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雪玫瑰 作者:非雪兒 雪玫瑰(之一) 窗外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 每年的這一天,幾乎都會有這樣的一場雪,仿佛是專門為了這個命中有雪的女 孩。她站在窗前,靜靜地數著漫天飛舞的雪片,恍忽中似乎在數著歲月的年輪,若 有所待,若有所思,又好象什麼都不在等、不在盼。覆雪的窗前,她默默地站成一 尊雕像…… 突然的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冬日的寂靜,她一下子跳起來,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光著腳跑到門邊,難道是他?他真的為了這個屬她的日子回來了?打開的門旁邊, 站著的是一個臉凍凍得紅紅的小姑娘,懷裡抱著滿滿的一大捧飄著幾瓣雪花的紅玫 瑰。 「小姐,兩星期前有位先生讓在今天送這束紅玫瑰給你,他祝你生日快樂!」 小姑娘甜甜地說。 「哦,謝謝你!」接過那一束清凜的帶著甘醇芬芳的玫瑰,她覺得一陣的茫茫 然,天空中的雪花依舊紛紛揚揚的下著,她依舊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儘管,連自 己都不知道什麼才是她真正期待的……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電話鈐聲又一次把她從恍忽中驚醒,聽筒裡傳 來的是那熟悉而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有點陌生的聲音:「喜歡那束玫瑰麼?生日快 樂!對不起,我實在趕不及回去陪你過這個生日,我……」淚水無聲地順著她的面 頰流下來,一滴滴地落在那束染了雪的玫瑰上,怵目的嬌豔,後面他又說了些什麼, 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耳邊不停地迴響著那句重複了整整五年的祝福的話「生日 快樂,生日快樂!……」 當她無力地放下聽筒,才發現身邊地上落滿了一地嫣紅的花瓣,一如離人的淚。 繁花盡落,為什麼心中,卻依留有花落的聲音?她突然覺得諾大的房間裡空蕩蕩的, 冷得沒有一點人氣,隨手抓件風衣,她走在了飄雪的街頭…… 暮色已經漸漸地籠罩了這個喧囂的城市,桔黃色的街燈,透過紛飛的雪片,氳 出了一波一波的暖暖的微曛的暮靄。街上的人群匆匆的行色,在不遠的地方一定都 有一個溫馨的家在等待著他們,有一盞暖暖的燈照著夜歸的人,而她卻什麼都沒有。 冬日的北風帶著刺骨的寒涼輕嘯著撫過她的瘦削的肩,舞弄著襟上那幾片落寞的雪 花,寒意一直沁到心底,女孩裹緊了紅色的風衣,籠了籠染著微雪的長髮,輕顫如 寒風中的一朵雪玫瑰。風雪的街頭,再沒有一個寬厚的肩膀可以為她擋去冬日的嚴 寒,泊零的歲月,再沒有一個寧靜的港灣可以讓她泊下疲憊的小船…… 實在太冷了,她無意識地走進了街邊的一家咖啡屋,要了一杯苦苦的咖啡,躲 在一個沒有人的角落,昏黃的燈光下,彌漫著淡淡的背景音樂,是那支著名的薩克 斯曲「回家」,默默地看著襟上的雪片悄悄地融化。家,該是一個多麼熟悉而又遙 遠的名字,可是屬她的那一份溫暖,又將在哪裡呢? 女孩長長的睫毛上顫動著一顆晶瑩的水珠,看得出她在竭力控制不讓它落下來, 那是正在融化的冬雪,還是女孩的淚呢? 臨窗的街上,不知是誰在沒心沒肺地唱著王菲的「撲火」 不在乎多少人在等我的擁抱只迫切想擁有你的微笑自尊丟到牆角掏出所有的好 你還是不看你還是不要 每一天都有夢在心裡頭死掉我自己對自己大聲咆哮人太忠於感覺就難好好思考 我痛得想哭卻傻傻的笑 愛到飛蛾撲火是種墮落誰喜歡天天把折磨當享受可是為情奉獻讓我覺得自己是 驕傲的偉大的 愛到飛蛾撲火是很傷痛我只是相信人總會被感動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愛我像我那 麼深的愛你為什麼 為什麼 雪玫瑰(之二) 認識他已經整整的五年了…… 他和她是大學裡的同學,據後來他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震撼於她的 美麗和清純,認定她是自己一生的幸福。她是家裡最小的女兒,是在爸爸媽媽的關 心與呵護中一天天的長大,是個百靈鳥一樣天真快樂的女孩子,是溫室裡的玫瑰, 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不知世間的風霜為何物。她喜歡笑,喜歡輕輕地哼著歌,喜 歡跳舞,喜歡各種各樣可愛的娃娃,以至於家裡她的房間到處都擺滿了憨態可掬的 小玩意,象起來就象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的玩具室,只因為她喜歡。 在學校的時候,她快樂的天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飄逸的長髮,曳地的長 崐,她原本就是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女孩,迎風弄月,起舞呤詩,更是她的拿手好戲, 校園的小路上,隨處可以拾到她留下的歡樂。那時,她是校刊的主編,而他是學生 會的副主席,這樣,他們就有很多的機會在一起共事,慢慢地,和校園裡所有浪漫 的愛情故事一樣,他們相愛了。男孩喜歡她的清純如雪,喜歡她清脆的笑,喜歡她 玫瑰一樣姣好的容顏,喜歡她清清如小溪般的性格,和她在一起,他覺得很輕鬆, 很開心,很多的時候,她的心事就寫在臉上,用不著他去費力地猜,如同品一盞清 茶,悠遠的餘韻。女孩子喜歡他的成熟穩重,喜歡他溫柔的眼神,喜歡他堅韌不拔 的風格,喜歡他大海一樣的寬容,喜歡他山一樣的沉穩,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很安 全,很穩定,很溫暖,那寬厚的肩膀會為她擋去一切風雪嚴寒。每一年她的生日, 他都會送她一大束嫣紅的玫瑰,陪著她一起去看雪,都會柔柔地擁著她,在她的耳 邊輕輕地說聲「生日快樂」……在很長的時間裡,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 孩,金色的象牙塔裡,他們共同留下了許許多多風花雪月的往事和雲淡風清的回憶 …… 挽不住的都是最亮麗的風景,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日子如流水一樣 從指間滑落,轉眼之間,畢業的時候到了。眼看著校園裡一對對的戀人如勞燕紛飛, 去尋找各自的歸宿,她開始惶惑,開始不知所措,不知今後的路該在哪裡。他倒是 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對她說:「和我一起走吧,我會給你一個家和一生一世的 幸福。」漸漸長大的她,又何曾不明白分離只能意味著一份感情的埋葬,這幾年的 美好的時光呀,在長長的一生中又怎麼可以重來,而眼前的這個人,也正是她曾經 想過一千一萬次的選擇。於是,告別父親鬢邊的白髮和母親眼中的淚花,他們攜手 踏上了南下的車,去尋找屬自己的幸福……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最初的欣喜與驚奇過去之後,現實的 平淡與冷酷撲天蓋地的襲來,壓得她透不過氣來,覺得生活原來並不是想像中的浪 漫與溫柔,她不明白理想與現實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原來真正的生活並不是 兩個相愛的人能夠終生廝守那麼簡單,更何況,連這點小小的願望現在都變成了一 種奢求…… 男孩子在一家日本人獨資的公司裡做事,一方面是為了這裡有他施展的地方, 更重要的一方面,是為了優厚的薪水,現實的日子裡並不僅僅是有著風花雪月就能 夠維護的生活,想要浪漫,首先得養活自己,這是一個多麼無奈的事實呀,但可悲 的是,這也正是生活。