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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誤失小衙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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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英卻在茶坊裏聽得,走將過來,便道:「你那老婢子,卻纔道甚麼?」 那婆婆那裏有好氣,便指著罵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 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喫貧婆、賤人,怎敢罵我?」 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 白秀英大怒,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卻待掙扎,白秀英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這雷橫是個大孝的人,見了母親喫打,一時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打將下來。那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那白秀英打得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眾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來縣裏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知縣隨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相官,拘喚里正、鄰佑人等,對屍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雷橫一面都招承了,並無難意。他娘自保領回家聽候。把雷橫枷了,下在牢裏。當牢節級卻是「「美髯公」」朱仝,見發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掃一間淨房,安頓了雷橫。少間,他娘來牢裏送飯,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紀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望煩節級哥哥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這個孩兒,看覷看覷。」 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今後飯食不必來送,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 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卻是重生父母。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 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老娘不必掛念。」 那婆婆拜謝去了。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朱仝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節,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縣雖然愛朱仝,只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表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廝催併,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因在牢裏六十日,限滿斷結,解上濟州,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卻教朱仝解送雷橫。 朱仝引了十數個小牢子,監押雷橫,離了鄆城縣,約行了十數裏地,見個酒店,朱仝道:「我等眾人就此喫兩碗酒去。」 眾人都到店裏喫酒。朱仝獨自帶過雷橫,只做水火,來後面僻靜處開了枷,放了雷橫,吩咐道:「賢弟自回,快去家裏取了老母,星夜去別處逃難,這裏我自替你喫官司。」 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了哥哥。」 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縣怪你打死了他表子,把這文案卻做死了,解到州裏,必是要你償命。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況兼我又無父母掛念,家私盡可賠償。你顧前程萬裏自去。」 雷橫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裏,收拾了細軟包裹,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話下。 卻說朱仝拿著空枷攛在草裏,卻出來對眾小牢子說道:「喫雷橫走了,卻是怎地好?」 眾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裏捉。」 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晌,料著雷橫去得遠了,卻引眾人來縣裏出首。朱仝告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被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願甘罪無辭。」 知縣本愛朱仝,有心將就出脫他,被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雷橫,知縣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將濟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裏使錢透了,卻解朱仝到濟州來,當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朱仝只得帶上行枷,兩個防送公人領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家間自有人送衣服盤纏,先齎發了兩個公人。當下離了鄆城縣,迤邐望滄州橫海郡來,於路無話。到得滄州,入進城中,投州衙裏來,正值知府陞廳,兩個公人押朱仝在廳階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便教這個犯人休發下牢城營裏,只留在本府聽候使喚。當下除了行枷,便與了回文。兩個公人相辭了自回。 只說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廳前伺候呼喚。那滄州府裏押番、虞候、門子、承局、節級、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見朱仝和氣,因此上都歡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廳上坐堂,朱仝在階侍立。知府喚朱仝上廳,問道:「你緣何放了雷橫,自遭配在這裏?」 朱仝稟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橫,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被他走了。」 知府道:「你如何得此重罪?」 朱仝道:「被原告人執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問得重了。」 知府道:「雷橫如何打死了那娼妓?」 朱仝卻把雷橫上項的事,備細說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見他孝道,為義氣上放了他?」 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 正問之間,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小衙內來,方年四歲,生得端嚴美貌,乃是知府親子,知府愛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內見了朱仝,逕走過來,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內在懷裏。那小衙內雙手扯住朱仝長髯,說道:「我只要這鬍子抱。」 知府道:「孩兒快放了手,休要囉唣。」 小衙內又道:「我只要這鬍子抱,和我去耍。」 朱仝稟道:「小人抱衙內去府前閒走,耍一回了來。」 知府道:「孩兒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來。」 朱仝抱了小衙內,出府衙前來,買些細糖果子與他喫,轉了一遭,再抱入府裏來。知府看見,問衙內道:「孩兒那裏去來?」 小衙內道:「這鬍子和我街上看耍,又買糖和果子請我喫。」 知府說道:「你那裏得錢買物事與孩兒喫?」 朱仝稟道:「微表小人孝順之心,何足掛齒!」 知府教取酒來與朱仝喫。府裏侍婢捧著銀瓶果合篩酒,連與朱仝喫了三大賞鍾。知府道:「早晚孩兒要你耍時,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 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違?」 自此為始,每日來和小衙內上街閒耍。朱仝囊篋又有,只要本官見喜,小衙內面上儘自倍費。 時過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盂蘭盆大齋之日,年例各處點放河燈。修設好事。當日天晚,堂裏侍婢嬭子叫道:「朱都頭,小衙內今夜要去看河燈,夫人吩咐,你可抱他去看一看。」 朱仝道:「小人抱去。」 那小衙內穿一領綠紗衫兒,頭上角兒拴兩條珠子頭鬚,從裏面走出來。朱仝拖在肩頭上,轉出府衙內前來,望地藏寺裏去看點放河燈。那時恰纔是初更時分,但見: 鐘聲杳靄,幡影招搖。 爐中焚百和名香,盤內貯諸般素食。 僧持金杵,誦真言薦拔幽魂; 人列銀錢,掛孝服超陞滯魄。 合堂功德,畫陰司八難三塗; 繞寺莊嚴,列地獄四生六道。 楊柳枝頭分淨水,蓮花池內放明燈。 當時朱仝肩背著小衙內,繞寺看了一遭,卻來水陸堂放生池邊看放河燈。那小衙內爬在欄杆上,看了笑耍。只見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說話。」 朱仝回頭看時,卻是雷橫,喫了一驚,便道:「小衙內且下來,坐在這裏。我去買糖來與你喫,切不要走動。」 小衙內道:「你快來,我要去橋上看河燈。」 朱仝道:「我便來也。」 轉身卻與雷橫說話。 朱仝道:「賢弟因何到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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