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詩人高世平逝世若干年祭 肖向雲 即使他沒有進入睡眠,他也是在睡覺。 高世平其人 若干年前的一天,當高世平走進524 寢室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看尼采的《悲 劇的誕生》。 高世平光著頭,但滿臉鬍子,背著被褥等行李,像一個剛從監獄裡出來的囚犯。 這幕情景,一直很清晰地存儲在我的記憶之中。以至於數年後我作為記者去某 著名的監獄採訪時,看到那些外形異曲同工的犯人,我的內心像被冰刺般,既親切, 又疼痛。 高世平看到我對面的那張床空著,就走過去,把行李放下來。 那張床的主人在讀了一年書之後就主動退學了。該主人認為我們這所三流大學 會埋沒他的才華,這座安逸的城市也會腐化他崇高的理想,他說他不想像一條不思 進取的魚,生活在禁止垂釣的池塘裡。他要再複讀一年,考到「激進」的南方去。 於是那張床成了我們524 寢室三個成員堆放雜物的公用之地。棉被、衣服、足球, 還有臭襪子之類的把它打扮得狼藉不堪。 高世平見到床的這般尊容,呆了一下,就坐在床沿上,低著頭,不說話,也不 動。 早些天,我就聽說高世平要到我們班來插班,並且要住在我們寢室裡,因為中 文系只有我們524 寢室還空著一個鋪。 高世平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是個瘋子。 中文系裡的人都這麼稱他。 一個剛從精神病醫院出來的人要到我們班來插班,而且住在我們524 寢室。 不行,我反對。將與高世平鄰床的老槍反應最為激烈。 哢嚓,你的腦袋便掉在地上了。我的鄰居阿毛很帶勁地說,你和他是鄰居,你 的腦袋又最圓,晚上他當然要把你的腦袋當西瓜。 在高世平來到524 寢室的前一天,老槍去系裡大鬧了一番。但結果我們還是無 法拒絕高世平,一個瘋子將要和我們共同生活。 聽說他沒事了,住了一年的院,治好了。我說。 笑話,精神病能治得好麼?阿毛說。 於是我們沉默。 瘋子並不可怕,關鍵是要弄清楚他是怎樣變成瘋子的。 你知道麼? 不知道。 我、阿毛、老槍三個都不知道,整個中文系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高世平發瘋的真 正原因。 高世平本來比我們高一屆,而且高考分數在他們那一屆中最高。聽他的一位原 室友張良說,有一天,他正在寢室裡彈吉他,高世平突然拿出一把剪刀輕輕地走過 來,只聽「哢嚓」一聲,吉他的弦斷了。張良當時愣在那裡。而高世平卻當作無事 一般,拿著剪刀又坐回他自己的床上,盯著張良。張良有點毛骨悚然,趕緊向系裡 報告。 第二天,高世平被送往第七人民醫院——精神病醫院。 據說高世平在七院表現得很不錯。一年後,高世平出院了。 我放下《悲劇的誕生》,好奇地看著高世平。 終於,他抬起了頭,目光和我相撞。 我一驚,朝他笑了笑。 高世平也向我笑了笑。 抽煙嗎?我跳下床。 醫生說我不能抽煙。高世平搖搖頭說。 於是我幫高世平收拾床鋪。但他居然不來幫忙。他也許是害怕弄亂了我們的雜 物。所以他只是看著我收拾。 我在高世平的旁觀下收拾雜物的過程中,驟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在我 看來,高世平不只是個陌生的人,他特殊的身份決定他身上有種讓人迷茫和畏懼的 東西。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時刻生活在別人的目光中。在路上,要接受行人目 光的掠奪;在談戀愛時,要接受戀人眼神的捕捉……但此刻,我在瘋子高世平的注 視下,感覺比第一次在公共浴室洗澡時要難受得多。