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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林沖水寨大並火 晁蓋梁山小奪泊


  「總批:此回前半幅借阮氏口痛駡官吏,後半幅借林衝口痛駡秀才。其言憤激,殊傷雅道。然怨毒著書,史遷不免,於稗官又奚責焉。

  前回朱、雷來捉時,獨書晁蓋斷後。此回何濤來捉時,忽分作兩半。前半獨書阮氏水戰,後半獨書公孫火攻。後入山泊見林沖時,則獨書吳用舌辯。

  蓋七個人,凡大書六個人各建奇功也。中間止有劉唐未嘗自效,則又於後回補書月夜入險,以表此七人者,悉皆出奇爭先,互不冒濫。嗟乎!強盜猶不可以白做,奈何今之在其位、食其食者,乃曾無所事事而又殊不自怪耶!

  是稗史也。稗史之作,其何所放?當亦放於風刺之旨也。今讀何濤捕賊一篇,抑何其無罪而多戒,至於若是之妙耶!夫未捉賊,先捉船。夫孰不知捉船以捉賊也?而殊不知百姓之遇捉船,乃更慘於遇賊,則是捉船以捉賊者之即賊,百姓之胸中久已疑之也。及於船既捉矣,賊又不捉,而又即以所捉之船排卻乘涼。百姓夫而後又知向之捉船者,固非欲捉賊,正是賊要乘涼耳。

  嗟乎!捉船以捉賊,而令百姓疑其以賊捉賊,已大不可,奈何又捉船以乘涼,而令百姓竟指為賊要乘涼,尚忍言哉!尚忍高哉!世之君子讀是篇者,其亦側然中感而慎戢官軍,則不可謂非稗史之一助也。

  何濤領五百官兵、五百公人,而寫來恰似深秋敗葉,聚散無力。晁蓋等不過五人,再引十數個打魚人,而寫來便如千軍萬馬,奔騰馳驟,有開有合,有誘有劫,有伏有應,有沖有突。凡若此者,豈謂當時真有是事,蓋是耐庵墨兵筆陣,縱橫入變耳。

  聖歎蹙然歎曰:嗟乎!怨毒之於人甚矣哉!當林沖弭首廡下,坐第四,志豈能須臾忘王倫耶?徒以勢孤援絕,懼事不成,為世僇笑,故隱忍而止。

  一旦見晁蓋者兄弟七人,無因以前,彼詎不心動乎?此雖王倫降心優禮,歡然相接,彼猶將私結之以得肆其欲為,況又加之以猜疑耶?夫自雪天三限以至今日,林沖渴刀已久與王倫頸血相吸,雖無吳用之舌,又豈遂得不殺哉?

  或林沖之前無高俅相惡之事,則其殺王倫猶未至於如是之毒乎?顧虎頭針刺畫影,而鄰女心痛,然則殺王倫之日,俅其氣絕神滅矣乎人生世上,睚眥之事,可自恣也哉!」


  話說當下何觀察領了知府台旨下廳來,隨即到機密房裡與眾人商議。眾多做公的道:「若說這個石碣村湖蕩,緊靠著梁山泊,都是茫茫蕩蕩,蘆葦水港。若不得大隊官軍,舟船人馬「深感此一論,不然,安得下文回好書看耶?」誰敢去那裡捕捉賊人!」何濤聽罷,說道:「這一論也是。」再到廳上稟覆府尹,道:「原來這石碣村湖泊正傍著梁山水泊,周圍盡是深港水汊,蘆葦草蕩。間常時也兀自劫了人,莫說如今又添了那一夥強人在裡面。若不起得大隊人馬,如何敢去那裡捕獲得人!」府尹道:「既是如此說時,再差一員了得事的捕盜巡檢,點與五百官兵人馬,「五百官兵人馬。」和你一處去緝捕。」何觀察領了台旨,再回機密房來,喚集這眾多做公的,整選了五百餘人,「五百餘做公的人。」各各自去準備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盜巡檢領了濟州府帖文,與同何觀察兩個點起五百軍兵,同眾多做公的一齊奔石碣村來。

