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高武 夏魯平 現在想想,高武沒幾天就要死了,我們還不知道,不但我們不知道,連他自己 也不知道,不然我們會把他從通往死神的路上拖回來,讓他成為我們身邊無憂而快 樂的人。我始終認為,我與高武相識是從那 天開始的,在那天之前他給我的面孔還非常陌生。那天我們單位分大米( 我們 單位每年秋天都分大米,我們沒有零星買大米的習慣,即使單身也是如此) ,高武 極熱情地幫助那位女同事,把一百斤一袋的大米從一樓扛到六樓。最後輪到扛自己 那份大米的時候,他堅持不住了,求我幫著把大米抬到他單身宿舍樓上。我們抬一 層樓,要氣喘吁吁歇一會兒,他說,兩人抬,要比一個人抬還要費勁兒。看那意思, 他好像還要一個人把大米扛上去。我是個沒力氣的人,不然我也會學著他的樣子一 個人把大米扛到樓上。就這樣,我們抬的時候都悶著勁兒,一步一個臺階地往上挪, 脖筋繃得根根直立。歇下來的時候,就嘮嗑。 高武如此逞能,並不是他多麼憐香惜玉。 他是我們機關新來的同志,他想通過誠實的勞動贏得大家的好感。高武剛來我 們單位的時候,他並不是我們喜歡接近的人,他的人品我們還不知道,我們只能從 感官上來判斷他這個人,他是個高顴骨,厚嘴唇,板牙外露的人,這種人給人的印 象比較木訥,據說還容易折壽,但我們都沒那麼想,即便我們不喜歡的人,也不希 望他有不什麼不幸。也許他知道自己的劣勢,總是主動找機會與人長談,談過之後, 大家對他的印象多少有點轉變。大家都說高武是個不錯的人。他的學歷在我們單位 也是最高的,想一想,一個單位能有幾個像高武這樣一個碩士呢?我們不再躲著他 了。 高武的單身宿舍也在六樓,當我們挪到四樓的時候,休息的時間要比剛才更長 了。他喘氣時脖子不住壓向脖腔,肩膀向上端端的。他說他小時候扛這點大米能跑 好幾個來回。他不是在吹牛,他是從農村長大的孩子,扛這幾袋大米不費吹灰之力。 當我們把大米抬到五樓的時候,他差不多講完了從農村到城市的奮鬥史,不管 我願不願意聽,他都在不停地講,講得很興奮。我就感覺他對我很友好,我們之間 的距離好像拉得很近。 抬完大米,他偷偷告訴我說,他有心臟病。我說,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平時多注意一下。他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如頭幾天了。我們回到了辦公室,大家累得 七倒八歪,高武又對我說,平時我心跳都在五十幾下,這幾天竟跳到七十多。這時 有人接過話茬說,七十下不很正常嗎?說明你的病好了。 多少年過去了,我總覺得高武的死肯定跟那次扛大米有關,但我無法聽到他對 自己的死的任何評價,我只能靠自己單方面回想打開記憶之門。辦公室裡只有我們 兩個人的時候,他心事重重地跟我說,我後背這幾天怎麼疼得這麼厲害?我說你還 應該到醫院看看,只有看看才對自己放心。高武點點頭,就神出鬼沒地忙著他該忙 的事了。過了兩天,他又湊到我跟前說,我感覺身體越來越不太好了,我應該到醫 院看看。我問,這幾天你沒去醫院呐?他說,一忙乎就忙忘了。我說,你如果不願 意去,我可以陪你,他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的樣子肯定有話要跟我說,但他最終沒有 說出來。後來他走出辦公室,很長時間,又回來了,屁股還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穩, 就湊到我跟前說,你能不能借給我五十塊錢?我說,這事,你咋不直說?