這種驚慌的感覺隨著我的思想 的深入更為強烈。於是我便加快了動作,將床上那堆積如山的雜物又胡亂地堆在牆 角。我想,相對於我,在我收拾雜物的這段時間裡,高世平是個勝利者。在精神上, 他儘管是個瘋子,但我簡直像個小丑,他像個統治者,在得意地觀看我笨拙的表演。 當我把床收拾乾淨,將高世平的被褥鋪好,這才轉過身來,抬起頭,朝高世平 笑笑。 然而高世平對於我表現出的雷鋒精神仍然沒有表示,甚至連最起碼的謝謝二字 都沒說,他只是對我的微笑報之一笑,然後就舒服地躺在床上,不說話。 我們競相巴結高世平 在高世平不說話的時候。我開始進一步思想。 我該怎樣在將來可能發生的非常事件中使自己安全無恙? 最後,我決定繼續巴結高世平。 但我沒想到,我的室友的想法跟我完全一致。 高世平,吃蘋果吧。我說。 高世平,吃葡萄吧。根說。 高世平,喝牛奶吧。毛說。 但我們從來不買西瓜回寢室,高世平在場的時候,我們也絕口不提「西瓜」二 字。 顯然,高世平對他所受到的禮遇措手不及。因為據說高世平在他原來的寢室裡 並不受到尊重。他的室友很少和他說話。他是個孤獨的人。 蘋果、葡萄、牛奶等對於高世平的嘴巴來說,也是十分陌生的東西。 高世平不僅是我們學校中文系史上唯一的瘋子,也是中文系最窮的學生。他的 家鄉是全省聞名的貧困縣。他的弟弟學習成績也非常好,但家裡沒錢供兩兄弟讀, 弟弟很懂事,中考故意考砸掉,後來去一家修理廠做學徒工了。 高世平坐在床上,面對這些誘人的東西和我們的笑臉,顯得很驚慌。 我感到,高世平的這種驚慌,跟我在替他收拾床鋪時的感覺十分相似。 過了很久,在證明我們不大可能在食物裡下毒後,他先是接過我削好的的蘋果 咬了一口,又摘下一顆葡萄塞進嘴裡,然後接過牛奶一飲而盡。 在消滅掉我們的貢品之後,他朝我們笑了笑。又躺下來,繼續睡覺。 我們面面相覷。 瘋子是不是喜歡睡覺呢? 我們開始小聲地研討這個問題。 最後,我們得出如下結論:瘋子的思維在現實中缺乏具體的反映,所以他對現 實的東西不是很感興趣,而夢的情景與他的思想比較接近,所以瘋子喜歡睡覺,在 夢中尋找某些滿足。 但白天黑夜都在睡覺,都能睡得著嗎? 我們的解釋是:即使他沒有進入睡眠,他也是在睡覺,因為現實的世界對他來 說沒有什麼意義,他在不停地想像,並在想像中獲得他所需要的東西,或者進入更 深遠和廣闊的想像之中。 我不知道,我們的巴結行動究竟算不算成功。 但至少,高世平消受了我們的禮物。第一夜,我們平安無事。 第二天早上,我們洗漱完畢,準備去上課時,發現高世平還沒有起來。他把頭 蒙在被窩裡——他對這個光明充滿敵意(後來我在他的記事本裡看到這樣一句話: 白天是罪惡的,所以要取消光明)。 我們有點猶豫,要不要叫醒他讓他和我們一起去上課? 最後,我們決定還是叫醒他,因為如果他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在寢室裡,肯定 會以為我們不把他當作同類,是在歧視他,這樣可能會使我們巴結他的心血付諸東 流,同時,我們還決定今後不能讓他單獨行動,我們要保護他,監視他,不能給他 有對我們和對他自己不利的機會。 我們把高世平擁在中間,說著黃色笑話,去上課。 我陪著高世平坐在最後一排。 他依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 但他似乎很聽話。我叫他把書打開,他就打開書;我叫他記筆記,他就記筆記。 但不一會,他又回復到原來的狀態了。我只好不斷地催促他。這樣一節課下來,他 的筆記倒是記了不少,但都斷斷續續雜亂無章的,像一個被強殲的國家。 下課後,我問他這節課都講了些什麼。 講了什麼?高世平反過來問我。 天啦,難道他聽課真的是左耳進,右耳出? 