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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一


  馬連福剛進門,馬大炮從溝裡跑來,老遠就急赤白臉地喊:「嗨,我說馬主任,就這麼不上不下的,把我們吊在旗杆半腰上,算沒事兒了?」

  馬之悅笑臉相迎,用蠻有信心的口氣說:「只能上,不能下,我們完全能夠上去!」

  馬大炮說:「還上去哪!都要各回各家散夥兒了!」

  馬之悅連忙說:「快拉著他們,別讓他們走。誰走了也不行,全掛上號了。」

  馬大炮說:「馬齋和風蘭正圈著他們,讓我來問你,到底兒怎麼辦,快點兒想道道,要不然,我他媽的也不幹了!」

  馬之悅說:「道道多得很。你看,馬連福回來,他馬上就跟我們一塊兒去;他去了,我再一出面,事情不就成了嗎?」

  兩個人正說著話兒,忽聽一陣鞭子響,扭頭朝西一看,焦振叢趕著大車,過了小石橋,奔西地拉麥子去了。

  馬大炮看著那車馬咬了咬牙。

  馬之悅靈機一動,拉了馬大炮一把,把嘴貼在馬大炮的耳朵上說:「有辦法了。糧食搶不著,咱們幹別的,只要農業社散了,糧食就算到手。怎麼讓農業社散呢?得從根上來,除了倉庫是根子,還有,我看……」

  馬大炮聽著,咧開大嘴呵呵地笑了。

  馬之悅又推了馬大炮一把說:「快去,快把這個辦法告訴大夥兒。這件事兒比搶麥子好辦得多,伸手就成功!」

  馬大炮樂顛顛地朝溝裡跑去了。

  馬連福一進院子,孫桂英就捂著臉哭起來。這一次比任何一次哭的都傷心。

  馬連福勸她說:「別哭啦,哭也沒用;這一回,我算上了賊船,走到江心了!」

  孫桂英跟在男人的後邊,抽抽噎噎地說:「你可別跟他走啦,他是個大壞蛋,你一走,他就欺負我……他……嗚嗚!」

  馬連福走到屋裡,把那個從工地上帶回來還沒有打開的包裹,背在肩上,又往外走。

  孩子見了爸,張開小手喊。

  孩子姥姥驚慌地問:「怎麼到家就走哇?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哪!連福哇,這回你們兩個都在,咱們得好好地擺擺啦,可別再走老道兒了,可得跟你們支書一個心眼兒往頭奔了……」

  馬連福說:「這些話,等消停消停,咱們再說吧,我得馬上走啦……」

  孫桂英死死地拉住他:「孩子爸爸,你賣我吧,賣孩子吧,全是因為我們,你才上了他的當;你得鬧個淨身子,不能再幹了。一時半時我講不清,你走了之後,事出的可多啦。馬之悅到處害人,什麼壞事兒都做絕啦。剛才韓百仲還在地裡說,壞人成不了氣候,王書記就要來,蕭支書不能讓他們胡幹。跟蕭支書他們一條心的人,比過去更多啦。你可別再上他的套兒呀。你看在我們娘倆的面上,別再跟蕭支書作對兒了。嗚鳴。」哭著,打著墜兒坐在地上了。

  馬連福把她拉起來說:「我是用假話支他哪,不跟他們真幹去,你放心吧!」

  孫桂英哭著說:「你不用騙我,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我死了也不讓你去!」

  孩子姥姥也扯住馬連福說:「你可千萬別跟馬之悅打連手了,他是專門欺負咱們窮人的惡霸王,人面獸心,什麼壞事兒全辦得出來呀!」

  馬連福急得直跺腳:「我是傻子,我還跟他們幹呀?我馬連福再缺少窮人的骨頭窮人的心,讓我反共產黨,就是刀擱脖子我也不幹哪!告訴你們,我先躲躲。不管往後怎麼挨處置,我得先躲躲。」

  孫桂英用哭腔問:「你跑到哪幾去呀?」

  馬連福說:「我上工地,那邊保險。」

  孩子姥姥說:「對,先躲一躲也好。」

  孫桂英說:「那就快走吧。等等,我給拿點吃的。」說著,鬆開手,跑進屋裡去了。

  馬連福穿過堂屋,跑到後院,一躥,上了牆。

  孫桂英捧著兩個涼餑餑,喊:「帶上,帶上!」

  馬之悅從外邊躥進來,一見馬連福要跑,就追著喊:「跑,你敢跑?」

  孫桂英把手裡的餑餑往鍋臺上一扔,一頭紮在馬之悅的胸膛上一一這女人因為真急了,勁兒很大,一下子把馬之悅給頂出一丈多遠。

  這是在一會兒的工夫,馬之悅挨到的第二次「撞」,而撞他的又是兩個「特殊人物」。真有點想不到啊!

  馬之悅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屋門「咣當」一聲,關上了。只聽孫桂英在裡邊罵道:「狗養的,你還想趕盡殺絕呀?大壞蛋,早晚有人跟你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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