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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回 顏統軍陣列混天象 宋公明夢授玄女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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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官領了宋江言語,上馬去了。宋江再與吳用商議道:「我等無計破他陣勢,不若取將小將軍來,就這裏解和這陣,兩邊各自罷戰。」 吳用道:「且將軍馬暫歇,別生良策,再來破敵,未為晚矣。」 到曉,差人星夜去取兀顏小將軍來,也差個人直往兀顏統軍處,說知就裏。且說兀顏統軍,正在帳中坐地,小軍來報,宋先鋒使人來打話。統軍傳令,教喚入來,到帳前,見了兀顏統軍,說道:「俺的宋先鋒拜意統軍麾下:今送小將軍回來,換俺這個頭目,即今天氣嚴寒,軍士勞苦,兩邊權且罷戰,待來春別作商議,俱免人馬凍傷。請統軍將令。」 兀顏統軍聽了大喝道:「無智辱子,被汝生擒,縱使得活,有何面目見咱?不用相換,便拿下替俺斬了。若要罷戰權歇,教你宋江束手來降,免汝一死。若不如此,吾引大兵一到,寸草不留!」 大喝一聲:「退去!」 使者飛馬回寨,將這話訴與宋江。宋江慌道,只怕救不得李逵,拔寨便起,帶了兀顏小將軍,直抵前軍,隔陣大叫:「可放過俺的頭目來,我還你小將軍。不罷戰不妨,自與你對陣廝殺。」 只見遼兵陣中,無移時,把李逵一騎馬送出陣前來。這裏也牽一匹馬,送兀顏小將軍出陣去。兩家如此,一言為定。兩邊一齊同收同放:李將軍回寨,小將軍也騎馬過去了。當日兩邊,都不廝殺。宋江退兵回寨,且與李逵賀喜。 宋江在帳中與諸將相議道:「遼兵勢大,無計可破,使我憂煎,度日如年,怎生奈何?」 呼延灼道:「我等來日,可分十隊軍馬:兩路去當壓陣軍兵,八路一齊撞擊,決此一戰。」 宋江道:「全靠你等眾弟兄同心僇力,來日必行。」 吳用道:「兩番撞擊不動,不如守等他來交戰。」 宋江道:「等他來,也不是良法,只是眾弟兄當以力敵,豈有連敗之理!」 當日傳令,次早拔寨起軍,分作十隊,飛搶前去。兩路先截住後背壓陣軍兵;八路軍馬更不打話,吶喊搖旗,撞入「混天陣」去。聽的裏面雷聲高舉,四七二十八門,一齊分開,變作「一字長蛇」之陣,便殺出來。宋江軍馬,措手不及,急令回軍,大敗而走,旗鎗不整,金鼓偏斜,速退回來。到得本寨,於路損折軍馬數多。宋江傳令,教軍將緊守山口寨柵,深掘濠塹,牢栽鹿角,堅閉不出,且過冬寒。 卻說副樞密趙安撫,累次申達文書赴京,奏請索取衣襖等件,因此朝廷特差御前八十萬禁軍鎗棒教頭,正受鄭州團練使,姓王,雙名文斌,——此人文武雙全,——滿朝欽敬,將帶京師一萬餘人,起差民夫車輛,押運衣襖五十萬領,前赴宋先鋒軍前交割,就行催併軍將,向前交戰,早奏凱歌。 王文斌領了聖旨文書,將帶隨行軍器,拴束衣甲鞍馬,催儹人夫軍馬,起運車仗,出東京,望陳橋驛進發。監押著一二百輛車子,上插黃旗,書「御賜衣襖」,迤邐前進。經過去處,自有官司供給口糧。在路非則一日,來到邊庭,參見了趙樞密,呈上中書省公文。趙安撫看了大喜道:「將軍來的正好,目今宋先鋒被遼國兀顏統軍,把兵馬擺成「混天陣」勢,連輸了數陣;頭目人等,中傷者多,現今發在此間將養,令安道全醫治。