門口有兩根紅蝦須旗杆,出門面前有插野鴨毛的,拿鬼頭刀的,八個人抬著他的嗎?」

  春生道:「正是。」

  眾漁人把舌頭一伸道:「我們是尿膀胱不上碗的,小心些吧!」

  春生道:「不妨,有我。」

  又煩鄰船照應他的船上的物件,即刻同眾人並周奶奶一齊上岸。進得城來,天色已晚。街上走路的人說道:「今日是哪裡做漁船會?」

  不言街坊談講。

  再說眾漁人來到街上十字口,正往羊門衙署而去,只聽得鳴鑼開道,高燈提著,上面寫著:「提督軍門操江部堂。」

  春生看見,向著周奶奶說道:「岳母站定了。大人在此經過,不若當街喊稟吧!」

  說話之間,只見那些執事,一對對過去,八人轎離前不遠。春生搶行了一步,跪在轎前,扯住了轎杠,周奶奶也隨後跪下,二人一齊喊道:「青天大人救人!勢壓窮民,白日劫搶有夫之女,無法無天,乞求大人作主!」

  那官長轎前護衛,見他懺轎喊冤,俱嚇得一驚,便回身舉棍要打。那官長吩咐不要打他,吩咐住了轎子,那些燈籠火把,盡都回轉,分兩旁照得如同白日一般。那官長在轎內,電目觀看,問道:「那告狀的人,將狀子呈上來。」

  春生哭哭啼啼稟道:「爺呀!這是空中樓閣無風之波,迅雷不及掩耳之時,哪裡寫得及狀?」

  那大人在轎內點了一點頭道:「這不象漁人的口氣。」

  便向春生道:「告狀人,你抬起頭來,本部堂有話問你。」

  春生稟道:「大人天威,小民怎敢抬頭?」

  那官長說道:「恕你無罪,只管抬頭。」

  春生抬起頭來。

  那官長叫差役,將燈籠筐兒去了。那燈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那官長用手扶在轎板,醉眼朦朧,將春生仔細一看,心中暗暗稱奇。想道:「捕魚之家,怎麼生得這樣骨格清奇,言語儒雅的後生?」

  暗贊了一會,便開言問道:「你告的是何人?怎麼搶了有夫之女?那搶的女子,是你何人?後邊跪的,是你何人?你好生細細地講來。說得情正理確,本部院自然准你,就是王子犯法,本部院亦有三尺之刑法。語中若有半字含糊,本部院執法如山,那反坐之條,斷斷不能姑寬的。」

  那些眾漁人聽得大老爺發出這一番言語,合眾人家都怨道:「你我原說大家商議,說同他出來見風使舵,他就一往走得來喊冤,不知陳家姐夫可說得話來麼?倘若說不出來,只怕陪了夫人又損兵的故事呢!」

  又有一漁人說道:「古人說得好,貧不與富鬥,富不可與官鬥,況且官官相護,這是他自己尋苦,與我們無涉。」

  不說眾漁人議論,再言春生跪在轎前,哭哭啼啼說道:「爺爺聽稟,那搶劫有夫之女,乃本府江大老爺的公子。自小民的漁船停泊於北門之外,那官船從小民船旁而過。惡棍從僕數十餘人,不由分說,硬搶小民之妻。生生打散鴛鴦伴,活活拆開連理枝,似此光天化日,殃民活折。倒懸之慘,鋤奸保赤,救奇禍之冤,此乃大人馬足之下,豈能容那不懼王法,勢壓域野之徒?求大人速正國體,以救民命,刻不容緩,使人民感沐深恩,朱衣萬代。上稟,後面跪的是小民岳母,被搶的女子,是小民結髮之妻。此稟無一毫虛誣,望大人救民如救火,真真世世不忘鴻慈矣!」

  那官長見說得剴切,又如流似水,便點了點頭道:「就是江連之子,倚父之勢,這等可惡!」

  又問道:「你妻子被他搶去,今在何處?本部院好著人捉拿這廝,好找還你的妻子。」

  春生還未開言,周漁婆稟道:「他把我女兒搶去,現在北關,此刻還未開船。」

  那官長聞言,此時大怒,向著那隨行的旗牌道:「本院不及票簽,著你等四人到北關船上,將江魁與眾惡僕一併拿來。本部院在大堂上立等。如若逃走,即行究治。」

  那衙役答應,即奔北關拿人。那官長又吩咐:「將告狀犯人,一齊喚到轅門聽審。」

  那執衙役便來上刑具。

  那官長吩咐:「不要鎖他。著他隨了本院轎走,還有細話問他。」

  執刑的人役,聽得吩咐不要上刑具,便押在轎後,一聲鑼響,開道回衙。那官長一則似喜,一則似怒。喜的是得遇少年之人,眼見他非漁人之後,必有隱情在內,還要慢慢地用話問他。怒的是江連之子江魁,在省城之下,肆行無忌,搶劫貧民之妻,有犯律令。在轎內躊躇,不多時,已到衙門。合省員役,早已盡知督院准了狀子,必要審理,俱各明燈高燭,照耀如同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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