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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地女孩
      
                                       華愛丁
      
          烏色的手鐲還在,可它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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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她和我是朋友。有時候我的記性不太好,甚至連
      朋友的名字都會忘記,為此,好幾個被我弄混了姓名的朋友指責我不懂感情。但是
      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蘇琪的名字,也從來就沒有將蘇琪的名字與別人的名字弄混過。
      
          蘇琪已經30歲了,她莫名其妙地害怕結婚,交了好幾個男朋友,都被她的怪脾
      氣嚇跑了。蘇琪現在的男朋友是大明,我認為大明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他不在乎
      蘇琪對婚姻的態度,一直用他特有的方式愛著蘇琪。其實,蘇琪也是一個挺重感情
      的人,只是她從來不把感情掛在嘴皮上,也一直不提婚姻。
      
          害怕婚姻的蘇琪獨自在一座樓房的第三層。有一次蘇琪在深夜中聽見了尖銳的
      叫喊,蘇琪對我說,半夜裡發出尖叫聲的是一個女孩,或者說是一個女人。那時大
      概是1 點鐘左右,就在蘇琪的樓下。那一聲尖叫仿佛是受到了襲擊才發出的,尖叫
      過後是男人的呵斥聲,似乎不止是一個男人,然後就是女孩子或者說女人的哭泣,
      伴隨著摩托車的聲音。
      
          女孩子或者說女人的哭泣聽起來很壓抑,如同滿懷著巨大的委屈。蘇琪當時就
      很想走到陽臺上觀看一下,但是蘇琪缺乏足夠的膽量,她懼怕會從地面上飛來石頭
      之類的襲擊物,雖然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只是蘇琪總擺脫不掉這種假設
      的想像。生活中的意外太多。
      
          大約20分鐘後,樓下平靜了下來。蘇琪睡意全消,她撥通了大明的電話。大明
      不接,蘇琪便重撥,她認定大明不可能不在家。12點鐘的時候大明被蘇琪送走,從
      蘇琪這兒騎摩托車15分鐘就可以到達大明的住處,剛才蘇琪親耳聽見摩托車遠去了,
      按習慣,大明每次離開蘇琪後,他不會接著去別的地方的。
      
          大明始終沒有接電話,蘇琪想到他大概是累了,怕被打擾就切斷了電話線,這
      樣想著,拿著話筒的蘇琪便放下了話筒。
      
          蘇琪重新躺了下去。這一夜蘇琪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幾個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蘇琪卻想不起來都夢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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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的樓下是一條人行道,有七八米寬,人行道對面有兩座居民樓,順著居民
      樓往前拐兩個彎就是一條比較繁雜的馬路,本地人喜歡把那條馬路稱為梧桐街。梧
      桐街上有一個叫做綠風樓的酒店和幾個洗頭房之類的場所,有人說綠風樓酒店和那
      幾個洗頭房裡面養了許許多多的「雞」,當然,這是一種特殊的雞,並非家禽,這
      一點沒有人會不知道。因為有這種「雞」的說法,蘇琪對綠風樓酒店以及那些洗頭
      房之類的場所很感興趣。當然,蘇琪的興趣只不過是好奇,與男人那種目的性的興
      趣完全不同。蘇琪見過那些被一般人稱為「雞」的女孩,都很年輕,一律豐滿,穿
      得很露,能看見半個乳房。蘇琪見到她們是在飯桌上,當然,蘇琪並沒有和她們坐
      在一起。蘇琪坐在另一張飯桌上觀看著她們,有一次還看到了一個男的,也很年輕,
      一臉嚴峻,甚至是冷酷。男的坐在她們中間,一聲不吭。卻不時地在她們每個人的
      臉上掃來掃去。蘇琪因此而分析出那個年輕男人大概是她們的「頭」。蘇琪看到她
      們的飯菜總是固定的,每次都是燉白菜,盛在一個大瓷盆裡面,只有這一個菜,她
      們每人面前是一小碗米飯。在蘇琪看到的幾次都是這樣,因此,蘇琪對這些名聲不
      好的女孩子總有一些同情。她們每次吃飯時都比較安靜,偶爾也會嘰嘰喳喳地說著
      什麼,吃飽後就順著大廳往二樓去了。蘇琪想像不出她們沒有生意做的時候都幹些
      什麼。
      