  且說晁蓋、公孫勝,自從把火燒了莊院,帶同十數個莊客來到石碣村,半路上「三字疏密正妙,已藏下吳用調度、三阮義勇在內。」撞見三阮弟兄各執器械,卻來接應到家。七個人都在阮小五莊上。那時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裡,「好。」七人商議要去投梁山泊一事。吳用道:「見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貴在那裡開酒店,招接四方好漢。但要入夥的,須是先投奔他。我們如今安排了船隻,把一應的物件裝在船裡,將些人情送與他引進。」「此語非挪揄朱貴,蓋王倫之惡名,流布久矣。○又於此處著此一語,則知來日火並,全出林沖,殊非晁蓋七人預圖之也。」大家正在那裡商議投奔梁山泊,只見幾個打漁的「便。」來報道:「官軍人馬飛奔村裡來也!」晁蓋便起身叫道:「這廝們趕來,我等休走!」「寫晁蓋。」阮小二道:「不妨!「寫阮家。」我自對付他!叫那廝大半下水裡去死,小半都搠殺他!」公孫勝道:「休慌!「寫公孫勝。」且看貧道的本事!」晁蓋道:「劉唐兄弟,「不必盡用,妙。殺鼠豈須全力哉!」你和學究先生「不必出自加亮,妙。割雞烏用牛刀哉!」且把財賦老小裝載船裡逕撐去李家道口左側相等;我們看些頭勢,「四字妙筆,深明虎鼠不敵,不過看他如何耳。」隨後便到!」阮小二選兩支桌船,把娘「王進娘自到延安府去,此娘卻入水泊裡來。天下無不是的娘,只是其所由來有漸耳,做娘可不慎哉!○把娘二字,成文可笑。王進扶娘,是孝子 身分,阮二把娘,是逆子身分。至後來李逵背娘,則竟是惡獸身分矣。」和老小,家中財賦,都裝下船裡。吳用,劉唐,各押著一支,叫七八個伴當搖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又分付阮小五,阮小七,撐駕小船,如此迎敵。兩個各桌船去了。「不惟阮二有才,又表兩弟快便。」

  且說何濤並捕盜巡簡帶領官兵,漸近石碣村,但見河埠有船,盡數奪了;「此句調侃官兵,公餘讀此,惻然念之。」便使會水的官兵下船裡進發;岸上的,騎馬。船騎相迎,水陸並進。到阮小二家,一齊呐喊,人兵並起,撲將入去。早是一所空房,「絕倒。○想見呐喊之聲,齊起齊止。」裡面只有些粗重傢伙,何濤道:「且去拿幾家附近漁戶。」問時,說道:「他的兩個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裡住,非船不能去。」何濤與巡檢商議道:「這湖泊裡港汊又多,路徑甚雜;抑且水蕩陂塘,不知深淺;若是四紛五落去捉時,又怕中了這賊人奸計∶我們把馬匹都教人看守在這村裡,一發都下船裡去。當時捕盜巡檢並何觀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時捉的船非止百十支,也有撐的,亦有搖的,「寫得紛紛可笑。○撐搖二字,寫成一笑,使般如馬,固如是耶?」一齊都望阮小五打漁莊上來。行不到五六裡水面,只聽得蘆葦中間有人嘲歌。「眉批: 此文凡有兩番,今每一番。」眾人且住了船聽時,「只聽得三字,紙上如有一人直閃出來。住了船聽時五字,紙上如有一人複閃入去,寫得變詭之極。」那歌道:

  打魚一世蓼兒窪,不種青苗不種麻。酷吏贓官都殺盡,忠心報答趙官家!「以殺盡贓酷為報答國家,真能報答國家者也。」

  何觀察並眾人聽了,盡吃一驚。只見遠遠地一個人獨桌一支小船兒,唱將來。有認得的指道:「這個便是阮小五!」「阮五先聽後見。」何濤把手一招,眾人並力向前,各執器械,挺著「好笑,見鬼。」迎將去。只見阮小五大笑,「妙人。」罵道:「你這等虐害百姓的賊官!「官是賊,賊喊捉賊是老爺。然則官也,賊也;賊也,老爺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快絕之文。」直如此大膽!敢來引老爺做甚麼!卻不是來捋虎鬚!」何濤背後有會射弓箭的,搭上箭,拽滿弓,一齊放箭。阮小五放箭來,拿著樺揪,翻筋斗鑽下水裡去,「來時來得出奇,去時去得出奇。」眾人趕來跟前,拿個空。又撐不到兩條港汊,只聽得蘆葦蕩裡打呼哨。眾人把船擺開,「好笑,又見鬼。」見前面兩個人桌著一支船來。船頭上立著一個人,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手裡撚著條筆管槍,「阮七先見後聽。」口裡也唱著道:

  老爺生長石碣村,稟性生來要殺人。先斬何濤巡檢首,京師獻與趙王君!「斬贓酷首級以獻其君,真能獻其君矣。○又兩歌辭義相承,如斷若續。前雲殺盡,後雲先斬;前歌大,後歌緊,妙絕。」

