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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巧幫閒慣弄假藏底腳貧女穴中 瞎公子錯認真飽老拳丈人峰下(2)


  到了初三黃昏左側,尚未到赫家河下,赫公子早領了樂人侯相,在那裡吹打,放火炮,鬧轟轟迎接。袁空忙先去對公子說知:「江太師爺喜靜不耐繁雜,故此不來送嫁。改日過門相見,一應事情,俱托我料理。如今新人已到,請公子迎接。」赫公子忙叫樂人儐相,俱到大船邊,迎請新人上轎。竟抬到廳前,再三喝禮,轎中請出新人,新郎新婦同著拜了天地,又拜見了夫人,又行完了許多的禮數,然後雙雙擁入洞房,揭去蓋頭。

  赫公子見江小姐打扮得花一團、錦一簇,忙在燈下偷看。見小姐雖無秀媚可餐,卻豐肥壯實,大有福相。暗想道:「宰相女兒自然不同。」便滿心歡喜,同飲過合巹之厄,就連忙遣開侍妾,親自與小姐脫衣除喜。愛姐也正在可受之年,只略做些嬌羞,便不十分推辭,任憑公子摟抱登床。公子是個慣家,按摩中竅,而愛姐驚驚喜喜婉轉嬌啼,默然承受。赫公子見小姐若不能容,也就輕憐愛惜,樂事一完,兩人怡然而寢。

  正是:

  看明妓女名先賤,認做私窠品便低。
  今日娶來台鼎女,自然嬌美與山齊。

  到了次日,新郎新婦拜廟,又拜了夫人。許多親戚慶賀,終日請人吃酒。公子日在酒色之鄉,那裡來管小姐有才無才。這袁愛姐又得了父母心傳,將公子拿倒,言聽計從,無不順從。外面有甚女家的禮數,袁空自去一一料理。及至赫公子問著江家些事情,又有眾幫閒插科打渾,彌縫過去了,故此月餘並無破綻看出。哀空暗想道:「我女兒今既與他做了貼肉夫妻,再過些時,就有差池,也不怕了。

  忽一日,赫公子在家坐久,要出去打獵散心取樂,早分付家人準備馬匹。公子上馬,家人們俱架鷹牽犬,一齊出門。只有兩個幫閒曉得公子出獵,也跟了來。一行人眾,只揀有鳥獸出入的所在,便一路搜尋。

  一日到了余姚地方,有一座四明山,赫公子見這山高樹木稠密,就叫家人排下圍場,大家搜尋野獸。忽見跳出一個青獐,公子連忙拈弓搭箭,早射中了。那獐負箭往對山亂跑,公子不舍,將馬一夾,隨後趕來。趕了四五裡,那獐不知往那裡走去。公子獨自一人,趕尋不見,卻遠遠見一個大寺門前,站著一簇許多人。公子疑惑是眾人捉了他的獐子在內,遂縱馬趕來。忽見一個小沙彌走過,因問道:「前面圍著這許多人,莫非捉到正是我的獐麼?」那小沙彌一時見問,摸不著頭路,又聽得不十分清白,因模模糊糊答應道:「這太師老爺正姓江。」

  赫公子忽聽見說是江太師,心下吃了一驚,遂連忙要將馬兜住。爭奈那馬走急了,一時收不住,早跑到寺前。已看見一個白須老者,同著幾個戴東坡巾的朋友,坐在那裡看山水、說閒話,忙勒轉馬來。再問人時,方知果是他的丈人。因暗想道:「我既馬跑到此,這些打圍的行徑,一定被他看見。他還要笑我新郎不在房中與他小姐作樂,卻在此深山中尋野食。但我如今若是不去見他,他又在那裡看見了;若是要去見他,又是不曾過門的新女婿。今又這般打扮,怎好相見?」因在馬上躊躇了半晌,忽又想道:「醜媳婦免不得要見公婆,豈有做親月余的新女婿,不見丈人之理?今又在此相遇,不去相見,豈不被他笑我是不知禮儀之人?轉要怪我了。」

  遂下了馬,將馬系在一株樹上,把衣服一抖,連忙趨步走到江閣老面前,深深一揖道:「小婿偶獵山中,不知岳父大人在此,有失趨避,望岳父大人恕罪。」

  江章正同著人觀望山色,忽見這個人走到面前,如此稱呼,心中不勝驚怪道:「我與你非親非故,素無一面,你莫非認錯了?」赫公子道:「浙中宰相王侯能有幾個,焉有差錯?小婿既蒙岳父不棄,結為姻眷,令愛蕊珠小姐,久已百兩迎歸,洞房花燭,今經彌月,正欲偕令愛小姐歸甯,少申感佩之私,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殊覺不恭,還望岳父大人恕罪。」又深深一揖,低頭拱立。江章聽了大怒道:「我看你這個人,聲音洪亮,頭大面圓,衣裳有縫,行動有影,既非山精水怪,又不是喪心病狂,為何青天白日,捏造此無稽之談,殊為可惱,又殊為可笑。」

  赫公子聽了著急道:「明明之事,怎說無稽?令愛蕊珠小姐,現娶在我家,久已恩若漆膠,情同魚水。今日岳丈為何不認我小婿,莫非以我小婿打獵,行藏不甚美觀,故裝腔不認麼?」江章聽了,越發大怒道:「無端狂畜,怎敢戲辱朝廷大臣!我小女正金屋藏嬌,豈肯輕事庸人,你怎敢誣言廝認,玷污清名?真乃無法無天,自尋死路之人也!」因揮眾家人道:「可快快拿住這個游嘴光棍,送官究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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