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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誤失小衙內

  
  「總批 :此篇為未、雷二人合傳。前半忽作香致之調,後半別成跳脫之筆,真是才子腕下,無所不有。

  寫雷橫孝母,不須繁辭,只落落數筆,便活畫出一個孝子。寫朱仝不肯做強盜,亦不須繁辭,只落落數筆,便直提出一副清白肚腸。笑宋江傳中,越說得真切,越哭得悲痛,越顯其忤逆不肖;越要尊朝廷,守父教,矜名節,愛身體,越見其以做強盜為性命也。人雲:甯犯武人刀,莫犯文人筆。信哉!

  景之奇幻者,鏡中看鏡;情之奇幻者,夢中圓夢;文之奇幻者,評話中說評話。如豫章城雙漸趕蘇卿,真對妙景,焚妙香,運妙心,伸妙腕,蘸妙墨,落妙紙,成此妙裁也。雖然,不可無一,不可有二。江瑤柱連食,當複口臭,何今之弄筆小兒學之至十百,卒未休也。

  豫章城雙漸趕蘇卿,妙絕處正在只標題目,便使後人讀之,如水中花影,簾裡美人,意中早已分明,眼底正自分明不出。若使當時真盡說出,亦複何味耶?

  雷橫母曰:「老身年紀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此一語,字字自說母之愛兒,卻字字說出兒之事母。何也?夫人老至六十之際,大都百無一能,惟知仰食其子。子與之食,則得食;子不與之食,則不得食者也。

  子與之衣服錢物,則可以至人之前;子不與之衣服錢物,則不敢以至人之前者也。其眼睜睜地只看孩兒,正如初生小兒眼睜睜地只看母乳,豈曰求報,亦其勢則然矣。乃天下之老人,吾每見其垂首向壁,不來眼睜睜地看其孩兒者,無他,眼睜睜看一日,而不應,是其心悲可知也。明日又眼睜睜看一日,而又不應,是其心疑可知也。又明日又眼睜睜看一日,而終又不應,是其心夫而後永自決絕,誓於此生不復來看,何者?為其無益也!今雷橫獨令其母眼睜睜地無日不看,然則其日日之承伺顏色、奉接意思為何如哉!《陳情表》曰:「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雷橫之母亦曰:「若是這個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悲哉!仁孝之聲,請之如聞夜猿矣!」


  話說宋江主張一丈青與王英配為夫婦,眾人都稱讚宋公明仁德,當日又設席慶賀。正飲宴間,只見朱貴酒店裡使人上山來,報道:「林子前大路上一夥客人經過,小嘍囉出去攔截,數內一個稱是鄆城縣都頭雷橫。朱頭領邀請住了,見在店裡飲分例酒食,先使小校報知。」「眉批: 前不接,後不續,忽然一現,如院本之楔子。」晁蓋、宋江聽了大喜,隨即同軍師吳用三個下山迎接。「異數。」朱貴早把船送至金沙灘上岸。宋江見了,慌忙下拜,「寫宋江獨拜,何以處晁蓋?咄咄之色,我不欲讀。」道:「久別尊顏,常切思想。今日緣何經過賤處?」雷橫連忙答禮道:「小弟蒙本縣差遣往東昌府公幹回來,經過路口,小嘍囉攔討買路錢,小弟提起賤名,因此朱兄堅意留住。」宋江道:「天與之幸!」請到大寨,教眾頭領都相見了,置酒管待。一連住了五日,每日與宋江閒話。晁蓋動問 朱仝消息。「晁蓋直性人,至今未見雷橫好處,故又獨問朱仝,寫得性情都有,然其實是借此一筆,為下作引也。」雷橫答道:「朱仝見今參做本縣當牢節級,「先放在此,筆法最好。」新任知縣好生歡喜。」宋江宛曲把話來說雷橫上山入夥。雷橫推辭:「老母年高,不能相從。待小弟送母終年之後,卻來相投。」「徒以有老母在。○正寫雷橫大孝,反顯宋江不端,妙筆。」雷橫當下拜辭了下山。宋江等再三苦留不住。眾頭領各以金帛相贈;宋江、晁蓋自不必說。雷橫得了一大包金銀下山,「亦先放此一筆,以見下文構闌中不是無錢使,俗子不知,遂為雷橫食指跳動也。」眾頭領都送至路口辭別,把船渡過大路,自回鄆城縣了,「山泊每清一番人馬,必換一番調遣,此忽將雷橫上山插放未及調遣之前,有雲斷月出之妙。」不在話下。