  何觀察並眾人聽了,又吃一驚。有認得的說道:「這個正是阮小七!」何濤喝道:「眾人並力向前,先拿住這個賊,休教走了!」阮小七聽得,笑道:「也笑,妙人。」「潑賊!」「前雲虐害百姓的賊,乃明正賊之罪也。此卻並虐害百姓四字都省去,只以二字直呼之雲潑賊,下亦更不別接一語,更為快絕也。」便把槍只一點,那船便使轉來,望小港裡串著走。「妙。」眾人捨命喊,「可笑,又見鬼。」趕將去。這阮小七和那搖船的飛也似搖著櫓,口裡打著呼哨,串著小港汊中只顧走。「妙。」眾官兵趕來趕去,看見那水港窄狹了。何濤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邊。」上岸看時,只見茫茫蕩蕩,都是蘆葦,正不見一些旱路。何濤內心疑惑,卻商議不定,便問那當村住的人。說道:「小人們雖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這裡有許多去處。」何濤便教劃著兩隻小船,船上各帶三個做公的去前面探路。去了兩個時辰有餘,不見回報。「妙。」何濤道:「這廝們好不了事!」再差五個做公的,又劃兩隻船去探路。這幾個做公的劃了兩隻船,又去了一個多時辰,並不見些回報。「妙。」何濤道:「這幾個都久慣作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卻怎地也不曉事!如何不著一隻船轉來回報?不想這些帶來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顛倒!」天色又看看晚了,「夾此一句妙。」何濤思想:「在此不著邊際,怎生奈何?我須用自去走一遭。」「妙。」揀一隻疾快小船,選了幾個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漿起五六把樺楫,何濤坐在船頭上,望這個蘆葦港裡蕩將去。

  那時已是日沒沈西。「夾此一句妙。」劃得船開,約行了五六裡水面,看見側邊岸上一個人提著把鋤頭走將來。「千奇百怪,橫現側出。」何濤問道:「兀那漢子,你是甚人?這裡是甚去處?」那人應道:「我是這村裡莊家。這裡喚做斷頭溝,「好地名。」沒路了。」何濤道:「你曾見兩隻船過來麼?」那人道:「不是來捉阮小五的?」何濤道:「你怎地知得是來捉阮小五的?」那人道:「他們只在前面鳥林裡廝打。」「不是廝打之事,說得好笑。」何濤道:「離這裡還有多少路?」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見便是。」何濤聽得,便叫攏船前去接應;便差兩個做公的拿了擋叉上岸來。只見那漢提起鋤頭來,手到,把這兩個做公的,一鋤頭一個,「快事快文。○鄉間百姓鋤頭,千推不足供公人一飯也,豈意今日一鋤頭已足。」翻筋斗都打下水裡去。何濤見了吃一驚;急跳起身來時,卻待奔上岸,只見那只船忽地搪將開去,水底下鑽起一個人來,「只是一兩個人,寫得便如怒龍行雨,其鱗爪有東現西沒之勢。」把何濤兩腿只一扯,撲通地倒撞下水裡去。這幾個船裡的卻待要走,被這提鋤頭的趕將上船來,一鋤頭一個,「索性快事。」排頭打下去,腦漿也打出來。這何濤被水底下的這人倒拖上岸來,就解下他的搭膊來捆了。「趣絕。朱文公見此,必當注之雲:即以其人胳膊,還縛其人之身矣。」看水底下這人卻是阮小七;岸上提鋤頭的那漢便是阮小二。「帶敘帶記。」弟兄兩個看著何濤罵道:「老爺弟兄三個,從來只愛殺人放火!「嵇康好鍛,何至於此。」量你這廝直得甚麼!你如何大膽,特地引著官兵來捉我們!」何濤道:「好漢!小人奉上命差遣,蓋不由已。小人怎敢大膽要來捉好漢!望好漢可憐見家中有個八十歲的老娘,無人養贍,「隨手嘈出一句有娘,以映襯三阮之娘也。後李鬼文中,亦有此一句,正與今文遙遙相對。」望乞饒恕性命則個!」阮家弟兄道:「且把他來捆做個『粽子』撇在船艙裡!」「不完。」把那幾個屍首都攛去水裡去了。個個呼哨一聲,蘆葦叢中鑽出四五個打魚的人來,都上了船。「不漏。」阮小二,阮小七,各駕了一隻船出來。「只消小二小七駕船出來,讀者亦出來矣。若自俗筆,不免老大段落。」

