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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梁山泊義士尊晁蓋 鄆城縣月夜走劉唐(4)


  且說新府尹到任之後,請將一員新調來鎮守濟州的官軍來,當下商議招軍買馬,集草屯糧,招募悍勇民夫,智謀賢士,準備收捕梁山泊好漢。一面申呈中書省,轉行牌仰附近州郡,並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書所屬州縣,知會收剿,及仰屬縣著令守禦本境;這個都不在話下。

  且說本州孔目差人齎一紙公文行下所屬鄆城縣,教守禦本境,防備梁山泊賊人。鄆城縣知縣看了公文,教宋江疊成文案,行下各鄉村,一體守備。宋江見了公文,心內尋思道:「晁蓋等眾人不想做下這般大事!劫了生辰綱,殺了做公的,傷了何濤觀察;又損害許多官軍人馬,又把黃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滅九族的勾當!雖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卻饒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自家一個心中納悶,分付貼書後司張文遠〔無意有意安放此人在此處。〕將此文書立成文案,行下各鄉各保,自理會文卷。

  宋江卻信步走出縣來,走不過二三十步,只聽得背後有人叫聲「押司」。〔春雲漸展。〕宋江轉回頭來看時,卻是做媒的王婆,〔此下一篇,自討婆惜直至殺婆惜,皆是借作甯江在逃楔子,所以始于王婆,終於王公,始于施棺,終於施官,凡以自表其非正文,只是隨手點染而已。〕引著一個婆子,卻與他說道:「你有緣,做好事的押司來也!」

  宋江轉身來問道:「有甚麼說話?」

  王婆攔住,指著閻婆,對宋江說道:「押司不知。這一家兒從東京來,不是這裏人家,嫡親三口兒。夫主閻公,有個女兒婆惜。他那閻公平昔是個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兒婆惜也會唱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歲,頗有些顏色。三口兒因來山東投奔一個官人不著,流落在這鄆城縣。不想這裏的人不喜風流宴樂,因此不能過活,在這縣後一個僻靜巷內權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時疫死了,這閻婆無錢津送,沒做道理處,央及老身做媒。我道:『這般時節,那裏有這等恰好?』又沒借換處。正在這裏走頭沒路的,只見押司打從這裏過,以此老身與這閻婆趕來。望押司可憐見他則個,作成一具棺材!」

  〔一具棺材。○從棺材上起。〕

  宋江道:「原來恁地。你兩個跟我來,去巷口酒店裏借筆硯寫個帖子與你去縣東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問道:「你有結果使用麼?」

  閻婆答道:「實不瞞押司說,棺材尚無,那討使用。」

  宋江道:「我再與你銀子十兩做使用錢。」

  閻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驢做馬〔卻不道做鴇做鴨。〕報答押司!」

  宋江道:「休要如此說。」

  隨即取出一錠銀子遞與閻婆,自回下處去了。

  且說這婆子將了帖子逕來縣東街陳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發送了當,兀自餘剩下五六兩銀子,娘兒兩個把來盤纏,不在話下。

  忽一朝,那閻婆因來謝宋江,見他下處沒有一個婦人家面,回來問間壁王婆,道:〔春雲再展。〕「宋押司下處不見一個婦人面,他曾有娘子也無?」

  王婆道:「只聞宋押司家裏住在宋家村,卻不曾見說他有娘子。在這縣裏做押司,只是客居。常常見他散施棺材藥餌,極肯濟人貧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閻婆道:「我這女兒長得好模樣,又會唱曲兒。省得諸般耍笑;從小兒在東京時,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個行院不愛他!〔顯得是個歪貨。〕有幾個上行首要問我過房了幾次,我不肯。只因我兩口兒無人養老,因此不過房與他。不想今來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謝宋押司,見他下處沒娘子;因此,央你與我對宋押司說:他若要討人時,我情願把婆惜與他。我前日得你作成,虧了宋押司救濟,無可報答他,與他做個親眷來往。」

  王婆聽了這說,次日見宋江,備細說了這件事。

  宋江初時不肯;怎當這婆子撮合山的嘴攛掇?〔一路只是要宋江失事,便特特生出殺婆惜來。殺之無名,便特特倒裝出張三勾搭來。又恐張三有玷宋江閨門,便特特倒裝出討做外宅,以明非系正妻妾來。討做外宅,即宋江不免近于趙員外、西門官人之徒,便特特倒裝出鴇兒見他沒有娘子,情願把女與他來。鴇兒為何情願把女與他,便特特倒裝出施棺木來。曲曲折折,層層次次,當知悉是閑文,不得亦比正文例,一概認真讀也。〕

  宋江依允了,就在縣西巷內討了一樓房,置辦些傢伙什物,安頓了閻婆惜娘兒兩個在那裏居住。

  沒半月之間,打扮得閻婆惜滿頭珠翠,遍體綾羅。又過了幾日,連那婆子也有若干頭面衣服。〔寫婆惜衣飾寫不盡,卻寫一句婆子,妙絕。〕端的養的婆惜豐衣足食!〔點染。〕

  初時,宋江夜夜與婆惜一處歇臥,向後漸漸來得慢了。卻是為何?原來宋江是個好漢,只愛學使槍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緊。這閻婆惜水也似後生,〔如何譬,卻譬得妙絕,只是講解不得。〕況兼十八九歲,正在妙齡之際,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帶後司貼書張文遠,來閻婆惜家吃酒:〔春雲三展。〕這張文遠卻是宋江的同房押司。那廝喚做小張三,生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平昔只愛去三瓦兩舍,飄蓬浮蕩,學得一身風流俊俏;更兼品竹調絲,無有不會。這婆惜是個酒色娼妓,一見張三,心裏便喜,倒有意看上他。那張三亦是個酒色之徒,這事如何不曉得;見這婆娘眉來眼去,十分有情,便記在心裏。向後但是宋江不在,這張三便去那裏,假意兒只說來尋宋江。那婆娘留住吃茶,言來語去,成了此事。誰想那婆娘自從和那張三兩個搭識上了,打得火塊一般熱,並無半點兒情分在這宋江身上。宋江但若來時,只把言語傷他,全不兜攬他些個。

  這宋江是個好漢,不以這女色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那張三和這閻婆惜如膠似漆,夜去明來,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卻有些風聲吹在宋江耳朵裏。〔春雲四展。〕宋江半信不信,自肚裏尋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無心戀我,我沒來由惹氣做甚麼?我只不上門便了。」

  自此有幾個月不去。閻婆累使人來請,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門去。〔忽然住,妙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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