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月色如此美麗 張寶君 一切的苦痛,到了天國,便都可以卸掉了。 一 月亮爬到東山頂時,春蘭洗漱完了,她看一眼山頂銀盤一樣的月亮,幽幽地歎 了一口氣。志武在屋裡喊:春蘭,春蘭,你還磨蹭啥呢?春蘭往隔壁大伯哥志文屋 裡看一眼,那屋的電視的光亮還在閃動,春蘭回過頭不高興的道:你喊叫個啥?殺 豬似的。春蘭走向屋內,隨手插上門。月光透過窗戶水一樣的流著,志武全身一絲 不掛,在月光下閃著青白的光,如同在洗月光浴。 志武看見春蘭進來,咧嘴笑了一下,道:快點,我都等不及了。 春蘭沒有理他,坐在鏡子前,就著月光梳理著自己剛洗過的頭髮。鏡子中出現 了一張清秀的臉,在月光中顯得有些憂鬱,但更有一種特別嫵媚的美。春蘭一下一 下的梳理著頭髮,梳好後,把全部頭髮擰了一個結盤在頭頂。這時志武便從炕上跳 下來了,他光光的身子貼在春蘭的後背上,手從胸前伸進春蘭的衣服裡,捏著春蘭 的大乳。春蘭被他捏痛了,拉開志武的手道:人家這也是肉呢。志武嘻嘻地笑。 春蘭站起來,把衣服一件件地脫下,疊好,放在椅子上。志武看著春蘭的胴體 月光一樣閃了出來,立即又走向前去,他把自己的臉貼上春蘭的後背,貼了一會兒 把持不住地從後面抱起春蘭,把她放倒在炕上,他站在地上分開了春蘭的雙腳,他 望著春蘭月光裡盈盈閃亮的眼睛,他心中的火呼地一下被點著了,眼神一片模糊, 心中只有無限膨脹的欲望,喘著粗氣,他好像撬著一塊大石頭,一步步推著向山上 沖去…… 春蘭的腳被志武提著,看著志武瘋狂的衝撞,她的心中並沒有多少舒服。她提 醒道:你輕點,大哥還沒睡呢。志武緩了一口氣,道:怕什麼,大哥巴不得咱們早 點種上呢。說完,又開始運動。 春蘭只好由著他,那股憋悶的勁頭並沒有多少緩解。 四年多了呢,春蘭由一個大姑娘變成了劉家的媳婦,最大的隱痛就是不能為劉 家生一個孩子。也不是志武不賣力,志武在林場上班,壯得像頭牛,海碗口粗四米 長的大木頭,他裝車時一個肩扛一根,走在跳板上不搖不晃,一身犍子肉,敲一下 當當響;春蘭呢,一個山裡姑娘,風裡來雨裡去的,上山爬嶺,春種秋收,抬木頭, 敢和男人叫杠,幹啥活,都讓人交口稱讚。結婚四年多來,屁股讓志武給壓大了, 乳房被志武揉搓得鼓起來了,可肚子卻總是平平的。母雞不下蛋,總是一種欠缺, 春蘭好像做了什麼丟人的事似的,人前人後,抬不起頭來。 她說,生不出孩子,她對不起劉家。 劉家就志文和志武哥兒兩個。他們小的時候,他們的父親上山時不幸被一根風 倒木砸死了,母親守節三年後在人家的勸說中走道了。志文和志武堅決不去給別人 當兒子,小哥倆相依為命。沒有父母管教哥倆還學得更懂事了,不招災惹禍,勞勞 苦幹,不大時就在山邊開出了很多地。日子漸有起色時,也就是志文十九歲那一年 他帶著弟弟志武支起了兩間大房子。有了房子便要找媳婦了,他們哥倆雖然能幹, 但家底還是太薄,沒有姑娘願意進門,他們一找就找了好幾年。後來,本村的姑娘 李春蘭同意嫁給劉家,但志文已經超齡了,志文便讓弟弟先娶。這樣,志武便娶了 春蘭。哥倆繼續苦幹,又積夠娶一房媳婦的錢時,志文的年齡已經三十七八了。山 村人早婚,家庭好些的姑娘小夥子二十左右歲都結婚了,像志文這樣的老小夥子雖 然有幾個錢但也只能打光棍了。志文說,沒有媳婦更好,清靜。再說,志武這裡不 就是他的家嘛。兩個屋睡覺,一個鍋吃飯,不是一家人是什麼。 志文也真把志武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他掙了錢全交給春蘭。春蘭說,哥,這錢 你還是自己擱著吧。志文說擱在誰那還不是這個家的。春蘭收好錢,說,哥,以後 有合適的快辦一個吧。志文一笑。志武對哥哥也百依百順,凡事都聽哥哥的。