      
          就在半夜裡聽到尖叫聲的第三天中午,蘇琪又走進了綠風樓酒店。
      
          蘇琪走進去的時候已經是12點多了,就餐的人不多,蘇琪仍然坐在以往那張桌
      子邊。蘇琪注意了一下8 號餐桌,8 號餐桌就是那些年輕女孩子吃飯的地方。蘇琪
      看到那張大大的圓形餐桌上已經擺上了盛著燉白菜的大瓷盆,那個瓷盆顯然已經擺
      在那兒很長時間了,飄浮的菜湯上面結著一層皺皺的薄膜;餐桌邊上擺著一碗一碗
      的米飯,蘇琪數了一下,一共有七碗。
      
          大約10分鐘後,那些女孩子很有秩序地過來了,她們小聲說著什麼,然後就開
      始安靜地吃飯。那個同樣很年輕的男人也在裡面,他依然嚴峻和冷酷,一邊吃飯一
      邊用他那雙單眼皮眼睛掃視著身邊的每一個女孩子。在蘇琪的印象中,這個白麵皮
      的男人從來不開口,只是用他的眼睛說著他要說的每一句話。蘇琪從這個年輕男人
      的眼睛裡看出來,他大概從來就不碰這些女孩子中的任何一個,他和她們坐在一起
      吃飯是酒店管理程序中的需要,而與感情無關。
      
          吃完一小碗米飯用不了多長的時間,這幫女孩子很快就離開了餐桌,像她們來
      時一樣,有秩有序地離開了,回到了她們應該呆的二樓。年輕男人走在最後,走得
      從容不迫,目不斜視。
      
          蘇琪總在她們離開後自己才離開。
      
          蘇琪剛離開綠風樓酒店走了幾步,後面的喊聲便追上來了,一個女孩子跑到蘇
      琪面前。
      
          女孩子留著長頭髮,個頭不矮,長得不醜也不漂亮,但是由於年輕,呈現出咄
      咄逼人的朝氣,這種朝氣使剛剛30歲的蘇琪覺得自己成了老太婆。
      
          蘇琪認出這個女孩子是剛才吃飯的那幫女孩子中的一個。女孩子氣喘吁吁地叫
      了蘇琪一聲「小姐」,立刻就改口喊了一聲「姐姐」,女孩子說姐姐幫我一個忙行
      嗎?
      
          蘇琪迷惑地問:「我能幫你什麼忙?」
      
          女孩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她告訴蘇琪說,包裡面是媽媽留給她的一
      對銀手鐲,她求蘇琪能夠替她暫時保管一下。女孩子說著,打開了小布包,裡面果
      然有一對手鐲,手鐲表面呈現出陳舊的烏色,樣式很簡陋也很笨拙,一看便知年歲
      久遠。
      
          蘇琪遲疑地說:你自己保管不是更妥當嗎?
      
          女孩子說:我沒有時間解釋,請你相信我,這是我媽的遺物,她在我13歲的時
      候就死去了。女孩子明顯地懇求了。
      
          女孩子在蘇琪的遲疑中又說:請你相信我。
      
          望著女孩子的眼睛,蘇琪終於接過了布包說:那你怎麼就相信我呢?
      
          女孩子有些滄桑地笑了笑說:不知道,但我相信你。
      
          這時候酒店的門口突然出現了那個年輕的男人,女孩子迅速地看了蘇琪一眼,
      便迅速地跑回了酒店。
      
          年輕的男人朝蘇琪走了過來,他一改平日的嚴厲,彬彬有禮地對蘇琪說:你好
      小姐,剛才那位小姐對你說了什麼?你們認識嗎?
      
          蘇琪這時候已經將女孩子的手鐲裝了起來,她輕鬆地搓著手說:她說要跟我借
      點東西。
      
          男人追問說:借什麼東西?
      