女孩在一家信息公司做系統維護,在他們中間橫亙著整個城 市,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慢慢地,隔在他們中間的似乎並不僅僅是空間上的距 離…… 日本人的苛薄與工作性質的關係,他滿世界的在外面跑,談項目、做工程,即 使偶爾可以留在公司裡,又有工作時間不許辦私事、打私人電話的規定擺在眼前, 或許他天生就是個能做點什麼的人,又或者工作的壓力與成就感使他無暇顧忌太多, 還或許他知道,肩上擔負的是沉沉的,一份承諾給愛人的幸福,他沒日沒夜地做著, 至少,據他自己說,很充實、很快樂。而她,卻一點點地滑進了一份掙不脫、揮不 去的寂寞之中,人情的冷暖,世事的多變,讓她覺得很惶惑、很不安,諾大的一個 城市,茫茫無際的人海,她卻只有他,而他,還象過去一樣是完完全全屬她的麼? 她開始想家,想媽媽,想那許許多多曾經擁有而今卻杳如昨日的朋友。起初的時候, 每一次見面,她幾乎都會躲在他的懷裡哭上一場,並不一定為了什麼,只是想一泄 心中的悽楚,在他面前,她似乎總會有一種好委屈感覺,就仿佛總算是找到了一片 可以不設防的靜土。而他也總是輕輕地擁著她的肩,撫著她黑黑的長髮,一句話都 不說,只是默默地任她的淚流淌。直到有一次,他溫柔地抬起她的臉,直視著那雙 含著淚的大眼睛,有點痛楚的問:「這真的還是你麼?真的還是那個整天只會唱歌、 只會笑的女孩子麼?難道和我在一起你就這麼的不快樂?難道說帶你出來真的只是 一個美麗的錯誤?難道你不再相信我會給你一生的幸福?」她一下子愣住了,甚至 忘了擦去臉上的淚,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一種悶悶的聲音從胸膛裡傳來,她完全地被 一種銳利的痛擊倒了,只有她知道,那是一顆正在破碎的心,她默默地看著他,看 著那曾經是多麼熟悉的寬寬的肩,她想說,流淚只因為她寂寞,只因為她想有個遮 風擋雨的家,只因她忘不了逝去的如水的年華,而終於,她什麼都沒有說…… 從此以後,她學會了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淚,她學會了在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淡 淡地說聲「我很好,很快樂」,學會了在極難得的見面的時候,儘量做出一副開開 心心的樣子,絕口不提過去,不提將來,只是在夜闌人靜或午夜夢回的時候,悄悄 地任淚水灑在枕上,落在心裡。女孩子一天天地蒼白憔悴下去,一如寒風裡飄零著 的染雪的玫瑰,他依舊天南地北地跑,一次次取消的約會,一個個抱歉的電話,她 什麼都不再說,也不抱怨。只是默默地沉溺在無邊的寂寞裡,靜靜地聽自己的心事。 而在他問及她的蒼白與削瘦的時候,她也只是淡淡地說「工作忙」就遮掩過去了。 他已經夠累的了,做個男人或許真的更不容易,她不想讓他為了她而煩惱。愛情象 一件易碎的瓷器,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維繫著它的完整與美麗。她知道自己是個 大人了,該學會照顧自己,學會面對生活。 但無邊的寂寞象一張網,她掙不脫也揮不去,於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開始 上網,想在這個由光纖與數字化組成的空間裡求一份解脫,她慢慢地認識了很多的 朋友,在假面背後,也感知到了許多和她一樣年輕跳動的心,日子一天天過去,她 在另一個世界裡尋到了一份平衡,她漸漸地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 最低限度,可以體會到新的活力與熱望。直到有一天,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男孩子, 一個她一直好欣賞的網友,很認真很認真地對她說:「我愛你!」她又一次怔住了 …… 雪玫瑰(之三) 認識他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那是她剛剛上網不久,在一間熱鬧的聊天室裡, 大家聊得熱火朝天,她卻覺得插不上話,只一個人悶悶的呆著,說不出的寂寞。這 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蘭色的屏幕跳出了這樣一行字,「玫兒,你好象一直都沒 有說話,為什麼?」她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是有人在叫她的NICK,她想了想,輕 輕地敲了敲鍵盤,「我,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呵呵,~!~」隨著光標的移動,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可愛的笑容,她仿佛真的聽到了對方爽朗的笑聲,「你不是來聊 天的麼,想什麼就說什麼吧,只要你開心就好。你就當是,嗯,是在練打字嘛」 機器前面的她不禁也淡淡地笑了,纖巧的手指也變得更加靈活起來,不知不覺 中,她渡過了愉快的幾個小時,就這樣認識了他,一個也許改變了她一生的男孩子。 在接下來的上網的日子裡,她就越來越經常地看到那個別致的笑容,慢慢地, 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她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名字,只是和網友們一樣叫他阿峰, 只知道他是在遠離她千里之外的一個城市。每當心裡煩的候,寂寞的時候,工作上 不順利的時候,甚至只是她閑下來的時候,她總下意識地想找他聊上一聊,或者訴 一訴苦,而他總是靜靜地聽著,寬容地放縱著她的嬌憨與任性。恰到好處的幾句安 慰總是會讓她覺得異常的溫暖,這種久違了的被關懷的感覺也常常讓她感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對阿峰說起了輝,說起了她和輝的故事,說起她 的等待與迷惘,說起曾經有過的風花雪月以及不知應該如何去面對的未來,而他仍 然是靜靜地做一個最好的聽眾,不評判也不指責,最多只是暖暖地勸一勸她,讓她 凡事往好處想,說輝只是太忙了,讓她相信輝仍然是愛她的,讓她把握好自己的感 覺。 再後來,只要有機會,阿峰總是會打電話給她,他說只不過想聽聽玫兒的輕柔 的聲音。時間長了,要是有幾天接不到阿峰的電話,不知為什麼,玫兒就會覺得心 裡空落落的,好象少了點什麼。玫兒說阿峰永遠是住在電話裡面的,話筒是他的耳 朵,聽筒是他的嘴巴,號碼鍵是他的眼睛,長長的電話線是他伸出的手。只要拿起 話筒,仿佛阿峰就在她的身邊。阿峰還把CALL機號碼告訴了她,並半開玩笑地地說, 「當你感到孤獨寂寞的時候,請狂呼這個號碼,我一定會在的,記住,你永遠都不 會只有一個人的。」阿峰喜歡輕輕地叫她玫兒,說這個NICK會讓他想起一枝含苞的 玫瑰和花瓣上的露珠,阿峰說她真像是個水做的女孩,說前世的她一定是初冬的第 一片飄落在玫瑰上的雪花。 有一天玫兒不小心淋了雨,發著燒,心裡沒來由的覺得淒涼,而應該關心她的 輝卻飛到另一個城市做他的項目去了。玫兒默默地望著電話機發了半天呆,她多想 有個人能對她說上兩句溫暖的話,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關懷也好呀。玫兒下意識地撥 出了一串長長的號碼,等她放下聽筒,才意識到她撥的竟然是阿峰的CALL機。