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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呼延灼月夜賺關勝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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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蒲東關勝這人慣使口大刀,英雄蓋世,義勇過人,當日辭了太師,統領著一萬五千人馬,分為三隊,離了東京,望梁山泊來。 話分兩頭。且說宋江與同眾將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李成、聞達那裡敢出對陣?索超箭瘡深重,又未平復,更無人出戰。宋江見攻打城子不破,心中納悶,離山已久,不見輸贏。是夜在中軍帳裡悶坐,點上燈燭,取出「玄女天書」;正看之間,猛然想起圍城既久,不見有救軍接應,戴宗回去,尚不見來,默然覺得神思恍惚,寢食不安,忽小校報說:「軍師來見。」吳用到得中軍帳內,與宋江道:「我等眾軍圍許多時,如何杳無救軍來到,城中又不出戰?向有三騎馬奔出城去,必是梁中書使人去京師告急。他丈人蔡太師必然上緊遣兵,中間必有良將。倘用圍魏救趙之計,且不來解此處之危,反去取我梁山大寨,如之奈何!兄長不可不慮。我等先著軍士收拾,未可都退。」 正說之間,只見「神行太保」戴宗到來,報說:「東京蔡太師拜請關菩薩玄孫、蒲東郡『大刀』關勝,引一彪軍馬飛奔梁山泊來。寨中頭領主張不定,請兄長軍師早早收兵回來,且解山寨之難。」吳用道:「雖然如此,不可急還。今夜晚間先教步軍前行,留下兩支軍馬,就飛虎峪兩邊埋伏。城中知道我等退軍,必然追趕。若不如此,我兵先亂。」宋江道:「軍師言之極當。」傳令便差小李廣花榮引五百軍兵,去飛虎峪左邊埋伏。豹子頭林沖引五百軍兵,飛虎峪右邊埋伏。再叫雙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騎馬軍,帶著淩振,將了風火等炮,離城十數裡遠近,但見追兵過來,隨即施放號炮,令其兩下伏兵,齊去並殺追兵。一面傳令,前隊退兵,倒拖旌旗,不鳴戰鼓,卻如雨散雲行,遇兵勿戰,慢慢退回。步軍隊裡,半夜起來,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巳牌前後,方才盡退。 城上望見宋江軍馬手拖旗旛,肩擔刀斧,紛紛滾滾,拔寨都起,有還山之狀。城上看了仔細,報與梁中書知道:「梁山泊軍馬今日盡數收兵,都回去了。」梁中書聽的,隨即喚李成、聞達商議。聞達道:「想是京師救軍去取他梁山泊,這廝們恐失巢穴,慌忙歸去。可以乘勢追殺,必擒宋江。」說猶未了,城外報馬到來,齎東京文字,約會引兵去取賊巢。「他若退兵,可以速追。」梁中書便叫李成、聞達各帶一支軍馬,從東西兩路追趕宋江軍馬。 且說宋江引兵退回,見城中調兵追趕,捨命便走。直退到飛虎峪那邊,只聽的背後火炮齊響。李成、聞達吃了一驚,勒住戰馬看時,後面只見旗旛對刺,戰鼓亂鳴。李成、聞達火急回軍,左手下撞出「小李廣」花榮,右手下撞出「豹子頭」林沖,各引五千軍馬,兩邊殺來。措手不及,知道中了奸計,火速回軍。前面又撞出呼延灼,引著一支馬軍,大殺一陣,殺的李成、聞達金盔倒納,衣甲飄零。退入城中,閉門不出。宋江軍馬,次第而回。早轉近梁山泊邊,卻好迎著醜郡馬宣贊攔路。宋江約住軍兵,權且下寨。暗地使人從偏僻小路,赴水上山報知,約會水陸軍兵,兩下救應。 且說水寨內頭領「船火兒」張橫,與兄弟「浪裡白條」張順當時議定:「我和你弟兄兩個,自來寨中,不曾建功。只看著別人誇能說會,倒受他氣。如今蒲東『大刀』關勝,三路調軍打我寨柵。不若我和你兩個,先去劫了他寨,捉得關勝,立這件大功。眾兄弟面前,也好爭口氣。」張順道:「哥哥,我和你只管的些水軍,倘或不相救應,枉惹人恥笑。」張橫道:「你若這般把細,何年月日能夠建功?你不去便罷,我今夜自去。」張順苦諫不聽。當夜張橫點了小船五十餘隻,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渾身都是軟戰,手執苦竹槍,各帶蓼葉刀,趁著月光微明,寒露寂靜,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時約有二更時分。 【軟戰:沒有裝配頭盔、鎧甲的戰袍。】 卻說關勝正在中軍帳裡點燈看書,有伏路小校悄悄來報:「蘆花蕩裡,約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執長槍,盡去蘆葦裡面兩邊埋伏,不知何意,特來報知。」關勝聽了,微微冷笑。當時暗傳號令,教眾軍俱各如此準備。三軍得令,各自潛伏。 且說張橫將引三二百人,從蘆葦中間藏蹤躡跡,直到寨邊;拔開鹿角,徑奔中軍。望見帳中燈燭熒煌,關勝手拈髭髯,坐看兵書。張橫暗喜,手掿長槍,搶入賬房裡來。旁邊一聲鑼響,眾軍喊動,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嚇的張橫倒拖長槍,轉身便走。四下裡伏兵亂起,可憐會水張橫,怎脫平川羅網。二三百人不曾走的一個,盡數被縛,推到帳前。關勝看了,笑駡:「無端草賊,安敢侮吾!」將張橫陷車盛了,其餘者盡數監了。「直等捉了宋江,一併解上京師。」 不說關勝捉了張橫,卻說水寨內三阮頭領正在寨中商議,使人去宋江哥哥處聽令,只見張順到來,報說:「我哥哥因不聽小弟苦諫,去劫關勝營寨,不料被捉,囚車監了。」