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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你們可趕上熱鬧戲了!"

  大家心裡本來懸著七上八下的問號,經秦震一開口就變得鴉雀無聲。他隨即扼要而又具體地交代了任務,當即聲言,敵人向我攻來了,你們怕沒什麼休息了。軍長何昌喝著洪亮的聲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侯德耀說:"在行軍路上,就做了思想動員工作了。"經過一番議論,決定了若干作戰方案,秦震說:

  "情況儘管緊些,你們長途跋涉,抓緊時間,第一樁事是讓戰士們睡好、吃好,精力飽滿地投入戰鬥。"

  會議結束,軍的領導帶領其他師幹部紛紛離去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警衛員小陳進來向秦震報告:

  "二班請首長去吃餃子!"

  陳文洪、梁曙光連忙說:

  "飯準備好了,剛剛從湖裡撈了幾尾鮮魚……"

  "你們大夥兒吃,人家有言在先,我可不能爽約啊!"

  他說著走了出去。

  回師部的路上,他一面走路一面低頭沉吟。一見陳文洪、梁曙光就說:

  "馬上和兵團司令部電臺聯繫!"

  陳文洪立刻跑了出去。

  秦震背負兩手在過廳裡踱來踱去,等陳文洪報告已經聯繫上了,他立刻跟上陳文洪到電臺那兒去。

  電臺這裡,總是格外嚴肅、緊張。

  他走到報務員身旁,口授了一份電報:

  "兵團黨委決定的由梁曙光帶一組人從水路迂回、搶進沙市一事,是否立即執行?"

  他站在那裡沒動。看著報務員嫺熟地跳動著手指把電報發出去,他還是站在那裡沒動。這時,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這一點上,他急切地等待著答覆,如果這一著棋下定,沙市這邊作了部署,他就可以從正面大放手腳,揮師南下,轟轟烈烈打他一仗了。

  不久,電報來了:

  "望即部署施行。"

  秦震轉身走向大廳。

  他在那只紅漆八仙桌前站定,陳文洪、梁曙光站在他的對面。這時,正在這時,他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一刹那間,他很滿意,他很感激他們,誰也沒提個人的問題。

  "是的,忘掉它……"

  可是,能忘掉嗎?他一直回避陳文洪的眼光,卻用眼掃了一下樑曙光。

  "老母親找到了?"

  "還沒有,轉移到湖蕩裡去了。"

  "湖蕩!哪個湖蕩?"

  這兒遍地都是綠色的湖沼,上哪兒去找?

  梁曙光卻鎮定地說:

  "打完仗再說吧!"那意思很明顯:"個人的事暫時擱置一邊吧!"

  秦震嘉許地點了點頭。一下扭轉過身來,甚至有點嚴厲地對陳文洪說:

  "要軍部電話!"

  陳文洪走到掛在牆壁上的皮包電話機,急速地搖了幾下:

  "秦嶺!秦嶺,你是秦嶺嗎?兵團秦副司令找政委聽話。"

  秦震接過電話耳機:

  "我是秦震,你們正在部署,好,好,這次行動要提出一個響亮的口號,……嗯,嗯,你說什麼?"

  他把肩頭一聳又一放,爽朗地高聲大喊:

  "咱們想到一塊去了,對,打勝南下第一仗,--這口號好,反映了千千萬萬群眾的願望,哪一個不憋足了勁想猛幹一下子。剛才二班請我吃餃子,我中了他們的計,原來他們是為了請戰:眼看著華東前線節節勝利,眼紅呀,好勝呀,戰士的心千金難買呀,他們要求一定打上這一仗。好,打勝南下第一仗,哈哈!你真是個諸葛亮,你既有錦囊妙計,這口號的發明權歸你,你就按你的主意辦,祝你勝利呀!"

  陳文洪、梁曙光昂首挺胸,全身是勁,筆直地站在那裡,仿佛說:"不打好南下這一仗,死不瞑目。"秦震笑了,拉他兩人坐下,連忙說:"咱們合計一件事。"陳文洪剛才在電臺那兒已知究竟,便未做聲。秦震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有你的任務"。而後把臉轉向梁曙光,把一項單獨行動的任務告訴給他。梁曙光臉刷地一下紅了,沒想到這個文文雅雅的人變得如此執拗,他梗住脖子:

  "首長!讓我進湖蕩,這是照顧我個人……"

  他幾乎要流出眼淚。

  "你想到哪裡去了!這是從武漢出發時野戰軍領導給的任務,由兵團黨委討論決定的,那時還當你已經找到了母親。你看:第一,你們從湖上輕舟急進,千方百計,防止敵人炸毀沙市大堤,只要保住堤壩,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第二,沙市是個紡織工業城市,為了不讓敵人破壞經濟建設,你們搶先進入,抓好軍管,你看這任務夠分量吧?老梁呀!你怎麼糊塗起來了,難道我就想著你個人的事?再說,那也不是你個人的事,你只想到她是你的媽媽,不,不,她是中國人民的好媽媽。這事,我不跟你囉嗦,回頭再講。你知道,長江從三峽噴射而出,勢如千鈞,萬一敵人真鋌而走險,連武漢三鎮都不保,你怎麼眼睛就看到那麼一點點?你還是政治委員呢!"

  秦震好像真正要發火似的,陳文洪趕緊向梁曙光遞了眼色,梁曙光兩腳一併:

  "我明白,堅決執行,萬難不辭。"

  這一轉變,才使秦震放下一顆心,他走過去,一手撫在梁曙光肩頭:

  "說老實話,老梁!下這個決心時,沒想到你老母親的事,不過現在經你這一提,我倒想到了。"

  梁曙光這時不想談母親的事,可是秦震卻纏住不放,只見他眼光一亮又說了:

  "你從湖蕩裡穿過,也可能見到老母親。"

  "未必如此。"

  秦震想了一下,對陳文洪說:

  "叫嚴素來!"

  不久,門外響起一陣急促而又細碎的腳步聲,隨著門一推開,一個女戰士揚手敬了個禮,站在廳堂中央。她那細高挑的身子和面部表情都顯得那樣精幹而又颯爽。她的衣服,由於在水網地帶行軍,已經沾滿污泥濁水,但不知怎麼,她還使人覺得她那樣清爽整潔,她用微微有點沙啞的聲音說:

  "嚴素奉命來到。"

  秦震想打破剛才的嚴肅氣氛,就笑著跟她握手。

  "哈哈,我們的女科學家,怎麼樣,用你們黑龍江話說'夠嗆'吧?"

  "我不是科學家,我是野戰軍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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