他顯得非 常不好意思,進一步解釋說,今天中午我的一個同學要來,我得請人家吃飯,可我 兜裡卻……。我打開錢包抽出五十塊錢交給他,問夠嗎?他說小吃小吃,夠了。我 知道高武比我們困難,他從小學開始讀書一直讀到碩士,身邊不會有多少積蓄,據 說他讀碩士之前,當過兩年教師,那也不是給他帶來很多收入的職業。記得他來我 們單位頭一天,還是一身學生打扮,當時他自己也覺得不對勁兒,很快進商店買了 一套嶄新西裝穿在身上,人也換了個樣。我們都知道他的妻兒還在鄉下,他每個星 期都往家裡跑,花去了不少路費。自從上個月月底他從家裡回來,至今他沒回去過。 那幾天我看見他總愛穿高領襯衫,不經意間,發現了他的脖子上留下很長一條 血道道,我看著他的小秘密,總憋不住想笑,我想他鄉下的媳婦准是把他撓傷心了。 下午,高武把錢還給了我。他說他這五十塊錢沒花出去,中午吃飯時,他的同 學搶先買了單。我說,這錢你先用吧,什麼時候手頭寬鬆時再還給我。他說,不用 不用。執意把錢還給我。 我成了高武身邊最親近的人,他似乎無話不跟我說。他雖然很願意找機會與人 長談,但仍然是個孤獨的人,他說他來到機關是個錯誤,如果不來機關,他的生活 要比現在好一些。本來大學本科畢業時他是學理科,考研時他卻學了文科,如果當 初他繼續學理科,搞點電子技術,他的境況肯定比現在強,這是錯誤一:可他不該 犯第二次錯誤來機關,一個月就這點死工資。高武面部掛滿了沮喪與無奈。我想勸 勸他,又不知怎麼勸才好,我們都面對相同的境遇,我不可能三言兩語就把他從那 種情緒中拉回來。整個下午,高武悶悶不樂,我覺得他長期帶著這種情緒工作,肯 定沒有好處,下班時,我說我請你喝點酒吧!我的做法可以理解成拉攏一位不明真 相的新同志,但我們單位並不複雜,我們沒有陰謀詭計可搞,我們只需要對方支撐 下來為自己謀點小利益而已。他遲疑著說,其實我應該請你,我們真應該在一起喝 點。我說,今天我請你。我們來到單位後院兒一家狗肉館,要了一盤狗肉,一盤桔 梗菜,一瓶啤酒,他就說啥也不讓我再點菜了。我們邊吃邊嘮著沒用的話題,高武 臉上始終笑著,笑得像個八九歲的孩子。他說,你說怪不怪,現在我怎麼覺得身體 比白天好多了。我說這就好。我們因找不到共同感興趣的話題,談話時斷時續。沉 默了一會,他忽然抬起頭問,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幹的事情是什麼?我問,掙錢? 他說,對,掙錢!我們不能沒有錢。我漫不經心問,你有門路嗎?他就故意矜 持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我過去教過一個學生,他父親能搞到木材, 他手裡現在有一千立方米白松,如果我需要,他肯定先給我。這話給了我不小的刺 激,我的精神為之一振,說我能找到用戶,他們正需要木材。高武把一直七扭八歪 的腰板猛地直了起來,激動得直用手掌搓餐桌,搓出一小堆油泥來。他說你馬上問 問,如果這事能行,每立方米按20% 提成,我們就可以掙兩萬多塊錢,咱倆一個人 就能分一萬。他有些坐不住凳子了,他讓我再問一下,要快,不然這生意就讓別人 搶去了。 那是90年代初期,我們這個城市什麼商品都那麼緊俏,從鑲花痰盂到印喜字的 臉盆,從冰箱到彩電都得求人來買,買來了又不能白買,總要打點中間人。我們辦 公室那位神通廣大的女同事不知求誰買回一台彩電,顯擺了好一陣,可過不幾天又 不得不把彩電退回去。她抬著彩電沒等走進商店,就被一個急著結婚用的人截走了, 她告訴那人影相不清晰那人說沒關係沒關係,是彩電有影就行。為此,她還掙了那 人二百塊錢。我們不能不承認,那時誰的門路廣,誰就佔有了財富。