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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讖門(2)


  孟津詩人李讀字長源。一日自孟津訪魏仲先曰:「數宿前有人在床下誦曰:『行到水窮處,未知天盡時。』予斥其誤曰,豈非『坐看雲起時』耶?答曰:『此雲安能起也?』茲必死期,故來相別。」痛飲數日而卒。《古今詩話》

  丁晉公總章聖陵事,翰林學士李維援其親識為挽郎,懇請于晉公曰:「更在陶鑄。」丁應聲曰:「隔鑄複陶鑄,齋郎又挽郎。自然堪下淚,何必到斜陽!」未幾丁敗。

  張唐卿進士第一人登科,期集于興國寺,題詩句於壁曰:「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有人續雲:「君看姚曄並梁固,不得朝官未可知。」後果終於京官。

  趙嘏嘗有詩雲:「早晚粗酬身事了,水邊歸去一閒人。」止于渭南尉,以其精于詩,時謂之趙渭南,如韋蘇州雲。

  孫秀既恨石崇不與綠珠,又憾潘嶽昔遇不以禮。複遭遇晉惠帝,遂同日收石崇、歐陽建、潘嶽送市。石謂潘曰:「安仁複爾耶?」潘曰,「可謂『白首同歸』也。」潘《金穀集》雲:「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亦其讖也。

  庾亮出石頭城,百姓歌于岸上曰:「庾公上武昌,翩翩如飛鳥。庾公還揚州,白馬牽旒旐。」果尋卒。

  來鵬詩思清麗,韋岫尚書常愛其才。游蜀,夏課卷中有雲:「一夜綠荷風剪破,賺他秋雨不成珠。」識者以為不祥,是年果失志。

  丁晉公自崖召還,有《寄友人》詩曰:「九萬里鵬重出海,一千年鶴再歸巢。」句健意清。然議者曰:謂鵬處於海為得地,出海則失水;鶴返其巢,則不能翱翔矣。卒如其說。又扈從東封,嘗聞奈何、黑水,人間陰獄也,感其事而為詩曰:「黑水溪旁聊駐馬,奈何岸上試回頭。高崖昏處是陰獄,須信人生到此休。」非佳兆也。

  丁晉公為侍中時,嘗作詩曰:「千金家累非良寶,一品官高是強名。」未幾奪爵籍沒。初釋褐為饒悴,同年白稹為判官。稹一日以片紙假緡伍鐶於公,公笑日:「榜下新婚京國富室,豈無半千質物耶?懼我撓之故矯耳。」于簡尾書一絕戲之曰:「欺天行止吾何有,立地機關子太乖。五百青蚨兩家闕,赤洪崖打白洪崖。」朱崖之行兆於此。

  蘇子美失意,秋日登蘇之閻疑此字為閶。——惡人谷珠樓注門雲:「年光冉冉催人老,雲物涓涓又變秋。家在鳳凰城闕下,江山何事苦相留!」又書其旁雲:「江山留人也,人留江山也?」卒不用,亦詩之讖。

  鄭毅夫罷禁林,行次南都遇雨,為二篇曰:「雨聲飄斷忽南去,雲勢旋生從北流。應料涼風消息近,蕭蕭已在樹梢頭。」又曰:「榴火燒空未擬休,忽驚快雨破清秋。晚雲淡淡趁落日,只到楚江南岸頭。」僧文瑩見之,訝其氣不振,解錢塘,赴青社,卒楚州。

  崔玄諫議有子名勉,與趙叔平同年登第,轉大理評事。過天津橋墜馬。時集賢韓公與趙同為開封府推官。韓,崔婿也。聞其墜馬,遽往視之,但嘔血不止。數日館于韓舍,因作詩曰:「身隨花露重,命逐藕絲輕。明朝風雨霽,歸路在三清。」明日果卒,時有微風細雨。