  且說晁蓋、宋江回至大寨聚義廳上,起請軍師吳學究定議山寨職事。吳用已與宋公明商議已定,「何至晁蓋不及與聞,筆筆寫宋江咄咄之色,令我更不欲讀。」次日會合眾頭領聽號令。「眉批: 此一段又是一篇大排調文字。」先撥外面守店頭領,宋江道:「上無晁蓋,下無吳用,人然竟是宋江獨說,只三字寫盡咄咄之色。」「孫新、顧大嫂原是開酒店之家,著令夫婦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別用。」「西山新店。○新人舊職。」再令時遷去幫助石勇,「北山新店,○新人添。」樂和去幫助朱貴,「東山舊店。○新人添。」鄭天壽「舊於鴨嘴灘下寨。」去幫助李立。「南山新店。○舊人舊職。」東西南北四座店內賣酒賣肉,每店內設有兩個頭領,招待四方入夥好漢。「酒店為一山眼目,故番番調遣,必先申之。」一丈青、王矮虎,後山下寨,監督馬匹。「王矮虎舊於鴨嘴灘下寨。○新職。」金沙灘小寨,童威、童猛弟兄兩個守把。「二童舊於西山新店。○舊人舊職。」鴨嘴灘小寨,鄒淵、鄒閏叔侄兩個守把。「新人舊職。」山前大路,黃信、燕順部領馬軍下寨守護。「舊人新職。」解珍、解寶守把山前第一關。「山前三座大關,舊令杜遷總行守把,今分。○新人新職。」杜遷、宋萬守把宛子城第二關。「宋萬舊于金沙灘下寨。○舊人舊職。」劉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關。「舊人新職。」阮家三雄守把山南水寨。「舊人舊職。」孟康仍前監造戰船。「新人舊職,未打祝家時替管。」李應、杜興、蔣敬總管山寨錢糧金帛。「蔣敬舊人舊職,李應、杜興新添。」陶宗旺、薜永監築梁山泊內城垣雁台。「陶宗旺舊人舊職,薛永舊人新添。」侯健專管監造衣袍鎧甲旌旗戰襖。「舊人舊職。」朱富 、宋清提調筵宴。「朱富舊收錢糧。○舊人舊職。」穆春、李雲監造屋宇、寨柵。「李雲舊人舊職,穆春舊管錢糧。」蕭讓、金大堅掌管一應賓客、書信、公文。「舊分今合。」裴宣專管軍政,司賞功罰罪。「新人新職。」其餘呂方、郭盛、孫立、歐鵬、鄧飛、楊林、白勝分調大寨八面安歇。「呂方、郭盛舊住忠義耳房,馬麟舊管戰船,白勝金沙灘下寨。」晁蓋、宋江、吳用居於山頂寨內。「中軍。」花榮、秦明居於山左寨內。「左軍。○舊人新職。」林沖、戴宗居於山右寨內。「右軍。○舊人新職。」李俊、李逵居於山前,「前軍。○舊人新職。」張橫、張順居於山後。「後軍。○舊人新職。」楊雄、石秀守護聚義廳兩側。」「新人新職,替呂方、郭盛。」一班頭領分撥已定,每日輪流一位頭領做筵宴慶賀。山寨體統甚是齊整。「每每一番大發放後,便有一篇大結束,巨筆如椽,肉眼不識。」

  再說雷橫離了梁山泊,背了包裹,提了樸刀,取路回到鄆城縣。到家參見老母,「一篇提綱。」更換些衣服,齎了回文,逕投縣裡來拜見了知縣,回了話,銷繳公文批帖,且自歸家暫歇;依舊每日縣中書畫卯酉,聽侯差使。因一日行到縣衙東首,只聽得背後有人叫道:「都頭幾時回來?」雷橫回過臉來看時,卻是本縣一個幫閒的李小二。「引子。」「眉批:前來無數雄奇震駭之篇,忽於此卷別作點染掩抑之調,如游太華歸,忽登虎丘也。」雷橫答道:「我卻才前日來家。」李小二道:「都頭出去了許多時,不知此處近日有個東京新來打踅的行院,「字法。」色藝雙絕,叫做白秀英。那妮子來參都頭,「反借此句,顯出雷橫已是縣裡出色人物。」卻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見在勾欄裡,說唱諸般品調。每日有那一般打散,「字法。」或是戲舞,「一般技藝。」或是吹彈,「又一般技藝。」或是歌唱,「又一般技藝,真說得耳熱腳癢。」賺得那人山人海價看。「稱述一句。」都頭如何不去看一看?「從臾一句。」端的是好個粉頭!」「又自家讚賞一句,聲聲口口,真令雷橫耳熱腳癢。」

