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進化
作者：子楚
前言
小的時候總刻意的去分那好人和壞人，並義無反顧的往那好人堆兒裡紮，希望自己
也能成為其中一流。隨著時光的消逝，我才漸漸的明白（當然也許現在的明白在以後看
來還是不明白，但我現在只能姑且的認同它了），人的好和壞並不是一條線可以劃得開
的，天性上的幾點差異，加上環境的影響，自己對事物的理解等等造成了人的一步步的
好或壞。
嫉妒、猜疑、固執；仇恨、壓抑、愛……那是藥——毒藥
一、仇恨
小鐵剛降生的時候確實給這小小的昆蟲世界帶來了不小的震動，因為它是國王的、
且是唯一的兒子，在這樣一個講究血統和階級的螳螂家族裡，王子無疑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王公大臣們爭相到皇宮裡去祝賀、國王也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招待喜慶的臣民，一
時間燈火輝煌的大廳顯得擁擠異常、熱鬧非凡。
這是一個擁有百萬子民的螳螂大國，地處在漂亮的池塘邊，經過國王和它的子民幾
年的努力，這個塘上部落已經成為附近地區各螳螂家族的統治者，每年其它的家族都要
納禮敬恭，今天更有許多的部落領袖前來祝賀。
就在喜氣洋洋的眾人中有一雙惡毒的眼睛狠狠的瞪著我們的小王子，恨不得他立刻
的粉身碎骨死掉算了，小鐵好象感覺了這來自冥冥中的威脅，用大聲的哭鬧來警示那危
險。螳螂王國的王后阿慈不知所措，只能緊緊的抱著他，用母親特有的溫暖保護著小王
子。
麗姬的眼神終於離開了小鐵，她慢慢的把頭轉向得意非凡的國王——他強有力的前
臂正舉著一杯美酒和大臣們乾杯。「你是我的、這個國家遲早也是我的」，麗姬暗暗的
發誓。快樂的童年時光又伴隨著痛苦的記憶飛到了腦子裡。那時候，她還是一隻美麗的
小螳螂，屬另一個螳螂家族，她有著一雙極美的大眼睛，她的辮子讓同齡的女孩們嫉
妒得不得了，異常疼愛她的爸爸媽媽每一天都會把精美的食物放到她的嘴邊，至今她還
能回憶起碧綠的泛著清香的晶乳的味道是多麼誘人。她和螳螂子弟們一起分享著無比的
幸福和快樂。
然而，在一次和小鐵部落的戰爭中她的雙親和兄弟姐妹全被殺害了，她失去了所有
的親人和依靠，那曾經屬她的自由和幸福都被戰爭毀滅了，從此她發誓，她要毀滅敵
人的家族，她要讓同樣的痛苦去折磨使她失去一切的敵人。無論什麼樣的手段、無論什
麼樣的結果，她今後的一生也正是為了這深深的仇恨而活著的。麗姬有一個情人是那個
部落最強有力的螳螂戰士，他叫惡上。他說他會替她報仇，他會窮盡畢生的精力讓麗姬
幸福。然而麗姬沒有答應，她的仇恨使她失去了少女的天真和脆弱，她變得特別的堅強，
她要自己報仇。於是她離開了自己的部落來到敵人的城堡，混跡在平民當中，努力的學
習媚術、生存技巧和別人的長處，終於有一個機會，在小鐵那個部落選美的時候，她脫
穎而出理所當然的被選中了，成為了國王的妃子。她一直在偷偷的尋找著機會，默默的
忍耐著。今天在仇人快樂無比的時候，麗姬的心象針刺一樣的難受，仇恨象最劇烈的毒
藥，當它不能毒死敵人的時候往往會把自己折磨得痛苦萬分！
「過來，我的寶貝，是什麼讓你愁眉不展呢？這樣喜慶的日子，我希望每一個人都
開開心心的，來陪我喝酒。」高大的國王分開獻媚的大臣們來到麗姬的身邊.