沒過 多久,阿峰的電話打過來,聽她無精打彩的樣子,問她怎麼了,玫兒支支吾吾了半 天,終於還是承認生病了,阿峰急急地問她有沒有吃藥,有沒有看醫生,他越是關 切,玫兒就越是覺得委屈,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電話那邊的阿峰突然沉默了,過 了許久許久,最後只沙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話,「玫兒,別哭,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決不會讓你哭的,一輩子……」 這件事之後,有一段時間阿峰沒有打電話過來,玫兒也沒CALL他,有時在網上 遇見了,兩個人都有點淡淡的,他們也不再提起輝,玫兒不說,阿峰更不會問,只 是說些平平常常的事,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客氣得象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的人。 他們總是開了小窗,好半天好半天才打出一行字,而另一方就好象要把這一行字一 個一個地重溫一遍似的,想上好久好久才能做出回答。兩個人好象都在逃避什麼, 又都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麼。 「玫兒」「嗯」「好麼」「還好,你呢?」「老樣子」「哦」「忙麼?」「嗯」 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蘭色的屏幕上光標在輕輕地閃動著,無語地關注著兩顆 相互躲閃的心。過了好一會兒,屏幕上出現了一大串「玫兒」的名字, 「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幹嘛?」 「沒,只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哦」 又是沉默......,到最後總是會有一方先沉不住氣,忙忙地逃了開去。 「我還有事,先下了」「嗯」「那,BYE」「BYE」 玫兒總是在斷了聯接之後,傻傻地看著機器,默默地問自己,倒底在幹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呢?不知道,她想不清楚。 好些時候,玫兒閑下來就總是下意識的要到他們第一次遇見的聊天室呆上一會 兒,如果阿峰不在,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淺蘭色的屏幕上光標一閃 一閃的,心裡空空的,又似乎很平靜,在這裡,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孤獨的。她不知 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也不知道是希望還是害怕會遇見阿峰,只是靜靜靜靜地坐著, 想一些連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心事。 終於有一天,她又遇見了阿峰,他仍然是出奇的沉默,往日那個愛笑愛鬧的大 男孩整個變了個樣子。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玫兒又想要逃了,她慢慢地,憑著感 覺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上去, 「我下了」 「別, 別走」「哦,有事?」「沒」「那……」「玫兒」「嗯」 「玫兒」「嗯」「玫兒」「玫兒」「玫兒」「玫兒」…… 玫兒感覺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她忙忙地在鍵盤上打出一行字: 「不要說,什麼都別說」「不,我要說,一定要說」「我不想聽,求你」「玫 兒,我……我,愛,你」 看著屏幕上那幾個真真切切地寫在上面的字,那幾個也許是阿峰用盡了全部的 力氣才打上去的字,玫兒的淚一下子狂湧了出來,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眼前只是反反復複地跳動著這樣的幾個字, 「我,愛,你」…… 雪玫瑰(之四) 接下來很長的時間裡,玫兒再沒有上網,阿峰幾乎每天都寫MAIL給她,她卻一 封也沒有回,他打過來的電話玫兒也不肯接,玫兒怕,但她又常常會在無眠的夜裡 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阿峰的MAIL,躲起來偷偷地哭,她不敢面對自己。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輝突然十分高興地打電話給玫兒,說想 見她,有好消息要告訴她。玫兒這才想起來,她和輝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 他仿佛永遠都在忙,永遠在奔走在他天馬行空般的日子裡,一個電話,一聲問候, 可憐地維繫著她和輝的全部,不再有風花雪月的故事,不再有細語輕歌的溫柔,又 或者,這才是生活本來的樣子? 玫兒來到了她和輝約好見面的那間咖啡屋,秋天的夜寧靜而恬美,「THE LAST ROSE OF SUMMER」的旋律在晚風中淡淡的彌散,輝早已經等在那裡了,玫兒輕輕地 笑了,他在等她好象已經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還是早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晚自 習的教室裡,輝總是占好了座位等著她來,還總弄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哄玫兒開心。 但工作之後,一次次遲到,一個個取消的約會,永遠是他忙,永遠都要她無休無止 地等下去,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玫兒早已經學會默默承受,甚至沒有心情再去抱 怨,她知道自己應該長大了,必須學會照顧自己。 輝溫柔地攬住了玫兒的肩,可以看得出他掩飾不住的興奮,五年來,這個已經 重複了無數的動作卻突然讓玫兒覺得有一點點地不自然,但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那曾經是如此熟悉、而今卻稍稍有些陌生的笑容。 輝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悅當中,一點也沒發覺玫兒的反常,他象變魔術一樣從 背後取出一大束怒放的紅玫瑰,送到玫兒手裡,嬌豔的玫瑰映著玫兒那略顯蒼白的 面頰,淡淡地添了一抹紅暈,愈發襯出她的嬌怯與柔弱。 「玫兒,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哦?」「公司決定派我去日本陪訓了,五個 月」「哦。」「你就會說『哦』?」「沒,這是好事,什麼時候走?」「明天。」 「這麼急?」「計劃好久了,今天才敲定,怕你擔心,又想給你個驚喜,所以一直 沒告訴你。」「嗯。」「玫兒,我有樣東西送你,好麼?」「嗯,什麼?」 輝可能是太高興了,始終都沒有發現玫兒的淡漠後面隱藏著什麼,他小心地從 西裝的口袋裡掏出個精緻的小盒子,鄭重地捧到玫兒面前,暖暖的燈下,一隻纖巧 而閃亮的戒指幻出七彩的光華。輝再一次握住了玫兒冷冰纖細的小手,他看著玫兒 黑黑的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玫兒,好好地等著我,回來我就娶你,好麼?」 