          蘇琪微笑著回答說:女孩子用的東西。
      
          男人又問:你們認識嗎?
      
          蘇琪回答說:認識。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過以後說: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蘇琪說:這還用得著我來回答嗎,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男人收起了笑容,用他銳利的眼光盯著蘇琪說:小姐,管閒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男人說完,邁著他自己認為很灑脫的步伐走回了綠風樓酒店。
      
          蘇琪目送著這個男人,突然,蘇琪被停在酒店門口的一輛摩托車吸引住了,蘇
      琪認識它,那是大明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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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回到住處後立刻打通了大明的手機,蘇琪問大明在哪兒?大明說在家裡。
      蘇琪說你別騙我了。大明說我騙你我是小狗,你放下電話重新打過來,打我室內電
      話看看我在不在。
      
          蘇琪立刻照辦了,大明沒有撒謊。
      
          大明哈哈笑著說:你不是想我了吧?
      
          蘇琪也哈哈笑著說:不好嗎?你不是總埋怨我對你愛得不夠嗎?
      
          大明說: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蘇琪說:你怎麼過來?
      
          大明說:這還用問?
      
          蘇琪說:打車?
      
          大明說:你在發燒吧?
      
          蘇琪說:我好好的,你先回答怎麼過來吧。
      
          大明說:蘇琪你好好聽著,陳大明騎他的摩托車過去,像以前一樣,還是15分
      鐘進你家門。
      
          15分鐘後,大明準時按響了蘇琪的門鈴。
      
          蘇琪疑惑地望著大明手中的頭盔,大明把它放在了角落裡,蘇琪仍然望著它。
      大明放下了頭盔後接著就摟住了蘇琪,蘇琪掙脫出來說:你騎的是哪一輛摩托車?
      
          大明說:我只有一輛摩托車。
      
          大明重新摟住了蘇琪,大明在蘇琪耳邊問:是什麼事情讓你這樣像個傻瓜?
      
          蘇琪說:我在綠風樓門前看見了你的摩托車,就在我給你打電話之前。
      
          大明說:你看錯了。
      
          蘇琪說:我的視力可以當飛行員。
      
          大明說:飛行員也有失誤的時候。
      
          蘇琪剛要再說什麼,大明板著蘇琪的肩膀,粗野地低聲說:別走神兒。
      
          蘇琪嘿嘿笑著說:別費勁了,現在不行。大明一愣說為什麼不行?蘇琪回答說
      生理週期。大明挺掃興,也嘿嘿笑著說了句媽媽的,便站起身去沖咖啡。
      
          大明拿咖啡的時候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小布包,大明拿起來,看到了一對手鐲,
      大明問你什麼時候弄了這麼一對古董?蘇琪搶了過去說我偷來的。
      
          大明沖好了咖啡,兩人慢慢喝著,蘇琪咽下最後一絲苦味說:你真的不相信我
      看見了你的摩托車,對吧?我們現在就可以去證實一下。
      
          蘇琪和大明一起到了綠風樓酒店門前,門前刻著花紋的水泥地面上一共站著三
      輛摩托車,但是沒有蘇琪說的那一輛,很顯然,那輛摩托車已經走了。大明得意地
      用中指彈著蘇琪的腦袋說:罰你回去給我擦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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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給大明擦皮鞋的時候,大明做好了晚餐。大明做飯的手藝相當不錯,每次
      只要大明做飯,蘇琪都會吃得肚子發脹。大明喜歡看蘇琪貪吃的模樣,每當這時候,
      平時大大咧咧的大明總有一股柔情在胸中繚繞起來,看著看著就會說:結了婚,你
      就會天天有好吃的。
      
          蘇琪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說:剛吃飽,別嚇著我,免得讓我積了食。
      
          大明說:我是真心……
      
          蘇琪馬上就打斷了大明說:別說出那個字來,肉麻。
      
          晚上8 點鐘的時候,蘇琪對大明說:你是現在就走,還是等一會兒?
      