於是我又發現了瘋子的另外一個特徵:對於不屬他的世界的東西,他不會去 主動關心,即使那些東西強行進入他的腦子,他也會很快把它們忘記。 也許現在對於他來說,上課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他為什麼還要回來讀書呢? 高世平每天要服用一種我已經忘記名字的藥物。在這種藥物的抑制下,看上去 他還正常。但我悲哀地發現,他已經喪失許多常人的思維,他的邏輯相當複雜,但 與我們千百年來所約定俗成的邏輯大相徑庭。他不可能通過畢業考試,也無法工作。 我理解到這一點後,就改變了原來局外人的角色。我意識到一旦高世平離開相對單 純的校園,他將是個悲劇。我們要給予高世平同志般的關懷和溫暖。讓他度過對於 他來說最有意義的有限的大學生活。 我們和高世平建立起了真誠的友誼。 高世平也漸漸地融入到了我們這個集體,但我們唯一對他不滿的是,他的牌技 實在糟糕。儘管他似乎時刻都在思考某些問題,但他在打牌時卻從來不思考,所以 每次都輸得一塌糊塗,這樣我們就不願和他打牌。但他偏偏很喜歡打牌,在閒暇的 時候,他就像個無所事事的老頭,常常在鄰舍或走廊上高聲叫喊:一缺三!打牌嘍! 在我們打牌的時候,他會坐在旁邊觀看,很乖巧,這個看看,那個看看,不時 咧開嘴笑,倒給我們增添了不少樂趣,他咧嘴的姿勢也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裡。 尤其是他進入夢境的時候,他的嘴總是咧開著的,口水也會一點一滴地流出來。有 一次我們曾做了個精彩的實驗:把一隻杯子放在他嘴下,等他醒來時我們發現,杯 子裡居然裝滿了大半杯從他體內流出來的液體。而高世平卻居然對我們的實驗不屑 一顧。他說,這是他體內多餘的東西,出來好。說著他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液體,又 側身睡去。 我們打牌通常是輸了的出錢買水果,而跑腿的總是高世平。有時候,我不忍心 看著他被排擠在牌局之外,就主動邀請他做對家。結果可想而知,往往輸得一塌糊 塗。但高世平從不在乎結果,不管輸贏,他總是笑嘻嘻的,很開心。我想,如果人 們在打牌時都能像高世平這樣豁達,那麼世界上就不會有什麼賭鬼了。和高世平做 對家,並非都是壞事。他的臭名昭著的牌技使我常常怒火中燒,但又一次次地被迫 熄滅——我怎麼能跟一個瘋子計較呢?我的忍耐能力得到了有效的錘煉。這種忍耐 能力也使得我後來在談戀愛時得到了出色的表現和回報。 這樣高世平的睡覺時間也大大減少了。雖然比起我們仍多得多,但上課的時間 他無法入睡。我們去上課的時候,是一定要友好地逼他一起去的,在課堂上,他一 次次趴在桌上,又一次次被我們叫醒。最後,他也習慣了,不再在課堂上睡覺,但 他還是不聽課,而是望著教室裡某一個地方發呆。 後來我發現,高世平除了睡覺還有兩個嗜好。 一是寫作。我驚訝地發現,高世平是個文學天才。有時候,我們在別的寢室玩, 往往在突然間,他會飛奔回到524 寢室,從他的桌子裡掏出一個小本子,飛快地寫 下什麼。後來在他失蹤後,他父親來拿東西時,我把那個本子當作紀念留了下來。 那年春天,這座城市反常地下了一場大雪。在我們興高采烈地打雪仗的時候, 高世平卻在一旁久久地望著雪發呆。後來我在他的小本本上讀到了他在那一天寫的 一首詩:《下雪了》 下雪了 很多年沒有下雪了 而雪偏偏下在這個罪惡的春天 我看見我家那只巨大的公雞 不知所措 它像我一樣久久地站在雪地裡 猜想這場危險的大雪 會不會使它喪失性功能 而他最出色的一首詩叫《玻璃》。還得過獎。 我在大三時是校文學社社長,受命組織過一次全校性的文學大獎賽。我偷偷地 把他那個小本本上的《玻璃》抄錄了一遍,交給了評委,最後他的這首詩被幾位詩 人組成的評委會一致評為詩歌組一等獎。