「我親愛的國王，又有什麼樣的陰雲能擋得住您的陽光呢？我是從心裡替您高興，」
麗姬快步跑到國王的身邊又悄聲的說「我只怕您有了小王子今後再也不理人家了。」
國王微微一笑，高高的昂起頭對他的子民說：「我尊敬的朋友和勇敢的戰士們，為
我們可愛的小王子、為我們慈祥的王后、為我們美麗的麗姬乾杯！」所有的人都起了酒
杯，宮觚交綽中又一雙狠毒的眼睛射向了國王。
國王並不知道兩把仇恨的利劍已經悄悄的舉起，隨時可能落在他們一家的身上。
也許是仇恨的共鳴吧，麗姬感覺到了那眼神的存在。她努力的搜索著，一隻熟悉的
背影映入她的眼簾。原來是他，多少次夢裡尋找過的、日夜思念的惡上。他也來了，肩
膀上頂著五顆星，歲月並沒有使他變得蒼老，反而在健碩的外表上增加了成熟的魅力。
「他是元帥，他成為那個部落的元帥了，我可愛的人兒啊，難道你是為了我才來到
這個該死的國家嗎？」麗姬呢喃著，她的眼神一會兒溫柔、一會兒痛苦又一會兒充滿了
仇恨，她多想拋開這一切、拋開所有的人走到愛人的身邊，然而她不能。
惡上輕輕的轉過身（他早已感覺到了麗姬那異樣的眼神），向著麗姬幽雅的笑了笑，
一種尊敬的、疏遠的笑。麗姬象被打了一悶棍一樣臉變的菲紅，顫抖著向後宮走去。惡
上看著她遠走，就象當初無奈的看著她離開一樣，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空殼。
你怎麼了，這裡真的不適合我們的，我們還是回去吧。」一個溫順而高貴的母螳螂
悄聲的說，她叫清亞是那個部落的公主，現在是惡上的妻子。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我們的臣民、想到了他們為之奮鬥的生活，再看一下我們
的敵人讓我的心如何能平靜呢？」惡上調整了一下呼吸，動情的說。
「現在有什麼不好嗎？難道我們來奴役它們就算正確的嗎？經過鮮血染過的幸福我
不想要」，清亞祈求的望著惡上，生怕那鮮血真的要撒落下來。
「我們不要談這些了，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男人生存的目的。」惡上一邊禮貌的向周
圍的王公大臣們敬酒，一邊悄聲的喝斥著。
一抹淡淡的哀愁升入眉端，清亞默默的念道著「我又怎麼不瞭解你呢？難道愛情中
的女人都是傻瓜嗎？只不過我的心告訴我除了愛你我別無選擇」。
幽雅的舞曲輕輕的響起，夜色在天跡掛上了一層黑幕，點點的繁星無憂無慮的互相
追逐，只那剩了一線的月牙用僅有的一點光亮照耀著這小小的螳螂家族-----待續……
二、陰謀
「他好寬的背，好有力的臂膀，深厚的令人無法琢磨的眼神」；麗姬看著那跳動不
熄燈火，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那燈火裡閃爍。「他的性格很怪，高興起來會把星星送給你，
而生氣起來又好象隨時能把你捏扁，還好對我他高興的時候多」；麗姬溫柔的笑了笑，
「他是那樣的喜歡權力、那樣的喜歡別人臣服在他的腳下----」麗姬騰的一下好象驚醒
了一樣，原來她本以為自己想念的是惡上，可是那燈火裡跳動的面容越來越象國王。有
時他們的面容又相互的交織在一起，分也分不清。這時麗姬才發現，他們是那樣的相象。
如果沒有仇恨讓我怎麼來選擇呢？
「敬愛的王妃，這是塘下部落的元帥給您的一封信，他還告訴我祝您晚安。」這是
一個她帶進宮來，和她情同姐妹的宮女，她的心事一般都會對這個宮女講，就象一個孤
獨的鬼魂也需要朋友一樣，她對這宮女竟有幾分依戀。
「你先下去，那是前塚部落進貢的象肉，拿回去吃吧。」宮女一退下，麗姬就焦急
的打開信，她是那樣的渴望惡上的消息。「尊敬的王妃：（他竟用這種語氣，麗姬咬了
一下嘴唇）
貴國喜逢小王子殿下降生，下國也深為高興，我代表我們的國王和我的夫人對貴國