          大明不高興地說:又攆我了。
      
          蘇琪見大明的狀態不是裝出來的,蘇琪就說:我沒有攆你,8 點半有線台播放
      一部國外大片,我怕你又說我冷落你。蘇琪知道自己看起那些國外的好電影就會忘
      記一切,並且還喜歡誇獎影片中的那些男主人公,坦率地說自己喜歡的就是那種男
      人,說得大明直哼鼻腔。此時,大明也想到了蘇琪的這種習慣,不過大明也喜歡看
      國外的電影,大明就說一起看吧。
      
          8 點半影片準時播放,內容和形式都很棒,講述了一條殺人船的故事。那條具
      有生命的太空船用智慧幾乎殺盡了船上所有的人,而所有被殺的人都死得相當幸福。
      影片結束時已經11點了,大明拿起頭盔出門的時候說:你從來就沒有留過我。蘇琪
      說:兩人白天黑夜都扯在一起,這有多可怕呀。蘇琪說著,主動踮起腳吻了大明,
      吻過後小聲說:距離產生的感情才能長久。被吻過的大明愉快地說:說得真棒,像
      剛才的電影一樣棒。大明喜歡蘇琪踮起腳的狀態,踮起腳的蘇琪昂著面孔,小眼睛
      小鼻子就在大明的眼皮底下,這種時刻會給大明帶來柔情。他往往攬住蘇琪的腰,
      低下來的臉蹭著蘇琪的耳朵,喃喃地說:你就像一隻溫順的小狗,我愛你蘇琪。大
      明呼出的熱氣掃在蘇琪的耳後,蘇琪感到像是有小蟲子在爬,蘇琪便掙脫出來,哈
      哈笑著說:你真酸呀。大明也會忍不住哈哈笑著說:看看,剛進入感覺,你就會給
      別人掃興。現在,大明又攬著蘇琪的腰,滿腔柔情。不過大明沒再說什麼話,因為
      蘇琪已經笑逐顏開地提醒大明說:別再冒酸話。
      
          大明走後,蘇琪進衛生間洗了澡。晚飯吃得太多,加上洗了澡,蘇琪感覺有些
      疲憊。她懶惰地蜷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朝電視機調台,沒有好節目,蘇琪便找廣
      告看。當蘇琪聽完「女人的問題女人辦」的時候,樓下響起了尖銳的叫聲,女人的,
      同前幾天半夜中的叫喊聲一樣。
      
          蘇琪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她大著膽子走上了陽臺。蘇琪看到樓下有幾個模模糊
      糊的人影,仿佛是幾個男人在拖一個女孩子。女孩子口中說著一些話,她的口音不
      是本地腔,加上邊哭泣邊說,聽不出說的是什麼。不過蘇琪覺得這個女孩子的口音
      有些耳熟。幾分鐘後,樓下的聲音都消失了,蘇琪看到那些人影是朝著梧桐街的方
      向去的。蘇琪猛然想起了綠風樓酒店的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求蘇琪幫她保存手
      鐲的時候,講的是普通話,但是那種普通話是帶著外地音的,跟剛才樓下女孩子的
      口音相似。如果真的是她,是什麼原因發生了剛才的一幕呢?
      
          不管是什麼原因,蘇琪認為都不是好事情,對於女孩子來說,一定是一種災難。
      
          蘇琪馬上撥通了大明的電話。大明很快就接了,蘇琪告訴他說:剛才樓下有女
      孩子的哭泣聲。大明說:沒必要管得太多。蘇琪說:我認識那女孩子。蘇琪便講了
      手鐲的事。大明說:半夜三更的你又沒看清,別自己嚇唬自己。蘇琪說:可是我聽
      見了。大明說:就算真的是她,你也無能為力呀。蘇琪說:是的,我無能為力。大
      明說:不要杞人憂天,到底是不是她還很難確定。蘇琪說:我該怎麼辦呢?大明說
      :立刻睡覺。蘇琪說:我覺得我很難過。大明說:我過去陪你?蘇琪想了想說:不
      用再折騰了,深更半夜的,我們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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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想像不出那個女孩子的母親是在怎樣的狀態下,將烏青色的銀手鐲交到了
      女兒的手上。當時13歲的女兒大概還在讀初中吧?
      