  雷橫聽了,又遇心閑,「四字不但寫雷橫肯去之故,亦已先伏後文無錢之故矣。」便和那李小二到勾欄裡來看。只見門首掛著許多金字帳額,旗杆吊著等身靠背。入到裡面,便去青龍頭上「字法。」第一位坐了。「坐得不尷尬,便生出事來。」看戲臺上,卻做笑樂院本。「字法。」那李小二,人叢裡撇了雷橫,自出外面趕碗頭腦去了。「李小二既已引入,便隨手放去,妙。○字法。」院本下來,只見一個老兒「章法。」裹著磕腦兒頭巾,穿著一領茶褐羅衫,系一條皂絛,拿把扇子上來開科道:「字法。○龜形如畫。」「老漢是東京人氏,白玉喬的便是。如今年邁,只憑女兒秀英歌舞吹彈,普天下伏侍看官。」「句法。○七字其實妙語。」鑼聲響處,那白秀英早上戲臺,「章法。」參拜四方;「一。○好看。」拈起鑼棒,如撒豆般點動;「二。○好看。」拍下一聲界方,「三。○好看。」念出四句七言詩道:

  新鳥啾啾舊鳥歸,老羊贏瘦小羊肥。「定場詩只是尋常歎世語耳,卻偏直貫入雷橫雙耳,真是絕妙之筆。○第一句言子望母,第二句言母念子,天下豈有無母之人哉,讀之能不淚下也?」人生衣食真難事,「四句並不聯貫,而實聯貫入妙者,彼固以四句聯貫一篇,不在求四句之聯貫也。○第三句七字,說盡世界,又一樣淚下。」不及鴛鴦處處飛!「一二句刺入雷橫耳,第三句刺入合棚眾人耳,到第四句忽然轉到自家身上,顯出與知縣相好。只四句詩,便將一回情事羅撮出來,才子妙筆,有一無兩。○俗本失此一段,可謂食蛑蝤乃棄其整矣。○此書每每橫插詩歌,如五台亭裡、瓦官寺前、黃泥岡上、鴛鴦樓下,皆妙不可言。」

