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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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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胡猜,只見黑魆魆的進來一個人。賈瑞便打定是鳳姐,不管青紅皂白,那人剛到面前,便如餓虎撲食,貓兒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親嫂子!等死我了!」說著,抱到屋裏炕上就親嘴扯褲子,滿口裏「親爹」「親娘」的亂叫起來。那人只不做聲。賈瑞便扯下自己的褲子來,硬幫幫就想頂入。忽然燈光一閃,只見賈薔舉著個蠟台照道:「誰在這屋裏呢?」 只見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肏我呢!」 賈瑞不看則已,看了時真臊的無地可入。你道是誰?卻是賈蓉。賈瑞回身要跑,被賈薔一把揪住,道:「別走!如今璉二嬸子已經告到太太跟前,說你調戲他,他暫時穩住你在這裏。太太聽見,氣死過去了,這會子叫我來拿你。快跟我走罷!」 賈瑞聽了,魂不附體,只說:「好姪兒!你只說沒有我!我明日重重的謝你!」 賈薔道:「放你不值什麼,只不知你謝我多少?況且口說無憑,寫一張文契纔算。」 賈瑞道:「這怎麼落紙呢?」 賈薔道:「這也不妨,寫個賭錢輸了,借銀若干兩,就完了。」 賈瑞道:「這也容易。」 賈薔翻身出來,紙筆現成,拿來叫賈瑞寫。他兩個做好做歹,只寫了五十兩銀子,然後畫了押。賈薔收起來,然後撕擄賈蓉。賈蓉先咬定牙不依,只說:「明日告訴族中的人評評理!」 賈瑞急的至於磕頭。賈薔做好做歹的,也寫了一張五十兩欠契纔罷。 賈薔又道:「如今要放你,我就擔著不是。老太太那邊的門早已關了,老爺正在廳上看南京來的東西,那一條路定難過去。如今只好走後門。要這一走,倘或遇見了人,連我也不好。等我先去探探,再來領你。這屋裏你還藏不住,少時就來堆東西。等我尋個地方。」說畢,拉著賈瑞,仍息了燈,出至院外,摸著大台階底下,說道:「這窩兒裏好。只蹲著,別哼一聲,等我來再走。」說畢,二人去了。 賈瑞此時身不由己,只得蹲在那台階下。正要盤算,只聽頭頂上一聲響,嘩喇喇,一淨桶尿糞從上面直潑下來,可巧澆了他一身一頭。賈瑞掌不住「噯喲」一聲,忙又掩住口,不敢聲張,滿頭滿臉皆是尿屎,渾身冰冷打戰。只見賈薔跑來叫:「快走,快走!」 賈瑞方得了命,三步兩步從後門跑到家中,天已三更,只得叫開了門。家人見他這般光景,問:「是怎麼了?」 少不得撒謊,說:「天黑了,失腳掉在茅廁裏了。」 一面即到自己房中更衣洗濯。心下方想到鳳姐玩他,因此,發一回狠;再想想鳳姐的模樣兒標致,又恨不得一時摟在懷裏。胡思亂想,一夜也不曾合眼。自此雖想鳳姐,只不敢往榮府去了。 賈蓉等兩個常常來要銀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難禁,況又添了債務;日間工課又緊;他二十來歲的人,尚未娶親,想著鳳姐,不得到手,自不免有些「指頭兒告了消乏」;更兼兩回凍惱奔波:因此,三五下裏夾攻,不覺就得了一病。心內發膨脹,口內無滋味;腳下如綿,眼中似醋;黑夜作燒,白日常倦;下溺遺精,嗽痰帶血……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於是不能支持,一頭躺倒,合上眼還只夢魂顛倒,滿口胡話,驚怖異常。百般請醫療治,諸如肉桂、附子、鱉甲、麥冬、玉竹等藥,吃了有幾十斤下去,也不見個動靜。 倏又臘盡春回,這病更加沉重。代儒也著了忙,各處請醫療治,皆不見效。因後來吃獨參湯,代儒如何有這力量,只得往榮府裏來尋。王夫人命鳳姐秤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偏偏昨兒我已經叫人送去了。」 