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妖僧隱定術高深,勇猛英雄竟被擒。蠖屈暫時羈異域,忠良原不改初心。
話說皇甫敬,一到山東,早聞得朝鮮人馬攻打登州甚急。飛提三戶之師,到登州救護。早有守將殷耀先迎于道左。皇甫敬走馬到衙,分付城頭上把守立一杆帥字旗,以示我軍之勇。
一聲令下不遲疑,五百兒郎就轉移。會合登州人共馬,高懸一面大紅旗。元戎立刻升堂坐,酒席排開美味齊。守將殷公忙進酒,低頭不敢視嚴威。移時席散呈香茗,元帥抬身抖戰衣。
嗯!眾將軍聽者:速隨本帥上敵樓觀風,以察朝鮮虛實。
齊稱得令下庭階,早見親隨帶馬來。元帥乘駒朝外看,眾多將士兩邊排。飄飄黃蓋當空舞,隊隊紅旗卷地來。馬到土城離不遠,敵樓中,登時坐下大英才。總兵衛煥忙觀看,不覺驚疑把口開。
啊唷元帥呀,請看朝鮮的人馬!
皇甫元戎看細詳,手扶樓柱近城牆。此時已是黃昏候,一望沉沉萬里長。只見戰船鋪水面,高高下下幾千行。紅燈萬盞沉星彩,白刃千層映水光。赤錦旗搖輕蕩蕩,黃金鑼起響。陰雲四合蛟龍泣,黑暗重翻虎豹忙。牧馬悲鳴聲慘慘,飛船遠渡路茫茫。番兵坐帳喧傳令,戰將沖寒勇挾槍。鐵甲分披風凜烈,金戈叢集路迷茫。紛紛占住沙門島,勢大威強不可降。元帥一觀心大怒,挺盔含怒道端詳。
眾將軍可懼朝鮮的兵馬麼?
諸將齊言不足驚,他兵雖眾卻能平。元戎大帥施威武,哪怕朝鮮百萬兵。衛煥欠身呼帥主,觀其兵勢要當心。驕兵必敗從來說,小視朝鮮恐損軍。末將試觀宜智取,且於明日決輸贏。元戎點首言稱是,只見將軍報更深。吩咐一聲回帥府,千人簇擁下高城。一朝歇息休多表,且說來朝天色明。
話說皇甫敬九月二十四兵到登州,次日五更即升廳聚將。守將殷耀先早備下百號戰船以防交戰。當下皇甫敬即座,眾將官戎服廷參。
皇甫元戎坐大堂,紛紛甲士列成行。盔纓滾滾飄紅焰,甲葉重重映日光。個個英雄和俊傑,人人勇猛與剛強。行大禮,列深堂,恭立聽差似雁行。皇甫元戎居正位,金盔寶甲貌堂堂,戰士高擎白刃槍。一見行參呼免禮,彪軀微欠道端詳。
嗯!眾將軍聽者:今日哪一個去立頭功,以示我軍之勇?
一聲相問閃英雄,帥府廳前身打躬。凜凜英風真是將,堂堂壯氣可成功。元戎座上凝眸看,認得將軍衛振宗。生喜氣,長歡容,令箭親交去立功。頭陣交鋒須取勝,爾休戰敗返城中。本帥敵樓親掠陣,與將軍,花腔大擊助威風。總兵欠體稱遵命,接下金批箭一鋒。立刻頂盔和貫甲,飛身上馬逞威風。手提丈八蛇矛戟,帶領兒郎五百雄。大炮三聲離帥府,出城齊下戰船中。征東元帥抬身起,分付牽駒去察風。大小將軍齊上馬,紛紛擁護大元戎。就從馬道將城上,黃羅下,坐定忠心直膽公。
話說皇甫敬上得譙樓,與衛總兵掠陣,留下殷耀先守城。再表衛煥帶領五百兒郎,統一百號戰船,直抵沙門島索戰。好利害呀!
