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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兵政(3)


  考泰西營制所存子藥定例三年一挨,出陳入新,陳者用以打靶,仍有餘存即售諸外人。我國所買之洋槍花樣甚多,竟有以法之舊槍改充德之毛瑟。

  若經辦委員不識良桔,貪其價廉,可以取巧,勢必墜其術中。且聞中、法之戰所用子藥亦不止三年之物。凡各省所購槍炮子藥及領自製造局者,惟上憲一閱,見其磨擦光亮,而經乎者又力陳其妙,則信用無疑。從無先交精於製造及軍營善用槍炮之員詳細試驗者,故臨時潰敗,雖其訓練不精,亦諉咎於所用槍炮子藥之不善。其堅、輕、快、利、遠、准皆不及人,竟有數響則機器不靈,子殼難出,數十響則炸裂傷人。互相推諉,無從質證。凡經營軍械者均宜與營官先行試驗而後收用,毋貽後悔也。

  近聞西人創有水底自行船,毒煙開花炮,空氣黃藥大炮,機器飛車。猶恐放炮者虛發,有英國武員獨出心裁思得一法,不論大炮小炮俱可使之百發百中。其法在炮首加一千里鏡,便能視遠如近;又用一測量之表能算定炮子落地之遠近,從此或高或低或遠或近無不得心應手,靈捷異常。又新創禦彈戎衣、機器兵,其法用鋼鐵製造內藏,機器進退自由,有似鐘錶。臨陣時將機開足,每分鐘可放洋槍四十餘彈,而鐵兵腹藏各色藥彈盡足敷用,倘偶被搶去,即能立時轟炸以傷敵人,蓋其頭內預藏電氣炸彈故也。又有希臘火,為昔時軍中極慘烈之法,教會相戰曾經用過,作史者未詳所用。聞「水師工匠會」中人雲:礦火油澆灌鐵甲船頂,煙火暴烈,管船者無能施設,每灌一軋倫礦火油,一霎時火即滿船,一百方尺內人不能近。用一種機器,如救火水龍,會有造成,惟近敵三百尺內乃可施之。倘有格林炮轟擊,則施希臘火者烏能近三百尺手?或謂希臘火一出不能接戰,然水手有槍炮,船之兩邊皆可用格致新法禦之。現英海部又查驗希臘火之用矣。

  總之,西人心思之靈敏,製作之精微,尚複日出不窮。今國家講求武備,凡所用船械不自行製造,皆仰給於人,若一旦失和,土匪乘機而起,各國謹守公法不肯出售,何以為繼?宜亟興藝學並懸不次之賞,求絕技之人,庶幾有恃無恐。

  彼掩聰塞明,不知外事,日欲以弓矢刀矛制勝者,特未身歷彈雨槍林之慘也。

  附論甲午後火器說

  昔普國屢敗於法,死傷甚重。普人得賚賜,年僅十九,於配鑰打簧諸藝頗有心得,究其國致敗之由皆因所用槍炮不及他人之利,遂投法國巴黎瑞士國人包狸所開槍炮廠求供使令,該廠甚得法裡拿破崙寵異。得賚賜日夜苦思至二十年之久,製成一槍,靈便異常,秘不告人,歸而獻諸普延。經普國之嫻於軍旅者逐加考驗,皆謂大適於用。普廷立撥矩金髮交得賚賜,俾之別創鑄槍大廠,專督各工匠多鑄後膛槍,旋賜名曰「鍼槍」

  同治三年,普與奧連兵以伐丹墨,普軍中已有能用此槍者,衝鋒陷陣,精銳駕於他槍之上。普王大喜,賜封得賚賜以世襲之爵,並命增募良工趕造新槍,期足普國全軍之用。是時他國亦習聞普鑄新槍,然未知其靈捷無匹,故亦但視為尋常。及同治四年普奧之釁既啟,普軍中皆用後膛槍,既精且准,遠勝於奧軍之鈍器,奧人雖悍,但遇普新槍,奧彈未及普營,普彈已叢奧陣,蓋新槍之力遠於奧槍也。奧槍更不及新槍之速,奧炮不及普炮之遠,奧將遂計無所出,非捨命狂奔即束手待斃耳。可知當今戰務雖有敢死之士,亦恃槍炮足以勝人,槍炮既精,其勝如操左券。技藝之關係於國家如此,可不懸重賞以鼓勵工匠,令其悉心講究乎哉?

  今日本所用之槍又一律要挨新式,較前更快。中國各營所用抬槍因中、日之戰各製造局製造槍彈刻無暇晷,故多造自東南各省鐵鋪者。槍身內外粗而且笨,每杆需要二三人,咸謂遠於洋槍,惟未經燃放至數百響,未悉能否堅利,龍恐臨時炸裂也。據承買軍械洋人雲:我各省所用前膛、後膛槍共有十三種,多系十年至三十年前舊式。間有購新式槍炮與西人者,同一廠名而出彈不及其遠,此由鉛重藥輕之故;更有炸彈中無炸藥或雜他物,故彈藥不炸或炸力不大。現購滅雷艇亦不及人之速,雖所買軍械雷船總署與各督撫恐經手舞弊,常械請中國使臣檢驗佳否,無如使臣識良楛,惟聽委員所指,有賄者曰良,無賄者曰楛耳。洋人之言未必無因,如飭精造槍炮工師或技擅命中之員弁演放驗收,日後倘不合用,從重治罪,庶不致為奸商舞弊也。

  今各國於軍器精益求精,時恐不能勝人,凡民間新出兵器,國家機器師驗系快利非常者,其國家必出重資購造,不准售諸外人。故我新買之槍炮所謂新或者,臨敵時實已彼之舊式矣。歐洲各國所用之槍,尤恐日久機器不靈,三年一換,不論水陸皆用機器快炮,每分鐘能放六十響。聞英國新造一種短槍,機極巧妙,比之從來所用旋回槍運出其上。又裂低毒氣炸彈炮,彈落處一百碼之內吸氣即斃。

  美國擬建造炸裂彈巡艦,圖案已成,據技師所稱,其力能敵戰艦三隻。法國已創制潛行水雷船,新式槍彈,其射力極強而斤量減輕,最便攜帶,政府已取應用矣。

  其餘德之于戰地照明車,日本之於有阪炮,無一不極人工之巧。日前德、法兩國之炮不約而同盡行更換,雖仍是後膛而快利異常,其如何快利之處尚秘而不宣,且聞擬制聚火鏡、飛球炸彈種種利器。若中西交綏,彼有我無,彼憂我劣,勝負之數即此已分,誰謂人多可恃乎?然有利器而無敢死之兵,則利器亦適資敵耳。

  所願當軸者深長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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