玫兒的心突然狂跳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這一 句話是她等了好幾年的呀,但為什麼此時聽到,竟然會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惶亂的感 覺。輝又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也不知怎麼,阿峰的聲音卻一下子 從心底裡浮起來,在她耳邊重重地迴響著, 「玫兒,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絕對不會讓你哭的,一輩子」,「玫兒,我, 愛,你。」 當輝輕柔地把戒指觸到她的指尖的時候,那冰冷的感覺一下子讓她清醒過來, 玫兒象被一根銳利的針刺到了,下意識的猛地抽回了手,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 原來自己也是喜歡阿峰的呀,難道說她就這樣答應做了輝的新娘,而坦然地當阿峰 只是網絡中一個空寂的名字,只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的人?她真的能麼? 輝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拿戒指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應該替她戴上,還 是放回去。輝不知所措地望著她,眼睛裡有一抹困惑不解,還多少帶點受傷的表情。 「玫兒,你怎麼了?」「沒……」「是不是我太魯莽,嚇到你了?」「不……」 「那是你不願意?」「我……」 輝再也笑不出來了,兩道濃濃的眉鎖了起來,他隨手把那枚戒指放到紅格格的 臺布上,任那小東西依舊閃著清冷的光,再也沒有看上它一眼。輝從口袋裡摸出一 盒煙來,抽出一支點上,他的動作很慢,但仍可以看得出來,他點煙的手有一點抖, 似乎他也在竭力掩飾著什麼。玫兒的心裡又顫了一下,原來的他一直是不吸煙的呀, 為什麼,曾經如此熟悉的他會越來越變得陌生? 時間仿佛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凝固了,只有那THE LAST ROSE OF SUMMER 的曲調 幽幽地彌散著說不出的悽惶。也不知過了多久,輝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再一次 深深地看著玫兒的眼睛,仿佛想一直看到她的心裡。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空洞而茫然, 「玫兒,認識你五年了,我知道,你的眼睛從來不騙人的,說吧,倒底發生了 什麼事情,我知道你一定有話要對我說,是麼?」 玫兒垂下了頭,不去看輝的眼睛,只是下意識地擺弄著懷裡的那束嫣鮮紅的玫 瑰。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也不知從何說起,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說出來,如果今 天不說,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說了,她明白輝有權知道這件事,她也許應該給他一個 不知道算不算合理的解釋。一根玫瑰上的尖刺刺破了玫兒的手,殷紅的血珠沁出來, 玫兒把手指藏在嫩嫩的花瓣後面,她不想讓輝看到。也許是這突如其來的刺痛帶給 了她勇氣,抿了一口冷透了的咖啡,濃重的苦澀讓她感覺稍稍好過一些,她開始慢 慢地,盡可能平靜地講起她和阿峰的故事,講他們的相識,講他們在網上的談話, 講阿峰說愛她…… 輝默默地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的臉在籠起的煙霧後面,變得遙遠而不真 實,直到玫兒講完了,兩個人又都陷入了沉默,又過了好久好久,輝有些痛楚地看 著玫兒蒼白的面頰, 「玫兒,你瘦多了。」 玫兒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的冷漠與堅忍也一下子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她痛痛地 咬住唇,無聲地啜泣著,淚珠成串地碎落在玫瑰的花瓣上,如同清晨的露珠,在桔 色的小燈下,閃著晶瑩的光。 就在這時,吧台的小姐送了一瓶「幹紅」過來,看來是輝早就訂好了準備慶祝 的,輝的臉上分明地滑過一絲苦笑,他什麼都沒說,拿過高腳杯來,給自己倒上了 滿滿一杯。玫兒似乎也突然清醒過來,伸手去抓杯子,輝好象要攔她,他知道玫兒 從來是滴酒不沾的,想了想又沒說什麼,只是示意小姐替玫兒換了個小一點的杯子。 於是,他們就這樣面對著面,誰都不再說話,默默地把這醇醇的具說可以解憂的液 體,和著自己的心事,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夜越來越深了,遠處的霓虹籠罩著秋的靜謐,在沉沉的黑暗裡,又有多少哭泣 著的心呢? …… 雪玫瑰(之五) 玫兒究竟是怎麼樣回到住處的,輝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都不記得了。玫兒 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微甜又略帶灼熱的液體從嗓子裡滑下去,然後再熊熊熊地在 身體裡燃燒起來,整個人都在一種曼妙的輕飄飄的感覺裡升騰。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也忘記了身在何方,只覺得心的深處有一種痛痛的感覺,讓她拚命的妄圖用這芳醇 的液體來淡化,沖散。滴酒不沾的玫兒,終於醉了,又有誰說得出,醉她的倒底是 酒,還是寫滿無奈的心…… 宿醉中醒來的玫兒,頭痛得象要炸開一般,太陽早已亮亮的從窗子裡照進來, 她花了好半天的時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輝早已不見了,床頭的桌子上,有一 個大大的敞口瓶,裝滿了清清的水,裡面插著那束依然怒放的玫瑰,只是有一朵花 似乎缺了兩瓣,看起來有點怪怪的。瓶子底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面是輝那熟悉卻略 微顯得有些潦草的筆跡。 玫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答應我,不管你最終的 選擇是怎麼樣的,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近一年來,讓你受委屈了,我知道自己對 你的關心不夠,讓你吃了很多的苦,但我真的是想努力地好好去做,男人是一定要 有屬自己事業的,至少應該有能力給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個溫暖的家。 昨天你醉了,認識這麼久了,第一次見到你這樣子,但你一直叫的卻是他的名 字……,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玫兒,戒指留給你,花瓣我帶走了,因為那上面有 你的血,你的淚,看到它,也許就會想起你。如果,等到我回來那一天,你還願意 讓我給你一個家,那麼,帶上這枚戒指來機場接我吧,你永遠都是我美麗的新娘, 好麼?如果,如果你選擇了他,那,祝福你們吧…… 輝 玫兒靜靜地看著輝的字條,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感覺空空的, 她不想再哭了,淚已經流得夠多了,再流出來的,恐怕只能是殷紅的血了吧。那纖 巧的戒指仍然閃著七彩的華韻,玫兒把它輕輕地握在手心裡,苦苦地笑了。 