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菊上的浪漫 雪靜 如果讓你重活,你會選擇單身嗎? 小葉坐在陽臺上吸煙,煙是薄荷味的,美國壽百年名士香煙,這煙型只屬女 人。小葉第一次吸它時,曾在辦公室分發給幾位男士品嘗,男士們吸了一半,就都 扔了,他們異口同聲說這煙抽著沒勁。以後小葉想吸煙的時候就坦然地吸著自己喜 歡的品牌壽百年,吞雲吐霧旁若無人。最初,男士們還竊竊私語幾句,久而久之也 就習以為常,有時幾天看不到小葉抽煙還要奇怪地詢問一下。小葉逢到這時就翻著 白眼說:自己管好自己,別人的閒事你們甭操心,又不是聯合國總部。 現在,小葉坐在自家的陽臺上。她已經連續抽了三支煙,儘管煙沒有嗆人的沖 動,她仍是感到了嗓子的不舒服,於是就起身到客廳裡削了一隻柚子,一瓣一瓣吃 著裡面的肉。小葉離不開水果,在減肥風狂刮的今天,水果幾乎成了她的主食,她 的皮膚也總是那麼白淨細嫩,都三十出頭的女人了,無論從前面看還是從後面看都 是十八的少女。這不能不說是水果的功勞。小葉吃完柚子,又坐回到了陽臺上。這 會兒,一縷秋陽正透過陽臺的玻璃射在杜鵑花上,那是小葉剛買回來的杜鵑,紅紅 的花兒已經開了幾朵,這花在秋陽的輝映下顯得格外明亮好看。小葉看著花想,人 人都把少女比作鮮花,這比喻自是有道理的。只可惜她已經再也不是花的季節了, 她的臉上手上都有了皺紋,雖然皺紋生得比較含蓄,但她內心已強烈地感到歲月的 無情和蒼涼。這樣的無情和蒼涼讓她再也沒有勇氣過多地去變更生活,而對已經擁 有著的生活也沒有什麼熱情了。 小葉冷靜起來了嗎? 今天本來是雙休日的第一天,按她的願望她想跟丈夫李陽去公園看菊展,今年 的菊展非同往年,幾乎中國所有城市的菊花都集中到這座城市裡來了,城市準備舉 行一屆國際藝術節,菊也算是為藝術節鋪墊的第一步。看菊展已經是她蓄謀已久的 事了,曾跟李陽嘀咕了許多次,李陽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可一到動真格的,李陽 就推託說公司有事情,過兩天吧。然後就匆匆跑下樓開著他的寶馬走了。小葉已經 不止一次在陽臺上看著他的背影,那令人失望的背影讓小葉忽然感到陌生,而這以 前,李陽從來不是這個樣子,他的一切行動都是圍繞小葉進行,只要她開心。 小葉偶爾會發呆地想,難道彼此又厭倦了嗎?他們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時間還不 到兩年啊。 昨天,小葉下班前給李陽打了個電話,說明天無論如何要去看菊展,因為是重 陽節,菊花會分外香的,讓李陽把公司的事情妥善安排一下。李陽一口答應了。小 葉怕李陽出爾反爾,又反復叮囑了一遍,李陽在那邊說這回一定的,你甭擔心了。 小葉興致勃勃跑到超市,買了一卷柯達膠捲,又買了一些吃的,她想跟李陽在公園 裡野炊一次,秋遊的情調往往會在野炊中體現。而去餐館吃飯,山珍海味也會敗了 秋遊的韻味。小葉買了膠捲以後又把在香港購來的意大利相機翻找出來,她將膠片 裝好,試了兩個鏡頭,感到萬無一失了,就開始想明天穿什麼衣服。小葉每年都要 拍一本照片,服裝自然是千姿百態的,但總體上卻體現她個人的穿衣愛好,她喜歡 非同尋常的打扮,披肩啊長裙啊,都是她不可少的寵物,她擁有許多套這樣的行頭, 所以每次拍照都要在服裝上花費一些思量。思量完服裝,還要思量首飾,珠光寶器 似是小葉的風格。其實,按小葉的經濟實力,她完全可以在家當全職太太,但她不 肯,李陽每次做她的思想工作,她都會讓他碰一鼻子灰,小葉深知,女人要想自由 自在,必須在經濟上獨立,只有經濟上的獨立才能有精神上的強大,小葉能順利地 離開前夫又順利地嫁給李陽,與她的經濟獨立是分不開的。小葉還沒思量好服裝, 李陽就回來了,李陽今天比往日下班早,這讓小葉心裡很愉快。