  且說這捕盜巡檢領著官兵,都在那船裡,說道:「何觀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許多時不見回來!」那時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滿天,「夾此一句,妙。○又如星光滿天四字,如畫。」眾人都在船上歇涼。「不是歇涼之事,寫得好笑。○日裡奪船,夜裡歇涼,千載官兵,於今為烈。」忽然只見起一陣怪風,從背後吹將來,「又是一番。」吹得眾人掩面大驚,只叫得苦;把那纜船索都刮斷了。正沒擺佈處,只聽得後面呼哨響;「先聽得。」迎著風看時,「迎著風三字妙。是看背後,精細之到至。」只見蘆花側畔射出一派火光來。「次見。」眾人道:「今番卻休了!」那大船小船約有百十來隻,正被這大風刮得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卻早來到面前。「深贊好風也。」原來都是一叢小船,兩隻價幫住,「村中苦無大船,若用小船,又不發火勢,設身處地算出此五字來。○此書處處設身處地而後成文,真怪事也。」上面滿滿堆著蘆葦柴草,刮刮雜雜燒著,乘著順風直沖將來。那百十來隻官船屯塞做一塊,「寫得如畫,便畫亦難畫。」港汊又狹,又沒回避處;那頭等大船也有十數隻,卻被他火船推來在鑽在大船隊裡一燒。「妙。」水底下原來又有人扶助著船燒將來,「妙。」燒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來逃命奔走。不想四邊盡是蘆葦野港,又沒旱路。只見岸上蘆葦又刮刮雜雜也燒將起來。「寫得如畫,便畫亦難畫。」那捕盜官兵兩頭沒處走。風又緊,火又猛,眾官兵只得都奔爛泥裡立地。「爛泥裡三字,絕倒。○此爛泥句,算做官軍倉卒應變。」火光叢中,只見「此六字冒下三段。」一隻小快船,船尾上一個搖著船,船頭上坐著一個先生,手裡明晃晃地拿著一口寶劍,「只是船頭一個先生,船尾一個搖著,寫得便如中軍一陣相似。」口裡喝道:「休教走了一個!」眾兵都在爛泥裡慌做一堆。「此爛泥句,算做官軍運籌帷幄。」說猶未了,只見蘆葦東岸兩個人引著四五個打魚的,都手裡明晃晃拿著刀槍走來;「只是兩個人引著四五個漁人,寫得便如左邊一陣相似。」這邊蘆葦西岸又是兩個人,也引著四五個打魚的,手裡也明晃晃拿著飛魚鉤走來。「亦只是兩個人引著四五個漁人,寫得便如右邊一陣相似。」東西兩岸四個好漢並這夥人「兩岸合來,連中間一人,只是公孫勝、晁蓋、阮小五、阮小二、阮小七耳,寫得便如兩軍合入中軍相似。○不惟當時官軍在暗裡,疑他有千軍萬 馬,便是今日讀者在亮裡,也疑他有千軍萬馬,作者才調如此。○每見近代露布大文,寫得印板相似,便令千軍萬馬反像街漢廝打,因歎人之才與不才,何啻河漢。」一齊動手,排頭兒搠將來。無移時,把許多官兵都搠死在爛泥裡。「此爛泥句,算做官軍疆場效命。」

  東岸兩個是晁蓋,阮小五;西岸兩個是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個先生便時祭風的公孫勝。「帶敘帶記,敘處有奔風激電之能,記處有水落石出之致。」五位好漢引著十數個打魚的莊家 ,「忽然結算一句,五個好漢,十個漁人,收拾上文一片八門五花文字,才調異常。」把這夥官兵都搠死在蘆葦蕩裡。「第二番完。○下忽又轉過第一番。」單單只剩得一個何觀察,捆做粽子也似,丟在船艙裡。「忽然接轉觀察,筆如驚鷹餓虎。」阮小二提將上岸來,指著罵道:「你這廝 ,是濟州一個詐害百姓的蠢蟲!「二字奇文。○虎稱大蟲,鼠稱老蟲,馬稱聾蟲,官稱蠢蟲,皆奇文。」我本待把你碎屍萬段,卻要你回去對那濟州府管事的賊說:俺這石碣村阮氏三雄,東溪村天王晁蓋,都不是好撩撥的!我也不來你城裡借糧,他也休要來我這村中討死!「竟作酬酢語,妙絕。○賊與賊,老爺與老爺,正應酬酢也。」倘或正眼兒覷著,休道你是一個小小州尹,也莫說蔡太師差幹人來要拿我們,──便是蔡京親自來時,我也搠他三二十個透明的窟籠!「只算上壽。」俺們放你回去,休得再來!傳與你的那個鳥官人,教他休要做夢!這裡沒大路,「五個字裡結果一員巡檢、千餘人兵,讀之失笑。」我著兄弟送你出路口去!」當時阮小七把一隻小快船載了何濤,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這裡一直去,便有尋路處!別的眾人都殺了,難道只恁地好好放了你去?也吃你那州尹賊驢笑!「一篇如奔風激浪,至此已得收港,卻不肯便住,故又另自蹴起一波,其才如許。」且請下你兩個耳朵來做表證!」「七哥趣人,不枉姓阮。」阮小七身邊拔起尖刀,把何觀察兩個耳朵割下來,鮮紅淋漓;插了刀,解了搭膊,「幽細之極。○百忙之後,人必忘之矣。」放上岸去。何濤得了性命,自尋路「尋路妙。送出路口,尚要尋路笑上文深入虎口之易也。自尋又妙。千餘人來,一個回去,回思奪船時,真成一夢也。」回濟州去了。