評語是:用一種嶄新的語言描繪了一個不 為人知的精神世界。 在頒獎儀式上,高世平只說了一句話:我不是詩人,我只是個瘋子,你們在耍 我。 說完,他把獲獎證書扔在地上,走了。 當時全場一片譁然。幾位評委問我:高世平真是個瘋子? 我尷尬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評委「恍然大悟」地說:這樣的語言和內容只有瘋子才寫得出來。難怪。 高世平的那本獲獎證書,至今還被我保存著。 《玻璃》的最後兩句詩是:「玻璃碎了/ 碎得像玻璃,像傳統」。 但我至今仍感到困惑:高世平的文學才華是在患病前具有的還是成為瘋子後呢? 高世平的另一個嗜好是看錄像。 有一天,我們發現高世平偷偷地擺脫了我們的控制,不見了。直到快熄燈了, 他才一個人回來。 高世平啊,你到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呢。 看錄像,還有裸體呢。高世平笑嘻嘻地說。 我們又一次面面相覷。 我們決定,每個週末陪高世平去看一次錄像,而且要看三級片。 高世平看錄像的時候很專注,尤其當屏幕上出現那種少兒不宜的鏡頭時,他更 是目不轉睛。這樣的東西我們看多了,也就覺得沒意思了,但高世平似乎並不覺得 乏味,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 於是我們便開玩笑說:高世平,你可以找個女朋友啊。你是中文系的才子,好 多女孩子都暗戀你呢。 高世平笑笑。 但不久後,高世平真的喜歡上了班上的一個女孩子。 她就是後來成為某公司著名的瘦身產品形象小姐——小開,一個瘦得只剩下骨 頭的小女生。 高世平啊,你怎麼會喜歡她呢? 而高世平並不理會我們的意見,仍然喜歡小開。 瘋子的審美觀點與我們不同。我們只能這樣解釋。 上課的時候,他總喜歡坐在小開的後面,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後來小開可能明白了高世平的心思,便坐到最前面去,但高世平似乎不介意, 透過高高矮矮的頭顱,仍然把如注的目光奉獻給小開。 後來在高世平的小本本上,我看到了他寫給小開的怪異的情詩。 在高世平死後,在課堂上,我把這些情詩給小開看了。 無聊。小開說著不屑地轉過頭去。但我看見,小開走神了。 對於女生而言,高世平是個神秘的人。他沒有與班上任何女生說過一句話。 而小開應該多少有點幸福的。因為被人暗戀總是幸福的事——雖然小開是被一 個瘋子暗戀。 此時小開在想什麼呢? 我不知道。也許只有高世平知道。 高世平的出走 高世平的出走意味著他的悲劇的誕生。 高世平的出走具體是哪一天,我已經不記得了。 那天下午,高世平突然收拾起行李來。 他說他要走。 他說他要離開這個快被野獸吃光的星球。 我們無法攔阻。 我們決定派體魄最粗壯的老槍護送他回家。 不久,老槍拎著高世平的包怏怏地回來了。 高世平不見了。老槍說。 在公共汽車上,不知道他在哪裡下的。我明明跟著他的,一轉眼就不見了。 高世平走失的時候,沒有帶任何東西。 我們馬上報告了系裡。 第二天,搜尋工作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車站碼頭悄悄地展開——學校不願到媒 體去刊登尋人啟事。 我們邊找邊張貼尋人啟事。連高世平生活過一年的地方——第七人民醫院也去 了。 高世平還是下落不明。 天氣很冷,高世平到底怎樣了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高世平還是杳無音信。 20天后,學校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就主動約見了記者。