  雷橫聽了,喝聲采。「要知雷橫喝采,是動心前二句,不是感傷後二句也。○三字中並無一孝子字,而已活寫出孝子來。」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寫著這場話本,是一段風流蘊藉的格範,喚做『豫章城雙漸趕蘇卿。』」「我未見其書,只是題目,已文妙無雙矣。」說了開話又唱,唱了又說,「詳處極詳,省處極省。」合棚價眾人喝采不絕。那白秀英唱到務頭,「章法,字法。」這白玉喬按喝「字法。」道:「『雖無買馬博金藝,要動聽明監事人。』看官喝采是過去了,我兒,且下來。」「聲聲如畫。」這一回便是襯交鼓兒的院本。「字法。○笑樂院本既畢,又先話是交鼓院本,便令合棚眾人,不得不為纏頭,如耐庵自己每回住處,必用驚疑之筆,即其法也。」白秀英拿起盤子,指著道:「財門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過,旺地上行。「全副構欄語,句法字法都妙。」手到面前,休教空過。」「四字不過口頭便語,乃入下卻偏是空過,故妙不可言。」白玉喬道:「我兒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賞你。」「聲聲如畫。」白秀英托著盤子,先到雷橫面前。「青龍頭上第一座,絕倒。」雷橫便去身邊袋裡摸時,不想並無一文。「絕倒。○只並無一文四字,費耐庵無數心血。蓋直于山泊下來時,便寫一句得了一大包金銀,以表雷橫不同貧乞人之並無一文;又遇李小二時,再寫一句又值心閑,以表雷橫亦不謂自己身邊並無一文。如此便令上文青龍一座,既不夢夢,下文又羞又惱,都有因由也。若俗手亦複解寫並無一文四字,何曾少缺一點一畫,而彼此相較,遂如金泥,才與不才,豈計道裡!」雷橫道:「今日忘了,不曾帶得些出來,明日一發賞你。」白秀英笑道:「一笑不堪。」「『頭醋不釅二醋薄。』「乃至以合棚之罪歸之,不堪之甚,頭醋二醋,字法。」官人坐當其位,「四字尤其不堪。」可出個標首。」「字法。」雷橫通紅了面皮,道:「我一時不曾帶得出來,非是我捨不得。」白秀英道:「官人既是來聽唱,如何不記得帶錢出來?」「辨折得不堪之甚。」雷橫道:「我賞你三五兩銀子,也不打緊;卻恨今日忘記帶來。」白秀英道:「官人今日眼見一文也無,提甚三五兩銀子!「不堪之甚,惡毒之甚。」正是教俺『望梅止喝,』『畫餅充饑!』」「恰好妙對,聲聲院本。○句法。」白玉喬叫道:「章法。」「我兒,你自沒眼,不看城裡人村裡人,「罵女兒,卻是罵雷橫,妙妙。」只顧問他討甚麼!且過去問曉事的恩官「贊別人,卻又是罵雷橫,妙妙。」告個標首。」雷橫道:「我怎地不是曉事的?」白玉喬道:「你若省得這子弟門庭時,「字法。」狗頭上生角!」「不堪之甚,惡毒之甚。○句法。」眾人齊和起來。「旁襯一句,尤極不堪。○章法。」雷橫大怒,便罵道:「這忤奴,「字法。」怎敢辱我!」白玉喬道:「便罵你這三家村使牛的,「字法。」打甚麼緊!」有認得的,喝道:「使不得!這個是本縣雷都頭。」「此一襯卻定不可少。」白玉喬道:「只怕是『驢箸頭!』」「雷驢都筋頭字,隨口相混成句,惡毒不可言。」雷橫那裡忍耐得住,從坐椅上直跳下戲臺來揪住白玉喬,一拳一腳,便打得唇綻齒落。眾人見打得凶,都來解拆,又勸雷橫自回去了。勾欄裡人一哄盡散。

  原來這白秀英卻和那新任知縣衙舊在東京兩個來往,今日特地在鄆城縣開勾欄。「鴛鴦處處飛,斯言驗矣。」那花娘「字法。○李賀詩有花面丫頭四字,殊妙。」見父親被雷橫打了,又帶重傷,叫一乘轎子,逕到知縣衙內訴告:「雷橫毆打父親,攪散勾欄,意在欺騙奴家!」「好貨。」知縣聽了,大恕道:「好貨。」「快寫狀來!」這個喚做「枕邊靈。」「句法。」便教白玉喬寫了狀子,驗了傷痕,指定證見。本處縣裡有人都和雷橫好的,替他去知縣處打關節。怎當那婆娘守定在縣內,撒嬌撒癡,不由知縣不行;「一路都寫花娘有死之道。」立等知縣差人把雷橫捉拿到官,當廳責打,取了招狀,將具枷來枷了,押出去號令示眾。「第一段責枷。○逐段詳寫,以表雷橫一枷梢,非陡然性起,其由來者漸也。」那婆娘要逞好手,「寫花娘有死之道。」又去知縣行說了,定要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第二日,那婆娘再去做場,知縣卻教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第二段嚇令。」這一班禁子人等都是雷橫一般的公人,如何肯絣扒他。這婆娘尋思一會:「既是出名奈何了他,只是一怪!」「寫花娘有死之道。」走出勾欄門出茶坊裡坐下,叫禁子過去,發話道:「你們都和他有首尾,卻放他自在!知縣相公教你們絣扒他,你倒做人情!少刻我對知縣說了,看道奈何得你們也不!」禁子道:「娘子不必發怒,我們自去絣扒他便了。」白秀英道:「恁地時,我自將錢賞你。」禁子們只得來對雷橫說道:「兄長,沒奈何且胡亂絣一絣。」把雷橫絣扒在街上。「第三段絣扒。」