她放下一堆服裝, 就下廚燒飯,李陽喜歡吃小葉燒的飯,特別是小葉燒的板栗雞,有一股獨特的香氣。 還有她燒的蝦,都是飯店裡的廚子沒法相比的。小葉平時不燒菜,她雇了個鐘點工, 但逢到李陽想吃她燒的飯時,她就不讓鐘點工來了。今晚她肯定要取悅李陽一下, 明天他們有一次秋日的情調,在萬紫千紅的菊花中,記錄下他們的身影。小葉很快 就把菜燒好了,李陽津津有味地吃著,又喝了兩杯幹紅,臉上就有了興奮的神韻, 他便拉著小葉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拍,一會兒就拍出了男人的焦點,於是小葉不得不 偎在李陽的懷裡,一夜的聚焦直延續到第二天清早。小葉早早就起床了,打了牛奶, 又煎了雞蛋,熱了麵包。然後她就喊李陽起床吃早飯,李陽起床的時候,小葉又開 始試衣服和首飾,她試好了一件巴黎時裝,緊身腰際,裙擺不長不短,配上一雙半 高跟的千百惠鞋,穗狀的項鍊,一個全新的少婦形象會引發路上行人的回頭率。就 在她自我欣賞的時候,李陽的手機又響了。李陽接完手機,就走進了臥室,他無奈 地跟小葉兩手一攤說:今天公司要接待一個國外商貿團,臨時接到的任務,我是老 總,不能不去。還未等小葉反應,李陽就匆匆出門走了。小葉聽著他下樓的聲音差 點哭了出來,她跑到陽臺上,拉開窗子對著樓下正開車門的李陽喊:有本事你別回 來,言而無信的傢伙!然後,小葉就坐在陽臺上抽起煙來。 這一次,小葉無論如何也放不過李陽,她覺得李陽破壞了她整個秋天的美好, 如果他不答應陪她看菊展,她可以事先約別人去。但他一口應下了,而且那麼沒有 疑問。小葉從來相信李陽對自己的許諾,他在跟她相識後很少失言,他公司的事情 再忙,只要是小葉提出的要求,他也會忙裡偷閒滿足她。今天,李陽讓小葉感到了 失落,她覺得自己在李陽面前已經不再重要和新鮮了。 小葉本來想追出去,斬釘截鐵地把李陽攔回來,就像從前對自己前夫的態度一 樣,當她準備這樣行動的時候,她忽然又感到了無聊,有一句話說:強扭的瓜不甜。 眼下,她不想再過多地勉強李陽。於是她就獨自坐在陽臺上吸煙,一支又一支,把 個陽光燦爛的陽臺弄得煙霧彌漫。這時,客廳裡的電話鈴響了,小葉去接電話,竟 是一個撥錯號碼的女人。小葉靈機一動,就給同事打了個電話,這位同事是小葉在 這座城市唯一的一個同性朋友,小葉想約她一塊去看菊展,同事說家裡一堆要做的 事情,實在是脫不開身。小葉就有點沮喪,暗想家庭在給人溫暖的同時也把人束縛 了。這一點她是深有感觸的。小葉就是為了自由才擺脫了從前的家庭,又為了愛跟 李陽走在了一起,但現在她感到李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李陽了,從前的李陽是任由 她的性子來的,她說去東邊李陽絕不去西邊。小葉不願意往下想了,至少她不願意 把李陽想得很壞。 秋陽已經漫到窗櫺上了,小葉看著那堆衣服,那堆準備穿出去的衣服,有的還 是世界名牌,但現在就像一堆沒有靈性的棄物,讓她看著不舒服。特別是那件楓葉 紅的風衣,巴黎正宗貨,李陽從法國給她帶回來的,她沒穿過幾次。每逢穿起來都 給人以光彩奪目之感,在辦公室辦公的時候,她是很少穿這件衣服的,她不想在同 事面前太引人注目。今天,她要穿著這件風衣跟李陽出去,她相信這件風衣給她的 鏡頭感會是最棒的。她不由自主把它穿起來,在鏡子前照照,她感到自己真是漂亮 極了,她的漂亮裡有點尊貴的氣質和風度,這一點別的女人是沒有的。本來她是要 去公園裡展示自己的風度的,可李陽把這個機會給剝奪了,這有多麼掃興。小葉是 這樣一種脾氣,想做什麼的時候一定就要去做,如果在她想做什麼的時候沒有去做, 她再去做的時候就沒什麼興致了。小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漂亮的自己,她想她 一個人出去逛又何嘗不可呢,為什麼偏要拉上個李陽,如果是獨身的女人所有的光 陰都是要自己打發的。