  盧多遜方丱角,其父攜就雲陽觀小學,與群兒見廢壇上有古簽一筒,競往抽之為戲。多遜尚未識字,抽一簽歸示其父,詞曰:「身出中書堂,須因天水白。登仙五十二,終為蓬島客。」父見之,頗意以為吉兆。迨作相,與秦王事故敗,始因遣堂吏趙白,遂竄南荒,卒于朱崖,年五十二。無一字之差。並同前

  嚴惲字子重,善為詩,嘗有詩雲:「春光冉冉歸何處,更向花前把酒杯。盡日問花花不語,為誰零落為誰開?」累舉不第,卒于吳中。《南部新書》

  汝州劉廷芝,字希夷,苦篇詠,善為閨帷之作。訶哀多似古調,體勢與時不合,遂不為人所重。希夷美姿貌,善彈琵琶,好酒色,落魄不拘常俗。為《白頭吟》,忽作一聯語曰:「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誰複在?」既而複歎曰:「我此語似讖。石崇曰『白首同所歸』,複何所異?」乃除之,複作二句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複歎曰:「死生有命,豈複由此!」乃並留前句作詩,後歲餘為奸人所害。[《大唐新語》卷八]

  隋長壽年中,有鄭州鄭蜀賓,風流名士,頗善五言,蹉跎鄉閭,不求聞達。垂掛冠,選授江左一尉。臨去,賓友祖餞,至上東門,留別曰:「畏途方萬里,生涯近百年。不知將白首,何處入黃泉!」酒酣自詠,聲調哀蹙,合坐嗚咽,卒於官。時人比之劉廷芝。同前

  寇萊公初為密學,方年少得意,偶撰《江南曲》,其句有「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日暮江頭一望時,愁情不斷如春水」之類,音皆悽愴。末年果南遷。《拾遺》

  孫咸,不知何許人,而長於預知災異,又善為詩。開寶初,客於九江,因遊廬山,有詩留題九天使者廟雲:「獨入玄宮禮至真,焚香不為賤貧身。秦淮兩岸沙埋骨,湓浦千家血染塵。廬阜煙霞誰是主,虎溪風月屬何人?九江太守勤王事,好放天兵渡要津。」不逾數年,金陵板蕩,九江重圍,人受塗炭,並應此詩。咸後卒於南昌,眾人棄屍于江中,溯流而上,鹹異之。

  蘇易簡罷翰林學士以禮部侍郎知南陽日,年未四十,屢有閑冷之歎。有老僧獨處外城古寺,通儒術,能詩,故公與詩曰:「憔悴今年三十六,與師氣味不爭多。」未幾而卒。

  二宋以文章齊名天下。子京守蜀日作詩三百,名曰《猥稿》,有「碧雲謾有三年信,明月空為兩地愁。」後卒不入兩地,人以為詩讖。

  王元澤少時作《白苧行》,有雲:「君心莫厭頻歡樂,請看雲間日西入。」議者謂美則美矣,然日西光景無多,近乎讖。果不永壽。

  王鼎,湖湘人,字則之,多游江左,有洪州西山詩雲:「林泉空有東西路,風月難尋十二家。」議者謂必無名第,後果然。嘗作《鸂鶒》詩雲:「棲息應難近小池,性靈閒雅眾禽希。蒲洲日暖依花立,漁浦煙深貼浪飛。遺羽參差沾水沫,餘蹤稠疊印苔衣。晚來林徑微風起,何處相呼著對歸。」

  狄渙《孤雁》雲:「更無聲接續,空有影相隨。」聞此句者皆雲必無後,果如其言。並同前

  陳無己賦《高軒過》詩雲:「晚知書畫真有益,卻怪歲月來無多。」不數月遂卒。《王直方詩話》

  秦少游紹聖初請外,以校勘為杭倅,方至楚泗間,有詩雲:「平生逋欠僧房睡,准擬如今處處還。」詩成之明日,以言者落職監處州酒,人以為詩讖。

  東坡有《送戴蒙赴成都玉局觀》詩雲:「莫欺老病未歸身,玉局他年第幾人。」又有《過嶺》一篇雲:「劍南西望七千里,乘興真為玉局遊。」後卒於是觀。

  方元修字時敏,一日與楊信祖、饒次守過餘,坐中分題,人以姓為韻,而楊有「共約城南方」之句。後數日,錄此唱和於前,忽有一同人讀雲「共釣城南方」,蓋釣字以約字草不相辨而讀者誤之。時敏大以為惡。不三日,其父省中歸,暴卒。後數月,其母亦亡。並同前