          就在蘇琪半夢半醒的時候,那個女孩子飄飄浮浮地來到了蘇琪的眼前,她告訴
      蘇琪說,母親是被父親打死的,父親是一個脾氣極壞的男人,自從母親生下她這個
      女兒,父親的打罵就開始了。父親在一家工廠做電工,只念過小學五年級,有著極
      其深厚的封建思想,他打罵母親的理由就是因為母親斷了他家的香火。女孩子說完
      這些,心神不定地站在蘇琪面前沒有離去,蘇琪聽見自己問了女孩子一聲說,你到
      這個地方來有多久了?蘇琪沒有聽到女孩子的確切回答,蘇琪也弄不清女孩子是否
      已經離開,蘇琪一覺醒來的時候聽見電話鈴聲在響,蘇琪很想接電話,但是蘇琪的
      眼睛卻粘在一起睜不開,等到蘇琪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蘇琪將手伸向了電話筒,
      而撥電話的人已經掛掉了。
      
          蘇琪看見手鐲躺在枕頭旁。
      
          這個時刻是上午九點多,蘇琪拉開窗簾朝外面觀看了一下,陽光立馬刺了她的
      眼睛。樓下傳來小販的叫賣聲,喊的是「新鮮帶魚」。蘇琪非常喜歡吃這種長條形
      的魚,往油鍋裡一炸,蘇琪便能一口氣吃兩大盤子。小販的叫賣聲刺激著蘇琪的胃
      口,使她睡意全消,蘇琪穿好衣服站在陽臺上看樓下的景致。蘇琪喜歡樓下萬變不
      離其宗的嘈雜景象,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門走到陽臺上,提醒自己新的一
      天的到來,順便讓悶了一夜的房間內透透空氣。每日裡當蘇琪睡足了很舒坦地起床
      後,蘇琪總是高興自己選擇了「自由撰稿人」這種掙飯吃的行當,雖然這種行當並
      沒有讓蘇琪在經濟上感到富足,但是蘇琪滿足於自己支配時間的主動性。
      
          蘇琪從陽臺上看到有好幾個家庭主婦樣的女人圍著賣魚的人,從她們的面目上,
      蘇琪發現了生活的另一種方式和情趣;雖然這已經不是頭一次發現,而在這個陽光
      挺不錯的上午,蘇琪猛然覺得這一發現不可缺少。蘇琪敏捷地回房間換下拖鞋準備
      下樓買魚。
      
          是枕頭旁的手鐲阻擊了蘇琪買魚的行動。
      
          6
      
          蘇琪點了一份乾炸帶魚,她自己帶了一瓶紅色的果子酒,這種紫紅色的果子酒
      味道相當不錯,是我送給她的。當蘇琪喝到第二杯的時候,那些女孩子也下樓了,
      她們依舊圍坐在8 號桌邊。蘇琪沒有看見那個年輕男人,也沒有看見那個女孩子,
      一直到所有吃飯的女孩子離開了飯桌,那個留下手鐲的女孩子也沒有出現。
      
          不用說,蘇琪的心情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完全是因為夜間的尖叫聲。蘇琪不能
      完全確認尖叫聲是女孩子發出的,然而,蘇琪卻不相信尖叫聲不是女孩子發出的,
      雖然蘇琪並不希望這是事實。
      
          蘇琪將一瓶紅色的果子酒喝光了,她等待的女孩子也沒有出現,那個年輕男人
      也沒有出現。蘇琪弄不清自己等到那個女孩子後要對她說什麼,或者要對她做什麼,
      蘇琪只是希望能看到那個女孩子,只要那個女孩子能夠完完整整地站在她的面前;
      並且那張充滿朝氣的臉上呈現的是愉悅而不是沮喪。
      
