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典文學 > 戰國策 >
東周策



  ○秦興師臨周求九鼎

  秦興師臨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顏率。顏率曰:「大王勿憂,臣請東借救于齊。」

  顏率至齊,謂齊王曰:「夫秦之為無道也,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內自盡計:與秦,不若歸之大國。夫存危國,美名也;得九鼎,厚寶也。願大王圖之!」齊王大悅,發師五萬人,使陳臣思將以救周,而秦兵罷。

  齊將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顏率曰:「大王勿憂,臣請東解之。」

  顏率至齊,謂齊王曰:「周賴大國之義,得君臣父子相保也,願獻九鼎。不識大國何途之從而致之齊?」齊王曰:「寡人將寄徑于梁。」顏率曰:「不可。

  夫梁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暉台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

  齊王曰:「寡人將寄徑于楚。」對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于葉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楚,鼎必不出。」王曰:「寡人終何途之從而致之齊?」

  顏率曰:「弊邑固竊為大王患之。夫鼎者,非效醯壺醬甀耳,可懷甀挾挈以至齊者,非效鳥集烏飛、兔興馬逝,漓然止于齊者。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萬人挽之,九九八十一萬人,士卒師徒器械被具,所以備者稱此。今大王縱有其人,何途之從而出?,臣竊為大王私憂之。」齊王曰:「子之數來者,猶無與耳。」顏率曰:「不敢欺大國,疾定所從出,弊邑遷鼎以待命。」齊王乃止。


  ○秦攻宜陽

  秦攻宜陽,周君謂趙累曰:「子以為何如?」對曰:「宜陽必拔也。」君曰:「宜陽城方八裡,材士十萬,粟支數年,公仲之軍二十萬,景翠以楚之眾臨山而救之,秦必無功。」對曰:「甘茂,羈旅也,攻宜陽而有功,則周公旦也;無功,則削跡于秦。秦王不聽群臣父兄之義,而攻宜陽,宜陽不拔,秦王恥之。臣故曰『拔』。」君曰:「子為寡人謀,且奈何?」對曰:「君謂景翠曰:『公爵為執圭,官為柱國,戰而勝,則無加焉矣;不勝,則死。不如背秦。援宜陽,公進兵,秦恐公之乘其弊也,必以寶事公。公中慕公之為己乘秦也,亦必盡其寶。』」

  秦拔宜陽,景翠果進兵。秦懼,遽效煮棗,韓氏果亦效重寶。景翠得城于秦,受寶于韓,而德東周。


  ○東周與西周戰

  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為東周謂韓王曰:「西周者,故天子之國也,多名器重寶。案兵而勿出,可以德東周,西周之寶可盡矣。」


  ○東周與西周爭

  東周與西周爭,西周欲和于楚、韓。齊明謂東周君曰:「臣恐西周之與楚、韓寶,令之為己求地于東周也。不若謂楚、韓曰:『西周之欲入寶,持二端。今東周之兵不急西周,西周之寶不入楚、韓。』楚、韓欲得寶,即且趣我攻西周。

  西周寶出,是我為楚、韓取寶以德之也,西周弱矣。」


  ○東周欲為稻

  東周欲為稻,西周不下水,東周患之。蘇子謂東周君曰:「臣請使西周下水可乎?」

  乃往見西周之君曰:「君之謀過矣!今不下水,所以富東周也。今其民皆種麥,無他種矣。君若欲害之,不若一為下水,以病其所種。下水,東周必復種稻;種稻而複奪之。若是,則東周之民可令一仰西周而受命於君矣。」西周君曰:「善。」遂下水。蘇子亦得兩國之金也。


  ○昭獻在陽翟

  昭獻在陽翟,周君將令相國往,相國將不欲。蘇厲為之謂周君曰:「楚王與魏王遇也,主君令陳封之楚,令向公之魏。楚、韓之遇也,主君令許公之楚,令向公之韓。今昭獻非人主也,而主君令相國往;若其王在陽翟,主君將令誰往?」