玫兒整整躺了兩天,才從這場宿醉中完全清醒過來,兩天的時間裡,她一個字 一個字地讀輝留下的字條,又一遍一遍地翻著阿峰的MAIL,五年來的日子清晰如昨 夜的夢,而阿峰的關愛與親切的感覺,又如此溫暖與真實,難道,她真的就能夠如 此的放開手? 這兩天玫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樣度過的,早晨起來,頭還是昏昏沉沉地痛著, 她愈發地蒼白憔悴了,多想就這樣睡下去呀,不問世事,是不是人若是糊塗一些總 會覺得好過點兒。可惜她不能,她知道,有些事情永遠都是無法逃避的,該來的總 是要來,她逃不掉的。 剛剛到公司,電話鈴就響了,玫兒無力地拿起聽筒, 「喂?」「玫兒,是你麼?」 阿峰那熟悉的略帶磁性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可以聽得出他語氣裡無法掩飾的 焦灼,玫兒突然有一種想在什麼人懷裡大哭一場的感覺,但她努力地忍住了淚,盡 可能地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淡淡的。 「是,是我」「玫兒,病了麼?」「沒」「他們說你這兩天都沒來上班」「嗯, 有點事」「出什麼事了?」「沒,沒什麼」「玫兒,說出來吧,何必苦自己呢。」 「嗯,他……他走了」「走了?到哪裡去了?」「日本」「哦,去幹嘛,多久?」 「五個月,培訓」「哦,是這樣,那你……」「走的時候,他說,嗯,等他回來就 娶我。」「啊?」 阿峰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出不說的緊張,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仿佛從牙縫裡艱難 地迸出幾個字, 「那……那你答應他了?」「我……」「別,別說了玫兒,我不需要知道,早 該想到會有這一天的,沒什麼」「嗯」「玫兒,你……你還好麼?」「嗯」「真的?」 「真的」 可以感覺得出,電話那邊的阿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口氣慢慢的恢復了往 日的平靜,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玫兒,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答應過的事永遠有效,當你 感覺孤獨寂寞的時候,我一定會在的,永遠,好麼?不管你來不來,也不管你變成 了什麼身份,我都在會的。」 玫兒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冷冷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如果 阿峰憤怒,或者難過,也許她都可以面對,但現在,她,她竟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 玫兒, 你什麼都不用說,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昨天晚上我發了個 MAIL給你,我沒想到事情變成了這樣子,呵呵,也許只是自己不願意面對罷了,可 能說了一些不應該說的話,你不要看了,把它刪了吧。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更 要學會好好的待自己,知道麼?」「哦,我會的」「我上午要開會,可能下午會在 網上,那,BYE」「嗯,BYE」 放下電話,玫兒的心裡恍恍忽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 麼,難道說,幾個月的日子,真的僅僅是一場風花雪月的美麗,一份還沒來得及開 始的感情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FOXMAIL 的小風車轉呀轉的,很快的就把阿峰 的MAIL轉到了玫兒面前的屏幕上,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 雪玫瑰(之六) 玫兒: 你病了麼?這兩天在網上都見不到你,心裡空蕩蕩的。 玫兒,知道麼,每次呼喚你的名字,我都會同時感覺到你的可愛與嬌嗔,網絡 的叢林裡遇到了你,從此世界變得美麗,上網成了每日的必修課,ICQ 成了一日三 餐。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再三告訴自己,你不是屬我的,你永遠只能是我眼中 最亮麗的那道風景。但是,就象歌裡面唱到的,「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象喝了一 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變成熱淚。」幾個月的時間並不長, 但,你的笑,你的好,你的每一句話,都是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想要忘掉,恐怕 是要將整顆心都擊碎的吧。玫兒,讓我又如何能忘你?????????? 我並不敢有太多的奢望,也從來沒想過有那麼一天能夠真正擁有你,儘管回憶 是反復的傷口,得不到的卻偏偏又不能放。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永遠是讓我感覺 最真的女孩子。我知道是自己無意中闖入了一個平靜的世界,如果我能,我也想靜 靜地退出,也許這樣做是傷害了你,同時更深地傷了我自己,如果我還能,我真的 想就這樣默默地消失。不管怎麼樣,只要你能快樂幸福,我怕也是滿足了。但我真 的出不來,沉沉的夜裡,每一點星光,每一陣微風,都是你。在網上的日子,只要 能夠見到你,一顆心總是被你填得滿滿的,無邊的黑暗裡,我記得你的微笑,我記 得你的眼淚,記得你一切的一切。多想溫柔地擁著你,在你的耳邊悄悄地對你說, 放你的心在我這吧,給你和我一個機會,不要說距離,不要說曾經有過的回憶,也 不要說前面路上的艱辛,我都不會在乎,只要有一顆寫滿愛的心,那怕是受過傷的, 我會用我的一生去彌補的,玫兒,你願意麼? 總是想看看你美麗的大眼睛,想知道那明眸的背後藏著多少的不如意,又有著 多少的委屈,玫兒,如果我讓你覺得很難的話,那麼,放棄吧,也許時間會撫平一 切的,我只不過是你生命路上的一棵樹,能為你擋一下淩厲的風寒,炎炎的烈日, 應該是很滿足的了,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幸福的,你會明白麼?如果他能夠給你想要 的溫暖,那麼,就回到他的身邊去吧,我想,他也是一樣愛著你的。不要再回頭看, 就算註定了一生的漂泊,一世的孤單,但,只要能夠看到你有了溫馨的港灣,哪怕 是漂洋過海,到大海的另一端,就算是沉入深深海底,我也會微笑著的,你相信麼? 玫兒,問問你的心,你真的幸福麼?不要再騙自己了,好麼?也許真的是天意 吧,叫我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遇見了你,偏偏還要回到殘酷的現實中來,但我不怕, 你怕麼?為你,我願意永遠等下去的,在這麼多的人群中,你還沒尋到我回首看你 的目光麼? 人的一生,很多的時候面臨著不得不有的選擇與放棄,有些東西從手中滑落, 終究留下無法挽回的遺憾,只有心中有夢的人,才會依然把愛情固守為一片塊聖土, 玫兒,好好把握手中的感覺,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麼? 