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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回 司馬徽再薦名士 劉玄德三顧草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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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謝之,策馬前行。不數里,遙望臥龍岡,果然清景異常。後人有古風一篇,單道臥龍居處。詩曰: 襄陽城西二十里,一帶高岡枕流水。 高岡屈曲壓雲根、流水潺湲飛石髓。 勢若困龍石上蟠、形如單鳳松陰裡。 柴門半掩閉茅廬,中有高人臥不起。 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時籬落野花馨。 床頭堆積皆黃卷、座上往來無白丁。 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 囊裹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映松文。 廬中先生獨幽雅,閑來親自勤耕稼。 專待春雷驚夢回,一聲長嘯安天下。 玄德來到莊前,下馬親叩柴門,一童出問。玄德曰:「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劉備特來拜見先生。」 童子曰:「我記不得許多名字。」 玄德曰:「你只說劉備來訪。」 童子曰:「先生今早少出。」 玄德曰:「何處去了?」 童子曰:「蹤跡不定,不知何處去了。」 玄德曰:「幾時歸?」 童子曰:「歸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數日。」 玄德惆悵不已。張飛曰:「既不見,自歸去罷了。」 玄德曰:「且待片時。」 雲長曰:「不如且歸,再使人來探聽。」 玄德從其言,囑咐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劉備拜訪。」 遂上馬,行數里,勒馬回觀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觀之不已。忽見一人,容貌軒昂,丰姿俊爽,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杖藜從山僻小路而來。玄德曰:「此必臥龍先生也。」 急下馬向前施禮,問曰:「先生非臥龍否?」 其人曰:「將軍是誰?」 玄德曰:「劉備也。」 其人曰:「吾非孔明,乃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也。」 玄德曰:「久聞大名,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權坐,請教一言。」 二人對坐於林間石上,關、張侍立於側。州平曰:「將軍何故欲見孔明?」 玄德曰:「方今天下大亂,四方雲擾,欲見孔明,求安邦定國之策耳。」 州平笑曰:「公以定亂為主,雖是仁心,但自古以來,治亂無常:自高祖斬蛇起義,誅無道秦,是由亂而入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亂;光武中興,重整基業,復由亂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復四起,此正由治入亂之時,未可猝定也。將軍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補綴乾坤,恐不易為,徒費心力耳。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數之所在,理不得而奪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強之乎?」 玄德曰:「先生所言,誠為高見。但備身為漢冑,合當匡扶漢室,何敢委之數與命?」 州平曰:「山野之夫,不足與論天下事,適承明問,故妄言之。」 玄德曰:「蒙先生見教,但不知孔明往何處去了?」 州平曰:「我亦欲訪之,正不知其何往。」 玄德曰:「請先生同至敝縣,若何?」 州平曰:「愚性頗樂閒散,無意功名久矣;容他日再見。」言訖,長揖而去。 玄德與關、張上馬而行。張飛曰:「孔明又訪不著,卻遇此腐儒,閒談許久!」 玄德曰:「此亦隱者之言也。」 三人回至新野,過了數日,玄德使人探聽孔明。回報曰:「臥龍先生已回矣。」 玄德便教備馬。張飛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喚來便了。」 玄德叱曰:「汝豈不聞孟子云:『欲見賢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孔明當世大賢,豈可召乎?」 遂上馬再往訪孔明。關、張亦乘馬相隨。時值隆冬,天氣嚴寒,彤雲密布。行不數里,忽然朔風凜凜,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銀妝。張飛曰:「天寒地凍,尚不用兵,豈宜遠見無益之人乎?不如回新野以避風雪。」 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慇懃之意。如弟輩怕冷,可先回去。」 飛曰:「死且不怕,豈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勞神思。」 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隨同去。」 將近茅廬,忽聞路旁酒店中有人作歌。玄德立馬聽之。其歌曰: 壯士功名尚未成,嗚呼久不遇陽春。 君不見—— 東海老叟辭荊榛,後車遂與文王親; 八百諸侯不期會,白魚入舟涉孟津; 牧野一戰血流杵,鷹揚偉烈冠武臣? 又不見—— 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揖芒碭隆準公? 高談王霸驚人耳,輟洗延坐欽英風; 東下齊城七十二,天下無人能繼蹤? 兩人非際聖天子,至今誰復識英雄? 歌罷,又有一人擊桌而歌。其歌曰: 吾皇提劍清寰海,創業垂基四百載。 桓、靈季業火德衰,奸臣賊子調鼎鼐。 青蛇飛下御座旁,又見妖虹降玉堂。 群盜四方如蟻聚,奸雄百輩皆鷹揚。 吾儕長嘯空拍手,悶來村店飲村酒。 猶善其身盡日安,何須千古名不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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