  周君曰:「善。」乃止其行。


  ○秦假道于周以伐韓

  秦假道于周以伐韓,周恐假之而惡于韓,不假而惡于秦。史黶謂周君曰:「君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敢絕塞而伐韓者,信東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重使使之楚,秦必疑,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王曰:『韓強與周地,將以疑周于秦,寡人不敢弗受。』秦必無辭而令周弗受。是得地于韓,而聽于秦也。」


  ○楚攻雍氏

  楚攻雍氏,周粻秦、韓。楚王怒周,周之君患之。

  為周謂楚王曰:「以王之強而怒周,周恐,必以國合於所與粟之國,則是勁王之敵也。故王不如速解周恐,彼前得罪而後得解,必厚事王矣。」


  ○周最謂石禮

  周最謂石禮曰:「子何不以秦攻齊?臣請令齊相子,子以齊事秦,必無處矣。

  子因令周最居魏以共之,是天下制於子也。子東重于齊,西貴于秦,秦、齊合,則子常重矣。」


  ○周相呂倉見客于周君

  周相呂倉見客于周君。前相工師藉恐客之傷已也,因令人謂周君曰:「客者,辯士也,然而所以不可者,好毀人。」


  ○周文君免士工師藉

  周文君免士工師藉,相呂倉,國人不說也。君有閔閔之心。

  謂周文君曰:「國必有誹譽,忠臣令誹在已,譽在上。宋君奪民時以為台,而民非之;無忠臣以掩蓋之也。子罕釋相為司空,民非子罕而善其君。齊桓公宮中七市,女閭七百,國人非之;管仲故為三歸之家,以掩桓公非,自傷於民也。

  《春秋》記臣弑君者以百數,皆大臣見譽者也。故大臣得譽,非國家之美也。故『眾庶成強,增積成山。』」周君遂不免。


  ○溫人之周

  溫人之周,周不納。問曰:「客耶?」對曰:「主人也。」問其巷而不知也,吏因囚之。

  君使人問之曰:「子非周人,而自謂非客,何也?」對曰:「臣少而誦《詩》,《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周君天下,則我天子之臣,而又為客哉?故曰『主人』。」君乃使吏出之。


  ○或為周最謂金投

  或為周最謂金投曰:「秦以周最之齊疑天下,而又知趙之難子齊人戰,恐齊韓之合,必先合于秦。秦、齊合,則公之國虛矣。公不若救齊,因佐秦而伐韓、魏,上党、長子趙之有已公東收寶于秦,南取地于韓、魏,因以因徐為之東,則有合矣。」


  ○周最謂金投

  周最謂金投曰:「公負令秦與強齊戰。戰勝,秦且收齊而封之,使無多割,而聽天下;之戰不勝,國大傷,不得不聽秦。秦盡韓、魏之上黨,太原西止秦之有已。秦地天下之半也,制齊、楚、三晉之命,複國且身危,是何計之道也。」


  ○石行秦謂大樑造

  石行秦謂大樑造曰:「欲決霸王之名,不如備兩周辯知之士。」謂周君曰:「君不如令辯知之士為君爭于秦。」


  ○謂薛公

  謂薛公曰:「周最于齊王也而逐之,聽祝弗、相呂禮者,欲取秦;秦、齊合,弗與禮重矣。有周齊,秦必輕君。君弗如急北兵趨趙以秦、魏,收周最以為後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率。齊無秦,天下果,弗必走,齊王誰與為其國?」


  ○齊聽祝弗

  齊聽祝弗外周最。謂齊王曰:「逐周最、聽祝弗、相呂禮者,欲深取秦也。

  秦得天下,則伐齊深矣;夫齊合則趙恐伐,故急兵以示秦。秦以趙攻,與之齊伐趙,其實同理,必不處矣。故用祝弗,即天下之理也。」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曰:「君不如令王聽最以地合于魏,趙故必怒,合于齊。

