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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計出樂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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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卻要那婆娘歡喜,只得把出本事來,接過簫,便嗚嗚咽咽,也吹一曲。李師師聽了,不住聲喝采說道:「哥哥原來恁地吹的好簫!」 李師師取過阮來,撥個小小的曲兒,教燕青聽。果然是玉珮齊鳴,黃鶯對囀,餘韻悠揚。燕青拜謝道:「小人也唱個曲兒,伏侍娘子。」 頓開咽喉便唱,端的是聲清韻美,字正腔真,唱罷又拜。李師師執盞擎杯,親與燕青回酒謝唱。口兒裏悠悠放出些妖嬈聲嗽,來惹燕青。燕青緊緊的低了頭,唯喏而已。數杯之後,李師師笑道:「聞知哥哥好身紋繡,願求一觀如何?」 燕青笑道:「小人賤體,雖有些花繡,怎敢在娘子跟前揎衣裸體?」 李師師說道:「錦體社家子弟,那裏去問揎衣裸體!」 三回五次,定要討看。燕青只的脫膊下來,李師師看了,十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慌忙穿了衣裳。李師師再與燕青把盞,又把言語來調他。燕青恐怕他動手動腳,難以回避,心生一計,便動問道:「娘子今年貴庚多少?」 李師師答道:「師師今年二十有七。」 燕青說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五,卻小兩年。娘子既然錯愛,願拜為姊姊!」 燕青便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這八拜是拜住那婦人一點邪心,中間裏好幹大事。若是第二個,在酒色之中的,也把大事壞了。因此上單顯燕青心如鐵石,端的是好男子。當時燕青又請李媽媽來,也拜了,拜做乾娘。燕青辭回,李師師道:「小哥只在我家下,休去店東宿。」 燕青道:「既蒙錯愛,小人回店中,取了些東西便來。」 李師師道:「休教我這裏專望。」 燕青道:「店中離此間不遠,少刻便到。」 燕青暫別了李師師,逕到客店中,把上件事和戴宗說了。戴宗道:「如此最好!只恐兄弟心猿意馬,拴縛不定。」 燕青道:「大丈夫處世,若為酒色而忘其本,此與禽獸何異?燕青但有此心,死於萬劍之下!」 戴宗笑道:「你我都是好漢,何必說誓!」 燕青道:「如何不說誓,兄長必然生疑!」 戴宗道:「你當速去,善覷方便,早幹了事便回,休教我久等。宿太尉的書,也等你來下。」 燕青收拾一包零碎金珠細軟之物,再回李師師家,將一半送與李媽媽,一半散與全家大小,無一個不歡喜。便向客位側邊,收拾一間房,教燕青安歇。合家大小,都叫叔叔。也是緣法輳巧,至夜,卻好有人來報,天子今晚到來。燕青聽的,便去拜告李師師道:「姊姊做個方便,今夜教小弟得見聖顏,告的紙御筆赦書,赦了小弟罪犯,出自姊姊之德!」 李師師道:「今晚定教你見天子一面,你卻把些本事,動達天顏,赦書何愁沒有?」 看看天晚,月色朦朧,花香馥郁,蘭麝芬芳,只見道君皇帝,引著一個小黃門,扮做白衣秀士,從地道中逕到李師師家後門來。到的閤子裏坐下,便教前後關閉了門戶,明晃晃點起燈燭熒煌。李師師冠梳插帶,整肅衣裳,前來接駕。拜舞起居,寒溫已了,天子命去其整妝衣服,相待寡人。李師師承旨,去其服色,迎駕入房。家間已準備下諸般細果,異品餚饌,擺在面前。李師師舉杯上勸天子,天子大喜,叫:「愛卿近前,一處坐地!」 李師師見天子龍顏大喜,向前奏道:「賤人有個姑舅兄弟,從小流落外方,今日纔歸,要見聖上,未敢擅便,乞取我王聖鑑。」 