玫兒,你在的時候,你是一切,你走的時候,一切是你……玫兒,不管到了什 麼時候,你永遠是我心目中那個玫瑰一樣的女孩,無論你的選擇怎麼樣,我仍然要 說, 我,愛,你…… 阿峰 玫兒再也忍不住,灼熱的淚一滴一滴的落到鍵盤上,眼前的屏幕漸漸模糊起來, 是被阿峰的情所打動,還是為自己的癡纏與無助,她不知道,她突然想快點上網見 到阿峰,想早一點告訴他她並沒有答應做輝的新娘,又也許,她的心裡也在悄悄地 對自己說,她也是愛他的?…… 下午,在他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個聊天室,玫兒再一次「偶遇」阿峰,阿峰也好 象早就料到玫兒會來,一點沒有吃驚的樣子,兩個人依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就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阿峰好」「玫兒,你來了」「嗯」「忙不忙」「還行吧,老闆出去了」「哦? 你這鬼丫頭」 接下來,兩個人又都沉默了,過了好半天,還是阿峰先打破了沉默,蘭蘭的屏 幕上,阿峰的字一個接一個的跳出來, 「玫兒,早上的事我想過了」「怎麼?」「沒什麼的,玫兒,他會對你好的。」 「嗯」「至於我,你也用不著擔心」「哦?」「在他不在的時候,我仍然會象以前 一樣對待你的,不,要更好一點,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為什麼?」「為什麼? 不為什麼, 誰讓你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東東, 而又正好趕上我願意呢,行不?」 「哦, 理由充分」 「玫兒,別想太多了,心會累的,MM要是老了可就不漂亮了」 「去你的,: (」「別生氣呀,逗一逗你的,你又有多久沒笑過了?」「這……」 「別這個那個的,開心一點,你就當我是你哥哥好了,再不,純潔的革命同志式的 友誼也行呀,OK?」「蒸的煮的?」「紅燒的」「少來了啦,沒個正經的」「唉, 玫兒……」 阿峰沉默了,他也許再也堅強不下去了,愛情永遠是一種神秘而偉大的力量, 而遭遇愛情的兩顆心,也同樣變得敏感而執著。 「阿峰」 「嗯」 「你的MAIL我看過了」「看它幹嘛,不是告訴你刪掉的麼」 「為什麼要刪?」「昨天心裡煩,喝了點酒,自己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麼,不管是什 麼,現在都不重要了,看它做什麼」「就看,哼」「唉,永遠都拿你沒辦法」「幹 嘛心煩?」「不幹嘛,閑的」「不信,你騙人」「嗯」「嗯是什麼意思?」「沒意 思」「沒意思是什麼意思?」「我……玫兒,不要再逼我了好麼?」「唉,阿峰… …」 玫兒想了好半天,咬了咬嘴唇,輕輕地在鍵盤上敲了下去, 「阿峰,告訴你一件事」「嗯」「要聽麼?」「嗯」「你就會說嗯?」「沒, 我在想一句話」「什麼話?」「沒,沒什麼,你先說吧,好麼?」「哦,那天,我 ……」「怎麼?」「我,我並沒有答應他」「什麼事?哪天?答應誰?」「你真不 明白我在說什麼?」「玫兒,好玫兒,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好麼?」「嗯,那天, 我沒有答應做輝的新娘,我想我不能嫁給他」「啊!!!!!!!!!!!!!!!」 玫兒鼓足勇氣打上去的那一句話,只換來了阿峰一長串的粗大的驚嘆號,她實 在不明白阿峰怎麼了, 「阿峰,阿峰?」「說話呀,阿峰?」「你在麼?」「怎麼了你?」「阿峰… ………………………………」 又過了好半天,就在玫兒已經打算開始生氣的時候,面前的屏幕上跳出了這樣 一行字, 「玫兒,我,我太高興了,一沒留神從椅子上摔下去了,嘿嘿……」「啊??????」 這下吃驚的輪到玫兒了,她一想到素日沉穩持重的阿峰那手腳並用的狼狽樣子, 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玫兒你笑了?」「嘻嘻」「玫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沒笑過了?」 「嗯……」「好了,別去管它了,以後我每天都讓你笑的,好不?」「哦」「玫兒, 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玫兒」「幹嘛?」「叫叫你的名字唄,呵呵,玫 兒,你知道麼?今天是我一生中第二高興的日子」「哦?那第一呢?」「第一,嗯, 第一嘛,當然是娶你的時候,嘻嘻」「你壞壞,哼,又75人家」「啊?冤枉呀,我 哪有啊」「對了,剛剛你想說什麼」「剛剛,我,我想告訴你,玫兒,只要能夠愛 你,就算是絕路我也會走上去的,真的」「哦,阿峰……」「玫兒,不管到了什麼 時候,我仍然會說,我,愛,你」 雪玫瑰(之七) 接下來的日子,玫兒和阿峰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輝,他們仿佛有著共同的默契, 好好地守著這一個約,對玫兒來說,輝是她心裡永遠的痛,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樣面 對他歸來的那一天。 輝已經走了很久了,沒有一個電話,一封信,一個EM,他好象從玫兒的生活中 完全地消失掉了,又仿佛從來都不曾來過似的,玫兒一天一天地算著日子,再有一 個月,就到了輝回國的時候,也就是說,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她應該有著最終的 選擇,她又將如何呢? 秋日的一天,一個沉甸甸的信封落在了玫兒的辦公桌上,上面的地址是日本的 大阪,玫兒知道信是輝寫來的,她一下子覺得說不出的緊張,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 生似的惶惑。她把信攥在手裡,過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撕開封口,忽然,有兩 片嫣紅的花瓣從裡面飄落出來,一直落到玫兒的襟上,玫兒輕輕地把它們捧在手心 裡,薄薄的花瓣早就失去往日的嬌豔,但可以看得出來,它們被人仔細地珍藏著, 上面斑斑點點的淚痕宛然,玫兒一下子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個流淚的夜晚,心裡痛 痛的,慢慢地展開信紙,她突然被跳入眼簾的一行字驚呆了,,, 玫兒: 好麼? 一直想打電話給你,但總是沒有這個勇氣,想了好久才決定寫這封信給你,玫 兒,對不起,我違背了自己的諾言,我,我要娶另一個女孩做妻子了。走的那一天, 當飛機離開這片大地,慢慢地升入雲層的時候,我忍不住流淚了,說不清為什麼, 只是覺得心裡好難過。五年了,玫兒,從認識你的那一天起,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 會讓你離開我。想想我們共同攜手走過的日子,想想這麼多年來的風風雨雨,玫兒, 讓我如何能夠放棄你?這一年來,我知道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也知道你有多少的 不如意,但是,玫兒,我真的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做得好一些。從走出校園的那一天 起,我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大人了,應該有能力給自己心愛的女孩子幸福。也許我做 得不夠,也許我做的不好,但我真的是一直在用心去努力的,玫兒,我一直以為, 你永遠都是我的。 