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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 揭陽嶺宋江逢李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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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四個人進山岩邊人肉作房裡,只見剝人凳上挺著宋江和兩個公人,顛倒頭放在地下。那大漢看見宋江,卻又不認得;相他臉上金印,又不分曉,沒可尋思處。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裹來,我看他公文便知。」那人道:「說得是。」便去房裡取過公人的包裹打開,見了一錠大銀,上有若干散碎銀兩,解開文書袋來,看了差批,眾人只叫得:「慚愧!」那大漢便道:「天使令我今日上嶺來,早是不曾動手,爭些兒誤了我哥哥性命。」正是: 冤仇還報難回避,機會遭逢莫遠圖。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大漢便叫那人:「快討解藥來,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連忙調瞭解藥,便和那大漢去作房裡,先開了枷,扶將起來,把這解藥灌將下去。四個人將宋江扛出前面客位裡,那大漢扶住著,漸漸醒來,光著眼,看了眾人立在面前,又不認得,只見那大漢教兩個兄弟扶住了宋江,納頭便拜。宋江問道:「是誰?我不是夢中麼?」只見賣酒的那人也拜。宋江答禮道:「兩位大哥請起。這裡正是那裡?不敢動問二位高姓?」 那大漢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貫廬州人氏,專在揚子江中撐船艄公為生,能識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龍』李俊便是。這個賣酒的,是此間揭陽嶺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盡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這兩個兄弟,是此間潯陽江邊人,專販私鹽來這裡貨賣,卻是投奔李俊家安身。大江中伏得水,駕得船,是弟兄兩個,一個喚做『出洞蛟』童威,一個叫做『翻江蜃』童猛。」兩個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問道:「卻才麻翻了宋江,如何卻知我姓名?」 李俊道:「小弟有個相識,近日做買賣從濟州回來,說起哥哥大名,為事發在江州牢城。李俊往常思念,只要去貴縣拜識哥哥,只為緣分淺薄,不能夠去。今聞仁兄來江州,必從這裡經過,小弟連連在嶺下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見來。今日無心,天幸使令李俊同兩個弟兄上嶺來,就買杯酒吃,遇見李立,說將起來。因此小弟大驚,慌忙去作房裡看了,卻又不認得哥哥。猛可思量起來,取討公文看了,才知道是哥哥。不敢拜問仁兄,聞知在鄆城縣做押司,不知為何事配來江州?」 宋江把這殺了閻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書,回家事發,今次配來江州,備細說了一遍,四人稱歎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只在此間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受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連累家中老父。此間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義士,必不肯胡行,你快救起那兩個公人來。」李立連忙叫了火家,已都歸來了,便把公人打出前面客位裡來,把解藥灌將下去,救得兩個公人起來,面面廝覷道:「我們想是行路辛苦,恁地容易得醉!」眾人聽了都笑。 當晚李立置酒管待眾人,在家裡過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裹,還了宋江並兩個公人。當時相別了,宋江自和李俊、童威、童猛、兩個公人下嶺來,徑到李俊家歇下。置備酒食,殷勤相待,結拜宋江為兄,留住家裡過了數日。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銀兩齎發兩個公人。宋江再帶上行枷,收拾了包裹行李,辭別李俊、童猛、童威、離了揭陽嶺下,取路望江州來。 三個人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時分,行到一個去處,只見人煙輳集,井市喧嘩。正來到市鎮上,只見那裡一夥人圍住著看。宋江分開人叢,挨入去看時,卻原來是一個使槍棒賣膏藥的。宋江和兩個公人立住了腳,看他使了一回槍棒。那教頭放下了手中槍棒,又使了一回拳,宋江喝采道:「好槍棒拳腳!」那人卻拿起一個盤子來,口裡開呵道:「小人遠方來的人,投貴地特來就事,雖無驚人的本事,全靠恩官作成,遠處誇稱,近方賣弄,如要筋重膏藥,當下取贖。如不用膏藥,可煩賜些銀兩銅錢齎發,休教空過了。」那教頭把盤子掠了一遭,沒一個出錢與他。那漢又道:「看官高抬貴手。」又掠了一遭,眾人都白著眼看,又沒一個出錢賞他。宋江見他惶恐,掠了兩遭,沒人出錢,便叫公人取出五兩銀子來。宋江叫道:「教頭,我是個犯罪的人,沒甚與你。這五兩白銀,權表薄意,休嫌輕微!」 那漢子得了這五兩白銀,托在手裡,便收呵道:「恁地一個有名的揭陽鎮上,沒一個曉事的好漢,抬舉咱家!難得這位恩官,本身現自為事在官,又是過往此間,顛倒齎發五兩白銀。正是:『當年卻笑鄭元和,只向青樓買笑歌。慣使不論家豪富,風流不在著衣多。』這五兩銀子強似別的五十兩。自家拜揖,願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傳揚。」宋江答道:「教師,量這些東西,值得幾多,不須致謝。」 正說之間,只見人叢裡一條大漢,分開人眾,搶近前來,大喝道:「兀那廝是甚麼鳥漢?那裡來的囚徒?敢來滅俺揭陽鎮上威風!」搦著雙拳來打宋江。不因此起相爭,有分教:潯陽江上,聚數籌攪海蒼龍的好漢;梁山泊中,添一夥爬山猛虎的英雄。畢竟那漢為甚麼要打宋江,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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