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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韓百仲說:「你全不認帳呀?我把焦振茂叫來踉你當面對詞兒!」說著就要往外走。

  蕭長春攔住他說:「等等。我們還是先在黨內進行,給他留點轉變的餘地。馬之悅,告訴你,你的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瞞不住人的,早有一本子賬給你記著。你的所作所為,實實在在地證明了你不光不象個共產黨員,不象個幹部,已經完全墮落成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人!」

  馬之悅仰面朝天嘶喊:「陷害人呀,陷害人呀!」

  蕭長壽說:「你不用再拿著尿片子遮著臉了,趕快扯下來吧!告訴你,現在就低頭認罪還不晚。好好坦白,好好交代,低頭認錯,重新作人,我們還是歡迎的,你還是有前途的。往上走,還是往下溜,全由你自己挑了!」

  韓百仲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你常說的,這回你得沖著它想想自己該怎麼辦了。」

  馬之悅拍著胸膛說:「哎呀呀,越說越玄了,你們也不睜眼睛看看,拍著胸口想想,我馬之悅堂堂的老黨員,能辦出這種事兒嗎?」

  蕭長春說:「你已經辦了!」

  「我,我為什麼要辦這種事呢,我瘋了嗎?」

  「你沒瘋。再給你剝開說吧!這幾年我們在農村一搞社會主義,你就覺著在共產黨再混下去,對你升官、發財、在東山塢繼續鑽空子不行了,再為非作歹吃不開了,你就想拖住東山塢的後腿,把這輛大車陷在泥溝裡不動窩,你好穩穩地坐在上邊等機會。今年麥子一豐收,農業社越來越鞏固了,你覺著拖住不行了,就生著法兒往軸轆底下塞石頭,一塊一塊地塞,想讓這輛大車翻了。剛才你提到『清洗』,實際上是你在那兒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搞清洗,想把所有擁護社會主義的人都洗掉,這就是你所作所為的目的!這幾天,你又聞到了歪風,你的膽子更大了。告訴你吧,馬之悅,你那美夢成不了!社會主義的根子在農村紮到每一個貧下中農的心裡邊去了,誰也拔不掉它;共產黨跟人民是血肉相連的,誰也分不開它,不信,你到東山塢街上喊一聲『打倒共產黨』,我可以說,連三歲的娃娃都得起來跟你拚命!不論城市、鄉村,到處都是保衛社會主義的戰場,所有人都是戰士!這一點你可千萬要想清楚、看明白,不要用邪心妄想,騙自己。我說呀,你還是快收回你的野心吧。這樣胡幹下去,只能是自找苦吃,毀掉的是你自己!」

  馬之悅感到頭昏腦脹,從腳心往上涼著那冰涼的汗珠兒,從頭頂上往下滾。他還在叫喊:「告訴你,你說的這套話,跟我邊都不沾,鬼都不會信!我看透了,東山塢我是呆不成了,你們把我看成是眼中刺肉中釘。從哪兒打掃這麼多屎盔子、尿盆子、裹腳條子、臭襪子,全都往我身上扣!真毒哇,真厲害呀!不讓我呆我不呆,惹不起你們,我還躲不起嗎?我情願含一輩子冤枉,總有一天會見天日的!」

  蕭長春說:「這些東西全是你身上長著的,哪是別人打掃來的呢?你對黨犯下罪,你得償還!想不呆在東山塢了,這不是你心裡話,嚇不倒我們;就算是真的,你想逃避應得的懲罰,那是辦不到的!」

  韓百仲說:「對啦,你想鬧一鬧,躲一躲,就逃過去了,過後再接著幹壞事兒,是不是?沒那日子了。我們要是再不跟你鬥爭到底,對黨就犯罪了!」

  馬之悅象霜打窩瓜秧。他這會兒想,如果手裡邊有一顆手榴彈,一拉弦,咱們一塊兒全完蛋!他沒有手榴彈,就是有的話,他也不會真幹。他想;自己的出頭之日並不遠,李世丹已經完全站在自己這一邊了,為什麼死呢?小子們,等著有一天,老爺收拾你們吧!

  蕭長春又蹲在炕沿上,說:「不管他聽不聽,咱們一定要說。都坐下,接著開!」

  黨支部的批評鬥爭會在菜園的小棚子裡繼續著。

  第八十八章

  焦克禮、焦淑紅和馬翠清三個夥伴,離開了橋頭,一邊商量著地往村裡走。他們又生氣,又解氣,又高興,又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沉重。黨支部交給他們的任務是很不好辦的:又要團結,又要鬥爭,又要堅決,又不能過火,這是多麼複雜呀!不過,在這些年輕的戰士來說,經過這麼一場面對面的較量,嘗到了鬥爭的滋味兒,心裡邊多少也有些底兒了。

  他們按著韓百仲的指示去找喜老頭,讓老人家幫他們出主意,到底應當怎麼處理彎彎繞掀起的這場風波,又怎麼掌握火候?

  喜老頭已經知道這邊的情況發生變化了。說來有點怪,給喜老頭送信的人是馬子懷的女人。馬之悅一出場,她就溜了,轉了好幾個地方沒有找到蕭長春和韓百仲,最後才想到這個老貧農。

  喜老頭正往這邊走,他的後邊跟一群人,有獅子院的福奶奶、志泉媳婦,還有馬長山這一夥小組長。他迎著三個年輕人,看著他們的臉色,問:「怎麼,收場了?」

  焦克禮說:「也沒算全收。您知道了?」

  喜老頭點著頭說:「唉,都怪我沒有估到這一步。快說說,怎麼收的?」

  三個年輕人又把這場「雞的風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焦淑紅說:「百仲大叔把處理這件事兒的權力全交給克禮了,您看怎麼辦好呀?」

  馬翠清也得意地說:「這回咱們隊長可抖了威風,我看還得使勁兒抖抖,喜爺爺您說呢?」

  喜老頭說:「對,咱們也趁熱幹!克禮呀,你先說說,怎麼一個幹法好呢?」

  沒容焦克禮開口,幾個小組長就嚷嚷開了:

  「要幹就大幹!」

  「開群眾會,鬥爭他!」

  「咱們這個隊數他調皮,有個機會還不整整他等什麼呀!」

  馬翠清說:「你們別亂動嘴,讓隊長說,他怎麼說就怎麼辦。咱們聽隊長的。」

  焦克禮摸著後脖梗子說:「大幹好還是小幹好,我也拿不定主意了,還是喜爺爺您定弦吧。」

  喜老頭想了想:「哎,克禮,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先小幹,後大幹……」

  焦克禮問:「怎麼樣小幹,又怎麼樣大幹呢?」

  喜老頭說:「我估摸著,彎彎繞這個傢伙氣沒出,也許因為馬之悅在支部一挨整,他又收起一點兒來;也許來個破罐子破摔,還跟我們拚。咱們先開個幹部和社員代表會,讓他檢討,他要低了頭,就罷了,這是小幹;要不低頭,再開社員大會,讓大夥兒評理,這就是大幹。」

  焦克禮說:「好,好,就先小幹一下子試試吧。」

  這夥子年輕人也覺著喜老頭的主意好,也都很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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