來到日本的生活,和想像中的不怎麼一樣,忙亂而繁雜,這才發現在公司裡學 的那幾句日語實在差得太遠,每天把自己關在機房裡,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這 樣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少一點時間想起你,真的,我怕想你,怕那起那個讓我從天 堂墜入地獄的夜晚,說真的,幾個月過去了,我始終忘不掉當我試圖給你帶上戒指 時你眼睛裡的神情…… 我培訓的這家公司,在整個大阪都小有名氣,山田社長是個和善的小老頭,他 有個乖巧的獨生女兒在讀大學二年級,沒事的時候就在公司裡幫忙,她的名字叫櫻 子。就這樣,慢慢地我們熟悉起來,櫻子活潑開朗,她對中國的一切有著一種說不 出的喜歡和好奇,總是纏著我講這講那的,我覺得她好象自己的小妹妹,只要我知 道的,總是盡可能的告訴她,也借機會和她學一些日語,我們相處得很好。寂寞和 無聊的生活也因此多了一點樂趣。很多個晚上,機房裡只有我一個人,漫無目的的 在網上亂逛,什麼事都不想做,心裡面卻全都是你的影子。終於有那麼一天,我憑 著你說的印象找到了你們常常去的那間聊天室,竟然真的見到了那個依然讓我覺得 心痛的名字,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在,也知道你們在開小窗,但你卻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來過,對於你們來說,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NICK。燃起一支煙,看著煙霧 後面越來越模糊的屏幕,就好象是對你的感覺,遙遠而不真實。每當這樣的時候, 我不知為什麼,就總會撥個電話給櫻子,隨便地和她聊上一聊,漫無邊際的,也不 是真的想說什麼,只是很怕一個人的感覺,除了她,我實在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 人。直到這時,我才慢慢地體會到,當我不在身邊,你一個人孤獨的感覺,真的, 玫兒,人如果能夠重新活一次的話,真的可以明白好多好多的事,只是現在一切都 太遲了。 兩個多月前的一個週末,快下班的時候,山田社長告訴我,說那天是櫻子二十 一歲的生日, 晚上在他的家裡會有一個PARTY,讓我一定要來。我那天剛好有點事 情,忙到很晚才想起這件事,不去是不禮貌的,於是,只來得及買了一束花,匆匆 趕去。 一進門我就怔住了,本以為應該熱熱鬧鬧的PARTY,結果卻只有只有穿著和 服的盛裝的櫻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裡,我當時尷尬極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 我竟會是那天唯一被邀請的客人。我不知道應該進去還是走開,櫻子倒是出奇的平 靜, 她說已經等我很久了, 以為我不會來了,她告訴父母晚上要和朋友們開生日 PARTY, 所以讓他們到別處度週末去了。暖暖的燈下,櫻子看起來美極了,她開了 一瓶日本清酒,請我為她祝福…… 清酒淡淡的,象水一樣的感覺,我們面對面的坐著,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 些什麼,只好不停地喝酒,慢慢地,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吧,我開始覺得有些暈眩, 又有些茫然,這些日子以來鬱積在心裡的煩惱都在往頭上湧,也不知從哪一時刻開 始,我對她講起了你,講一個叫玫兒的女孩,講我們在學校時開心的往事,講工作 以後的艱辛,講我有多麼喜歡你……我只記得自己象個傻瓜一樣沒完沒了的說著, 笑著,沒完沒了的往嘴裡倒酒,而她只是靜靜地坐著,聽著,及時地添滿我的杯子, 她的影子在我的眼睛裡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朦朧,我,是真的醉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實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睡在什麼地 方,當我轉過臉去,一下子就驚呆了,在我身旁,竟然會是櫻子,她依然甜甜地熟 睡的象個孩子,但明顯的可以看出,她在薄薄的被單下的身體卻是完全赤裸的…… 我的頭嗡的一下子大了,一時間想不出事情為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的,怎麼會是這 樣的,怎麼會呢?我瘋了一樣的沖進浴室,把冷水開到最大,拚命地沖刷自己的身 體,冰冷的水從頭上淋下來,我又一次淚流滿面,我都幹了些什麼呀,玫兒,讓我 如何再去櫻子,又讓我如何能面對你? 接下來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那天晚上的事,櫻子沒有告訴 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但我卻始終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我開始盼著回國,盼著離 開這個讓我羞愧的地方,如果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一個馬上就會醒來的夢, 那該有多好呀,但生活永遠是生活吧。就在昨天,我意外地得到了一個消息,櫻子, 櫻子她有了我的孩子,天哪,難道上蒼真的要如此的處罰我無心的過錯麼? 玫兒,有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但被我不小心打碎了,所以我只好把它買下來, 下個月我就要和櫻子結婚了,她已經為我放棄了學業,我也向公司遞交了辭承,我 知道自己違背了諾言,但我是一個男人,男人是有責任的呀,玫兒,對不起,我並 不求你原諒我,因為我都無法原諒自己。我永遠都忘不了當初你父母是如何把你交 到我的手上,而我又是如何答應照顧你一輩子的,現在說這個也許已經沒有任何意 義了,玫兒,我只能說,對不起! 希望他能夠帶給你幸福,玫兒,祝福你們,永遠地忘了我吧。 輝 手中的信紙一點一點的濕了,玫兒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流下淚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為輝,為櫻子,還是為她自己,那兩片花瓣又一次灑 上了玫兒晶瑩的淚,變得有些鮮活生動起來……, 雪玫瑰(之八) 第二天,當阿峰打電話來的時候,玫兒把輝的事告訴了他,電話那邊的阿峰沉 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說, 「玫兒,做個好男人其實挺不容易的,他做得沒有錯,如果換做是我,可能也 會這麼做的,男人是有責任的,在關鍵的時候,人總是會選擇自己最需要的。玫兒, 不要怪他,好麼?」 「嗯,我知道了」「玫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也許是我闖入 了不應該屬我的美麗。如果沒有我,或者你和他也會幸福的。玫兒,能夠遇見你 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生活也許真的是一場遊戲,但上天卻在遊戲之外成全了 我,能夠擁有你是我全部的幸福,玫兒,放你的心在我這裡吧,我會好好的待你, 一輩子,不再有放棄,不再有傷心,相信我,好麼?」