表示衷心的祝賀，祝貴國國力日盛。塘下部落元帥：惡上字
又：三日後我的妻子也將臨產，敬請王妃光臨」
麗姬艱難的讀完了這信，真想一氣撕了它，「他難道忘記了過去嗎？不會的，那為
什麼這種語氣說話呢，一定是怕別人看到。他讓我去他那裡有什麼事情嗎？難道他有了
報仇的良記不成嗎？」
麗姬的腦子飛快的轉著，兩腳不停的踱來踱去，那雙美麗的大辮子在焦急中一抖一
抖的。
「親愛的，你在看什麼」，也許是太專心了吧麗姬竟沒有發現國王來到了她的身後，
現在她真的有點感謝惡上了，感謝惡上那尊敬的語氣。她連忙把信送到國王的手中，
「這是臣民的賀信，還要請我參加他們的喜事您看可以嗎？」麗姬藉故道出了請求，
國王這時候若看她的手一定會發現那一手的冷汗。
「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我們也要時常的關心他們嗎。去吧！」國王的眼神象大海一
樣的深厚，麗姬竟尋不出一點的喜怒哀樂，這正是她最怕的。
「您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最慈祥的國王」。「偉大，談何容易，你知道那要付出
多大的代價嗎？」一份寂廖、一份無奈還有一份傷感掛在國王的眉頭。
「有時候我做了很多很多，想達到一個很好的目的，可命運並不聽我的安排，別人
也不會知道我的苦心。」國王那深藍的眼神就象要把麗姬融進去一樣。
麗姬掙扎著，盡力的想擺脫那束縛，她的心在呐喊「不、不、你這個偽君子、你這
個害我全家的仇人、不」。
麗姬笑了笑，以掩飾她的慌張，故做天真的說「您是國王，又會有什麼不順心的嗎？
該休息了」國王輕輕的搖了搖頭，雙手捏住麗姬的肩膀認真的說：
「你看，我的子民是最富足的、我的國家是最強大的、我沒有壓迫過其它部落，我
讓所有的螳螂都快樂和幸福，我是不是一個好的領袖呢？」國王痛苦的說到：「可是就
象平靜的大海下蘊藏著巨大的暗流，無論我怎麼樣的努力還是有人不服我，還是有倔強
的心在反抗，到底讓我怎樣做呢？到底讓我怎樣做呢？」國王抬起頭好象在怒斥上帝，
雙手不由自主的捏緊了。
「啊！您弄痛我了」麗姬痛苦的低下頭，並不是因那肩膀，而是她矛盾的心也一樣
的倍受煎熬。國王鬆開手，把雙臂伸向天空。
「來吧、來吧，就讓雷電把我劈裂，就讓我的鮮血洗淨世的仇恨，來吧、你們都來
吧！」
若不是仇恨蒙昧了她的雙眼、誓言鎖定了她的良心或者就是魔鬼奪走了她的靈魂，
這樣淒厲的聲音竟沒有把她震醒，她象發狂似的詛咒著。
麗姬昂起頭，國王漸漸高大的身影變得高不可攀。2三日後清亞疲憊的躺在床上，她
的枕邊露出一對小腦袋。
「看我們的兒女，他們的眼睛多象你。我有了你的骨肉，這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她愛戀的望著惡上，溫柔的說。
這一瞬間惡上竟忘了仇恨、忘了國家、忘了他為之奮鬥的人民。他竟想拋開一切和
妻子兒女一起到一個沒有硝煙、沒有仇恨、沒有鬥爭的地方，他奮力的甩了甩頭，「親
情使男人變的脆弱，我既然選擇了自己的生命就要付出代價。」
「好好休息吧，我有事要辦，一會兒見。」惡上慈愛的看了看他的孩子，轉身走了。
清亞回想著惡上剛才那忽然火熱而又忽然冷酷的眼神，「這就是男人，總要壓抑自
己的心靈、把快樂的火熄滅」。
惡上來到後廳，客人們基本都走光了，麗姬和她的宮女斜臥在火爐旁，她正在出神。
「你好，尊貴的王妃陛下，原諒我的招待不周」惡上恭敬的彎下腰，對麗姬說。
麗姬回過神來，把目光從爐火中轉到惡上的身上「這是當初愛我的那個男人嗎，他
寬厚的胸膛還一樣溫暖嗎？」麗姬晃了一下頭整理了一下思緒，對身邊的宮女說：「去
把我的車準備一下」。