  且說晁蓋,公孫勝,和阮家三弟兄並十數個打魚的一發都駕了五七隻小船離了石碣村湖泊,逕投李家道口來;到得那裡,相尋著吳用,劉唐船隻,合做一處。吳用問起拒敵官兵一事,晁蓋備細說了。吳用眾人大喜,整頓船隻齊了,一同來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裡。朱貴見了許多人來,說投托入夥,慌忙迎接。吳用將來歷實說與朱貴聽了,「待朱貴不薄。」大喜。逐一都相見了,請入廳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來管待眾人;隨即取出一張皮靶弓來,搭上一枝響箭,望著那對港蘆葦中射去。響箭到處,早見有小嘍囉搖出一支船來。朱貴急寫了一封書呈,備細寫眾豪傑入夥姓名人數,「四字寫出朱貴歡喜。」先付與小嘍囉齎了,教去寨裡報知;一面又殺羊管待「深表朱貴。」眾好漢 。過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貴喚一支大船,請眾多好漢下船,就同帶了晁蓋等來的船隻,「細。」一齊望山寨裡來。行了多時,早來到一處水口,只聽的岸上鼓響鑼鳴。晁蓋看時,只見七八個小嘍囉劃出四隻哨船來,見了朱貴,都聲了喏,自依舊先去了。「此一段俗筆不及。」

  再說一行人來到金沙灘上岸,便留老小船隻並打魚的人在此等候。「老小並打魚人留在灘上船裡。」又見數十個小嘍囉下山來接引到關上。「寫事有層次。」王倫領著一班頭領出關迎接晁蓋等,慌忙施禮,道:「小可王倫,久聞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臨草寨。」晁蓋道:「晁某是個不讀書史的人,甚是粗鹵;今日事在藏拙,甘心與頭領帳下做一小卒,不棄幸甚。」王倫道:「休如何說,且請到小寨,再有計議。」一行從人都跟著上山來。「從人跟上山來。」到得大寨聚義廳上,王倫再三謙讓晁蓋一行人上階。晁蓋等七人在右邊一字兒立下;王倫與眾頭領在左邊一字兒立下。一個個都講禮罷,分賓主對席坐下。王倫喚階下眾小頭目聲喏已畢,一壁廂動起山寨中鼓樂。先叫小頭目去山下管待來的從人,關下另有客館安歇。「從人仍發入關下去。」

  單說山寨裡,宰了兩頭黃牛,十個羊,五個豬,大吹大擂筵席。眾頭領飲酒中間,晁蓋把胸中之事,從頭至尾,都告訴王倫等眾位。王倫聽罷,駭然了半晌;「外邊寫一句。」心內躊躇,「裡邊寫一句。」做聲不得;「又於外邊寫一句。」自己沉吟,「又於裡邊寫一句。」虛作應答。「又於外邊寫一句。○五句活寫出秀才。」筵宴至晚席散,眾頭領送晁蓋等眾人關下客館內安歇,「此一句寫王倫異心。」自有來的人伏侍。「此一句寫王倫疏漏。○一句寫王倫密,一句寫王倫疏,活寫出秀才。」

  晁蓋心中歡喜,對吳用等六人說道:「我們造下這等迷天大罪,那裡去安身!不是這王頭領如此錯愛。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報!」吳用只是冷笑。「妙。○七個人須人逐個出色一寫。故前朱仝來捉時,晁蓋已著吳用、劉唐先行了,卻又著公孫勝先行,他便獨自一個挺刀押後,此是出色寫個晁 蓋。何濤來捉時,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對付他,便調度小五、小七兩隻船兩個山歌來,此是出色寫個三阮。後來一陣怪風、一片火光、一隻小 船、一口寶劍,便把一千官軍燒得罄盡,此是出色寫個公孫勝。今自冷笑二字已下完火並一篇,乃是出色寫個吳用也。七個人中,獨劉唐不曾 出色自效,便為補寫月夜一走,以見行文如行兵,遣筆如遣將,非可草草無紀也。」晁蓋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通知。」吳用道:「兄長性直。「此四字是一部大書中如椽之筆。晁蓋只是直,宋江只是曲,此晁、宋之別也。」你道王倫肯收留我們?兄長不看他的心,只觀他的顏色動靜規模。」晁蓋道:「觀他顏色怎地?」吳用道:「兄長不見他早間席上與兄長說話倒有交情;次後因兄長說出殺了許多官兵捕盜巡檢,放了何濤,阮氏三雄如此豪傑,他便有些顏色變了,雖是口中答應,心裡好生不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我們,只就早上便議定了坐位。「明日排宴,已分付山南水亭矣。」杜遷 、宋萬:這兩個自是粗鹵的人,「輕。○只點一句便放過。」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沖那人「陡然提出林沖,有如蓁莽之中,怪石砑露。」原是京師禁軍教頭,大郡的人,諸事曉得,今不得已,「知己語,只四字灑下人淚來。」坐了第四位。早間見林沖看王倫答應兄長模樣,「十四字一句,又如話,又如畫。○王倫應晁蓋,林沖看王倫應晁蓋,吳用見林沖看王倫應晁蓋,一句看他多曲。」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氣;頻頻把眼瞅這王倫,心內自已躊躇。「活畫林沖。○亦用外一句,裡一句。」我看這人倒有顧盼之心,只是不得已。「數語中凡用兩不得已句,寫林沖乎哉?寫天下丈夫也。」小生略放片言,「此語醜。」教他本寨自相火並!」晁蓋道:「全仗先生妙策。」當夜七人安歇了。