這樣一想,小葉就把意大利相機挎在了肩上,然後她獨自出 門去了。 小葉沒有直接去公園看菊展,她沿著通往公園的路一直步行。路兩旁的商店是 這座城市的商業精華,小葉一個店一個店地看著,服裝、絲巾、首飾,所有的商品 都會令她聯想。這對小葉來說似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看服裝的時候往往就看到了 自己的生活,哪一種款式的服裝是李陽曾經為自己買過的,哪一條絲巾又是前夫為 她買過的,她只差沒有情人的記憶了,所以她的首飾不是來自前夫就是來自李陽, 要不就是她自己買的,她買了許多條項鍊和戒指,有次她外出的時候,一位女導遊 說:女人一定要多買一些首飾,一旦跟丈夫離婚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房子和財產都 是要平分的,只有首飾是自己的,他無論如何也拿不走。小葉當時並沒有多少首飾, 跟前夫離婚的時候才感到女導遊說話的正確,後來她跟李陽結婚就多買首飾,現在 她的首飾可以開一個小商店了。但小葉仍是對女人的裝飾物感興趣,她不厭其煩地 看著,把自己心靈的烏雲都看得四散開了。 小葉對一條黃金項鍊發生了興趣,特別是中間的墜子,是一個小圓球,像是足 球的形狀。這條項鍊好像就是為中國足球隊出線而打制的,其實小葉是個對球類不 感興趣的女人,無論足球還是排球,但只要是奪了冠上了金榜,她也就跟著迷狂起 來了。小葉看著這條項鍊,感到很有紀念意義。她就決定把這條項鍊買下來,黃金 剛好也不貴,每克已跌至78元,小葉身上帶的錢能買兩條這樣的項鍊,於是她就順 理成章地把項鍊買了下來。小葉本來出門是不喜歡多帶錢的,她花錢沒有計劃性, 帶多少花多少,雖說她是個不為經濟發愁的人,但時間久了,家裡就累積了一些用 不著的物品,扔了可惜,放在那裡又礙眼。小葉冷靜的時候就下決心清理自己的購 買欲,唯一的措施就是身上少帶錢。她理智的時候是可以這樣控制自己的,一旦感 性起來就把理性的東西拋棄了,於是她又回到了瘋狂花錢的狀態,現在小葉可能就 屬這樣的狀態,這條項鍊在可買可不買之間,然而她心裡的氣惱和不平靜或許只 有花了錢才能擺平。 小葉把項鍊戴在脖頸上,服務小姐將一個方形的鏡子拿了過來,小葉看到鏡子 裡的自己珠光寶器,一副白領麗人的風度,她就得意地微笑了一下,服務小姐見機 在一旁恭維說:您的風度多好啊!小葉便忘形地點頭:謝謝,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小葉走出商店,秋陽已好得如同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了。小葉浴在她的溫愛裡, 渾身暖融融的,不由就把腳步加快了。小葉想要儘快趕到公園,中午12點以前的光 線最好,她要在好的光線裡搶拍幾個鏡頭,她很在意照片的效果。想到拍照片,她 又想起丈夫李陽,這個言而無信的男人,竟給她留了一個難題,她一個人賞菊倒沒 什麼,但是她的照片誰來拍呢?她只有在公園裡選擇一個陌生的人幫她拍照,要是 他的技術不高明,就會浪費她的表情。小葉一路想著,便到了公園門口,買了門票, 她就進入了菊花的世界。這次菊展果然與往日不同,從門口一直排至公園深處的菊 花,姹紫嫣紅地撩撥著人的視野,使人看了左邊生怕忽略了右邊,看了右邊又怕忘 掉了左邊。小葉邊走邊看,不由想起一首詠菊詞:野菊亭亭爭秀,閑伴露荷風柳, 淺碧小開花,誰摘誰看誰嗅,知否知否,不入東籬杯酒。這詞還是小時候跟老師學 的,是哪位詞人作的她已記不清了,只覺得上口動聽,數十個漢字就把菊的美麗嵌 入小葉的心裡,小葉喜歡菊說不定就是這詞引發的。她看著數著菊的種類,繡線菊、 藍菊、雙鸞、西番菊、七月菊,每一種菊都是一副新鮮的面孔,令人欣喜若狂。小 葉想如果每天的生活也像這菊花一樣萬紫千紅,那人生該是多麼的多姿多彩啊。 