  人鬧裡,卻好雷橫的母親正來送飯;「新鳥啾啾,老羊贏瘦之言,又驗矣。」「眉批: 此篇將雷橫、朱仝分作兩段文字,第一段寫雷橫孝母是真孝,不比宋江孝父是假孝。」看見兒子吃他絣扒在那裡,便哭起來,罵那禁子們道:「你眾人也和我兒一般在衙門裡出入的人,「襯出美髯來。」錢財真這般好使!誰保得常沒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聽我說:我們卻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監定在這裡要絣,我們也沒做道理處。不時便要去和知縣說,苦害我們,因此上做不得面皮。」那婆婆道:「幾曾見原告人自監著被告號令的道理!」禁子們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縣來往得好,一句話便送了我們,因此兩難。」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罵,一頭先解絣扶,妙筆,妙筆,便放活雷橫手腳,生出下文情事來也。」一頭口裡罵道:「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自解了這索子,看他如今怎的!」白秀英卻在茶坊裡聽得,走將過來,便道:「你那老婢子卻才道甚麼!」那婆婆那裡有好氣,便指責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第四段大罵。」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白秀英大恕,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卻待掙扎,白秀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第五段毒打。○凡用五段文字,跌出一枷梢來。」這雷橫己是銜憤在心,又見母親吃打,一時怒從心發,「與前喝采句應。○俗本此處增雷橫大孝的人句。」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只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眾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來縣裡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知縣隨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廂官,拘喚裡正鄰佑人等,對屍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雷橫一面都招承了,並無難意,「徒以有老母在。」他娘自保領回家聽侯。把雷橫枷了,下在牢裡。當牢節級卻是美髯公 朱仝;「忽然轉出髯公。」見發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掃一間淨房,安頓了雷橫。少間,他娘來牢裡送飯,哭著哀告 朱仝道:「老身年紀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絕世妙文,絕世奇文,讀之乃覺陳情表不及其沉痛,天下豈有無母之人哉,讀之其能不淚下也。」望煩節級哥哥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這個孩兒,看覷,看覷!」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今後飯食,不必來送,「不是朱仝包辦,亦圖收住老娘也;設無此句,送飯何日是了。」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卻是重生父母!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絕世妙文,絕世奇文,陳情表不及沉痛。」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美髯生平一片之心。」老娘不必掛念。」那婆婆拜謝去了。 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極寫其難,以表朱仝。」又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節,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縣雖然愛 朱仝,只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廝催並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囚在牢裡,六十日限滿,斷結解上濟州。

  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卻教朱仝解送雷橫。「曲曲折折,生出事情來。」朱仝引了十數個小牢子,監押雷橫,離了鄆城縣。約行了十數裡地,見個酒店。 朱仝道:「合三句,是個專記在心者。」「我等眾人就此吃兩碗酒去。」眾人都到店裡吃酒。朱仝獨自帶過雷橫,只做水火,來後面僻靜處,開了枷,放了雷橫,「敘得直截爽快。」分付道:「賢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可謂子與子言孝矣,寫得妙絕。」星夜去別處逃難。這裡我自替你吃官司。」「髯真絕倫超群,寫來令人感激。」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了哥哥。」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縣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州裡,必是要你償命。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況兼我又無父母掛念,「惟孝子能知孝子,筆筆妙絕。○此語雷橫能得之于朱仝,而宋江不能得之于一時萬世者,則真假之別也。」家私盡可賠償。你顧前程萬里,快去。」雷橫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裡,收拾了細軟包裡,引了老母,「夾批(金眉批): 雷橫傳畢。」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徒以有老母在。」不在話下。

  卻說朱仝拿這空枷攛在草裡,「細。」卻出來對眾小牢子說道:「吃雷橫走了,卻是怎地好!」眾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裡捉!」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晌,料著雷橫去得遠了,卻引眾人來縣裡出首。 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被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願甘罪無辭。」「雷橫為母,朱仝為友,寫得一樣慷慨。○雷橫招承,並無難色,徒以有老母在。朱仝情願甘罪無辭,徒以吾友有老母在也。兩句合來,不過十數字,而其勢遂欲與史公遊俠諸傳分席爭雄,洵奇事也。」知縣本愛 朱仝,有心將就出脫他;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雷橫,知縣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將濟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裡使錢透了,卻解朱仝到濟州來。當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 朱仝只得帶上行枷。兩個防送公人領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家間自有人送衣服盤纏,先齎發了兩個公人。當下離了鄆城縣,迤邐望滄州橫海邵來,于路無話。

