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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跡
丁韻握著話筒一時間竟是有些記不起自己和這家婚姻介紹所有什麼干係。她只
是略顯機械地回答著對面很熱情的發問。「沒結婚呢。」「還在那家公司做。」
「沒什麼變化。」後來對方就點明來意了，說有個男孩想和她見見面呢。丁韻說什
麼樣的啊。那邊說你來就知道了，來看看吧。不錯的一個小夥子。
丁韻放下電話才想起來去年她和一個朋友鬧著玩一樣在一家婚姻介紹所寫上了
名字。不過以後也就杳無音信了。怎麼突然想起來的呢，像是從旮旯裡又把她挑了
出來。
男孩個子很高，丁韻一見面就問他多大了。
「25，為什麼要問這個？」
丁韻搖搖頭，說不像，你看上去很小。
「你多大？」
「你猜呢。」
「你上面登記的是23，那你今年應該是24了。」
「你說我看上去像24麼？」丁韻反問道。
「不像，像20. 」
丁韻就笑了，說我是瞎寫的呢，我今年都27了。
雖然最後兩人交換了電話，但丁韻認為那不過是一種禮節性的做法。年齡就已
擺在這兒，別的更加不用說了。所以丁韻在接到男孩的電話時顯得有些吃驚。也是
男孩問一句，丁韻答一句。最後男孩說出來玩玩吧，呆在家裡要悶壞的。丁韻說懶
得動。男孩說那我到你這兒來？丁韻猶豫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男孩四處走動了一番，問是你一個人住麼？丁韻說是啊。男孩就咂咂嘴，表示
著羡慕。丁韻說我這房子有什麼好的，太小了。男孩說那畢竟是一個人住啊，不像
我還和爸媽住一起，很煩的。咦，你爸媽呢？在外面。丁韻含糊了一下，帶過去了。
突然像想起什麼，她反問道，你怎麼會跑到那裡去登記的呢，你爸媽知道麼。男孩
笑了，說我瞎掰呢。我表哥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我是陪他去的。後來就看見你的
名字了。
很難得的，竟是為他忙了一桌菜。丁韻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裡開夥了。男孩大大
咧咧地坐在那裡，吃得很香，並且不斷地勸她多吃菜，好像他變成了主人一樣。丁
韻的心思像昏黃的燈光一樣變得有些微妙。
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男孩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哈欠打完了，手卻是停
留在了丁韻的肩上。丁韻睨眼看去，男孩笑著，眼神裡卻是帶著某種青澀的慌張。
丁韻把他的手重又慢慢地放了下去。
「我要和你說件事呢，我再過兩個月要去美國了。」
「去玩麼？」
「去定居，我爸媽在那邊。」
「噢。」男孩點點頭。
「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看著男孩略略失望的眼神，她有些不忍，但她覺得還是講開
了比較好，「在認識你以前，我認識過許多男人。那次我去登記，也純粹是為了好
玩，因為那時我剛和一個男人分手。你都聽見了麼？」
「噢。」男孩還是這麼說。
「該說的我都說了，底下就看你的了。」
「看我什麼呀？」男孩問道。丁韻聳聳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你也為他們燒過這麼多菜麼？」
丁韻不知道他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提出這個不太合時宜的問題。沒有，她老老實
實地回答著。
「那不就行了。」笑容重新出現在男孩的臉上。
男孩一點經驗也沒有，完全靠著丁韻的引導。她對這種羞怯已經感覺陌生很久
了。
男孩還是經常來找她。他們之間都沒有提兩個月後的事，仿佛形成了某種默契。
大家心中有數就行了。他們猶如一對戀人般，逛街，喝茶，看夕陽，還有夜幕落下
後那間狹小屋子裡的瘋狂。
離出國前的一個星期，丁韻接到了他的電話，問她下午有沒有空。丁韻說我下
午要去買東西，可能沒有時間。他說我陪你去吧。丁韻停了一下，說我是準備去買
出國時的東西。男孩也停了一下，卻是緊追不捨地說，那又有什麼呢。下午兩點我
在南大街等你。
丁韻等了半個小時，依舊沒看見他。後來就一個人進了店。回到家，沒有他的
電話留言。他曾經給過一個號碼，但她對他說我是不會打電話給你的，說著當著他
的面就把紙揉成了一團扔掉了。記得好像是扔在了床下，丁韻趴在了下面，摸了半
天，灰頭土臉地出來。
一個年紀大的人接的，喂了一聲，丁韻一時竟是想不起來他姓什麼了，她半張
著嘴，對方又不耐煩地喂了一聲，丁韻掛了電話。
丁韻曾經在腦海裡想過無數次她在機場裡準備飛向另一個陌生的國度時的場景。
但她所沒有料到的是真是到了那個時候她的腦海裡卻始終盤旋著一個人，一個就此
杳無音信像是失了蹤的人。
到美國後的一個禮拜，丁韻收到了他的郵件。
丁韻：
你好！
很抱歉沒有能去機場送你，一切還好吧。
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寫下這封信，並且寫好了之後就決定立刻發出，害怕再過一
會兒就會失去這份勇氣。
就像你說的那樣，開始時你都已經告訴了我，你兩個月後就要去美國，你和許
多男性有過交往。那麼我們之間將肯定不會有感情的發生，即使有，那也只能是咎
由自取，怪不得你。說實話，當初和你見面也是抱著一種玩一玩的心態。只是覺得
周圍的朋友都有女朋友了，自己也想談一個。所以當你像是警告一樣和我說了那些
後，我沒有退縮，我想著反正也可以增加一些經驗，這件事上沒有誰賺了誰吃虧的
說法，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我這麼說你不會生氣吧。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的。我開始感覺到了自己對你一些感情
上的變化，這是以前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我對此很害怕，我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
說，你馬上就要去美國了，這是不可以的。但我還是止不住要來看你，每次過後卻
又覺得像是更深地陷進了一層。那次我約你在南大街見面，其實我就在新百的樓上
看著你。我下定決心不再和你有來往，為的是害怕分手那一刻的來臨。
我這才知道了我在玩火，我瞭解了自己是個玩不起的人，凡事終會留下痕跡，
可惜明瞭這一切已經是太晚了。或許你會笑話我吧，只是不講出來會覺得始終像是
一團東西堵在胸口，只是不想讓它成為我一個人的秘密。
現在我會時不時站在新百往下看，南大街依舊人潮洶湧。
祝
好！
Q Q
他最終沒能敵得過丁韻，守住內心的秘密。那就是到美國後，她才發現她懷孕
了。聽著周圍的洋人在嘰哩呱啦地說話，她慢慢地麻醉了過去。但隨著一陣尖銳的
刺痛，她猛地驚醒過來，她感到過去的一段往事隨著那一團東西脫離了自己的身體，
只是在心口裡留下了一道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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