一陣笳聲起戰船,初開鐵鎖走波瀾。征旗亂卷搖雲漢,戰馬齊騰響徹天。衛煥提槍騎戰驥,威風凜凜力無邊。駕船速到沙門島,喚取番人到陣前。軍士應聲稱得令,駕飛舟,輕搖一葉去如煙。霎時相近朝鮮界,一把腰刀吒叱言。
嗯!番兵聽真:俺家大元天子特遣大元帥皇甫敬兵伐朝鮮,今日特來討戰,就叫你兵主出來受死。
一聲喊叫震雲霄,守汛番兵已目瞧。見有元朝人馬至,令旗一展就飛跑。中軍報上鄔元帥,吩咐出兵把戰交。一位將軍朝上走,高呼願往立功勞。身披鐵甲龍鱗鎧,頂現金盔火焰飄。衛煥推開身下馬,鋼槍一把點心苗。番官動怒忙招架,兩手分開大砍刀。海內交鋒齊拼命,一來一去比低高。番人大叫吾難恕,元將高呼我不饒。滾滾刀光飛似電,條條槍影舞如蛟。才離頭上還近背,不點心前便刺腰。馬蕩鑾鈴齊踴躍,人搖甲葉共雄驍。旗幡招展雲光暗,兵器叮噹海水搖。大戰交鋒三十合,只聽得,花腔鼓點似雷敲。總兵馬上精神壯,一面交鋒一面瞧。只見元戎親掠陣,軍中羯鼓助英豪。城頭戰將齊觀敵,個個呼喚膽氣高。到此須當施武藝,早傷番將免人嘲。總兵主意安排定,一陣花槍瑞雪飄。啊唷,番奴快死!喝聲快死刺咽喉,番將悲呼我命休。一語未完頭已落,屍骸早付浪中流。總兵一見催開馬,跳過先鋒那個舟。亂殺朝鮮人共馬,長槍飛舞不停留。紛紛盔甲船中滿,遍地屍骸水內浮。立奪戰舟三十號,橫槍討戰不遲留。敗兵飛報鄔元帥,又見番官駕海舟。滾滾旌旗雲慘慘,紛紛戰艦水悠悠。當先顯露雙員將,並馬沖風出海舟。馬大人高真虎將,通名已畢不容留。·94譙(qiáo)樓:城門上的望樓,俗稱鼓樓。
掄槍動斧齊交戰,大喝呼兒你命休。衛煥一觀心內喜,多傷幾個立功籌。搖槍策馬雙眉皺,獨戰番官力未休。
話說衛振宗獨戰雙員,力猶未盡。只聽得城樓鼓發如雷,有一名軍士執旗喊道:衛總兵快取番官首級,元帥親自助威了!
振宗回首看城牆,只見元戎羯鼓忙。兵主助威非小可,總兵立刻增剛強。催戰馬,擺長槍,直取番官血滿腔。左顧屍骸沉海底,右邊戰將赴冥鄉。飛駒亂殺諸兵卒,海水流紅萬里長。正欲收駒重討戰,早聽得,鳴金三次響。總兵帶轉追風馬,立刻回船意自揚。慢表總兵來繳令,且言元帥喜非常。
話說皇甫敬,見衛振宗大得全勝,不覺心中大悅,立刻走馬升堂。早見門軍飛報,啟帥爺得知:衛總兵立斬三員番將,奪取數十號戰船,現在轅門繳令,請軍令定奪。
皇甫元戎心內歡,飛傳將令不遲延。總兵直到丹墀下,打躬連稱得勝還。元帥欣然呼免禮,將軍不愧大英賢。頭功獨立軍中利,伐朝鮮,一定全能奏凱還。衛煥躬身稱不敢,帥爺福庇故能安。言完早見排筵宴,慶賀軍功喜不凡。暫住登州城內事,且談番帥在中堅。動兵交戰俱皆敗,怒髮衝冠不肯甘。
啊唷唷,氣死我也!好一個衛總兵,竟敢殺三員將士。