「是」宮女向他們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您還是那樣的美麗」。麗姬搖了搖頭，這話還是當年的話，說話的人也還是當年
的人，可聽這話的感覺和以前卻大相徑庭，「不要說了，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她直截
了當的說。
惡上並沒有接著麗姬的話茬說，而是轉身對著爐火自言自語起來。
「我很高興我有了繼承人，其實每個男人都非常重視自己的後人的，那是他的第二
生命，是他將來唯一能在世界上留下的延續。我要恨誰我會從根本上毀掉他的希望，只
有用我們的孩子取代他的孩子，得到王位，得到國家，那才能遂了我們的心願。」惡上
猛的一轉身，爐火撲的一聲爆裂了，熊熊的火焰把他的臉照的扭曲而猙獰。
「我們的孩子，我們還會有孩子嗎？」痛苦的微笑漾在麗姬的嘴角。「會的」惡上
走近麗姬，到不像是為了愛情而是要完成一個莊嚴的使命。
三、報仇
春的暖、春的生機讓那沉睡了一冬的生靈們都雀躍起來，它們追逐著、笑鬧著，盡
力的宣洩自己的生命，向自然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柔柔的春風拂過，輕輕的、帶著一絲甜意，象情人的手，麗姬看著自己已經隆起的
肚子露出幸福的笑。「真的是惡上嗎？真的是想念了許久的惡上嗎？一切來得那樣的讓
人快樂、又那樣的出人意料，上蒼也許是可憐我吧，才使我有了最愛的人的孩子，就讓
仇恨啊、痛苦啊都隨風飛走吧，我要和我的愛人和孩子躲到密林深處、躲到沒有人煙的
地方」。
母性能使最邪惡的人擁有天使的笑，它能蕩滌盡往事的悲傷和不快，麗姬冰冷的心
正被一點一點的融化----
麗姬和惡上的孩子出生了。那一天，樹林裡陰雲密布、雷電交加，各類的小生命都
嚇的龜縮在房裡，就好象惡魔撒旦的使者降臨到人世，必將帶來瘟疫和磨難一樣。
「就叫他小銅吧，希望他象小鐵一樣健康的成長，為我們的國家出力。」國王大聲
的說著，他緊緊的盯著孩子的雙眼，孩子也緊盯著他。一抹陰雲在天跡披散開來，一個
炸雷砰的炸響了，國王的心跟著一顫，不由自主的湧出莫名的厭惡和煩躁。
「你們休息吧。」國王轉身走了出去，竟有一些象逃離一般的倉惶。幾天後，麗姬
帶著小銅來到了塘下部落。
「您帶我離開吧，我再也無法在那裡呆下去了，什麼仇恨、什麼王位我、我都不稀
罕，只要您，您帶我離開吧！」麗姬緊抱著孩子撲倒在地上，嘶啞的嗓音夾雜著絕望的
嗚咽。
惡上無力的退後了一步，痛苦的搖搖頭，「為什麼當初你要走、為什麼就不能等待、
為什麼直到仇恨浸潤了我的心，把我弄的遍體鱗傷你才這樣說。晚了、一切都太遲了，
我的生命已經不屬我自己；我的部落、我的臣民給了我太多的信任和期待，我不會拋
棄他們、我也不忍拋棄他們。我的愛人啊，陰黧一定會過去，等到陽光再次照耀黎明的
時候我一定會把你救離火坑，但不是現在。你的過去已經毀掉，你現在再也不能只為自
己活著，你父母兄妹的在天之靈也會為你而自豪。」越說他的語調越高，最後那聲音就
象要穿透雲層直達天跡一般，他的血液也好象沸騰了，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慄。
麗姬深深的把頭埋在地上，靈魂也好象已經離她而去，只有那瘦弱的背輕輕的起起
落落還能看到她一點生命的氣息。
小銅哭了起來，嘹亮的哭聲在向他的親生父母告訴他的存在。麗姬驚醒了，慌忙的
抱緊孩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已經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也許對於人類來說才短短的數月，但作為螳螂的小鐵