  次日天明,只見人報道:「林教頭相訪!」「疾。○前寫晁蓋挺刀押後文中,卻將朱仝、雷橫夾雜而寫。此寫吳用文中,亦將林沖夾雜而寫。讀者須分作兩分眼色,一半去看吳用,一半去看

  林沖,乃雙得之也。」
吳用便對晁蓋道:「這人來相探,中俺計了。」七個人慌忙起來迎接,邀請林沖入到客館裡面。吳用向前稱謝道:「夜來重蒙恩賜,拜擾不當。」林沖道:「小可有失恭敬。雖有奉承之心,奈緣不在其位,「林沖心事。」望乞恕罪。」吳學究道:「我等雖是不才,非為草木,豈不見頭領錯愛之心,顧盼之意?「就勢便用一迎,妙絕。」感恩不淺!」晁蓋再三謙讓林沖上坐。林沖那裡肯,推晁蓋上首坐了。林沖便在下首坐定。吳用等六人一帶坐下。「只客館中片時小坐,亦不草草,深寫林沖在王倫下第四椅,真是不在其位也。」

  晁蓋道:「久聞教頭大名,不想今日得會。」「晁蓋性直,只說閒話,並不與林沖對針,然卻少不得。」林沖道:「小人舊在東京時,與朋友交,禮節不曾有誤。「林沖語。○武師自說海話,聖歎卻驀然想著深公,私謂除此寒山片石,恐武師之在東京,亦未必更有可語。」雖然今日能 夠得見尊顏,不得遂平生之願,特地逕來陪話。」「林沖語。」晁蓋稱謝道:「深感厚意。」「晁蓋說閒話。」吳用便動問道:「小生舊日久聞頭領在東京時,十分豪傑,不知緣何與高俅不睦,致被陷害?後聞在滄州亦被火燒了大軍草料場,又是他的計策,「閒話七句。」向後不知誰薦頭領上山?」「正話一句。」林沖道:「若說高俅這賊陷害一節,但提起,毛髮植立!「句法亦有毛髮植立之勢。」又不能報得此仇!「答一。」來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舉薦到此。」「答一。」吳用道:「柴大大人,莫非是江湖上稱為小旋風柴進的麼?」「撇過高俅,單擒柴大官人,手法敏辣,有縱蛟鎖龍之妙。」林沖道:「正是此人。」晁蓋道:「小可多聞人說柴大官人仗義疏財,接納四方豪傑,說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孫,如何能 夠會他一面也好!」「百忙中晁蓋又說閒話,真是閑口閑嗑,全與林沖不對。然上特注雲卻少不得者,正為林、吳相對,鏃鏃相拄,括括相擊,反覺斧鑿之痕,太是 顯然,深賴晁蓋夾在中間,順他直性,自說自話,以泯其跡也。」吳用又對林沖道:「據這柴大官人,名聞寰海,聲播天下的人,「妙。○擒住柴大官人更不放。」教頭若非武藝超群,「妙。○非是二字反踢,妙。」他如何肯薦上山?「妙。○如何肯三字反踢,妙。」非是吳用過稱:「妙。○非是二字,亦用反踢。」理合王倫讓這第一位與頭領坐。此天下公論,「承若非句。」也不負了柴大官人的書信。」「承如何肯句。」林沖道:「承先生高談。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沖,「此六字令我讀之駭然。蓋寫林沖,便活寫出林沖來,寫林沖精細,便活寫出林中精細來。何以言之?夫上文吳用文中,乃說柴進肯薦林沖上山也。林沖卻忽然想道:他說柴進薦我上山,或者疑到柴進不肯留我在家耶?說時遲,那時疾,便急道一句非他不留林沖六個字,千伶百俐,一似草枯鷹疾相似。妙哉妙哉,蓋自非此句,則寫來已幾乎不是林沖也。」誠恐負累他不便,自願上山。不想今日去住無門!「去住二字,寫林沖動搖已久也。」非在位次低微,只為王倫心術不定,語言不准,難以相聚!」「說得矯健。○心術不定,語言不准,犯此八字者,賊也做不成,痛言哉!」吳用道:「王頭領待人接物,一團和氣,如何心地倒恁窄狹?」「換一頭。」林沖道:「今日山寨幸得眾多豪傑到此相扶相助,似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懷嫉妒賢能之心,但恐眾豪傑勢力相壓。「千古同之,仲尼之所以致歎于臧孫也。」夜來因見兄長所說眾位殺死官兵一節,他便有些不然,就懷不肯相留的模樣;以此請眾豪傑來關下安歇。」吳用道:「既然王頭領有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發付,「惡極,只八個字把雪天三限,直提出來。」自投別處去便了。」林沖道:「眾豪傑休生見外之心。林沖自有分曉。「林沖已決。○要知此門個字,全是上文休要受他發付八字逼出。」小可只恐眾豪傑生退去之意;特來早早說知。「是林沖。」今日看他如何相待。若這廝語言有理,不似昨日,萬事罷論;倘若這廝今朝有半句話參差時,盡在林沖身上!」「決。」晁蓋道:「頭領如此錯愛,俺弟兄皆感厚意。」「又插入晁蓋直性人說話,全不摸林沖頭腦,全不對林沖箭括,讀之如話。」吳用便道:「頭領為新弟兄面上倒與舊弟兄分顏。「新弟兄舊弟兄六個字,有鉤槍拐馬之妙。○新弟兄以親之,舊弟兄以羞之。不謂弟兄二字,又可作膠漆用,又可作刀劍用也。」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時,小生等登時告退。」「四字是吳用一篇結煞語,蓋欲討一的當相許也,惡哉!」林沖道:「先生差矣;「差字來得疾,緊辨新弟兄舊弟兄字也。」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漢惜好漢。』量這一個潑男女,醃臢畜生,說甚弟兄!「豪傑之惜弟兄二字也如此矣。」眾豪傑且請寬心。」「七字是林沖一篇結煞語,緊答登時告退四字。」林沖起身別了眾人,說道:「少間相會。」「也說一句閒話。○林沖此來,只此一句是閒話。」眾人相送出來。林沖自上山去了。