  到得滄州,入進城中,投州衙裡來,正值知府升廳。兩個公人押朱仝同在廳階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便教:「這個犯人休發下牢城營裡,只留在本府聽候使喚。」當下除了行枷,便與了回文,兩個公人相辭了自回。只說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廳前伺候呼喚。那滄州府裡,押番、虞侯,門子、承局,節級、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見朱仝和氣,因此上都歡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廳上坐堂,朱仝在階下待立。知府喚朱仝上廳問道:「你緣何放了雷橫,自遭配在這裡?」「句句寫出愛惜。」朱仝稟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橫;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被他走了。」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句句寫出愛惜。」朱仝道:「被原告人執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問得重了。」知府道:「雷橫如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卻把雷橫上項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見他孝道,為義氣上放了他?」「句句寫出愛惜之至。」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

  正問之間,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小衙內來,年方四歲,生得端嚴美貌,乃是知府親子,知府愛惜,如金似玉。「甫寫完母子恩愛,又接出父子恩愛來,奇文妙筆,是聯是斷。○母無不愛之子,而老婦愛子尤劇;父亦無不愛之子,而幼子可愛尤甚。雷橫老娘,知府衙內,似斷卻連,似連仍斷,作者命意之妙,當於筆墨之外尋之。」那小衙內見了 朱仝,逕走過來便要他抱。「要抱是第一段,看他文情漸漸生出來。」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內在懷裡。那小衙內雙手扯住朱仝長髯,說道:「我只要這鬍子抱!」「不要別人抱,只要朱仝抱,是第二段。」知府道:「孩兒快放了手,「寫知府愛惜朱仝固也,此卻寫到知府愛惜朱仝美髯。夫雲長制囊珍護,茂先不復卸被,靈運臨刑猶施維摩,此皆自有髯自惜之,而此知府乃獨至於惜人之髯,真寫出名士風流也。」休要囉唕!」小衙內又道:「我只要這鬍子抱!和我去耍!」「抱了要耍,是第三段。」朱仝稟道:「小人抱衙內去府前閑走,耍一回了來。」知府道:「孩兒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來。」「知府教抱去耍,是第四段。看他文情漸漸生來。」朱仝抱了小衙內,出府衙前來,買些細糖果子與他吃;轉了一遭,再抱入府裡來。知府看見,問衙內道:「孩兒那裡去來?」小衙內道:「這鬍子和我街上看耍,又買糖和果子請我吃。」知府說道:「你那裡得錢買物事與孩兒吃?」「句句寫出愛惜。」朱仝稟道:「微表小人孝順之心,何足掛齒。」知府教取酒來與 朱仝吃。府裡侍婢捧著銀瓶果盒篩酒,連與朱仝吃了三大賞鐘。「此一句不重賞酒,單重侍婢,蓋此處逗出侍婢,便令後文傳送衙內,早晚無禁,皆細心安頓之筆也。」知府道:「早晚孩兒要你耍時,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知府教可自抱,是第五段,看他文情漸漸生出來。」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違。」自此為始,每日來和小衙內上街閑耍。朱仝囊篋又有,只要本官見喜,小衙內面上,儘自賠費。「用省筆敘抱耍已慣,是第六段。」

  時過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盂蘭盆大齋之日,「於閒筆點染處,忽然又將雷橫大孝一提,蓋盂蘭盆為報母佛事也。」年例各處點放河燈,修設好事。當日天晚,堂裡侍婢 奶子叫道:「前銀瓶果盒一行專為此句耳。」「朱都頭,小衙內今夜要去看河燈。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內穿一領紗衫兒,頭上角兒拴兩條珠子頭須,從裡面走出來。「寫來可愛,便活有小兒在紙上也。」朱仝托在肩頭上,轉出府衙門前來,望地藏寺裡去看點放河燈。

  那時才交初更時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內,繞寺看了一遭,卻來水陸堂放生池邊看放燈。那小衙內爬在欄杆上,看了笑耍。只見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說話。」朱仝回頭看時,卻是雷橫,吃了一驚,「筆勢亦跳脫而出,讀之吃驚。」「眉批:此段另是一樣筆法。」便道:「小衙內,且下來坐在這裡。我去買糖來與你吃,切不要走動。」小衙內道:「你快來,我要橋上看河燈。」朱仝道:「我便來也。」轉身卻與雷橫說話。