天子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將來見寡人,有何妨?」 嬭子遂喚燕青直到房內,面見天子。燕青納頭便拜。官家看了燕青一表人物,先自大喜。李師師叫燕青吹簫,伏侍聖上飲酒,少刻又撥一回阮,然後叫燕青唱曲。燕青再拜奏道:「所記無非是淫詞艷曲,如何敢伏侍聖上?」 官家道:「寡人私行妓館,其意正要聽艷曲消悶,卿當勿疑。」 燕青借過象板,再拜罷,對李師師道:「音韻差錯,望姊姊見教。」 燕青頓開喉咽,手拿象板,唱《漁家傲》一曲,道是: 一別家山音信杳,百種相思,腸斷何時了。燕子不來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兒小。 薄倖郎君何日到,想自當初,莫要相逢好。好夢欲成還又覺,綠窗但覺鶯啼曉。 燕青唱罷,真乃是新鶯乍囀,清韻悠揚。天子甚喜,命教再唱。燕青拜倒在地,奏道:「臣有一隻《減字木蘭花》,上達天聽。」 天子道:「好,寡人願聞!」 燕青拜罷,遂唱《減字木蘭花》一曲,道是: 聽哀告,聽哀告!賤軀流落誰知道,誰知道,極天罔地,罪惡難分顛倒。 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膽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須把大恩人報! 燕青唱罷,天子失驚,便問:「卿何故有此曲?」 燕青大哭,拜在地下。天子轉疑,便道:「卿且訴胸中之事,寡人與卿理會。」 燕青奏道:「臣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 天子曰:「赦卿無罪,但奏不妨!」 燕青奏道:「臣自幼飄泊江湖,流落山東,跟隨客商,路經梁山泊過,致被劫擄上山,一住三年。今年方得脫身逃命,走回京師,雖然見的姊姊,則是不敢上街行走。倘或有人認得,通與做公的,此時如何分說?」 李師師便奏道:「我兄弟心中,只有此苦,望陛下做主則個!」 天子笑道:「此事容易,你是李行首兄弟,誰敢拿你!」 燕青以目送情與李師師。李師師撒嬌撒癡,奏天子道:「我只要陛下親書一道赦書,赦免我兄弟,他纔放心。」 天子云:「又無御寶在此,如何寫的?」 李師師又奏道:「陛下親書御筆,便強似玉寶天符。救濟兄弟做的護身符時,也是賤人遭際聖時。」 天子被逼不過,只得命取紙筆。嬭子隨即捧過文房四寶,燕青磨的墨濃,李師師遞過紫毫象管。天子拂開花箋黃紙,橫內大書一行。臨寫,又問燕青道:「寡人忘卿姓氏。」 燕青道:「男女喚做燕青。」 天子便寫御書道: 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虛靖道君皇帝 特赦燕青本身一應無罪,諸司不許拿問! 寫罷,下面押個御書花字。燕青再拜,叩頭受命。李師師執盞擎杯謝恩。天子便問:「汝在梁山泊,必知那裏備細。」 燕青奏道:「宋江這夥,旗上大書『替天行道』,堂設『忠義』為名,不敢侵佔州府,不肯擾害良民,單殺贓官污吏讒佞之人,只是早望招安,願與國家出力。」 天子乃曰:「寡人前者兩番降詔,遣人招安,如何抗拒,不伏歸降?」 燕青奏道:「頭一番招安,詔書上並無撫恤招諭之言,更兼抵換了御酒,盡是村醪,以此變了事情。第二番招安,故把詔書讀破句讀,要除宋江,暗藏弊倖,因此又變了事情。童樞密引軍到來,只兩陣,殺得片甲不回。高太尉提督軍馬,又役天下民夫,修造戰船征進,不曾得梁山泊一根折箭。只三陣,殺的手腳無措,軍馬折其三停,自己亦被活捉上山。許了招安,方纔放回,又帶了山上二人在此,卻留下聞參謀在彼質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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