  沒多時,只見小嘍囉到來相請,說道:「今日山寨裡頭領相請眾好漢去山南水寨亭上筵會。」「特特避天聚義堂上。」晁蓋道:「上覆頭領,少間便到。」小嘍囉去了。晁蓋問吳用道:「先生,此一會如何?」吳學究笑道:「兄長放心。此一會倒有分做山寨之主。今日林教頭必然有火並王倫之意。他若有些心懶,小生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不 由他不火並。兄長,身邊各藏了暗器,「要。」只看小生把手撚須為號,「要。」兄長便可協力。」晁蓋等眾人暗喜。

  辰牌已後,三四次人來邀請。晁蓋和眾頭領各各帶了器械,暗藏在身上;結束得端正,卻來赴席。只見宋萬親自騎馬,又來相請。「前已表出朱貴,此又表出宋萬,筆墨周詳。獨不及杜遷者,王倫為杜遷所引,且姑留以伴之,亦文家疏密相間之法也。」小嘍囉抬了七乘山轎。七個人都上轎子,一逕投南山水寨裡來,直到水亭子前下了轎。王倫 、杜遷、林沖、朱貴,都出來相接,邀請到那水亭子上,分賓主坐定。王倫與四個頭領--杜遷、宋萬、林沖、朱貴,--坐在左邊主位上;晁蓋與六個好漢--吳用 、公孫勝、劉唐、三阮,--坐在右邊客席;階下小嘍囉輪番把盞。酒至數巡,食供兩次,晁蓋和王倫盤話;但提起聚義一事,王倫便把閒話支吾開去。吳用把眼來看林沖時,「只一句急遞入去,妙色筆力。」只見林沖側坐在椅上把眼瞅王倫身上。「寫得如畫,便畫也畫不出。○寫林沖寫得崒峍之極,鬱勃之極。」

  看看飲酒至午後,王倫回頭叫小嘍囉取來。三四個人去不多時,只見一人捧個大盤子,裡放著五錠大銀。「醜。」王倫便起身把盞,對晁蓋說道:「感蒙豪傑到此聚義,只恨敝山小寨是一窪之水,如何安得許多真龍?聊備些小薄禮,萬望笑留,煩投大寨歇馬,小可使人親到麾下納降。」晁蓋道:「小子久聞大山招賢納士。一逕地特來投托入夥;若是不能相容,我等眾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賜白金,決不敢領。非敢自誇豐富,小可聊有些盤纏使用,速請納回厚禮,只此告別。」王倫道:「何故推卻?非是敝山不納眾位豪傑,奈緣只為糧少房稀,恐日後誤了足下眾位面皮不好;因此不敢相留。」