明朝本帥就交鋒,見個強弱與輸贏。若不生擒元國將,有何顏面掌軍戎。休怠慢,莫從容,早早長驅好報功。神武真人微冷笑,元戎何必怒重重。明朝兩下如交戰,只須將,袖內飛磚祭在空。定使人人都喪命,管教個個盡流紅。鄔帥欣然言正是,軍師況且有神通。隱身符,暗藏魚尾金冠內,哪怕銅牆鐵壁中。番將番官齊踴躍,一個個,抬拳舞袖逞威風。一宵夜景都休表,又見寅牌曉色紅。一班番將方披掛,只聽得,中軍船上鼓咚咚。忙搖櫓,急開篷,齊入中艙謁總戎。
話說寅牌時候,鄔元帥立刻升坐中軍。吩咐大小將官,速速上馬,隨本帥向賊前討戰。
一聲令下不留停,眾將齊齊掠戰裙。元帥登時披掛畢,三聲大炮起船行。飛舟千號都搖動,海水滔滔起萬層。刀戟森森明似雪,旌旗拂拂布如雲。風帆一扯呼呼響,直撲登州城下行。罵戰番兵先喊叫,城間軍卒亂紛紛。就從馬上將城下,報上元戎帥府聽。
啟帥爺得知:了不得了,朝鮮的主帥鄔必凱,統領合部將官在城下討戰,要請帥爺答話,乞軍令定奪。
元帥聞言變怒容,登時出座顯英雄。喝聲左右忙披掛,待我今朝立一功。本帥殺身難報國,自當協力以東征。三年血戰曾經敵,何懼朝鮮一國中。諸位將軍須整備,快隨本帥去交鋒。一班戰將齊聲應,亂亂紛紛候總戎。皇甫元戎忙披掛,立時上馬出城中。
話說皇甫元戎,帶領合部將官一萬人馬,駕戰船迎敵。殷耀先在登州城上掠陣。且說朝鮮的元帥在船上討戰,忽聽得撲通通一聲大炮,兩扇城門已開,一枝人馬落船而走。
城門一啟戰船開,整整齊齊跨海來。五色繡旗分片錦,千重白刃絕纖埃。清笳一曲人聲靜,數百飛舟雁翅排。中有大船飄坐纛,黃羅傘下罩英才。但見他,四鳳頭盔翠翅招,黃金抹額赤纓飄。外披柳葉唐銀鎧,內掛葵花蜀錦袍。玉帶橫腰威凜凜,烏靴登足貌驍驍。匣中寶劍橫秋水,鞍下銀錘壓扣絛。走獸壺中橫箭袋,飛魚袋內露弓梢。生成報國忠君性,長就封侯拜相標。白麵紅腮年尚少,微須方口品應高。長眉兩道如山色,秀眼雙灣映水綃。耿耿丰姿真俊傑,翩翩態度是英豪。金槍斜掣如神將,白馬高乘似海蛟。端立黃羅麾蓋下,真疑天將降雲霄。朝鮮元帥觀瞧罷,不覺驚奇魂魄消。久曉中華皇甫敬,三年血戰有功勞。今朝本帥提人馬,他亦後先掛戰袍。既是相逢須仔細,莫教失手在元朝。番人想罷眉頭皺,馬上縱橫問事苗。
嗯!元朝的兵主,爾可是血戰三年的皇甫敬麼?
元戎馬上聽招呼,帶住絲韁看若何。只見番邦人馬動,戰船千號走如梭。幡旗浩浩沖霄漢,劍戟森森映海波。甲亮盔明諸戰將,頭揚尾擺眾征駝。居中擁定番邦帥,狀若天神蓋世少。但見他,蓮瓣金盔搖雉羽,明珠映額吐光鮮。身披柳葉連環甲,腰束楊枝九股繩。一方金印胸前掛,八面紅旗背後擎。寶劍銀槍隨暗佩,強弓利箭緊隨身。面如紫玉生光采,目若明珠有異神。濃眉兩道橫侵鬢,五綹長須自蓋唇。凜凜身材長八尺,金錘雙舉貌猙猙。元戎看罷番邦帥,按定鋼槍應一聲。
朝鮮的將士聽者:本帥正是皇甫亭山。今奉天朝的聖旨,特來征伐朝鮮。爾可是領兵的主將麼?請我當先,有何話說?