  朱仝道:「賢弟因何到此?」雷橫扯朱仝到靜處,拜道:「自從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無處歸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小弟說哥哥恩德,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舊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眾頭領皆感激不淺,因此特地教吳軍師同兄弟前來相探。」朱仝道:「吳先生見在何處?」背後轉過吳學究道:「吳用在此。」「筆筆跳脫而出,令人吃驚。」言罷便拜。 朱仝慌忙答禮道:「多時不見,先生一向安樂?」吳學究道:「山寨裡眾頭領多多致意,今番教吳用和雷都頭特來相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不答寒暄,直說來意,筆勢跳脫,令人吃驚。」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見。今夜伺候得著,請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滿晁、宋二公之意。」「更不商量,筆勢跳脫之甚。」朱仝聽罷,半晌答應不得,便道:「眉批: 第二段寫朱仝不肯落草,是真正不肯點汙身體,不比宋江假道學。」「先生差矣。「看他半晌答應不得下,卻矢口喝出先生差矣四字,妙絕。」這話休題,恐被外人聽了不好。雷橫兄弟,他自「他自我自,明畫之極,心直口快,乃有此語,宋江一生亦說不出。」犯了該死的罪,我因義氣放了他,他出頭不得,上山入夥。「真正說得做強盜是未等事,口齒明畫之極,不是宋江假惺惺語。」我自為他配在這裡,天可憐見,一年半載,掙扎還鄉,複為良民,我卻如何肯做這等的事?「明畫之極,不是宋江語。」你二位便可請回,休在此間惹口面不好。」「他自我自兩段下,便急接語請回句,寫出美髯一片冰心,決決絕絕也。」雷橫道:「哥哥在此,無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漢的勾當。不是小弟糾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遲延有誤。」朱仝道:「兄弟,「上一段與吳用說,此一段與雷橫說,各妙。」你是甚麼言語!「寫得駭笑之極,一似蜂蠆入懷者,妙絕。」你不想,「句。」我為你母老家寒上「說出母老家寒四字,真正仁人孝子,遂覺豪傑肝膽,都是亂民。」放了你去,今日你到來陷我為不義!」「斬釘截鐵,天地鑒之,不是宋江假惺惺語。」吳學究道:「既然都頭不肯去時,我們自告退,相辭了去休。」「突然而來,瞥然便去,筆筆跳脫。」朱仝道:「說我賤名,上覆眾位頭領。」「只如此,更無半語周旋,妙絕。」一同到橋邊。

  朱仝回來,不見了小衙內,「筆筆跳脫,令人吃驚。」叫起苦來,兩頭沒路去尋。雷橫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尋,「筆筆跳脫。」多管是我帶來的兩個伴當,聽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內去了。我們一同去尋。」朱仝道:「兄弟,不是耍處!若這個小衙內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上文雷橫娘雲:若這個孩兒有些好歹,老身的性命也便休了。此忽雲:若這個小衙內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閑中作一關鎖,兩傳遂與一篇。」雷橫道:「哥哥,且跟我來。」朱仝幫住雷橫,吳用三個離了地藏寺,逕出城外,「筆筆跳脫。」朱仝心慌,便問道:「你伴當抱小衙內在那裡?」雷橫道:「哥哥且走到我下處。包還你小衙內。」朱仝道:「遲了時,恐知府相公見怪。」吳用道:「我那帶來的兩個伴當是沒曉的,一定直抱到我們的下處去了。」朱仝道:「你那伴當姓甚名誰?」雷橫答道:「我也不認得,只聽聞叫做黑旋風。」「筆筆跳脫,令人吃驚。」朱仝失驚道:「莫不是江州殺人的李逵麼?」

  吳用道:「便是此人。」朱仝跌腳叫苦,慌忙便趕。離城約走到二十裡,只見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這裡。」「筆筆作奇鬼攫人之勢,跳脫之極。」朱仝搶近前來問道:「小衙內放在那裡?」李逵唱個喏道:「拜揖,「寫一個慌忙,一個作耍,令我失笑。」節級哥哥,小衙內有在這裡。」「只論有無,絕倒。」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來還我!」李逵指著頭上道:「小衙內頭須兒卻在我頭上!」「筆筆不猶人,跳脫之極。○問衙內,卻答頭須,忙者忙極,頑者頑極,令我失笑不已。」朱仝看了,慌問:「小衙內正在何處?」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藥抹在口裡,直抱出城來,如今睡在林子裡,你自請去看。」朱仝乘著月色明朗,逕搶入林子裡尋時,只見小衙內倒在地上。 朱仝便把手去扶時,只見頭劈成兩半個,己死在那裡。「讀到此句,失聲一歎者,癡也。此自耐庵奇文耳,豈真有此事哉!」