於是許多人都 在找門挖洞做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買賣,我們把這種行為叫做對縫。那時人們一見面 就問,你能搞到木材嗎?你能搞到水泥嗎?你能搞到塑料管搞到坐便器嗎?我們每 個人都想對縫,都想在對縫中獲利,大部分人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卻是竹籃子打水 一場空,白白折騰了一回。現在回想一下,其實社會上很少有那麼多縫輪到我們去 對。木材使我們展開了話題,我們都為這個話題激動不已。在這之前,有一個好朋 友向我打聽能否搞到木材,當時我含糊其辭應付過去,我沒想到我會搞到什麼木材, 平時我以為自己什麼事也幹不了,沒發現我竟有這份能耐,我決定馬上給那位朋友 打電話。我一邊翻著電話號碼本一邊來到狗肉館吧台找電話。我打通了朋友家的電 話。我問他現在還需不需要木材,是白松。那位朋友說,當然需要。我說,只要你 需要,三兩天就給你信兒。放下電話,高武狠勁兒地握住我的手說,這錢我們掙定 了。我感覺他的手有點溫熱有點潮濕有點抖動。我們走出狗肉館,高武說他馬上找 他的學生。 我們辦公室在單位裡處在不輕也不重的位置上,我與高武,還有那位女同事只 要每個月向領導交幾份調研文章,就算出色完成工作,因而我們難免心存旁騖,我 與高武對縫的事也順理成章 .第二天上班,我們仍沉浸在心照不宣的喜悅之中,高 武來到辦公室打了幾個電話,看來事情沒著落,急得他出出進進不停地在辦公室裡 轉悠,我知道他想什麼,他要出去找他的學生,但他是新來的同志,找不到合適的 藉口,不便走出這座辦公樓,最後還是我提醒了他,我說今天是星期五,是我們機 關男同志洗澡的日子,早晨來了通知,單位燒水的鍋爐壞了,可能洗不上澡了,我 們只好自討方便了。他聽了我的話心領神會,他說他上午出去洗澡,就出去了。我 似乎也跟他著急,想想吧,這天是星期五,如果找不到他的學生,剩下的兩天休息 日就更難找到了,我們的事情就要拖到下個星期一,而這兩天不一定有什麼岔頭冒 出來。高武終於出去了,我期待他帶來好消息。我想不到高武這樣熱衷對縫,他是 個做事專一的人,現在他的腦裡除了那一千立方米白松,可能什麼都沒有了。中午 吃飯之前,他滿頭濕乎乎地回來,他好像告訴所有的人,他的確到外面洗了澡。他 不會忽略這個小小的細節,他肯定是從他學生那兒回來,又急急忙忙鑽進了公共浴 池。他虛張聲勢地給我們講了一個怪現象。他問,咱們單位有叫張義的副處長?我 們說,沒這個人。他說,我覺得不對勁兒呢。我們問,怎麼了?他說剛才在外面洗 澡時,發現有個四十多歲的人總尾隨他,後來他進了桑拿室,那人也進來了,蹲在 他對面自言自語叨咕什麼 .當時桑拿浴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沒理會那人,那人 問他用不用再加溫,他說可以。他們就搭上話了,他們嘮桑拿室的溫度,嘮浴池裡 的設施,那人說他平時淨在單位裡洗澡,今天單位的浴池壞了才出來,沒等他打聽 那人什麼單位,那人就主動告訴他了,那人居然跟他在一個單位,他怎麼從來沒看 過這個人?他問那人名字,那人說叫張義,弓長張,義務的義,還是一名副處長。 那人又問他在哪個單位。他想那人在我的單位,又不認識他,只好胡編了一個。 從桑拿室出來,那人提議相互搓澡,他同意了,不一會那人拿起了派頭,指手劃腳 的,漸漸他有了懷疑,那人話裡話外總是炫耀他在單位如何如何有權,自己怎麼了 不起。 他邊搓邊想,這樣的人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泥汙,咱們單位工作環境不至於 這樣,何況咱們單位一個星期開一次浴池呢。他說真想戳穿謊言,但還是給那人留 了面子。 