鄔帥聞言應道然,元朝兵主聽根緣。近聞世祖歸天后,新主登基不用賢。故此國王興兵馬,拜吾為將出朝鮮。久聞元帥功勞重,血戰三年定遠邊。今既相逢須動手,試試爾,英雄武藝可周全。休怠慢,勿遲延,見過輸贏好佔先。爾若今朝輸與我,永無名姓世間傳。朝鮮元帥言方畢,皇甫亭山變怒顏。
啊唷匹夫,好生大膽!放過馬來,與我見過輸贏。
元戎一擺紫金槍,數百樓船走得忙。馬蕩鑾鈴齊踴躍,人搖甲葉盡叮噹。總兵衛煥當先殺,踹入朝鮮隊內行。凜凜威風催戰馬,騰騰殺氣舞鋼槍。番兵過處皆流血,戰將逢時盡帶傷。合部將官齊奮勇,提刀躍馬走東洋。番官慌亂忙迎敵,劍戟齊揚共抵擋。皇甫元戎心大怒,提槍飛馬動寒光。
啊唷,番奴休走,吃我一槍!
紅纓戟杆刺當胸,急似流星起似龍。鄔帥舉錘忙架過,噹啷啷,震開虎口血流紅。誇俊傑,贊英雄,不枉名傳皇甫公。兩柄金錘朝下打,一來一往大交鋒。槍如怪蟒周身繞,錘似流星撲面沖。滾滾寒光生殺氣,紛紛冷露動邊風。只在左肩和右臂,不離後背與前胸。戰馬奔騰皆踴躍,征人奮勇逞英雄。咚咚鼓點翻長浪,陣陣笳聲響遠空。皇甫元戎施舊藝,紫金槍法弄神通。紅纓一晃更門戶,直刺番邦鄔總戎。但見他,催開寶馬施威武,一片紅纓風裡旋。滾滾寒光飛雪影,森森冷氣湧泉源。烏龍盤住周身繞,白蟒翻波滿頸纏。槍法絲毫無破綻,只殺得,番人無法取飛磚。忙中一刺呼聲著,穿透征駒顧盼間。
話說皇甫敬一槍刺中征駒,那匹馬悲嚎了一聲,馱著鄔元帥一縱,落下東洋大海去了。番將亂喊道:啊唷,不好了!不好了!俺家的元帥跌下海中,快救要緊!
一聲呐喊盡彷徨,將士兵丁手腳忙。亂亂哄哄齊搭救,高呼帥主抱船幫。滔滔海水翻波浪,大眾兒郎著了忙。皇甫元戎心大悅,催騎搖動紫金槍。喝聲諸將休遲慢,大踹飛舟勇莫當。
啊唷妙啊,仗著帥爺的虎威,快奪戰船要緊!
