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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潯陽樓宋江吟反詩 梁山泊戴宗傳假信(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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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蔡九知府安排兩封信籠,打點了金珠寶貝玩好之物,上面都貼了封皮;次日早辰,喚過戴宗到後堂,囑付道:「我有這般禮物,一封家書,要送上東京太師府裏去,慶賀我父親六月十五日生辰。〔奇文大筆,忽若怪石飛落。○宋江為事之根,今日忽又撞著。〕日期將近,只有你能幹去得。你休辭辛苦,可與我星夜去走一遭。討了回書便轉來。我自重重的賞你。你的程途都在我心上。我已料著你神行的日期,專等你回報。切不可沿途耽擱,有誤事情。」 戴宗聽了,不敢不依,只得領了家書信籠,便拜辭了知府,挑回下處安頓了;卻來牢裏對宋江說道:「哥哥放心。知府差我上京師去,只旬日之間便回。就太師府裏使些見識,解救哥哥的事。〔寫戴宗不知書裏事,妙。〕每日飯食,我自分付在李逵身上,委著他安排送來,不教有缺。仁兄且寬心守耐幾日。」 宋江道:「望煩賢弟救宋江一命則個!」 戴宗喚過李逵當面分付道:「你哥哥〔是對李逵語,只此三字已足。〕誤題了反詩,在這裏吃官司,未知如何。我如今又吃差往東京去,早晚便回。哥哥飯食,朝暮全靠著你看覷他則個。」 李逵應道:「吟了反詩打甚麼鳥緊!萬千謀反的倒做了大官!〔駭人語,快絕妙絕。〕你自放心東京去,牢裏誰敢奈何他!好便好!不好,我使老大斧頭砍他娘!」〔亦為下作引。〕戴宗臨行,又囑付道:「兄弟小心,不要貪酒,失誤了哥哥飲食。休得出去撞醉了,餓著哥哥。」 李逵道:「哥哥你自放心去。若是這等疑忌時,兄弟從今日就斷了酒,〔看他斷頭瀝血,可敬可畏。〕待你回來卻開!〔未曾斷,先算開,寫來絕倒。○看他未曾斷,先算開,卻又肯斷,一發難得也。〕早晚只在牢裏服侍宋江哥哥,有何不可!」 戴宗聽了,大哥道:「兄弟,若得如此發心,堅意守看哥哥,更好。」 當日作別自去了。李逵真個不吃酒,早晚只在牢裏服等宋江,寸步不離。〔寫得至性人可敬可愛。○寫李逵口中並不說忠說孝,而忽然發心服侍宋江,便如此寸步不離,激射宋江日日談忠說孝,不曾伏待太公一刻也。〕 不說李逵自看覷宋江。且說戴宗回到下處,換了腿絣、膝護、八搭麻鞋,穿上杏黃衫,整了搭膊、腰裏插了宣牌,換了巾幘,便袋裏藏了書信盤纏,挑上兩個信籠,出到城外,身邊取出四個甲馬,去兩隻腿上,每只各拴兩個,口裏念起「神行法」咒語來,頃刻離了江州。〔戴宗打扮,至此方出。〕一日行到晚,投客店安歇,解下甲馬,取數陌金紙燒送了,〔奇語。〕過了一宿。次日早起來,吃了酒食,離了客店,又拴上四個甲馬,挑起信籠,放開腳步便行。端的是耳邊風雨之聲,腳不點地。路上略吃些素飯素點心又走。看看日暮,戴宗早歇了,又投客店宿歇一夜。次日,起個五更,趕早涼行;拴上甲馬,挑上信籠又走。約行過了三二百里,已是巳牌時分,不見一個乾淨酒店。此時正是六月初旬天氣,蒸得汗雨淋漓,滿身蒸濕,又怕中了暑氣。正饑渴之際,早望見前面樹林側首一座傍水臨湖酒肆。〔可知。〕 戴宗撚指間走到跟前,看時,乾乾淨淨,有二十副座頭,盡是紅油桌凳,一帶都是檻窗。戴宗挑著信籠,入到裏面,揀一副穩便座頭,歇下信籠,解下腰裏搭膊,脫下杏黃衫,噴口水,曬在窗欄上。〔夏景。〕戴宗坐下。只見個酒保來問道:「上下,打幾角酒?要甚麼肉食下酒?或豬、羊、牛肉。」 戴宗道:「酒便不要多,與我做口飯來。」 酒保又道:「我這裏賣酒飯;又有饅頭,粉湯。」 戴宗道:「我卻不吃葷腥。有甚素湯下飯?」 酒保道:「加料麻辣熝豆腐,如何?」 戴宗道:「最好,最好。」 酒保去不多時,熝一碗豆腐,放兩碟菜蔬,連篩三大碗酒來。 戴宗正饑,又渴,一上把酒和豆腐都吃了。卻待討飯吃,只見天旋地轉,頭暈眼花,就凳邊便倒。酒保叫道:「倒了!」 只見店裏走出一個人來,便是梁山泊旱地忽律朱貴,說道:「且把信籠將入去,先搜那廝身邊有甚東西。」 便有兩個火家去他身上搜看。只見便袋裏搜出一個紙包,包著一封書,取過來遞與朱頭領。朱貴拆開,卻是一封家書;見封皮上面寫道:「平安家信,百拜奉上父親大人膝下。男蔡德章謹封。」 朱貴便拆開,從頭看去,見上面寫道:「見今拿得應謠言題反詩山東宋江,監收在牢一節,聽侯施行……」 朱貴看罷,驚得呆了,半做聲不得。火家正把戴宗扛起來,背入殺人作房裏去開剝,只見頭邊溜下搭膊,上掛著朱紅綠漆宣牌。 朱貴拿起來看時,上面雕著銀字,道是:「江州兩院押牢節級戴宗。」〔看出戴宗,又是一樣寫法。〕朱貴看了,道:「且不要動手!我常聽得軍師說,這江州有個神行太保戴宗,是他至愛相識,莫非正是此人?如何倒送書去害宋江?〔好〕這一段書卻又天幸撞在我手裏!」 叫:「火家,且與我把解藥救醒他來,問個虛實緣由。」 當時火家把水調瞭解藥,扶起來灌將下去。須臾之間,只見戴宗舒眉展眼,便爬起來。卻見朱貴拆開家書在手裏,〔好〕戴宗便喝道:「你是甚人?好大膽,卻把蒙汗藥麻翻了我!如今又把太師府書信擅開,拆了封皮,卻該甚罪?」 朱貴笑道:「這封鳥書,打甚麼要緊!休說拆開了太師府書劄,俺這裏兀自要和大宋皇帝做個對頭!」 戴宗聽了大驚,便問道:「好漢,你卻是誰?願求大名。」 朱貴答道:「俺是梁山泊好漢旱地忽律朱貴。」 戴宗道:「既是梁山泊頭領時,定然認得吳學究先生?」 朱貴道:「吳學究是俺大寨裏軍師,執掌兵權。足下如何認得他?」 戴宗道:「他和小可至愛相識。」 朱貴道:「兄長莫非是軍師常說的江州神行太保戴院長麼?」 戴宗道:「小可便是。」 朱貴又問道:「前者,宋公明斷配江州,經過山寨,吳軍師曾寄一封書與足下,如今卻緣何倒去害宋三郎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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