王夫人道:「就是偺們這邊沒了,你叫個人往你婆婆那裏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裏有,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們的好處。」 鳳姐應了,也不遣人去尋,只將些渣末湊了幾錢,命人送去,只說太太叫送來的,再也沒了。然後向王夫人說:「都尋了來了,共湊了二兩多送去了。」 那賈瑞此時要命心急,無藥不吃,只是白花錢,不見效。忽然這日有個跛足道人來化齋,口稱專治冤孽之症。賈瑞偏偏在內聽見了,直著聲叫喊,說:「快去請進那位菩薩來救命!」 一面在枕頭上磕頭。眾人只得帶進那道士來。賈瑞一把拉住,連叫:「菩薩救我!」 那道士嘆道:「你這病非藥可醫!我有個寶貝與你,你天天看時,此命可保矣。」說畢,從搭褳中取出個正面反面皆可照人的鏡子來——背上鏨著「風月寶鑒」四字——遞與賈瑞,道:「這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製,專治邪思妄動之症,有濟世保生之功。所以帶他到世上來,單與那些聰明俊秀、風雅王孫等照看。千萬不可照正面,只照背面。要緊,要緊!三日後,我來收取,管叫你病好。」說畢,揚長而去,眾人苦留不住。 賈瑞接了鏡子,想道:「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試試?」 想畢,拿起那「寶鑒」來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個骷髏兒立在裏面。賈瑞忙掩了,罵那道士:「混帳!如何嚇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麼。」 想著,便將正面一照,只見鳳姐站在裏面,點手兒叫他。賈瑞心中一喜,蕩悠悠覺得進了鏡子,與鳳姐雲雨一番,鳳姐仍送他出來。到了床上,「噯喲」了一聲,一睜眼,鏡子從新又掉過來,仍是反面立著一個骷髏。賈瑞自覺汗津津的,底下已遺了一灘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過正面來,只見鳳姐還招手叫他,他又進去。如此三四次。到了這次,剛要出鏡子來,只見兩個人走來,拿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 只說這句,就再不能說話了。 旁邊伏侍的人,只見他先還拿著鏡子照,落下來,仍睜開眼拾在手內,末後鏡子掉下來便不動了。眾人上來看時,已經嚈了氣了,身子底下,冰涼粘濕,遺下了一大灘精,這纔忙著穿衣抬床,代儒夫婦哭的死去活來,大罵道士:「是何妖道!」 遂命人架起火來燒那鏡子。只聽空中叫道:「誰叫他自己照了正面呢!你們自己以假為真,為何燒我此鏡?」 忽見那鏡從房中飛出。代儒出門看時,卻還是那個跛足道人,喊道:「還我的『風月寶鑒』來!」說著,搶了鏡子,眼看著他飄然去了。 當下代儒沒法,只得料理喪事,各處去報,三日起經,七日發引,寄靈鐵檻寺後。一時,賈家眾人齊來弔問。榮府賈赦贈銀二十兩,賈政也是二十兩,寧府賈珍亦有二十兩;其餘族中人,貧富不一,或一二兩、三四兩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資,也湊了二三十兩。代儒家道雖然淡薄,得此幫助,倒也豐豐富富完了此事。 誰知這年冬底,林如海因為身染重疾,寫書來特接黛玉回去。賈母聽了,未免又加憂悶,只得忙忙的打點黛玉起身。寶玉大不自在,爭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阻。於是賈母定要賈璉送他去,仍叫帶回來。一應土儀盤費,不消絮說,自然要妥貼的。作速擇了日期,賈璉同著黛玉辭別了眾人,帶領僕從,登舟往揚州去了。 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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