諸將歡聲一口齊,提戎亂砍不遲疑。鋼刀落處人頭落,長戟挑時血水流。元戎一見心歡喜,抖抖精神顯虎儀。手內金槍揮得緊,如飛磕馬發征蹄。平空跳過中軍內,立斬船頭坐纛旗。
話說皇甫敬,擺金槍,騎白馬,跳過朝鮮的船上,砍倒帥字牌,挑去中軍帳,猶如嘯風的猛虎,跳浪的蛟龍。
白馬金槍不暫延,盤旋踴躍顯威嚴。人如猛虎風中滾,馬似蛟龍浪裡翻。片片紅旗隨水泛,紛紛鐵甲滿舟填。橫槍跨馬如飛走,殺一船來奪一船。好一個,無敵英雄皇甫敬,只殺得,屍漂萬里血漫漫。元朝人馬齊施勇,外國兒郎死萬千。皇甫元戎心激烈,抬頭舉目望遙天。風吹暮雲繞遠樹,一輪殘日落層岩。喝聲部下收兵罷,,三棒金鑼得勝還。將士紛紛歸部下,舟船蕩蕩返城前。元戎全勝回疆界,喜壞將軍殷耀先。拜賀帥爺忙跪接,恭迎入府大開筵。慶功盡獻三杯酒,皇甫元戎心內歡。兩日交鋒俱得勝,看來容易定朝鮮。出征已是時光久,未知道,尹氏娘兒身可安。為國忘家我不怨,但愁當世有權奸。元戎略起思鄉念,便覺眉頭放不寬。住表登州城內事,且言鄔帥在波間。身隨戰馬頻臨海,抱住船幫始得全。軍士爭先齊救起,渾身盔甲水中寒。駕舟竟返沙門島,神武真人接入船。驚得半生還半死,不能助戰到軍前。方才道士提人馬,皇甫元戎早已還。因此遲延難救拔,鄔元帥,出兵不利大羞慚。陣前身落東洋海,袖裡惟留大塊磚。寶貝失遺深可惜,軍威挫損更堪慚。心中不覺重重怒,暴跳如雷氣貫天。神武真人微冷笑,叫聲元帥免愁煩。養軍幾日何妨礙,選個良辰到陣前。元帥仍然和彼戰,待山人,親身隨你也偷觀。若能趁個良機會,管把元人一力拴。大料登州容易破,元帥何用皺眉端。朝鮮兵主心歡喜,傳令停戈三四天。養得軍中無損折,再提人馬破城垣。一聲令下人心悅,歇息三天再放船。自古時光容易過,早臨九月盡期邊。
話說鄔必凱停戈三日,已到九月盡期。便帶領雄兵一萬,戰船千號,從沙門島一直殺將過來。早有守城軍如飛入報,啟帥爺得知:城外有朝鮮的元帥率領兵馬討戰,乞軍令定奪。皇甫敬喝聲退下,遂率領衛煥等一班戰將,下海交鋒。一見鄔元帥,不覺哈哈大笑一聲:鄔公,爾受驚了。那一天跌下海中可保得尊軀無恙?
番帥聞言怒滿胸,登時羞得面通紅。金錘按下忙回手,就把飛磚祭在空。大喚一聲觀寶貝,元帥抬頭望雲中。但見袖間飛一物,光分五色起寒風。方方一塊如端硯,照頂飛來勢派凶。皇甫元戎心大駭,原來番帥有神通。袖飛彩石相傷我,只恐今朝一命空。住說軍師神力大,暗中觀看怒重重。仙人前日曾言過,悄地相擒皇甫公。竟敢無端欺負我,自將彩石祭空中。癡心妄想成何用,今日還須我立功。莫怪仙人來破法,只因爾,軍前太覺逞英雄。真人想罷忙施展,念咒三回劍暗空。只見飛磚朝裡打,慌忙按住變顏容。
啊唷奇怪,這飛磚為何無驗了?竟被匹夫逃過!