  說言未了,只見林沖「八字疾。」雙眉別起,兩眼圓睜,坐在交椅上,大喝道:「此處若便立起,卻起得沒聲勢,若便踢倒桌子立起,又踢得沒節次。故特地寫個坐在交椅上罵,直等罵到分際性發,然後一腳踢開桌子,搶起 身來,刀亦就勢掣出。有節次,有聲勢,作者實有設身處地之勞也。」「你前番,我上山來時,也推道糧少房稀!「胸中主句,眼前賓句。」今日晁兄與眾豪傑到此山寨,你又發出這等言語來,「胸中主句,眼前賓句。」是何道理?」吳用便道說:「頭領息怒,自是我等來的不是,倒壞了你山寨情分。「惡極,不惟自說不是,看他下壞情分三字,已直說林沖不是矣。」今日王頭領以禮發付我們下山,送與盤纏,又不曾熱趕將去。「惡極,只七個字陡然反雪晴三限又提出來。」請頭領息怒,我等自去罷休。」「明明摧之。」林沖道:「這是笑裡藏刀言清行濁之人!我其實今日放他不過!」「快絕妙絕,讀之神旺。○非一朝一夕之心矣。」王倫喝道:「你看這畜生!「看他罵人法,活是個秀才。」又不醉了,倒把言語來傷觸我!卻不是反失上下!」林沖大罵道:「量你是個落地窮儒,「即不落第又奈何?」胸中又沒文學,「即有文學又奈何。」怎做得山寨之主!」「可見秀才雖強盜亦不服也。」吳用便道:「晁兄,「更不向林沖說,妙絕。」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壞了頭領面皮。只今辦了船隻,便當告退。」「又催之。」晁蓋等七人便起身,「句。」要下亭子。「句。○俗人不知此句之妙,便作一句讀,不知上半句是真,下半句是假也。」王倫留道:「且請席終了去。」「秀才可憐,睡裡夢裡。」林沖把桌子只一腳踢在一邊;搶起身來,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來,「有山崩海立,風起雲湧之勢。」掿的火雜雜。「五字不知是寫人,不知是寫刀,但覺人刀俱活。」吳用便把手將髭須一摸。晁蓋,劉唐,便上亭子來虛攔住王倫,叫道:「不要火拼!」吳用便假意扯林沖,道:「頭領,不可造次!」公孫勝便兩邊道:「休為我等壞了大義!」阮小二便去幫住杜遷,阮小五幫住宋萬,阮小七幫住朱貴。「百忙中寫來何等明畫。」嚇得小嘍囉們目瞪口呆。林沖拿住王倫,罵道:「你是一個村野窮儒,虧了杜遷得到這裡!柴大官人這等資助你,賙給盤纏,興你相交,舉薦我來,尚且許多推卻!今日眾豪傑特來相聚,又要發付他下山去!這梁山伯便是你的!「天下人聽者。」你這嫉賢妒能的賊,「天下人聽者。」不殺了要你何用!「卻作商量語,絕倒。」你也無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有大才,又必有大量,強盜頭猶必若是耶?」杜遷 、宋萬、朱貴,本待要向前來勸;被這幾個緊緊幫著,那裡敢動。王倫那時也要尋路走,卻被晁蓋,劉唐,兩個攔住。王倫見頭勢不好,口裡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裡?」「活秀才。」雖有幾個身邊知心腹的人,本待要來救,見了林沖這般兇猛頭勢,誰敢向前。林沖即時拿住王倫,又罵了一頓,「再添一句,為雪天三限吐氣。」去心窩裡只一刀,胳察地搠倒在亭上。晁蓋見搠王倫,各掣刀在手。「方掣出暗器。」林沖疾把王倫首級割下來,提在手裡,「林沖能。○卻是耐庵能。」嚇得那杜遷,宋萬,朱貴,都跪下,說道:「願隨哥哥執鞭墜蹬!」晁蓋等慌忙扶起三人來。吳用就血泊裡拽過一把交椅來,「何必聚義堂上,只山南水亭有何不可,笑秀才之多計也。」便納林沖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將王倫為例!今日扶林教頭為山寨之主。」「好吳用。」林沖大叫道:「先生差矣!「好林沖。」我今日只為眾豪傑義氣為重上頭,火拼了這不仁之賊,實無心要謀此位。今日吳兄卻讓此第一位與林沖坐,豈不惹天下英雄恥笑?若欲相逼,寧死而已!弟有片言,「願聞。」不知眾位肯依我麼?」眾人道:「頭領所言,誰敢不依。願聞其言。」

  林沖言無數句,話不一席,有分教:

  斷金亭上,招多少斷金之人;聚義廳前,開幾番聚義之會。

  正是:

  替天行道人將至,仗義疏財漢便來。

  畢竟林沖對吳用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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