和小銅卻已經從繈褓可以自由的跑到地上、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抓蟲子、可以弄一些孩子
式的淘氣引起父母的注意，反正它們已經漸漸的長大了。小鐵是一隻智慧、俊秀而又極
其善良的小螳螂，它的身上集合了國王和王后所有的優點，而國王和王后也異常的疼愛
它，早早的它的就具有了王者之象。而小銅也和他一樣的聰明和漂亮，只是時常的有一
股邪惡的力量驅使了他的靈魂，他總要做一些殘暴的事情，他喜歡鮮血、白骨……因為
它不是王子所以所有的才華和光芒都被小鐵掩蓋住了，它的靈魂也漸漸的被這壓抑扭曲
了。
麗姬的心每一天都倍受煎熬，每一次她看到小鐵、看到小鐵和小銅接受不同的待遇、
接受不同的禮節她都要下一次決心，下決心害掉小鐵。
生靈的意志有時會產生巨大的力量，如果有上帝的話，一個人每天向他乞求千遍萬
遍，他的心一定會軟、一定會答應乞求者的要求。所以才有了今天所謂的奇跡……
也許是麗姬的詛咒真正的感動了上蒼吧，這一天他把復仇的使者派到了小鐵的部落。
她穿著厚厚的黑衣服，周身上下緊緊的包裹在黑暗之中，一雙深遂的、青幽幽的眼
神，時不時的泛出幾點寒光來，枯老的象樹皮一樣的臉寫滿了惡毒和詛咒，淨是骨頭的
雙手有力的握著一隻魔杖，若不是被仇恨蒙住了雙眼任何人都會看出她帶給你的只能是
災難和不幸！我們姑且叫她女巫吧。
當宮女把女巫帶到麗姬跟前的時候，麗姬著實被她奇怪的面貌吸引住了，不是恐懼，
是一種類似於滿足和幸災樂禍的心態。
麗姬斥退了所有的人，只把女巫一個人留下。她一言不發呆呆的盯著女巫。
「我可愛的王妃殿下，是您日夜的召喚把我從百年的夢中驚醒，我是來幫您實現願
望的。」女巫輕輕的抬起頭，用幽深的眼光瞄了一下麗姬；
麗姬不由自主的顫慄了一下，她的良知告訴她，這是一個危險的人物，陽光和溫暖
永遠與她無關。就象千百年的落葉深積成的泥潭中，壓抑了數百年的怪蛇，一旦有了生
氣的東西接近，就會吐出長信般的叫人覺得噁心。麗紀暗暗的捂了一下肚子，把快要吐
出來的都咽了下去，而復仇的欲望卻又告訴她，那是唯一能給你幫助的人，你的願望只
有她才能幫你實現，快去吧、快去吻她的手，向她請教。讓她給你復仇的良方、給你解
恨的毒藥。
想到這，麗姬立刻來到女巫的跟前，動情的說：「快幫幫我吧，我快被仇恨的火焰
燒毀了，我的心每天都在呻吟、我地府的親人每時每刻都在向我哀鳴。就象地獄的魔爪
緊緊的把我勒住一樣，求求你告訴我告訴我，如何才能毀掉這敵人的家族、如何才能平
息這仇恨的火焰！」
女巫神秘的一笑，枯乾的雙手從烏黑的長袍裡伸了出來，那手裡拿著一包藥。「拿
去吧我的孩子，這不是簡單的毒藥，這是撒旦當初送給尤大吃的，結果尤大出賣了自己
的恩師。若是你們螳螂吃了這藥，就會在一定的時間內迷失本性，就會殺死自己身邊最
親愛的人，當他藥醒的時候你說他會多麼的痛苦，哈--哈--哈--哈！」，這妖氣的笑聲
象流著綠色唌液的毛蟲般叫人發麻。
麗姬明白了，若國王吃了這藥，恰好小鐵又在他的身邊--，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
怕自己不忍心。她輕輕的拿過那藥把它緊緊的藏在了貼身的衣服裡。
麗姬變了，變得愛笑了，變得喜歡小鐵了，她的生活有有了陽光，那希望驅走了所
有的不快，上帝並不管這希望是多麼的邪惡和狠毒。有的時候她關心小鐵甚至超過了關
心小銅，這在小銅幼小的心靈裡留下了深深的醋意，（兒童的思想有時是極端令人費解
的，他們認定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會陷得極深，也想像得幾恐懼和可怕）他並不知道
他母親和善的笑臉下竟然藏著巨大的仇恨。