          蘇琪很想問一問酒店裡其他的工作人員,那個女孩子幹什麼去了,但蘇琪不知
      道那個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並且,蘇琪憑著一種感覺相信,就算是她問了,得到的
      回答也是假的。
      
          蘇琪便離開了酒店,出門的時候帶著一種惆悵。
      
          惆悵的蘇琪在酒店門口又一次看見了大明的摩托車,大明真是一個愛乾淨的人
      啊,他的摩托車擦拭得鋥亮鋥亮,柔軟的陽光直在上面閃耀。蘇琪立刻就奔向了電
      話亭,她撥通了大明的電話對他說:你不是不相信嗎,快過來親自看一下。
      
          時間不長,大明就趕來了。大明騎著自己的摩托車,看上去帥極了!蘇琪慢慢
      地望著大明和他的摩托車,她覺得自己把自己欺騙了。
      
          大明很帥氣地跨在摩托車上面,面色帶著得意。蘇琪說不出話來,她手指著停
      在酒店門口的摩托車,示意大明仔細觀察一下。大明摘下頭盔,轉臉朝門口望過去,
      這一望同樣讓大明也愣了,大明從摩托車上下來,朝著那輛車走去,蘇琪緊跟在大
      明的後面。
      
          蘇琪和大明圍著那輛車,看著看著,大明笑了起來,笑夠了大明說:蘇琪你又
      該給我擦鞋了,你仔細看清楚了。
      
          蘇琪正想看仔細,酒店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個人,那個人說:你們想行
      竊嗎?
      
          是那個年輕人,蘇琪見他拿著鑰匙打開了摩托車的鎖,蘇琪說:是你的車嗎?
      
          這時候大明已經將自己的摩托車推了過來,大明笑哈哈地說:她以為我的車被
      人盜竊了,你比較一下我們倆的車。
      
          兩輛一模一樣的車並排放在一起,它們的主人根本無法將它們一下子區分開來,
      大明指著車後的牌號說:只有這一點不同。
      
          蘇琪也看清了,兩輛車的牌號只差一個數字,而這個數字又很相似,一個是
      「9 」,一個是「6 」,蘇琪皺著眉頭說:我為什麼一直認為是6 呢?
      
          年輕男人說了一句:問你自己吧。跨上車轟轟烈烈地遠去了。
      
          混淆了車輛的蘇琪這時候並沒有預見到這輛被年輕男人騎走的摩托車,在不久
      以後的一天中午會使它的主人有了麻煩,當然,它年輕的主人更不會想到。
      
          7
      
          事情發生在半個月後。
      
          晚報消息:一個外地來本市打工的女孩子,騎著一輛摩托車迎面撞擊了一輛桑
      塔納轎車。坐在車內的是某某區某某局的副局長。司機臉部受傷,副局長肋骨骨折,
      女孩子被撞出近10米,頭部受傷,內臟受傷。司機和副局長沒有生命危險,女孩子
      至今昏迷不醒,尚未脫險。
      
          一個星期後,晚報又以整版的篇幅詳細報導了這一有目的性的撞車事故。
      
          受傷的女孩子未能脫險。這個不幸的女孩名字叫小月,剛剛20歲,是個高中畢
      業生。小月到達本地的當天,從車站附近的牆壁上看到了綠風樓酒店的招聘啟事。
      小月很順利地被酒店錄用了,但是小月並不知道酒店招聘的是三陪女。一個星期後,
      小月拒絕出賣肉體,隨即向酒店提出辭職,但是,酒店老闆拒絕交出所扣押的身份
      證。小月兩次半夜逃走又被追回,在第二次被追回的當天夜晚,小月被嫖客強暴,
      嫖客是某局的一名副局長。事後小月採取了同歸於盡的方式復仇。她偷騎了老闆弟
      弟的摩托車,在公路上與副局長的小轎車猛然相撞。
      
          晚報同時刊發了女孩子小月的照片,有她生前的生活照,也有她躺在醫院病床
      上的景象。喜歡看晚報的蘇琪看來看去,認出小月就是求她保存手鐲的那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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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琪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女孩子小月的事情。
      
          烏色的銀手鐲像鞭子一樣抽打著蘇琪,這對一點兒不起眼的東西托在手中,沉
      甸甸地壓在蘇琪的心上。蘇琪不希望那個叫小月的女孩子就是手鐲的主人,因此,
      蘇琪滿懷著希望找到了已封門的綠風樓酒店,恰好碰見了那個年輕的男人,他正與
      兩個穿制服的人從門內走出來。
      
          蘇琪迫不及待地問男人說:小月就是那個長頭髮的女孩子嗎?
      