宋先鋒紮寨在永清縣地方,並不敢出戰,好生納悶。」 王文斌稟道:「朝廷因此就差某來,催併軍士向前,早要取勝。今日既然累敗,王某回京師,見省院官難以回奏。文斌不才,自幼頗讀兵書,略曉些陣法,就到軍前,略施小策,願決一陣,與宋先鋒分憂。未知樞相鈞命若何?」 趙樞密大喜,置酒宴賞,就軍中犒勞押車人夫,就教王文斌轉運衣襖,解付宋江軍前給散。趙安撫先使人報知宋先鋒去了。 且說宋江在中軍帳中納悶,聞知趙樞密使人來,轉報東京差教頭鄭州團練使王文斌,押送衣襖五十萬領,就來軍前催併進兵。宋江差人接至寨中下馬,請入帳內,把酒接風。數杯酒後,詢問緣由。宋江道:「宋某自蒙朝廷差遣到邊,上托天子洪福,得了四個大郡。今到幽州,不想被番邦兀顏統軍,設此『混天象』陣,兵屯二十萬,整整齊齊,按周天星象,請啟郎主御駕親征。宋江連敗數陣,無計可施,屯駐不敢輕動。今幸得將軍降臨,願賜指教。」 王文斌道:「量這個『混天陣』,何足為奇?王某不才,同到軍前一觀,別有主見。」 宋江大喜,先令裴宣,且將衣襖給散軍將,眾人穿罷,望南謝恩。當日中軍置酒,殷勤管待,就行賞勞三軍。 來日結束,五軍都起。王文斌取過帶來的頭盔衣甲,全副披掛上馬,都到陣前。對陣遼兵望見宋兵出戰,報入中軍。金鼓齊鳴,喊聲大舉,六隊戰馬哨出陣來。宋江分兵殺退。王文斌上將臺親自看一回,下雲梯來說道:「這個陣勢,也只如常,不見有甚驚人之處。」 不想王文斌自己不識,且圖詐人要譽,便叫前軍擂鼓搦戰;對陣番軍,也撾鼓鳴金。宋江立馬大喝道:「不要狐朋狗黨,敢出來挑戰麼?」 說猶未了,黑旗隊裏,第四座門內,飛出一將。那番官披頭散髮,黃羅抹額,襯著金箍烏油鎧甲,禿袖皂袍,騎匹烏騅馬,挺三尖刀,直臨陣前;背後牙將,不記其數。引軍皂旗上書銀字,大將曲利出清,躍馬陣前搦戰。王文斌尋思道:「我不就這裏顯揚本事,再於何處施逞?」 便挺鎗躍馬出陣,與番官更不打話,驟馬相交。王文斌挺鎗便搠,番將舞刀來迎。鬥不到二十餘合,番將回身便走。王文斌見了,便驟馬飛鎗,直趕將去。原來番將不輸,特地要賣個破綻,漏他來趕。番將掄起刀,覷著王文斌較親,翻身背砍一刀,把王文斌連肩和胸脯,砍做兩段,死於馬下。宋江見了,急叫收軍。那遼兵撞掩過來,又折了一陣,慌慌忙忙,收恰還寨。眾多軍將,看見立馬斬了王文斌,面面廝覷,俱各駭然。宋江回到寨中,動紙文書,申覆趙樞密,說王文斌自願出戰身死,發付帶來人伴回京。趙樞密聽知此事,展轉憂悶,甚是煩惱,只得寫了申呈奏本,關會省院打發來的人伴回京去了。有詩為證: 趙括徒能讀父書,文斌殞命又何愚。 平時誇口千人有,臨陣成功一個無。 且說宋江自在寨中納悶,百般尋思,無計可施,怎生破的遼兵,寢食俱廢,夢寐不安。是夜嚴冬,天氣甚冷,宋江閉上帳房,秉燭沉吟悶坐。時已二鼓,神思困倦,和衣隱几而臥;覺道寨中狂風忽起,冷氣侵人。宋江起身,見一青衣女童,向前打個稽首。宋江便問:「童子自何而來?」 童子答曰:「小童奉娘娘法旨,有請將軍,便煩移步。」 宋江道:「娘娘現在何處?」 童子指道:「離此間不遠。」 宋江遂隨童子出的帳房,但見上下天光一色,金碧交加,香風細細,瑞靄飄飄,有如二三月間天氣。行不過三二里多路,見座大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紫桂亭亭,石欄隱隱;兩邊都是茂林修竹,垂柳夭桃,曲折欄干,轉過石橋,朱紅欞星門一座。仰觀四面,蕭牆粉壁,畫棟雕梁,金釘朱戶,碧瓦重檐,四邊簾捲蝦鬚,正面窗橫龜背。