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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駕幸許都 呂奉先乘夜襲徐郡(1)


  【或謂:楊彪請召曹操,何不請召劉備?曰:劉備兵少而勢弱,曹操兵多而勢強。以多少強弱衡之,則必舍備而取操矣。況有楊奉、韓暹懷二心以爭之於內,又有諸大鎮挾重兵以爭之於外,一劉備之兵力,烏足以禦之乎?荀彧告操曰「恐有先我而為之」者,抑知袁紹、袁術輩可為而不能為,劉備能為而不可為,舍曹操竟無有為之者爾。

  操之遷帝許都,與卓之遷帝長安,傕、汜之遷帝郿塢,無以異也。然卓與傕、汜之名逆而操之名順者,勤王之師與劫駕不同,所以獨成氣候。晉文公要天子赴河陽,而諸侯賓服,真伯者之事也。

  劉備不殺呂布,留以為操敵也。他日白門樓勸斬呂布,恐其為操翼也。前之不殺,與後之勸殺,各有深意。英雄所見,非凡人可及。

  朱虛侯酒令,正為怪著姓呂的;張翼德酒風,亦為怪著姓呂的。朱虛侯意中只有一劉,那管我是呂家女婿;張翼德意中只有一劉,偏怪他說呂家丈人。

  曹操為自己報父仇,而徐州卒未嘗為操所破;呂布為老婆報父仇,而徐州竟為布所奪。鞭內父之怨,更甚于殺親父之怨:人情愛父不如愛妻,可歎也。然愛父不如愛妻,則必有愛妻不如愛妾者。曹豹吃打,便思為老婆報仇;獨不思王允被殺,何不為貂蟬報仇耶?不算愛貂蟬,還是怕老婆。為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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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李樂引軍詐稱李傕、郭汜,來遍車駕,天子大驚。楊奉曰:「此李樂也。」

  遂令徐晃出迎之。李樂親自出戰。兩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于馬下,〔也算殺一李傕、郭汜矣。〕殺散餘黨,保護車駕過箕關。太守張楊具粟帛,迎駕於軹道。帝封張楊為大司馬。楊辭帝,屯兵野王去了。帝入洛陽,見宮室燒盡,街市荒蕪,滿目皆是蒿草,宮院中只有頹牆壞壁。〔前即堅看月之處。〕

  命楊奉且蓋小宮居住。百官朝賀,皆立於荊棘之中。〔天子一向在長安,亦如居荊棘中耳。〕

  詔改興平為建安元年。〔建安一字,取建都安邦之義,可見天子之意固在洛陽也。孰知曹操乃欲移之耶?〕

  是歲又大荒。洛陽居民,僅有數百家,無可為食,盡出城去剝樹皮、掘草根食之。尚書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群臣何罪,皆為束薪?〕多有死於頹牆壞壁之間者。〔生不能為版築宰相,死乃為牆下縉紳,哀哉。〕

  漢末氣運之衰,無甚於此。後人有詩歎之曰:

  血流芒碭白蛇亡,赤幟縱橫游四方。
  秦鹿逐翻興社稷,楚騅推倒立封疆。
  天子懦弱奸邪起,氣色雕零盜賊狂。
  看到兩京遭難處,鐵人無淚也恓惶!

  太尉楊彪奏帝曰:「前蒙降詔,未曾發遣。今曹操在山東,兵強將盛,可宣入朝,以輔王室。」

  帝曰:「朕前既降詔,〔應前文。〕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

  彪領旨,即差使命赴山東,宣召曹操。

  卻說曹操在山東,聞知車駕已還洛陽,聚謀士商議。荀彧進曰:「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服從;〔此勸以伯者之業。〕漢高祖為義帝發喪,而天下歸心。〔此直勸以王者之事。〕今天子蒙塵,將軍誠因此時,首倡義兵,奉天子以從眾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圖,人將先我而為之矣。」〔此時此事,除卻曹操亦無人可為矣。〕

  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報有天使齎詔宣召。操接詔,克日興師。

  卻說帝在洛陽,百事未備,城郭崩倒,欲修未能。人報李傕、郭汜領兵將到。帝大驚,問楊奉曰:「山東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為之奈何?」

  楊奉、韓暹曰:「臣願與賊決死戰,以保陛下!」

  董承曰:「城郭不堅,兵用不多,戰如不勝,當複如何?不若且奉駕往山東避之。」

  帝從其言,即日起駕,望山東進發。〔前者使命未至,曹操先欲勤王;此時曹操未來,天子反欲投操。寫得兩不相照,匆忙變動之極。〕

  百官無馬,皆隨駕步行。出了洛陽,行無一箭之地,但見塵頭蔽日,金鼓喧天,無限人馬來到。〔又吃一嚇,使人疑是傕、汜伏兵。〕

  帝、後戰慄不能言。忽見一騎飛來,乃前差往山東之使命也。至車前拜啟曰:「曹將軍盡起山東之兵,應詔前來。聞李傕、郭汜犯洛陽,先差夏侯惇為先鋒,引上將十員,精兵五萬,前來保駕。」

  帝心方安。少頃,夏侯惇引許褚、典韋等,至駕前面君,俱以軍禮見帝。慰諭方畢,忽報正東又有一路軍到。帝即命夏侯惇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軍也。」

  須臾曹洪、李典、樂進來見駕。通名畢,洪奏曰:「臣兄知賊兵至近,恐夏侯惇孤力難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來協助。」

  帝曰:「曹將軍真社稷臣也!」〔只怕未必。〕

  遂命護駕前行。探馬來報:「李傕、郭汜領兵,長驅而來。」

  帝令夏侯惇分兩路迎之。惇乃與曹洪分為兩翼,馬軍先出,步軍後隨,盡力攻擊,傕、汜賊兵大敗,斬首萬餘。於是請帝還洛陽故宮。夏侯惇屯兵於城外。次日,曹操引大隊人馬到來。〔馬軍先到,步軍繼至,然後大隊人馬到。寫曹操來得聲勢。〕

  安營畢,入城見帝、拜於殿階之下。帝賜平身,宣諭慰勞。操曰:「臣向蒙國恩,刻思圖報。今傕、汜二賊,罪惡貫盈。臣有精兵二十余萬,以順討逆,無不克捷。陛下善保龍體,以社稷為重。」

  帝乃封操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

  卻說李傕、郭汜知操遠來,議欲速戰。賈詡諫曰:「不可。操兵精將勇,不如降之,求免本身之罪。」

  傕怒曰:「爾敢滅吾銳氣!」

  拔劍欲斬詡。眾將勸免。是夜,賈詡單馬走回鄉裡去了。〔去得是。獨恨其不早耳。〕

  次日,李傕軍馬來迎操兵。操先令許褚、曹仁、典韋領三百鐵騎,於傕陣中衝突三遭,方才佈陣。陣圓處,李傕侄李暹、李別出馬陣前。未及開言,許褚飛馬過去,一刀先斬李暹。李別吃了一驚,倒撞下馬。褚亦斬之,雙挽人頭回陣。曹操撫許褚之背曰:「子真吾之樊噲也!」〔又隱然以高祖自待。〕

  隨令夏侯惇領兵左出、曹仁領兵右出,操自領中軍沖陣。鼓響一聲,三軍齊進,賊兵抵敵不住,大敗而走。操親掣寶劍押陣,率眾連夜追殺,剿戮極多,降者不計其數。傕、汜望西逃命,忙忙似喪家之狗,自知無處容身,只得往山中落草去了。〔一向做官,原是做強盜。今去做強盜,原只算去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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