番帥收磚袖裡藏,雙錘齊舉響叮噹。喝聲元帥來交戰,試試誰強誰不強。皇甫元戎心大悅,分明天帝保安康。催白馬,擺金槍,直取番人勇莫當。笑喚匹夫休妄想,小磚焉能把人傷。今朝須要當心戰,再落東洋命也亡。番帥羞慚心大怒,一來一往顯鷹揚。征騎亂轉如風勢,戰器交加似電光。城上鼓聲敲得急,船頭旗影展來忙。來往盤旋三四合,軍師暗地喜非常。
啊唷妙啊,此時正好下手,待貧道來擒他便了。
神武真人心內歡,登時暗地弄才能。輕輕跳過船頭板,抖抖精神向上行。心內叫聲吾得也,攔腰一把抱將軍。平空拖下追風馬,立獲忠心赤膽人。衛煥總兵心大駭,一聲高呼督三軍。休怠慢,莫留停,元帥遭傷活不成。頃刻八方搖鐵甲,登時四面蕩金鈴。戰船方近分明過,元帥猶如身被擒。寶帶斜拖無力氣,征袍半掩少精神。橫槍回首睜睛看,大喚何人敢將擒?衛煥總兵心駭異,提戈躍馬上船行。未曾相近元戎體,早見那,神武真人現了形。衛煥總兵忙立住,槍遮頸項看分明。但見他,魚尾金冠是道家,長袍拖地起雲霞。腰間寶帶雙條束,手內青鋒一柄拿。貌若仙翁真可敬,胸藏道法果堪誇。力擒皇甫督元帥,一磕雕鞍把馬加。喊聲誰敢來相救,認認軍師一道家。言訖喃喃忙念咒,衛將軍,登時不動步難加。
話說衛總兵方欲向前救護,已被神武真人用定身法定住。早見鄔元帥揮動人馬,綁下皇甫敬與衛煥,然後大殺一陣。可憐元朝一萬雄兵,個個亡於海內。
諸兵無主盡遭殘,血水長流萬里翻。將出入城逃性命,戰船大半屬朝鮮。元戎被獲軍心亂,嚇倒登州殷耀先。告急文書申撫院,巡撫守汛保平安。不言求救登州事,且表番邦得勝還。神武真人施法力,生擒將帥喜非凡。金鼓敲時軍踴躍,凱歌唱處將欣然。紛紛複近沙門島,鄔帥軍師坐大船。列班左右刀斧手,飛傳皇甫出中間。
卻說皇甫敬忽遭擒獲,不覺又驚又怒,自分不能展手,叫一聲世祖皇爺呀,微臣辜負天恩了!
江陵縣裡產微才,荷感垂恩取上才。位到封疆真自愧,略無寸功報涓埃。今因我主綸音下,故統雄兵出外來。指望掃平諸遠寇,何期不得遂胸懷。前朝得勝今朝敗,自信無才不足哀。事到其間何必論,皇甫敬,惟將一命赴泉台。元戎言到傷心處,長歎三聲淚滿懷。回思妻子難明說,腸斷無言叫痛哉。
啊唷!尹氏夫人啊,你好生命苦!
年少新婚就別離,三年血戰掛征衣。自來出鎮雲南地,好女佳兒膝下依。自想齊全堪指望,偏逢新主又登基。一封王詔為元帥,鄉里流連別髮妻。還道相逢應有日,誰知見面竟無期。今朝我在邊庭死,遠方魂,不見賢妻著孝衣。
啊唷夫人呀,但願爾訓成子女,以了天年。
多虧天意賜育英,不絕孤單皇甫門。兒有大才堪報國,女多善德可酬親。惟祈宗祖陰相佑,不使娘兒禍及身。若得聖君憐戰士,我賢妻,可為清白正家聲。如其不識夫君志,定使征親淚滿襟。咳,皇天啊!皇甫亭山不憚勞,忘家報國掛征袍。夜行敢冒霜威重,強戰甯辭水浪高。這無非,圖報先皇元世祖,以為不負我天朝。誰知今日身遭獲,無複提戈走外邦。一旦飛災真可歎,千秋大恨不能消。亭山不日難施展,只不過,自刎青鋒劍一條。元帥言完心甚怒,仰天長歎皺眉梢。總兵衛煥同遭綁,壯志沖空怒不消。
啊唷,傷哉!俺本丈夫生於世問,實指望全忠全孝,到今朝反落在妖道之手,好慘呀!
相拋孤女千軍功,只為家貧望顯榮。一則希圖酬聖主,武人報效在交鋒。誰知不幸逢妖道,長侍君王一旦空。衛振宗,視死如歸何足懼;苦只苦,深閨孤女失三從。幼女失母惟隨嬸,我只為,續娶還防情性凶。故今女兒依叔母,也虧她,學成武藝與針工。今年十七猶無偶,專盼親回故里中。今日不期遭此禍,叫我那,勇娥愛女怎生終。總兵說到傷心處,不覺慘然淚滿容。回喚帥爺休歎息,吾當同志死刀鋒。英雄結果終如此,你我惟存一點忠。元帥欣然言正是,好將名姓表清風。正然相對淒涼處,番將傳呼見總戎。勇士一班忙動手,霎時推入大船中。
話說眾番兵把元朝的元帥推到中軍船內。只見鄔必凱與神武真人端然正坐,兩邊排列得刀槍密密,劍戟森森。鄔元帥一見,不覺重重大怒,喝一聲:皇甫敬,你也有就擒之日!還不低頭跪下,更待如何?