我始終搞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撒這個謊呢?大家忽然感到高武講的那個人挺 可笑,便問那人長相,高武竟說不出那人的明顯特徵,但再見面時他肯定能認識。 那位女同事說,那個人是不是想跟你對縫?高武說,我能跟他對什麼縫?他打著咱 們單位的招牌就能對縫嗎?大家又嚷嚷開了,你看這個人像幹什麼的?高武說,都 脫得溜光我怎麼看出他是幹什麼的。這時有人判斷出來了,說,大家不要把這個人 想得太複雜了,那人一定感到咱們單位是個無尚光榮的單位,他想打出這個招牌, 無非是讓你高看他一眼,和你一起相互搓澡,只可惜他把自己的職位說得小了點, 他應該說自己是處長或局長什麼的。高武說,那個張義還說,有事儘管找他。 那位女同事說,你應該告訴那人,你就是那個單位的,看看會出現什麼結果。 大家一陣哄笑,嘻嘻哈哈散去,我聽出,高武其實是在向大家說明他為什麼洗 了這麼長時間的澡。高武悄聲湊到我跟前說,今天他找了一個上午也沒找到他的學 生,估計咱們的事就得下星期一能辦了。我問,下個星期你能有把握找到他們嗎? 高武斬釘截鐵地說,肯定能! 星期六我們都在家休息,高武急火火打來電話,說他提前找到了他的學生,而 且得到他學生的肯定答覆,他準備晚上找時間見見他的學生。我嗯嗯答應著,心想 高武對縫有點走火入魔了。我問,這個星期你怎麼還不回家?他說,還是辦要緊的 事吧。我估計他仍在跟媳婦慪氣,只是不便跟我說罷了。我搞不明白高武究竟有多 大氣好幾個星期不回家?據說他的媳婦在鄉下沒工作,一個人帶著孩子,很不容易。 他是有文化的人,什麼事都能看得開,沒必要幾個星期不回家 .高武明白了我 話裡的意思,便說,不是我不想回家,我實在脫不開身,這幾天我連醫院都沒時間 去,哪有時間回家! 高武又心事重重了,好半天也不願意放下電話,他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這 事你也許已經知道了。我問什麼事讓你這樣吞吞吐吐?他說,這事你真的沒聽說嗎? 我問,到底什麼事?他說,其實這事你應該知道的,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就是我媳婦的事,上星期領導要給他們娘倆辦調轉手續。我說,這是件好事。他說, 我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上領導家看看,帶點禮品什麼的?我說, 既然領導主動幫你,你也沒必要送什麼禮。他說,我總覺得不送禮,對不起領導。 你知道我現在馬上有一大筆錢了,我起碼拿出三分之一去看領導,我不能不去 看看領導。我說,到領導家看看,總比不去強。他說,我去領導家,領導會不會煩 呐! 我說,怕領導煩,你就別去,這些事我也說不好,你還是自己拿主意掂量著辦 吧。 他說,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我還有一件比這更大的買賣需要咱倆來做,我們 先集中精力做這件事,做完這件事我們再想那件事,那件事做成了估計我們每個人 能得五萬。他說,我還想告訴你,等咱倆做完這兩筆買賣,我就什麼也不想了,我 就集中精力讀博士,不然我會覺得生活沒意思,反正我這輩子要跟學歷拚到底了。 放下電話,我給朋友又打去電話,告訴他高武已經獲得了他學生的答覆,現在 我們已經達到了有必要使供需雙方見面的時候了,下一步,就是我們在一起簽合同 發貨了。我的朋友也為這件事高興,他反復叮囑我,越到關鍵時候,越容易出差, 你要高武一定盯住他的學生。我說,看樣子高武那邊肯定出不了什麼問題。 