走到公園中部,小葉就來了拍照的興致,她左右看著,想物色一個幫她按動相 機的男人,她看到公園的遊客大都三五成群結伴而來,小葉讓他們停下來為自己拍 照似很不禮貌,一群人要等一個人為她服務。她只好物色單身的遊客,終是等到了 一個,這個男人是外地人,來這座城市出差的,男人溫和,小葉怎麼指揮他就怎麼 做,幾張膠片拍下來很得小葉歡心,小葉就執意給他也拍了幾張。說話就到了晌午, 男人一直陪著小葉,看菊展好像變成了次要的事情了,這讓小葉十分感動,她就邀 男人一起吃飯,反正下午還要繼續拍照片。小葉找了一家快餐廳,餐廳是排檔性質 的,但裡面的裝修卻不俗氣,飯菜數十種,任顧客隨便選擇。小葉說今天我請客, 算是對你一路奉陪的致謝。男人笑笑,也未爭執。兩人擇了位置坐下後,男人就主 動去打飯菜,小葉說還是自己打自己的吧,憑自己的口味選擇。小葉就起身到了排 檔跟前,擇了銀耳蓮子羹、揚州炒飯、水煮玉米,男人擇了排骨青菜湯、小籠包、 密藕,兩人邊聊邊吃了起來。這時候,小葉才想起打聽對方的名字,對方告訴小葉 姓王。小葉說是個大姓,小葉又把自己的姓也告訴了對方。然後,兩人的符號就被 葉和王鎖定了。 吃過飯,小葉有點昏昏的,顯然沒有方才有精神。王看著小葉的樣子說:要不 要休息一會兒?小葉說:我有個怪毛病,吃過飯總喜歡睡一會兒。王想了一會兒說 :這公園也沒有休息的地方啊。要不這樣吧,我的住處就在公園門外,我陪你去休 息一下,下午再來拍照,三四點鐘的光線可好呢。小葉說:這有點不妥吧?王說: 你若是不相信我就別去,反正我不是壞人。小葉一下子笑了說:你這人真逗,我哪 裡是這個意思呢。話說完,也就不好再推辭,就跟王出了公園,去了他住的賓館。 兩人在房間裡坐下後,王說你休息吧,我到外邊轉轉。小葉指指另外的床說: 你睡那邊,我睡這邊,咱井水不犯河水,一晃就是下午兩三點,時間快得很呢。 王看看小葉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王睡到床上以後,先是背對小葉,他聽見小葉均勻的呼吸,就像小提琴的奏鳴 曲,把他昏昏的睡眠驅趕得一乾二淨。但他不敢動,生怕驚擾小葉,他就那麼閉著 眼睛,靜靜欣賞小葉的呼吸。 其實小葉根本沒有很快入夢,畢竟是在一位陌生男性的房間,讓她生出許多的 遐想。她就在想入非非中熬著易逝的時光。她似聽見王的呼吸了,那不同於自己丈 夫的呼吸使她略微有點不安,她甚至嗅到了王身體的味道,那陌生的味道攪得她再 也躺不住了,就在她翻身的時候,她看到王先於她坐了起來。小葉就從包裡掏出煙 說:睡也睡不著,我能抽煙嗎?小葉這樣問的時候,煙已經點著了。王笑笑說:女 人抽煙是時尚,男人沒有權力干涉吧?小葉笑了說:你真乖,很懂女人的。你太太 一定很滿意你吧?王搖頭說:這年頭能討女人滿意的男人太少了。我就是為逃避太 太的不滿才跑出來散心的。小葉看看他,暗想:環球同此涼熱啊。就說:她究竟哪 裡不好?王想了一會兒說:我也說不準,反正她是那種把男人控制得很死的女人, 去趟廁所恨不能都要向她彙報一下,你說,男人在這種狀態下還能生活嗎?小葉一 下子就笑了,小葉說:女人天性就是愛瑣碎的,她瑣碎你就要寬容,否則日子是沒 辦法過的。人一陷入家庭中就變得平庸了,誰都無法躲避。王看著小葉說:我們單 位有個女人就很會做妻子,丈夫什麼事她也不問,她說愛情就像手中緊握的沙子, 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小葉說:這觀點我同意,不過我也是剛剛才悟到,我悟到了 就等於跟男人妥協了。沒辦法,這個世界太有利於男人了。王笑了說:也別這麼偏 見,其實這個世界同樣適合女人,看女人怎麼樣安排自己。說罷就有意識地打量小 葉,他發現小葉的手指纖細得如同細筍一樣,拿煙的姿態很古典,也很生動,不像 別的吸煙的女人,煙一噴就盡了俗相。