          年輕男人皺著眉頭說:長頭髮的女孩子多的是,誰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個。
      
          蘇琪說:我指的是那次在這兒和我說話的長頭髮女孩。
      
          年輕男人像是思索著,然後他疲憊不堪地說:你不是說你和她認識嗎?
      
          蘇琪追問說:到底是不是?
      
          男人不作回答。
      
          蘇琪繼續追問說:不是,對嗎?
      
          年輕男人懶洋洋地說:問你自己吧。年輕男人帶著他的話音隨著兩個穿制服的
      人走遠了。
      
          蘇琪很無助地回到家,剛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大明來到了她的面前。大明攬
      著蘇琪進了屋子,蘇琪叫了一聲大明的名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大明說:也許不是她,你先不要急於難過,我現在就給你做魚。
      
          吃魚的時候,蘇琪突然說:如果不是她,那也是別的女孩子呀,都一樣。
      
          門鈴就在蘇琪的話聲裡響了。蘇琪看了一眼大明,疑惑地說:是誰呢?
      
          大明說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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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為,門鈴響過後,進來的是女孩子小月。小月到這兒來,當然是要取回她
      的手鐲,這手鐲是她母親的遺物,小月走遍天涯也不會丟失的。小月之所以很信任
      地委託蘇琪替她保存,就是因為她把這手鐲看得像生命一樣重要。
      
          女孩子小月的到來,使心情沉重的蘇琪開朗起來,蘇琪說:報紙上的小月不是
      你呀?
      
          小月說:是我,但是我還活著。
      
          大明又做了好幾樣拿手的菜,他們還一起喝了葡萄酒。蘇琪留小月暫且在她這
      兒住一段時間,但小月謝絕了,小月說她已經買好了回家的車票,是晚上9 點的特
      快車。
      
          小月拿好自己的包,又裝好父母的手鐲,然後滿臉笑意地向蘇琪以及大明告別。
      蘇琪提出要大明用摩托車去送一送她,小月也謝絕了。就這樣,外地來的女孩子小
      月在一個有月光的夜晚,坐上了晚間9 點的特快列車回家去了。出門的時候,小月
      長髮一甩,嘴角輕輕地一抿,臉上燦爛著陽光一般的笑容。在這樣的笑容跟前,30
      歲的蘇琪一下子感到自己也充滿了朝氣。
      
          蘇琪對大明也對我大聲說道:生命真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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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蘇琪的女兒滿月那一天,我給蘇琪送去了兩盒大對蝦。
      
          做了母親的蘇琪因為女兒的存在更加年輕了,她正在查字典,為女兒的名字費
      腦筋。大明接過對蝦就進了廚房,我和蘇琪一起為她的女兒想名字了。小孩兒躺在
      她專用的小床上,閉著眼,握著小拳頭在睡覺。蘇琪望著她的女兒,又轉臉問我小
      傢伙長得好看不好看?我還沒有回答,廚房裡的大明喊我幫忙,就讓我把剪刀拿給
      他,他要將對蝦的長須去一去。
      
          我去找剪刀的時候,在字臺上看到了一個很別致的花瓶。花瓶是乳白色的,花
      瓶內插著兩枝鮮活的康乃馨。花瓶的底座連接著一個玻璃框,小巧的玻璃框內鋪著
      綠色的布料,布料上面擺設的是一對烏色的手鐲,銀制的,樣式簡陋笨拙,一看就
      知年歲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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