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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負笈探奇不憚山山還水水 逢人話舊忽驚妹妹拜哥哥(3)


  雙星因問道:「不知二大人膝下,近日是誰侍奉?」江章道:「我自從別來,並未生子。還是在京過繼你這一年,生了一個小女,幸已長成,朝夕相依,到也頗不寂寞。」雙星道:「原來有個妹妹承歡,則辨弦詠雪,自不減斑衣了。」江章微笑道:「他人面前,不便直言,今對不夜,自家兄妹,怎好為客套之言。你妹子聰慧多才,實實可以娛我夫妻之老。」雙星道:「賢妹仙苑明珠,自不同於凡品。」江夫人因接著說道:「既是自家兄妹,何不喚出來拜見哥哥。」江章道:「拜見是免不得的。趁今日無事,就著人喚出來拜見拜見也好。」

  江夫人因喚過侍妾彩雲來,說道:「你去拂雲樓,請了小姐出來,與雙公子相見。若小姐不願來,你可說雙公子是自幼過繼老爺為子的,與小姐有兄妹之分,應該相見的。」

  彩雲領命,連忙走上拂雲樓來,笑嘻嘻的說道:「夫人有命,叫賤妾來請小姐出去,與雙公子相見。」蕊珠小姐聽了,連忙問道:「這雙公子是誰,為何要我去見他?」彩雲道:「這個雙公子是四川人,還是當初老爺夫人在京作官時,與雙侍郎老爺有八拜之交,雙侍郎生了這公子,我老爺夫人愛他,遂繼名在老爺夫人名下。後來公子的父親死了,雙公子止得三歲,同他母親回家,一向也不曉得了,今日老爺偶然在外閑行,不期而遇,說起緣故,請了來家。雙公子拜見過老爺夫人了。這雙公子一表非俗,竟象個女兒般標緻,小姐見時,還認他是個女兒哩。」

  小姐聽了,半晌道:「原來是他,老爺夫人也時常說他不知如何了。只是他一個生人,怎好去相見?」彩雲道:「夫人原說道,他是從小時拜認為子的,與小姐是兄妹一般,不妨相見。如今考爺夫人坐著立等,請小姐出去拜見。」

  小姐聽了,見不能推辭,只得走近妝台前,勻梳髮鬢,暗畫雙娥,釵分左右,金鳳當頭。此時初夏的光景,小姐穿著一件柳芽織錦縐紗團花衫兒,外罩了一件玄色堆花比甲,羅裙八幅,又束著五色絲絛,上結著佩環,腳下穿著練白縐紗繡成荷花瓣兒的一雙膝褲,微微露出一點紅鞋。於是輕移蓮步,彩雲、若霞在前引導,不一時走近屏門之後,彩雲先走出來,對老爺夫人說道:「小姐請來也。」

  此時雙星久已聽見夫人著侍妾去請小姐出來相見,心中也只道還是向日看見過的這些女子一樣,全不動念。正坐著與夫人說些家事,忽見侍妾走來說小姐來也,雙星忙抬頭一看。只見小姐尚未走出,早覺得一陣香風,暗暗的送來。又聽見環佩叮噹,那小姐輕雲冉冉的,走出廳來。雙星將小姐定睛一看,只見這小姐生得:

  花不肥,柳不瘦,別樣身材。珠生輝,玉生潤,異人顏色。眉梢橫淡墨,厭春山之太媚;眼角湛文星,笑秋水之無神。體輕盈,而金蓮蹙蹙展花箋;指纖長,而玉筍尖尖籠彩筆。發縮莊老漆園之烏雲,膚凝學士玉堂之白雪。脂粉全消,獨存閨閣之儒風;詩書久見,時吐才人之文氣。錦心藏美,分明是綠鬢佳人;彤管生花,孰敢認紅顏女子。

  雙星忽看見蕊珠小姐如天仙一般走近前來,驚得神魂酥蕩,魄走心馳。暗忖道:「怎的他家有此絕色佳人。」忙立起身來迎接。那小姐先走到父母面前,道了萬福。夫人因指著雙星說道:「這就是我時常所說繼名於我的雙家元哥了。」小姐只得粉臉低垂,俏身移動,遂在下手立著。雙星連忙謙遜說:「愚兄巴中遠人,賢妹瑤台仙子,閬苑名姝,本不當趨近。今蒙義父母二大人敘出親情,容雙星以子禮拜見矣。因于賢妹關手足之誼,故不識進退,敢有一拜。」蕊珠小姐低低說道:「小妹閨娃陋質,今日得識長兄,妹之幸也,應當拜識。」二人對拜了四拜。

  拜罷,蕊珠小姐就退坐于夫人之旁。雙星此時,心猿意馬,已奔馳不定。欲待尋些言語與小姐交談,卻又奈江老夫妻坐在面前,不敢輕於啟齒,然一片神情已沾戀在蕊珠小姐身上,不暇他顧。江老夫妻又不住的問長問短,雙星口雖答應,只覺說得沒頭沒緒。蕊珠小姐初見雙星亭亭皎皎,真可稱玉樹臨風,也不禁注目偷看。及坐了半晌,又見雙星出神在己,輾轉彷徨。恐其舉止失措,露出像來,後便難於相見,遂低低的辭了夫人,依舊帶著彩雲、若霞而去。雙星遠遠望見,又不敢留,又不敢送,竟癡呆在椅上,一聲不做。

  江老見女兒去了,方又說道:「小女且是一個女子,卻喜得留心書史,寓意詩詞,大有男子之風,故我老夫妻竟忘情于子。」雙星因贊道:「千秋只慕中郎女,百世誰思伯道兒。蕊珠賢妹且無論班姬儒雅,道蘊才情,只望其林下豐神,世間那更有此寧馨?則二大人之箕裘,又出尋常外矣。」

  正說不了,家人移桌,擺上酒肴,三人同席而飲。飲完,江章就著人同青雲到惠度寺取回行李,又著人打掃東書院,與雙星安歇做房。雙星到晚,方辭了二人,歸到東書院而來。只因這一住,有分教:無限春愁愁不了,一腔幽恨恨難窮。不知雙星果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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