這天晚上,我耐心等著高武的電話,只要高武打來電話,我們就要做成一筆買 賣了。 高武死於星期一上午8 點。 我是星期一早晨上班不久聽到他的死訊的。據他同宿舍的人講,高武星期六晚 上十點多才回到宿舍,他和以前教過的學生喝了酒,回來說後背疼,有人找來風濕 膏給他貼上了,十點半高武上床,翻了幾個身就睡著了。他們宿舍住了四個人,都 是單位裡住獨身的,他們估計高武對成了一筆縫,一進屋就擺出了闊佬的架式,嘴 也始終咧著的。當時,他們誰也沒拿他當回事,他們睡得死沉沉的時候,就聽見高 武嗷地一聲從床上掉下來,他們紛紛爬起來,打開燈,慌張了一會兒,扯來床單, 把高武抬到醫院急診室,當時大家都以為高武死了,他的手腳冰涼,臉色慘白,說 不出話來。經過醫生一陣忙乎,高居然喘氣了,當他臉色蒼白地睜開眼睛,連醫生 都感到這是一個奇跡。有病的高武並沒有躺在醫院裡安心休息,第二天中午,醫生 發現高武不在了。高武怎樣匆匆忙忙跑回家看他媳婦的,誰也不知道。反正這天中 午高武肯定帶著重病的身體跑回了鄉下媳婦那裡。高武跑到他媳婦那裡究竟有什麼 重要的事情,誰都不好意思打聽。高武準備週一早晨趕回來住醫院的,他回到家時 聽說週一早晨5 點鐘鄉里有一輛麵包車進城,他就打算週一搭乘這輛麵包車回來。 那兩天,天總是下著小雨,雨滴打在人的臉上涼絲絲的,因此人們的心情跟以 往有很大的不同。週一早晨不到5 點鐘麵包車就開走了,原因是,想搭乘車的人太 多,所有座位都被坐滿了,麵包車裡坐的都是平時鄉里有頭有臉兒的人物,有一個 沒什麼地位的家庭婦女還主動下車,高武趕到時麵包車已經開走了,高武急中生智 租了一輛摩托車,拚命向麵包車開去的方向追去,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正拚命追 趕死亡。事情有時就這麼怪,死亡已經接收他了,他還全然不知。高武大約過了不 到半個小時追上了那輛麵包車,他坐在麵包車裡,很多人主動向他打著招呼,搞得 他應接不暇,也就在這時,死神降臨了,一輛從岔路口開來的拖拉機,擋住了麵包 車去路,司機措手不及,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麵包車實實在在地和拖拉機撞 在了一起,又騰雲駕霧般地翻在路旁的溝裡。 高武死了,他在醫院裡逃脫一死,竟死於車禍。有人說高武命中註定要死的, 本來他還可以逃脫一死,竟死於車禍。他為什麼要離開醫院逃回鄉下為什麼要拚命 趕那輛麵包車呢?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這肯定是真的,沒有誰平白無故 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一個人死了,我確信高武肯定死了。整個上午我們都在震驚都在 為生命感歎。 將近中午的時候,我那位搞木材的朋友打來電話,急切打聽我們這邊事情進展 情況,我告訴他,高武死了。那位朋友說你開什麼玩笑?我跟他講了高武的死因, 我的語氣讓那位朋友確信我真的沒跟他開玩笑。過了一會兒,他問我能不能和他的 學生取得聯繫?我說,他的學生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聯繫?再說,那天 晚上他跟他的學生談得怎樣、結果怎樣,誰也不知道。 我們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們好像剛剛跟他熟識,他就死了。幾天過去了, 那位女同事忽然說,高武真的死了嗎?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