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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 漢壽侯五關斬六將(3)


  關公甚喜,同上馬過了沂水關,到鎮國寺前下馬。眾僧鳴鐘出迎。原來那鎮國寺乃漢明帝御前香火院,本寺有僧三十餘人。內有一僧,卻是關公同鄉人,法名普靜。當下普靜已知其意,向前與關公問訊,〔胡班救關公,卻于胡華家先期伏線;普靜救關公,即在鎮國寺當日相逢。〕曰:「將軍離蒲東幾年矣?」

  關公曰:「將及二十年矣。」

  普靜曰:「還認得貧僧否?」〔雖然當日相逢,卻敘昔年舊識。然則伏線又在二十年之前。〕

  公曰:「離鄉多年,不能相識。」

  普靜曰:「貧僧家與將軍家只隔一條河。」〔離鄉人好與同鄉人言鄉,出家人亦與俗家人言家。〕

  卞喜見普靜敘出鄉里之情,恐有走泄,乃叱之曰:「吾欲請將軍赴宴,汝僧人何得多言!」

  關公曰:「不然。鄉人相遇,安得不敘舊情耶?」〔不是「逢僧話」,卻是敘鄉情;不是「浮生半日閑」,卻是旅況幾年闊。如借《西湘》曲者,不是「隨喜到」,卻是「望蒲東」耳。〕

  普靜請關公方丈待茶。關公曰:「二位夫人在車上,可先獻茶。」

  普靜教取茶先奉夫人,然後請關公入方丈。普靜以手舉所佩戒刀,以目視關公,〔此僧大通,是慧明不是法聰。〕公會意,命左右持刀緊隨。卞喜請關公於法堂筵席。關公曰:「卞君請關某,是好意,還是歹意?」

  卞喜未及回言,關公早望見壁衣中有刀斧手,乃大喝卞喜曰:「吾以汝為好人,安敢如此!」

  卞喜知事泄,大叫:「左右下手!」

  左右方欲動手,皆被關公拔劍砍之。卞喜下堂,繞廊而走,關公棄劍,執大刀來趕。卞喜暗取飛錘,擲打關公。關公用刀隔開錘,趕將入去,一刀劈卞喜為兩段。〔要在佛地上殺好人是真強盜,能在佛地上殺歹人是真菩薩。○斬卻四將。〕

  隨即回身來看二嫂,早有軍人圍住,見關公來,四下奔走。關公趕散,謝普靜曰:「若非吾師,已被此賊害矣。」〔救關公者普靜,殺卞喜者亦普靜。殺之而當,殺即生也。〕

  普靜曰:「貧僧此處難容,收拾衣缽,亦往他處雲遊也。後會有期,將軍保重。」〔早為玉泉山伏線。〕

  關公稱謝,護送車仗,往滎陽進發。〔第四關。〕

  滎陽太守王植,卻與韓福是兩親家。聞得關公殺了韓福,商議欲暗害關公,〔關公念兄恩,王植重姻誼,閑閑相對。〕

  乃使人守住關口。待關公到時,王植出關,喜笑相迎。關公訴說尋兄之事。植曰:「將軍于路驅馳,夫人車上勞困,且請入城,館驛中暫歇一宵,來日登途未遲。」〔與卞喜一樣弱法。〕

  關公見王植意甚殷勤,遂請二嫂入城。館驛中皆鋪陳了當。王植請公赴宴,公辭不往;〔前赴卞喜席,今遂不赴王植席,足見精細。〕植使人送筵席至館驛。關公因于路辛苦,請二嫂晚膳畢,就正房歇定。遂吩咐從者各自安歇,飽喂馬匹。關公亦解甲憩息。卻說王植密喚從事胡班聽令曰:「關某背丞相而逃,又于路殺太守並守關將校,死罪不輕!此人武勇難敵。汝今晚點一千軍圍住館驛,一人一個火把,待三更時分,一齊放火,不問是誰,盡皆燒死。〔不用壁中刀斧,卻用門外火把。一在日裡,一在夜間。〕吾亦自引軍接應。」

  胡班領命,便點起軍士,密將乾柴引火之物搬於館驛門首,約時舉事。胡班尋思:「我久聞關雲長之名,不識如何模樣,試往窺之。」乃至驛中,問驛吏曰:「關將軍在何處?」

  答曰:「正廳上觀書者是也。」

  胡班潛至廳前,見關公左手綽髯,於燈下憑幾看書。〔寫得如畫。〕

  班見了,失聲歎曰:「真天人也!」

  公問何人,胡班入拜曰:「滎陽太守部下從事胡班。」

  關公曰:「莫非許都城外胡華之子否?」

  班曰:「然也。」

  公喚從者於行李中取書付班。〔普靜敘鄉情,胡班見家信,又閑閑相對。〕

  班看畢,歎曰:「險些誤殺忠良!」

  遂密告曰:「王植心懷不仁,欲害將軍,暗令人四面圍住館驛,約於三更放火。今某當先去開了城門,將軍急收拾出城。」〔方信胡華寄書不是閑文。〕

  關公大驚,忙披掛提刀上馬,請二嫂上車,盡出館驛。果見軍士各執火把聽候。關公急來到城邊,只見城門已開。關公催車仗急急出城。胡班還去放火。〔前是王植賺關公,此則胡班賺王植矣。〕

  關公行不到數裡,背後火把照耀,人馬趕來。〔來送命了。〕

  當先王植大叫:「關某休走!」

  關公勒馬,大罵:「匹夫!我與你無仇,如何令人放火燒我?」

  王植拍馬挺槍,徑奔關公,被關公攔腰一刀,砍為兩段,〔斬卻五將。〕

  人馬都趕散。關公催車仗速行,于路感胡班不已。〔為後文胡班歸蜀伏筆。〕

  行至滑州界首,有人報與劉延,延自引數十騎出郭而迎。關公馬上欠身而言曰:「太守別來無恙!」〔照應白馬之役。〕

  延曰:「公今欲何往?」

  公曰:「辭了丞相,去尋家兄。」

  延曰:「玄德在袁紹處,紹乃丞相仇人,如何容公去?」

  公曰:「昔日曾言定來。」

  延曰:「今黃河渡口關隘,夏侯惇部將秦琪據守,恐不容將軍過渡。」〔先報一信。〕

  公曰:「太守應付船隻若何?」

  延曰:「船隻雖有,不敢應付。」〔無用之人。〕

  公曰:「我前者誅顏良、文醜,亦曾與足下解厄,〔又在關公口中將前事一提。〕今日求一渡船而不與,何也?」

  延曰:「只恐夏侯惇知之,必然罪我。」〔無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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