  是君以合齊與強楚。吏產子君,若欲因最之事,則合齊者,君也;割地者,最也。」


  ○謂周最曰仇赫之相宋

  謂周最曰:「仇赫之相宋,將以觀秦之應趙、宋敗三國。三國不敗,將興趙、宋合於東方以孤秦,亦將觀韓、魏之于齊也;不固,則將與宋敗三國,則賣趙、宋於三國。公何不令人謂韓、魏之王曰:『欲秦、趙之相賣乎?何不合周最兼相,視之不可離,則秦、趙必相賣以合于王也。」


  ○為周最謂魏王

  為周最謂魏王曰:「秦知趙之難與齊戰也,將恐齊、趙之合也,必陰勁之。

  趙不敢戰,恐秦不己收也,先合于齊。秦、趙爭齊,而王無人焉,不可。王不去周最,合與收齊。而以兵之急,則伐齊無因事也。」


  ○謂周最曰魏王以國與先生

  謂周最曰:「魏以國與先生,貴合于秦以伐齊。薛公故主,輕往其薛,不顧其先君之丘墓,而公獨修虛信,為茂行,明群臣,據故主,不與伐齊者產,以忿強秦,不可。公不如謂魏王、薛公曰:『請為王入齊,天下不能傷齊,而有變,臣請為救之;無變,王遂伐之。且臣為齊奴也,如累王之交於天下,不可。王為臣賜厚矣,臣入齊,則王亦無齊之累也。』」


  ○趙取周之祭地

  趙取周之祭地,周君患之,告于鄭朝。鄭朝曰:「君勿患也,臣請以三十金複取之。」周君予之,鄭朝獻趙太蔔,因告以祭地事。及王病,使蔔之。太蔔譴之曰:「周之祭地為祟。」趙乃還之。


  ○杜赫欲重景翠于周

  杜赫欲重景翠于周,謂周君曰:「君之國小,盡君子重寶珠玉以事諸侯,不可不察也。譬之如張羅者,張於無鳥之所,則終日無所得矣;張於多鳥處,則又駭鳥矣。必張於有鳥無鳥之際,然後能多得鳥矣。今君將施于大人,大人輕君;施於小人,小人無可以求,又費財焉。君必施於今之窮士不必且為大人者,故能得欲矣。」


  ○周共太子死

  周公太子死,有五庶子,皆愛之而無適立也。

  司馬翦謂楚王曰:「何不封公子咎,而為之請太子?」左成謂司馬翦曰:「周君不聽,是公之知困而交絕于周也。不如謂周君曰:『孰欲立也?微告翦,翦今楚王資之以地。』」

  公若欲為太子,因令人謂相國禦展子廧夫空曰:「王類欲令若為之,此健士也,居中不便於相國。」相國令之為太子。


  ○三國隘秦

  三國隘秦,周令其相之秦,以秦之輕也,留其行。有人謂相國曰:「秦之輕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國之情,公不如遂見秦王曰:『請謂王聽東方之處。』秦必重公。是公重周,重周以取秦也。齊重,故有周而已取齊,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也。」


  ○昌他亡西周

  昌他亡西周,之東周,盡輸西周之情于東周。東周大喜,西周大怒。馮且曰:「臣能殺之。」君予金三十斤。馮且使人操金與書,閒遺昌他。書曰:「告昌他:事可成,勉成之;不可成,亟亡來,亡來。事久且泄,自令身死。」因使人告東周之候曰:「今夕有奸人當入者矣。」候得而獻東周,東周立殺昌他。


  ○昭翦與東周惡

  昭翦與東周惡,或謂照翦曰:「為公畫陰計。」照翦曰:「何也?」「西周甚憎東周,嘗欲東周與楚惡,西周必令賊賊公,因宣言東周也,以西周之與王也。」

  照翦曰:「善。吾又恐東周之賊己,而以輕西周惡之于楚。」遽和東周。


  ○嚴氏為賊

  嚴氏為賊,而陽豎與焉。道周,周君留之十四日,載以乘車駟馬而遣之。韓使人讓周,周君患之。客謂周君曰:「正語之曰:『寡人知嚴氏之為賊,而陽豎與之,故留之十四日以待命也。小國不足,亦以容賊?君之使又不至,是以遣之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