「嗯……」「玫兒,給自己 一個機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峰,你幹嘛對我這麼好,也許我是個壞女孩, 總是讓別人痛苦」「傻丫頭,算我上輩子欠你的吧,呵呵,不許再說傻話了,我愛 你,知道麼,我永遠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哦……」 從這件事以後,阿峰更加溫柔地關心著玫兒,他抽一切可能的時間陪她,打電 話,寫MAIL,聊天,就這樣過了很長的時間,玫兒才慢慢地從輝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她收拾起所有關於輝的回憶,埋進了最深的心裡。玫兒回了一封信給輝,連同還給 他那枚不應該屬她的戒指,玫兒在信裡真誠地祝他和櫻子幸福,她真的不願意讓 輝一生都活在不安與內疚裡,玫兒現在好希望天下所有的戀人都能夠如願以償。 時間靜靜地溜走,秋天在玫兒的笑翳裡一天天地滑落,初冬的第一片雪花就要 輕輕地降臨大地。玫兒又做回了那個活潑快樂的女孩,MAIL,CHAT填滿了她的生活, 阿峰始終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地、細心地關注著她,縱然網路深深,千里的時空橫 亙,倒也變得漸漸可以習慣。在阿峰愈加的關愛與呵護裡,玫兒仿佛一朵初開的玫 瑰,淡淡地綻放著生命的清純與美麗。 有一天,在CHAT的時候,阿峰突然說, 「玫兒, 你坐得離屏幕近一點好麼?」「嗯,好的,BUT WHY?」「沒,也沒 什麼」「有,有的,說嘛」「我,我想離你近一點」「哦」「玫兒,我想看看你的 大眼睛」「唉,你呀,我不是好好地在這兒麼?」「不,不一樣的,玫兒」「嗯?」 「我想讓你覺得我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有一顆為你跳動的心,絕不僅僅是網絡 中一個空寂的名字」「哦?」「不許說哦」「哦,好吧」「知道麼,我一直在想你 是什麼樣子的」「蒸的?」「嗯」「有那麼重要麼?」「玫兒,知道麼,每次打電 話的時候,我都會一邊聽著你的聲音,一邊想像你在說這句話裡的表情,總是想你 要是能從電話裡跑出來該有多好。」「呵呵,你呀,怎麼象個孩子」「玫兒,我們 見面好麼?」「你想見我?「「嗯「「你不是看過照照的?」「照照有什麼好,冷 冰冰的,不會撒嬌,也不會笑,我想看真實的會用眼睛說話的你」「你真的想見我? 你不怕我是那個戴紅玫瑰的醜女人?」「小東東,哼,我才不管你醜不醜呢,吃定 你了,看你往哪裡跑」「哇,好怕怕哦,嚇死我了,嘻嘻!」「真的,玫兒,我好 想擁著你,在耳邊輕輕地對你說,我愛你!」「哦……」 就這樣,他們選了離他們都不算遠的兩個人都比較熟悉的一個濱海的小城,那 裡有金色的沙灘和清清的海風,兩個人都可以用半天的時間趕到那裡,好好地過一 個週末,就如同生命中一次最美麗的懈逅,然後再返回各自應有的生活。玫兒連著 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全都是阿峰的影子,他倒底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約定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玫兒早早地搭上了去那個城市的長途車,她特意地 穿了一襲嫣紅的風衣,黑黑的長髮柔柔地垂在肩上,白晰的臉上漾著淡淡的嬌羞與 紅暈,亮亮的大眼睛裡全都是對幸福的渴望與憧憬。她的心不停地砰砰跳著,沒來 由地覺得緊張,阿峰,哦,阿峰,阿峰永遠是玫兒的一個夢,而今天,這個夢就要 變成真的了…… 連車子仿佛都感染了玫兒的心情,開得簡直象要飛起來,還沒到中午,就到達 了那個海濱的小城,玫兒下了車就直奔她和阿峰約好的那片海灘,也許,阿峰已經 等在那裡了呢? 初冬的海灘上清冷而空寂,金色的沙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暖暖的光,間或有 五顏六色貝殼點綴其間,如同夜空裡的星星,每一個都寫著一份浪漫的傳說。遠處 的大海平靜而遼遠,深邃的波濤裡漾著冬意的夢,三三兩兩的海鷗在紛飛的浪花裡 翱翔,高高的天上,有幾片潔淨的雲朵,溫柔地偎在蔚藍色的天幕上,輕風拂過, 遠遠地送來漁家的小姑娘清脆的笑語。 玫兒看了看表,還不到十二點,呵呵,遠沒到他們約定的時間,是自己來得太 早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頑皮地皺了皺嬌俏的小鼻子,隨手拾起一塊卵石丟進 了大海,蕩起了幾波湛藍的漣漪。玫兒找了一塊海邊的礁石坐下,纖細的小手托著 腮,靜靜地回想她和阿峰一起走過的日子,心裡覺得暖暖的。過了一會,她好象突 然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在沙灘上忙碌著,她輕輕地哼起了一首歌, 「你知道嗎,愛你並不容易,還需要很多的勇氣,是天意吧,好多話說不出去, 就是怕你負擔不起。 你相信嗎,這一生遇見你,是上輩子我欠你,是天意吧,讓我愛上你,才又讓 你離我而去。 也許輪回裡,早已註定,今生就該我還給你,一顆心在風雨裡,飄來飄去,都 是為你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就算是為了分離與我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 點也願意,就算一輩子註定要和你分離」 沒多久,金色的沙灘上就漸漸地出現了一顆卵石和貝殼組成的大大的「心」。 那應該是屬她和阿峰的,一起跳動著的年輕的心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海風吹起了玫兒的風衣和長髮,飄呀飄的仿佛舞在冬日 的風裡,玫兒總在以為,下一時刻就會有一雙暖暖的大手輕輕地蒙住她的眼睛,然 後,那熟悉的聲音就會在耳邊響起, 「玫兒,我來了」「玫兒,我愛你」 但終究什麼都沒有發生,長長的沙灘上,只有一個纖美柔弱的女孩,癡癡地守 住那顆寫滿了愛的心…… 太陽一點一點地向海平面墜下去,那裡有它溫暖的家麼?有等待著它的熱切的 關愛麼?金色的餘輝灑在無垠的大海上,壯麗而奔放,萬頃碧波在一瞬間變得金碧 輝煌,一如生命熱烈的綻放與飛揚,又仿佛不顧一切的絢爛的燃燒。潮聲輕送,又 有多少美麗的期盼在暮色裡紛飛。玫兒站在如血的夕陽下,落日的光芒灑在她略顯 單薄的身影上,帶給人一種聖潔的感覺,玫兒多希望能和她一起站在夕陽下的會是 那個寬容的大男孩,阿峰,她又怎麼能忘記阿峰曾經帶給她的感念與心動。她明白 網上的生活難免虛擬與脆弱,但阿峰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在她心裡的影子,她無論 如何也也不會相信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不相信如此親切摯愛的阿峰,原來只不 過是在騙她的,玫兒明白虛偽的並不是網絡,而不過是人的心,但她仍然一萬次地 告訴自己,也許他有事耽擱,也許是車晚點了,許……不管怎麼樣,玫兒依舊癡癡 地等下去…… 落日完全滑入了大海,連最後一點希望也被冰冷的夜暮吞噬。玫兒的心也一起 墜入沉沉的黑暗裡。起風了,大海的洶湧潮聲也開始變得悽楚而嗚咽,冬夜的風冷 冷地吹著,雲一點一點地湧過來,厚重地壓下來,又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飄下輕 輕的雪來,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呀,雪片飄呀飄的落在玫兒的肩上,發上,她 只是靜靜的站著,一動也沒有動,玫兒的感覺早已經麻木了,她慢慢地開始有點不 明白自己倒底在做什麼。空蕩蕩的海灘上,低迷的暮色裡,靜靜地綻放著那枝染著 輕雪的玫瑰…… 而阿峰,卻終於沒有來……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