第二天,高世平 的出走成了數家報紙的頭條新聞。新聞的效應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高世平在見報的 當天下午便被人在一所小學裡發現。 據那位認出他的體育教師講,當時高世平正站在操場旁邊看一群純真的小學生 做健美操,還不時地跟著孩子們蹦蹦跳跳,臉上帶著笑,但傻傻的。 高世平被立即送往派出所。可敬的民警同志不但給高世平提供了可口的飯菜, 還給他買了身新衣服。只是在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的鬍子更茂盛了。 二十天不見,我又發現他多了個嗜好:他時不時地要捋一下他的鬍子。此後, 他的鬍子就沒有刮過。 那鬍子裡一定隱藏著許多高深莫測的謎。我想。 高世平被再次送往七醫院。 詩人高世平被宣佈死亡 高世平再次住進七醫院後,他開始大批量地寫詩。 一個星期六,我和毛、老槍三個人去七醫院看望高世平。 高世平正在對著病友們高聲朗誦他的新作《夜晚》: 當我說到夜晚的時候 夜晚就降落了 緊接著一個政治家 衣冠楚楚 在花柳街拐角處一閃而過 夜晚是一個卑鄙的國家 你找不到鑰匙 他的病友個個滿面紅光,興高采烈。 高世平得意地告訴我,在他的薰陶下,他的三位病友都開始了詩歌寫作。 「我們將策劃一場攻擊。」在我們與高世平告別的時候,高世平捋了捋他的胡 子,漫不經心地說。 我聽了,微微一驚。 但高世平已經轉過身去,我只看到他光光的腦袋。 五年來,這個光頭形象很多次浮現在我的意識裡。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高世平的光頭是世界上最乾淨的地方。 幾天之後,省城所有的媒體都在頭版報道了高世平的「攻擊」行為:高世平和 他的三位病友在一個安靜的夜晚,將他們的詩歌貼滿了七醫院的牆壁,然後他們就 不知去向了。 在我來到七醫院時,高世平的詩稿已經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當我們幫助高世平的父親清理高世平的「遺物」時,我在他的抽屜找到了他的 那個記事本。上面寫滿了讓人費解的文字。 扉頁上寫著:進過精神病醫院的人永遠都出不來。 後來,和高世平一起出走的的病友被陸續找回來了,但高世平依然杳無音信。 據這些逃亡的病人講,他們翻過醫院的圍牆後就不見了高世平,他們已經把高世平 當作偶像,所以便分頭去尋找他,結果越走越遠。 人們用盡一切科技手段來尋找高世平的下落,但高世平好像真的離開了地球到 了外星一般。他的離去十分成功和徹底。公安部門根據有關法律,在高世平失蹤若 幹年後,向他的家人開具了死亡證明書。 若干年後,人們漸漸淡忘了高世平。前不久,在一次大學同學聚會上,我突然 想起高世平來。除了高世平,我們中文系文學班36位同學都參加了這次聚會。 當我說出「高世平」這個名字時,同學們感到十分驚愕,過了好久他們才回過 神來。 高世平是不是還活著呢?同學們紛紛猜測。但緊接著,「乾杯」的聲響便掩蓋 了我們對高世平的議論。 那個時候,我有點恍惚: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高世平這個人呢?他又是個怎樣的 人?我記得他和我們朝夕相處生活過近一年的時間,但又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作者簡介:肖向雲,男,1976年生於湖南。畢業于浙江大學中文系。代表作有 短篇小說《寂寞城市》等。著有詩集《上升的火焰》。杭州市作協會員。現為杭州 日報記者。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