皇甫元戎聽一言,雙眉一皺怒沖天。喝聲逆賊休無禮,認認將軍豈等閒。今日被擒惟一死,豈能屈膝在軍前。休亂語,莫胡言,快取青鋒劍一函。王事不成無所恨,征魂斷欲返幽燕。元戎言說衝衝怒,衛煥高呼不可延。我等只求三尺劍,元臣安得跪番官。爾今朝,自誇得有威風大;倒只怕,將死兵亡在眼前。吾與元帥同死後,少不得,天兵再到破朝鮮。總兵言訖微微笑,仰面長籲呼上天。今日我亡刀劍下,願教元室免烽煙。中軍大惱鄔元帥,喝令兵丁快上前。速綁元人同斬首,好將他,一腔鮮血付吾餐。百余勇士齊聲應,亂亂哄哄趕上前。神武軍師心內急,慌忙出位口開言。
啊唷,諸軍住手!元帥爺刀下留人。
一聲叫住眾兵丁,神武軍師暗暗論。我看元朝皇甫敬,天星一轉是賢人。雖然今日遭擒獲,擅殺忠良我罪深。不若解回憑國主,若生若死好調停。軍師想罷忙開口,元帥須聽貧道雲。若論中華皇甫敬,他本是,南征北討一能人。今朝喜得生擒返,也算朝鮮福不輕,理合留生解京去,為什麼,輕輕殺死不邀恩。總然報捷難憑信,國主應疑不是真。平素常誇皇甫敬,世間無敵一將軍。出兵時節曾相囑,若遇其人要小心。今幸擒來該押解,也見我,元帥軍師不讓人。如若軍前來斬首,國王不信反相輕。山人諫阻求垂准,莫斬亭山衛煥們。神武真人言已畢,鄔元帥,回嗔作喜叫消停。霎時押下忠良將,打點囚車要解行。護送番兵三百個,腳鐐手拷二忠臣。羽書一道差官報,下落長船跨海行。皇甫元戎遭患難,可憐無處展才情。生於異域心慚愧,死入陰司力不能。面面番人堪下淚,聲聲牧馬更傷心。封疆大任非常客,遇難無如一庶民。一點忠心惟欲死,滿腔壯志不求生。手無寸鐵難捐命,絕食捐身立定心。一夜有風行不得,拋錨系纜暫消停。元戎坐在囚車內,轉覺淒涼兩淚傾。海上風波真可駭,人間忠孝未能成。願天賜我青鋒劍,以作微軀報國忠。皇甫亭山心慘切,壯懷激烈淚沾襟。悠悠夜入南柯夢,獨立船頭望海門。忽見雲中仙女現,輕輕落下兩紅燈。青衣侍女分排立,擁定空中三個人。彩服宮裙容美麗,珠冠霞帔貌精神。端然而立行雲內,手點他頭問一聲。
嗯!元朝的皇甫敬,爾可聽真:俺本天妃娘娘是也,今夜特來指點于汝,萬勿迷而不悟。爾可竟到朝鮮國內,耐等三年,自有你兒女提兵相救。將軍若聽我言,可保得災消難滿,骨肉團圓。
言訖登時散異香,紅燈去遠路茫茫。數聲牧馬驚殘夢,魂返囚車意轉傷。半信半疑猶欲死,只聞船外喊聲忙。眾兵喧說天妃到,兩盞紅燈放遠光。定是海中風浪起,娘娘到此救災殃。元戎見說心驚駭,略放雙眉暗忖量。本帥征東遭此辱,故思絕食早身亡。天紀托夢真奇怪,莫非吾,還得消災返帝邦。兒女果然都會武,他年一定救椿堂。荷蒙聖母來相告,且寄餘生在外邦。若得兩兒征異域,皇甫敬,再圖報效我君王。亭山想罷心稍定,暗向知音訴曲腸。衛煥總兵同一志,若遭淩辱再身亡。當時元帥勉餐飯,忍氣吞聲到外邦。一路風霜休細表,朝鮮已到暗神傷。