王后阿慈每天都感覺到心在恐懼、莫名的恐懼，就好象災難就要降臨前先知般的恐
懼。她好象從麗姬看小鐵的眼神中發現了仇恨，因此每次麗姬接近小鐵的時候阿慈都緊
緊的盯著她。
可是，母雞的翅膀又怎能擋得了老鷹的眼睛，每天窺視你的精靈遲早會等到機會，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一天,國王、王后、麗姬和孩子們到廟裡上香。這是螳螂家族自己的坻堂，主主輩輩
的國王都埋葬在這裡，今天恰好是一個周年性的祭日，所以這廟堂裡除了國王一家外誰
也沒有一切顯得靜悄悄的。淒涼的落葉和孤寂的寒風就象預示著一場血淋淋的悲劇要上
演一般。
中午的時候，王后在大殿裡念經，國王一個人在房裡休息，而孩子們在一起玩。
麗姬把那個心腹的宮女叫到跟前：「去把國王的茶杯拿來，我要親自給他端過去，
記得不要讓人看見」。宮女想要問什麼又沒有問出口，輕輕的走了。
一會兒她拿著茶杯回來了，「給您，我的陛下」。「你出去吧，把門關上」，麗姬
故做鎮定的說。宮女出去後，麗姬又四周查看了一遍確信沒有人後放下心來，拿出藏了
許久的藥。
那毒藥散發著赫色的光，幽幽的象魔鬼的眼，麗姬的手劇烈的抖了起來，一根無形
的繩索緊緊的勒住她的脖子，她漸漸的喘不過氣來。「上帝呀原諒我吧，我是為了復仇、
我是為了孩子，我的爸爸媽媽每一天都在地獄裡呻吟哪」，麗姬哀嚎著、掙扎著，雙眼
流著眼淚。那繩索好象放鬆了，麗姬趕緊頭透了一口氣，把藥放到茶杯中去。突然門外
傳來腳步聲和孩子們的嘻鬧聲，而這時毒藥只倒了一半，麗姬連忙把剩下的藥包在紙裡
扔到了桌子下面。
門開了，小鐵和小銅笑著跑了進來，「媽媽，那邊有好多的綠葉，可漂亮了，您不
和我們一起去看一看嗎？」小銅天真的說。
麗姬搖了搖頭「你們玩你們的吧，媽媽還有事和你的父親商量」。
說著，她端起杯走了出去，來到國王的房間。國王倒在床上，閉著雙眼。麗姬輕輕
的走了過去，國王一下驚醒了，「是你呀，我剛剛做了個惡夢，下了我一跳，好象有無
數的魔鬼在我的周圍叫、嚷、流血、白骨一片，唉很嚇人。你有什麼事嗎？」
麗姬顫慄了一下，國王的話象針一樣刺中了她的心，她真想把手中的茶倒掉，但那
個邪惡的聲音又在她的耳邊響起，「去吧、去吧，報仇的機會到了，你還等什麼，去吧，」
麗姬中了魔似的舉起茶杯，「我敬愛的國王我給您倒了一杯茶，您一定口渴了吧，給您」。
她的聲音微微的在動，國王仔細聽的話一定會發現異常，可是他又哪裡想得到邪惡的魔
爪已經伸向了他。「好吧，我正覺得有點口渴」，說著接過茶杯，麗姬看著那赫色的水
一流進國王的嘴就趕緊說「我先出去一下，長老好象有一點事情要跟我說。」「你去吧」，
國王又閉上了雙眼。
麗姬連忙走了出去，她生怕那藥立刻起作用，國王殺了她。「不要怪我，是你們的
部落先對不起我的，我要報仇，」她的嘴不停的嘀咕著一邊又在找小鐵。
王后靜靜的坐在佛堂裡，中午的烈日被厚厚的牆擋住了，在燥熱夏天她淨不覺得暖
和反而有點冷，殿外傳來陣陣的風聲，這聲音穿過門縫變的尖尖的十分的刺耳，象鬼哭，
佛像影子在忽明忽暗的燭光裡跳躍，一會兒象蛇、一會兒象狼，她感到周身上下都很不
舒服。冥冥中一個聲音告訴她「不好了不好了，你快看看你的孩子吧」，她立刻睜開雙
眼，向門外奔去。
麗姬終於找到了小鐵，他和小銅在水邊玩的很高興，他一點也沒感到威脅和恐懼。
雖然剛剛還晴朗的天空被烏雲遮住，池塘裡原來還歡快的魚兒焦急的四處亂遊，他卻還
在幸福的笑著。
「我的小王子，你的父親正在房裡等你，快去吧！」麗姬儘量的把聲音變的慈祥。
「媽媽有什麼好事嗎？為什麼不叫我。」小銅孩子氣的問。
「你的父親只叫小鐵，我不知道什麼事，小孩子不要多問，去自己一邊玩去。」麗
姬不耐煩的說。
「好吧，我先去了，你自己玩吧」小鐵對小銅說，他並不知道自己一步步的走向死