阮小七聽了,叫將起來,說道:「我兄弟們同死同生,吉凶相救,你是他嫡親兄弟,卻怎地教他獨自去,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我弟兄三個自去救他。」張順道:「為不曾得哥哥將令,卻不敢輕動。」阮小七道:「若等將令來時,你哥哥吃他剁做八段。」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說的是。」張順迭他三個不過,只得依他。當夜四更,點起大小水寨頭領,各架船一百餘隻,一齊殺奔關勝寨來。岸上小軍,望見水面上戰船如螞蟻相似,都傍岸邊,慌忙報知主帥。 關勝笑道:「無見識賊奴,何足為慮!」隨即喚首將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且說三阮在前,張順在後,呐聲喊,搶入寨來,只見寨內槍刀豎立,旌旗不倒,並無一人。三阮大驚,轉身便走。帳前一聲鑼響,左右兩邊,馬軍步軍,分作八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迭迭,圍裹將來。張順見不是頭,撲通的先跳下水去。三阮奪路便走,急到的水邊,後軍趕上,撓鉤齊下,套索飛來,把這「活閻羅」阮小七搭住,橫施倒拽捉去了。阮小二、阮小五、張順卻得「混江龍」李俊帶的童威、童猛死救回去。 不說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車之中。且說水軍報上梁山泊來,劉唐便使張順從水路裡直到宋江寨中,報說這個消息。宋江便與吳用商議,怎生退的關勝。吳用道:「來日決戰,且看勝敗如何。」說猶未了,猛聽得戰鼓齊鳴,卻是醜郡馬宣贊部領三軍,直到大寨。宋江舉眾出迎,看了宣贊在門旗下勒戰,便喚:「首將那個出馬,先拿這廝。」只見「小李廣」花榮拍馬持槍,直取宣贊。宣贊舞刀來迎,一來一往,一上一下,鬥到十合,花榮賣個破綻,回馬便走。宣贊趕來,花榮就了事環帶住鋼槍,拈弓取箭,側坐雕鞍,輕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贊聽得弓弦響,卻好箭來,把刀只一隔,錚地一聲響,射在刀面上。 花榮見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較近,望宣贊胸膛上射來。宣贊鐙裡藏身,又躲過了。宣贊見他弓箭高強,不敢追趕,霍地勒回馬,跑回本陣。花榮見他不趕,連忙便勒轉馬頭,望宣贊趕來;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贊後心較近,再射一箭。只聽得鐺地一聲響,正射在背後護心鏡上。宣贊慌忙馳馬入陣,便使人報與關勝。 關勝得知,便喚小校:「快牽過戰馬來!」那匹馬,頭至尾長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渾身上下,沒一根雜毛,純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條肚帶。關勝全裝披掛,綽刀上馬,直臨陣前。門旗開處,便乃出馬,有《西江月》一首為證: 漢國功臣苗裔,三分良將玄孫。繡旗飄掛動天兵,金甲綠袍相稱。 赤兔馬騰騰紫霞,青龍刀凜凜寒冰。蒲東郡內產豪英,義勇大刀關勝。 宋江看了關勝一表非俗,與吳用暗暗地喝采,回頭與眾多良將道:「將軍英雄,名不虛傳!」說言未了,林沖忿怒,便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泊,大小五七十陣,未嘗挫了銳氣,軍師何故滅自己威風!」說罷,便挺槍出馬,直取關勝。關勝見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汝等怎敢背負朝廷!單要宋江與吾決戰。」宋江在門旗下喝住林沖,縱馬親自出陣,欠身與關勝施禮,說道:「鄆城小吏宋江到此謹參,惟將軍問罪。」關勝道:「汝為小吏,安敢背叛朝廷?」宋江答道:「蓋為朝廷不明,縱容奸臣當道,讒佞專權,設除濫官汙吏,陷害天下百姓。宋江等替天行道,並無異心。」 關勝大喝:「天兵到此,尚然抗拒,巧言令色,怎敢瞞吾!若不下馬受降,著你粉骨碎身!」「霹靂火」秦明聽得大怒,手舞狼牙棍,縱坐下馬,直搶過來。關勝也縱馬出迎,來鬥秦明。林沖怕他奪了頭功,猛可裡飛搶過來,徑奔關勝。三騎馬向征塵影裡,轉燈般廝殺。宋江看了,恐傷關勝,便教鳴金收軍。林沖、秦明回馬陣前,說道:「正待擒捉這廝,兄長何故收軍罷戰?」宋江道:「賢弟,我等忠義自守,以強欺弱,非所願也。縱使陣上捉他,此人不伏,亦乃惹人恥笑。吾看關勝英勇之將,世本忠臣,乃祖為神,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願讓位。」林沖、秦明都不喜歡。當日兩邊各自收兵。 且說關勝回到寨中,下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鬥二將不過,看看輸與他,宋江倒收了軍馬,不知主何意?」卻叫小軍推出陷車中張橫、阮小七過來,問道:「宋江是個鄆城小吏,你這廝們如何伏他?」阮小七應道:「俺哥哥山東、河北馳名,都稱做『及時雨呼保義』宋公明。你這廝不知禮義之人,如何省得!」關勝低頭不語,且教推過陷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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