話說差官一到朝鮮,先把軍師的保本呈明,又將夜戰輸贏細奏。國王展開一觀,大悅道:啊唷,妙呀!一個無敵英雄竟被俺軍師拿住也,算得萬千之喜了。真人就無本保,孤家也要他投降。
分付差官且下朝,傳言召入兩英豪。亭山衛煥齊齊進,只見番邦氣色高。寶殿開時宮扇動,珠簾垂處禦香飄。國王端坐盤龍椅,番將分班掛錦袍。文武官員皆侍立,巍巍不讓大元朝。一觀二位英雄進,勇士高呼跪殿僚。皇甫元戎心大怒,總兵衛煥皺眉梢。國王一見忠良將,出位含歡道事苗。
啊呀,皇甫亭山來了?孤家三生有幸。
三年血戰有英名,孤在朝鮮愛慕深。今得相逢真可幸,願將軍,投降我國作朝臣。孤家與你稱兄弟,列土封侯掌萬兵。如若賢卿真降順,寡人斷不起疑心。朝鮮不似元天子,件件從寬治罪輕。汝若真心降順我,後來有犯不生嗔。投明棄暗從來語,惟願將軍勿逆人。國王言完呼去綁,快將冠帶賜賢臣。亭山頃刻松繩索,上下渾身頓覺輕。一見國王如此說,虎威聊得減三分。倒身盤坐丹墀下,向上長呼叫一聲。
朝鮮的國王,聽我道來:
已在元朝授一官,豈能拋主抱羞慚。今朝我若貪王位,豈不怕,千載汙名作笑談。君言投降行不得,暫祈早早賜成全。國王如是英明主,倒不如,兩地從和保遠年。勝敗從來天意定,豈宜肆志起烽煙。況兼我國英才廣,自有忠良保大元。國王若是真明主,緣情赦返莫遲延。執迷不悟天兵到,惟只怕,玉石俱焚難保全。皇甫亭山唯一死,國王休用勸降言。元戎說罷長籲氣,怒煞番邦合殿官。武將倫奎睜怒目,文臣舉祖整高冠。齊呼國主何須問,綁出朝門快斬完。速取心肝來下酒,急將首級把竿懸。國王座上微微笑,變色開言就指揮。善講不聽須惡語,速拿二將下南牢。三餐自有粗糧食,每日須將鐵縲連。五十兵丁相看守,輪流坐夜更加嚴。如其失察他尋死,罪坐諸兵定不寬。一旨下來人準備,立時推出二英賢。紛紛推入南牢內,真個是,閉戶無光不見天。慘慘陰風生暗壁,沉沉怨氣起身邊。遭刑人眾同悲泣,一片傷心實可憐。堅固鐵環門兩扇,方方一屋地多偏。並無床帳安身處,四壁蕭蕭蛛網連。元帥總戎隨地坐,囚糧分食不周全。兵丁看守多嚴緊,器用全無沒一般。身在囹圄惟對泣,這般患難幾時完。天朝骨肉離難會,異域風霜又一天。半夜思量悲切切,終宵寂寞淚沾沾。忠心不改甯常苦,義氣長存對上天。縱使長囚逃不去,心間煩惱總不言。眼看天色明仍暗,已覺時光曉色鮮。受盡淒涼心不怨,時將長歎向蒼天。願能早應天紀夢,免使英雄感壯年。皇甫元戎和衛煥,從今受苦在牢邊。若還要出朝鮮國,除非是,姊弟提兵到陣前。按下忠臣皇甫敬,且言告急上幽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