亡的陷阱。
麗姬看著小鐵歡快的背影，心理思緒萬千，她多少次想叫他回來，又忍住，最後終
於下了狠心暗暗的說「是你的命不好呀，孩子不要怨我」。她回過頭來，小銅已經自己
玩去了。她一個人輕輕的沿著湖邊走了下去。
王后阿慈飛快的跑著，她感覺到那危險愈來愈強烈了，好象有什麼正在吞噬她的心，
她想叫，可聲音憋在嗓子裡喊不出來；她無力的想去改變命運，可她又是如此的小、如
此的脆弱。
血流了一地，當王后來到國王的房間時看到，國王的嘴邊還有幾根手指，地下一片
狼籍，他卻昏睡著，好象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王后尖叫了一聲也昏了過去……
這尖叫聲穿過雲端好象要直達天際一般，那淒涼、那悲傷、那痛苦連最鐵石心腸的
人聽到都會心碎的。麗姬也聽到了，聽到了一個母親的發自內心的殘叫，她的仇恨該變
輕了，她該快樂一點了。沒有沒有，一瞬間她好象變的渺小的連自己都看不到自己了，
她無力的挪動著腳步，並不敢去面對那痛苦中的一家人。
路並不會無限的延續下去，麗姬還是來到了那她親手端來毒藥的房間、那個實現了
她報仇願望的房間，可這裡卻帶給她巨大的莫名的恐懼。眼前的一幕是無數次出現在她
夢中的，阿慈萎頓在地上，頭深深的紮在臂窩裡，手無力的向前伸著，好象要去抓什麼，
卻抓不到。唯一能看到一點活著的氣息是那微弱的不停抖動的十根手指。而國王不醒人
事的倒臥在床上，手臂敞了開來，沒有絲毫的戒備，鼻息濃重的近似鼾聲一般。那血閃
著華麗的光彩，凝結在國王的唇邊，象麗姬仇恨勝利的旗幟，可那光卻越發的顯得邪惡
和狠毒。麗姬痛苦的轉過頭去看那散落在國王頭邊的手指。那該是小鐵的，曾經纖長美
麗的手指。它撫弄過麗姬的髮絲，抓過飛舞的蟲子，尋找過草尖的露水，而如今它卻靜
靜的碎裂在枕邊，它的主人已離它遠去。
麗姬有些不忍，那仇恨已經離開了她的軀殼，取而代之的是良心發現後的悲傷和悔
恨。
突然，她象被雷擊了一樣的驚呆了，她驚恐的望著其中的一個手指，那指尖上有一
點殷紅，若不是極細心的人是很難發現的，可對於一個每天都在把弄、每天都在愛憐、
每天都在欣賞的母親來說，那是該多麼的熟悉呀。若不是心慌她早該發現了，那手指竟
是小銅的。麗姬的眼睛變得慘白，什麼是靈魂、什麼是知覺、什麼是仇恨、什麼是愛她
都不知道也不關心了，這一刻她該是空的。
小鐵和小銅都找不到了，除了那幾個手指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這個打擊對於國王
和王后來說是巨大的，也是災難性的。惡上說得對，一個人無論生活中作出多少的事情
來他最終留在人世間的只能是他的孩子，那是他生命的延續。國王曾經站在所有部落的
頭上展示自己的強壯和偉大，而現在他是極端脆弱的，他對一切失去了興趣，包括為之
奮鬥的國家和人民。
而小鐵的沒有雖然可以說是報了麗姬的仇，可她竟又付出了小銅，她的親生骨肉的
代價，她的悲傷遠遠的大於那可以稱之為些許的快樂吧。若讓她有選擇的機會，她會毫
不猶豫的選擇放棄仇恨來換取小銅的生命，然而一切都晚了。如果說從前仇恨是她生存
的動力，那小銅就是她生存的希望，可一瞬間這一切都沒有了，我若是她我會瘋的，可
她沒有，一股更加猛烈的仇恨和絕望讓她把世界放到了敵人的位置，她開始仇恨一切，
仇恨每個人。她對於權力的渴望竟超過了一切，她要控制別人、控制一切生靈的命運。
在人類導演的一幕幕悲喜劇當中，上帝總喜歡插那麼一小段插曲，只一小段，可就
是這一點點的扭曲竟改變了人類所有的安排。儘管你處心積慮，費盡心機。人類呀！在
全能的主的面前你是多麼的渺小呀！
————
黃金書屋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