小葉在王的觀賞中把煙吸完了,這時候她真 感到了倦意,就歪靠在枕頭上,順手把床頭的收音機擰開了,一陣動聽的音樂彌漫 了整個房間,把人帶入詩意的境地。王說:你喜歡音樂?小葉說:只能說欣賞音樂, 對音樂沒有任何研究。你呢?王這時也把頭靠在了枕頭上,王說:我曾經對音樂迷 狂,特別是西洋樂,曾經唱過歌劇,演過《卡門》。成家以後,我發現高雅音樂無 法帶給我經濟上的效益,於是就去想賺錢的點子了,人說到底是為了生存。小葉閉 著眼睛說:生命的個體熱情不單單被靈魂控制,有時也被物質世界左右,所以人還 是不要標新立異,就那麼大眾化地活著,百無禁忌,說不定真能活出人生的韻味。 王在一邊感歎:是啊是啊。 秋陽這時將窗子包圍起來,屋子裡是刺眼得明媚。王看到陽光把小葉的臉燒紅 了,他就起身拉了窗簾,屋裡立刻陷入一種溫情的黯淡。這樣的黯淡會讓人生出安 逸的邪惡來,王就走到小葉的身邊,將一條毛巾被蓋在她的身上。小葉翻過身,空 出一塊地方,王從容地睡了上去,緊靠小葉的玉體。但他不敢動,只聽她小提琴一 樣的呼吸。過一會兒,小葉佯裝翻身,把一隻胳臂伸了過來,王便將自己的頭順勢 睡在小葉的玉臂上,小葉又一翻身,兩人就滾到了一起。 下午,他們神清氣爽地在公園拍照玩耍。小葉幾乎把所有的菊花背景都拍完了, 這時她看到湖邊的柳樹,線型的柳葉長長地垂在湖邊,秋風裡展示著獨特的風情。 小葉就跟王說:走,到那邊去拍柳樹,我最喜愛的樹就是柳樹,總感覺它是愛情樹。 別的樹都有花或者果實,只有柳樹,茫然地散出些沒有用處的白絮。所以,有個台 灣的作家說:柳樹不是匠人的樹,是詩人的樹,情人的樹。因此,在這講究現實的 時代柳是越來越少了。王說:那咱就去拍一段「何處未春先有思,柳條無力魏王堤」 的浪漫景致。小葉跟王往湖邊走的時候,不由說道:你看咱倆是多麼的和諧,我說 到哪裡你的意識就跟到哪裡,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乾脆回家跟你老婆把婚離 了吧,咱倆一起生活,一定是琴瑟和諧的。王說:那可不一定啊,時間久了我們都 會厭煩彼此的。其實,我老婆有許多地方的確是我無法容忍的,離婚的念頭我已經 動過很多次了。一動真格的時候,朋友們就勸我說:離啥?跟誰結婚時間久了都一 樣。後來我發現,還真是那麼回事。我的許多朋友都抱著新鮮生活的幻想離婚又結 婚,但不久就發現幸福的概率是很低的。而在我們國家離婚和結婚都會把人搞得筋 疲力盡。人生很短暫,離婚結婚還不如尋求偶然的激情,說不定在一段時間內給人 帶來快意。 小葉邊聽邊回憶著自己的婚姻,兩次婚姻的最初都是激情澎湃的,後來又都歸 於了平淡,比如現在,她在李陽的眼裡就已經不再重要了,她曾經想過再離婚的問 題,但並沒考慮過離婚後的結果。反正,新鮮總是在生活的變換中擁有的。 王見小葉不語,又說:如果讓我再重活一回,我會選擇單身,沒有任何道德責 任地生活,用我個體生命的熱情實現自我價值。假如想讓我的生命延續那就去克隆 一個後代。 小葉終是想說話了,小葉說:感覺你很小,卻把生活看得很透徹,句句話都是 真諦。小葉想把自己兩次婚姻的結局告訴王,想想又覺得無聊,只好緘口不語。 他們一直玩到傍晚,夕陽的紅唇已經褪下去了,他們才想到分手。兩人又在無 人的地方擁抱了一下,小葉說:謝謝你今天給予我的愉快。王說:同樣也謝謝你。 說著又把小葉的手使勁捏了捏。 小葉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李陽還沒有回來。小葉並沒有因為李陽 的不歸而煩惱,相反她倒希望李陽今夜不歸,她會一個人慢慢回味白天的快樂,那 是非同尋常的快樂,她因此而忘掉了與李陽在一起的煩惱。這樣的快樂小葉今後還 能有嗎?小葉站在鏡子前,一邊脫衣服一邊審視自己。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