  當時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來,早不見了三個人;「筆筆作奇鬼之狀。」四下裡望時只見黑旋風遠遠地拍著雙斧,叫道:「來!來!來!」「筆筆作奇鬼之狀。○俗本此處多一句。」朱仝性起,奮不顧身,拽紮起布衫,大踏步趕將來。李逵回身便走,「筆筆作奇鬼之狀。」背後 朱仝趕來。這李逵卻是穿山度嶺慣走的人,朱仝如何趕得上,先自喘做一塊。李逵卻在前面,又叫:「來!來!來!」「筆筆作奇鬼弄人之狀,跳脫不可言。○俗本此處又增一句。」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氣吞了他,只是趕他不上。天色漸明,李逵在前面急趕急走,慢趕慢行,不趕不走。「三句寫得墨氣淋漓,卻是極省之筆。」看看趕入一個大莊院裡去了,「竟是奇鬼身分。○讀書須要留心,如此篇,但能留心記得美髯所配州名,則此座大莊院,便不吃他一驚也。」朱仝看了道:「那廝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

  朱仝直趕入莊院內廳前去,見裡面兩邊都插著許多軍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宦之家。.....」「不止。」立住了腳,高聲叫道:「莊裡有人麼?」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人來,「鬼沒神出,讀之又驚又喜。筆墨之事,遂乃至此。」——那人是誰?「頓一句。」正是小旋風柴進。「跳脫而出。○此篇另有一樣筆法,讀之有野花爭發,春塘水亂流之勢,於全書中為變調也。」——問道:「兀的是誰?」朱仝見那人趨走如龍,神儀照日,「八字妙文,畫出王孫,別處移用不得。」慌忙施禮答道:「小人是鄆城縣當牢節級 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小衙內出來看放河燈,被黑旋風「不說出李逵二字,對下讀之。」殺了小衙內。見今走在貴莊,望煩添力捉拿送官。」柴進道:「既是美髯公,且請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問官人高姓?」柴進答道:「小可小旋風便是。」「亦不說姓柴名進。○不見黑旋風,卻見小旋風,無端自成關鎖。」朱仝道:「久聞柴大官人。」——連忙下拜道,「上下句連此五字,乃夾敘也。」——「不期今日得識尊顏。」柴進說道:「美髯公亦久聞名,且請後堂說話。」

  朱仝隨著柴進直到裡面。朱仝道:「黑旋風那廝「妙。」如何卻敢逕入貴莊躲避?」柴進道:「容覆:小可小旋風「妙。○文情只如小鳥鬥口,一接一妙。」專愛結識江湖好漢。為是家間祖上有陳橋讓位之功,先朝曾剌賜丹書鐵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無人敢搜。近間有個愛友,和足下亦是舊友,目今在梁山泊做頭領,名喚及時雨宋公明,寫一封密書,令吳學究 、雷橫、黑旋風俱在敝莊安歇,禮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因見足下推阻不從,故意教李逵殺害了小衙內,先絕了足下歸路,「竟說明,奇絕。○此回都不用婉語。」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吳先生,「句。」雷橫,「句。」如何不出來陪話?」「此篇真另是一樣機杼。筆筆不猶人。」只見吳用、雷橫從側首閣子裡出來,「寫得真有鬼神出沒之狀。」望著朱仝便拜,「便拜妙。」說道:「兄長,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將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曉。」朱仝道:「是則是你們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個!」柴進一力相勸。 朱仝道:「我去則去,只教我見黑旋風面罷。」柴進道:「李大哥,你也快出來陪話。」李逵也從側首出來,「奇妙之極。」唱個大喏。「卻不拜,只唱喏,又妙。」朱仝見了,心頭一把無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納不下,起身搶近前來,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進,雷橫,吳用三個苦死勸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時,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總批批 :奇。」吳用道:「休說一件事,遮莫幾十件也都依你。願聞那一件事。」不爭 朱仝說出這件事來,有分教:大鬧高唐州,惹動梁山泊。直教:

  招賢國戚遭刑法,好客皇親喪土坑。

  畢竟朱仝說出甚麼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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