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羞的木頭 /孫春平


    趙小穗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還給盧昌泉發去過一個短信:「清晨之事不是對你,別生氣,日後向你解釋。」到了傍晚,當房間裡只有她和李韻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

    「雨虹的男朋友,你知道是誰嗎?」

    李韻一臉壞壞的笑:「你真不知道呀?」

    趙小穗說:「知道了還問你什麼。」

    李韻說:「看起來,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這種事的人,並不一定就是那個人呀。」

    這話就回答得很有些意味深長了。一,說明那個事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是僅次於「那個人」的最後第二人。二,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這種事的人,含著一種特定的指向,如果是指婚外戀情,最後一個知道的不是其「夫」便是其「婦」,比如潘金蓮和西門慶,鬧騰得清河縣裡一片沸揚,最後一個知道的只能是武植武大郎。看來,「大郎」的妻子眼下還被蒙在鼓裡扣在盆底。三,李韻已含而不露地告訴你,那個人你認識,而且還很熟悉。此「大郎」非彼大郎,不僅不窩囊,還活得很瀟灑。

    到底是誰呢?

    看小穗坐在那裡發呆,李韻拍了拍她肩頭,進一步提示:「別往常規上想,這是非典型性愛情。」

    趕小穗咕噥說:「好像他們兩人還常去騎馬……」

    李韻怔了一下,轉而放聲大笑,笑得像蝦米樣地直不起腰:「哎喲我的媽呀,原來我們的小穗姑娘真是一個純綠色食品,標準的一個傻妞,傻得好可愛,好不讓人可憐見喲!」

    兩天后,有導師夏青山的課。夏青山除了講機床數控的理論與最新發展趨勢,還是系裡的副主任兼黨總支書記。趙小穗坐在那裡,聽夏老師一開口,腦袋就轟地炸了。怎麼就偏偏沒有想到是他呢?

    夏青山是南方人,又在北方生活得久了,說話便南腔北調頗有特色,可他都年過半百了呀!頭髮雖說染得像小夥子似的,但總不能天天去染,沒過幾天,那發根處便現出一層白茬茬,亮嶄嶄齊刷刷的,讓人看了不舒服。趙小穗曾無數次地想,我要是他的女兒,就一定提醒,其實他的頭髮質量很好,如果不染,滿頭銀絲,更能展示出一代學者的氣度與風範。原來……原來他是春心不老,還想青山常在綠水長流,老牛吃嫩草啊。但那可能嗎,暑去秋來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則,誰能阻止得住日升月落地球旋轉?難道滿目霜天不也是一種別樣的風景嗎?再說,師母大家也都是認得的,在市里一家醫院當兒科大夫。夏老師過50大壽時,研究生們一齊去家裡祝賀,師母屋裡屋外忙著招待,攬著女孩子們挨個照相,還說自己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生個女兒。那是個多麼好的人啊,端莊,賢慧,有學識,還勤儉。巫雨虹她也真下得去手,竟敢狠心往一位慈母樣的女人心頭紮刀子,再往那傷口上抹鹽巴。雪裡埋不住死孩子,這種事總有敗露的一天,她巫雨虹將怎樣面對?夏老師又怎樣面對?巫雨虹除了年輕,並不占任何優勢,如果時光倒退20年,師母只要眨眨眼皮,也許就能像眨落眼眵糊一樣將你甩落,一腳碾為泥土……

    那半天的課,趙小穗不敢看夏青山,也不敢看坐在旁邊的巫雨虹,腦子裡胡思亂想,也不知侃侃而談旁徵博引的導師都講了些什麼。

    再見盧昌泉,趙小穗解釋了那天早晨的事情,但她只說巫雨虹在談戀愛,沒說愛著誰。那個「大郎」不能往外說,趙小穗覺得,說出去先是自己臉上無光,看看,為你傳道授業解惑的可是個什麼樣的人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卻偷雞摸狗男盜女娼。學了他,別說長學問,怕是連做人都不會啦!

    趙小穗的再一層顧忌,是怕盧昌泉把這事說出去。就是四門貼了告示,這種醜事也不能先由你說,你說便是我說,別人偷驢,咱去拔橛子,豈不是個傻透腔的人呀!你看李韻,同是一屋住著,而且我已經問到了她頭上,她都不肯說,只是點到為止,讓你自己去悟,那才叫武林高手呢。現在,憨憨的趙小穗總算悟出了另一層意思,李韻為什麼租了房子夜不歸宿,人家可不單是避諱你趙小穗,而是避著親親老師的那個天大醜事,婚前同居違紀事小,防著恩師日後嫉恨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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