女童引宋江從左廊下而進,到東向一個閣子前,推開朱戶,教宋江裏面少坐。舉目望時,四面雲窗寂靜,霞彩滿階,天花繽紛,異香繚繞。 童子進去,復又出來傳旨道:「娘娘有請,星主便行。」 宋江坐未暖席,即時起身;又見外面兩個仙女入來,頭戴芙蓉碧玉冠,身穿金縷絳綃衣,與宋江施禮。宋江不敢仰視。那兩個仙女道:「將軍何故作謙?娘娘更衣便出,請將軍議論國家大事,便請同行。」 宋江唯然而行,聽的殿上金鐘聲響,玉磬音鳴。青衣迎請宋江上殿。二仙女前進,引宋江自東階而上,行至珠簾之前。宋江只聽的簾內玎璫隱隱,玉佩鏘鏘,青衣請宋江入簾內,跪在香案之前。舉目觀望殿上,祥雲靄靄,紫霧騰騰,正面九龍床上,坐著九天玄女娘娘。頭戴九龍飛鳳冠,身穿七寶龍鳳絳綃衣,腰繫山河日月裙,足穿雲霞珍球履,手執無瑕白玉珪,兩邊侍從女仙,約有三二十個。 玄女娘娘與宋江曰:「吾傳天書與汝,不覺又早數年矣!汝能忠義堅守,未嘗少怠。今宋天子令汝破遼,勝負如何?」 宋江俯伏在地,拜奏曰:「臣自得蒙娘娘賜與天書,未嘗輕慢泄漏於人。今奉天子敕命破遼,不期被兀顏統軍,設此『混天象』陣,累敗數次。臣無計可施,正在危急之際。」 玄女娘娘曰:「汝知『混天象』陣法否?」 宋江再拜奏道:「臣乃下土愚人,不曉其法,望乞娘娘賜教。」 玄女娘娘曰:「此陣之法,聚陽象也。只此攻打,永不能破。若欲要破,須取相生相剋之理。且如前面皂旗軍馬內設水星,按上界『北方五炁辰星』。你宋兵中,可選大將七員,黃旗黃甲,黃衣黃馬,撞破遼兵皂旗七門。續後命猛將一員,身披黃袍,直取水星,此乃土剋水之義也。卻以白袍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左邊青旗軍陣,此乃金剋木之義也。卻以紅袍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右邊白旗軍陣,此乃火剋金之義也。卻以皂旗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後軍紅旗軍陣,此乃水剋火之義也。卻命一支青旗軍馬,選將九員,直取中央黃旗軍陣主將,此乃木剋土之義也。再選兩支軍馬,命一支繡旗花袍軍馬,扮作『羅睺』,獨破遼兵『太陽』軍陣。命一支素旗銀甲軍馬,扮作『計都』,直破遼兵『太陰』軍陣。再造二十四部雷車,按二十四氣上放火石火炮,直推入遼兵中軍。令公孫勝布起風雷天罡正法,逕奔入遼主駕前。可行此計,足取全勝。日間不可行兵,須是夜黑可進。汝當親自領兵,掌握中軍,催動人馬,一鼓成功。吾之所言,汝當秘受。保國安民,勿生退悔。天凡有限,從此永別。他日瓊樓金闕,別當重會。汝宜速還,不可久留。」 特命青衣獻茶,宋江喫罷,令青衣即送星主還寨。 宋江再拜,懇謝娘娘,出離殿庭。青衣前引宋江下殿,從西階而出,轉過欞星紅門,再登舊路。纔過石橋松徑,青衣用手指道:「遼兵在那裏,汝當破之!」 宋江回顧,青衣用手一推,猛然驚覺,就帳中做了一夢。 靜聽軍中更鼓,已打四更,宋江便叫請軍師圓夢。吳用來到中軍帳內,宋江道:「軍師有計破『混天陣』否?」 吳學究道:「未有良策可施。」 宋江道:「我已夢玄女娘娘傳與秘訣,尋思定了,特請軍師商議,可以會集諸將,分撥行事。」 正是動達天機施妙策,擺開星斗破迷關。畢竟宋江怎生打陣,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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