  範攄處士有子七歲,作《隱者》詩雲:「掃葉隨風便,澆花趁日陰。」方幹聞之曰:「此可入室。」又作《夏景》詩雲:「閑雲生不雨,病葉落非秋。」幹曰:「必不壽。」隔歲而卒。後有歐陽彬之子稚齒作《田父》詩雲:「桑柘殘陽裡,兒孫落葉中。」廖凝見之曰:「可惜天才,同范氏之子!」尋亦卒。《郡閣雅淡》

  高若拙善詩,從誨辟於幕下,嘗作《中秋不見月》雲:「人間雖不見,天外自分明。」從誨覽之,謂賓佐曰:「此詩雖好,不利於己,將來但恐喪明。」後果如其言。《大定錄》

  王元之嘗作《病鶴》雲:「埋瘞肯同鸚鵡塚,飛鳴不到鳳凰池。」其文學才藻登金門、玉堂不為難也。竟不至其地,見於是矣。《青瑣集》

  張□字退翁,都下人,有《言懷》詩雲:「命交隨分樂,天賜一生閑。」場屋有聲而不第,亦詩之讖。

  王寂,都下人,重信義,少然諾。嘗撫劍鋏為之歌曰:「人間冉冉混塵埃,身後身前事莫猜。早悟浮生都是夢,當時悔向夢中來。」又曰:「當年籲氣謾如虹,回首都歸冷笑中。翠玉峰前好歸去,可憐三十二秋風。」時寂年三十二。明年,寂知事莫非前定,笑出都門而去,至太行驛舍暴卒。在仕者遂葬於西崦下。並同前

  徐振甫,興化軍人,居朝京門外。未第時讖曰:「折著屋,爛著椽,朝京門外出狀元。」振甫將第而門果壞。黃裳道夫,南劍州人,家居龍溝,未第間有讖曰:「掘龍溝,出龍頭。」道夫將第而溝果修浚。興化軍有壺公山,讖雲:「壺公山若斷,莆田朱紫半。水繞壺公山,此時方好看。」蔡君謨興水利灌民田,引水繞壺公山,登第者比,前在朝廷者半朱紫矣。《搜神秘覽》

  韓魏公起堂于北池上,效樂天,因名曰醉白堂。五月堂成,公賦詩二篇,其一卒章雲:「《霓裳》時事非吾事,且學熏酣石上眠。」自爾寢疾,以六月二十五日薨,此詩遂為絕筆。既而神廟遣使特為石藏以葬,始悟「石上眠」之句若讖雲。公薨,士大夫恨勳德之難名,知與不知,皆為泫然而歎曰:「天何不為我留歐陽公為魏公作志文而後死也!」《韓魏公別錄》

  鄭毅夫守杭,題僧文瑩所居壁雲:「西湖頻送客,綠波舟楫輕。春入蘿徑靜,浪花翻遠晴。」又雲:「東風江雲北飛燕,同寄青春不相見。」又《題杭郡閣》雲:「雨影橫殘紅,秋容陰映日。寒江帶暮流,曉角穿雲出。峰藏翠如織,宿鳥去無跡。封書寄所懷,聊托金門翼。」時頗訝其氣象不遠。後解杭麾,將赴青社,以病泊舟楚州而卒。其語已兆於先矣。《玉壺清話》

  鄭毅夫登科,嘗作詩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或人雲:「一日長安花看盡,意已足矣。」毅夫終於內相,亦其讖也。《雲齋廣錄》 《青箱雜記》為孟東野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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