家中 的地志文說種黃豆就種黃豆,說種土豆就種土豆,志武從不提反對意見。有時志文 下班晚了,春蘭摧促志武先吃,志武總是得等哥哥回來才動筷。志文對春蘭也好, 家裡有什麼重活,他從不讓春蘭去幹,劈柴他總是早早地劈出一垛留著春蘭做飯用, 水缸裡的水他也總是挑得滿滿的,有時春蘭看他幹活太累,要搶著挑水,都是讓志 文把扁擔搶去了。 但有時,春蘭也不舒服,志文話裡話外地流露出,就是讓春蘭快點生出一兩個 孩子,給他一個,留著養老送終,更主要的是老劉家的煙火不能斷。四年多來,志 文時不時的就要朝她肚子上看一眼,志文也許是無意的,但春蘭感到那眼光紮得她 身子痛。春蘭對這種眼光最敏感。和春蘭前後結婚的女人一個個都抱出了孩子,有 的還抱出了兩個三個,她們聚在一起,嘰嘰嘎嘎的談的都是生孩子之道。談完了, 總要看春蘭一眼,春蘭的心便怦怦地跳起來。最可恨的是劉發財的媳婦,生了三個 孩子,戴了套,但還套不住,一個月就要去做掉一個。她把這事當成能耐,好像她 和高產田一樣榮耀。每當講起生孩子的事時,劉發財的老婆總是望著春蘭平平的肚 子,道:你說咋回事呢?我爺們捅一次保證就有一個,你們捅了這麼多年咋就整不 出來一個呢?然後淫邪地道:要不,讓我家發財給你捅幾下吧,我不吃醋的。春蘭 拂袖而去。回到家裡,卻忍不住伏在炕上哭一頓。 她一定要爭這口氣,春蘭有時對自己咬牙切齒。她把自己洗得光鮮,不管什麼 時候,只要看著邊上沒人,便招呼志武過來。春蘭和志武在林子裡,兩人便脫得光 光的倒在野草和野花上,把野草滾平了一片,把野花壓倒了一堆,然後在志武一瀉 千里時,春蘭便趕緊把雙腳架了樹上,往回控那點東西,她想像著那些東西快點流 進自己肚子中,變成種子,發芽,然後變成大胖小子,其次變成一個姑娘也好…… 志武知道志文的心意,更瞭解春蘭的想法,他也就變得更加勤奮,每次行房時, 他就像往火車上裝木頭那樣賣力,吭吭地喊著,喲喲地叫著,嘴中發狠道:我就不 信,我就不信,好好的種子和地,怎麼就會種不出莊稼呢? 月光依依地照著,外面靜得只有輕微的風聲,志武的喊叫聲驚天動地,他好像 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種孩子呢。春蘭被他提著雙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好由 他喊著,她感到她的血液在回流,興奮得忘了一切。就這時,志武身體猛然抖了兩 下,突然不動了,志武隨即喘出了一口長氣。 志武泄了後,他繼續提著春蘭的腳,提了一會兒,才放下,自己疲軟地躺在春 蘭的身邊,手摸著春蘭的肚皮道:這回能差不多了。春蘭沒說話,後來想一想,道 :我聽二秀嫂說,這事兒除了做時猛一點,平時還要保持頻率,說不準啥時碰巧了 就懷上了。要保持頻率,那還不好說,明天哥哥上塔了,我在家沒事,天天和你保 持頻率。說完,志武嘿嘿傻笑一下,把春蘭摟向懷中,一會兒便發出節奏鮮明的鼾 聲。 二 第二天,志文沒用春蘭給做早飯,天一亮便背著一袋子糧食自己上塔了。 秋天了,天干得好像連雲彩一捏都嘩啦嘩啦響。林子裡更不用說,擦一根火柴, 隨便扔出去,就是扔在土上也會引燃一場山火,那土都是腐葉變的,可燃物多著呢。 因此林區人有「飯可一日不吃,火不可一時不防」之說。林場考慮到志文和志武兄 弟老實可靠,便讓他們兄弟合包了一座防火塔。防火塔離家裡二十多裡地遠,在這 方圓百里最高的莫干山尖上。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爬向四十多米高的塔頂,往四處 張望,發現哪座山上冒煙便打電話通知防火中心。因為是兄弟,誰在塔頂多呆幾天 少呆幾天,也都沒人計較。前些日子,志文回家秋收,多幹了幾天,見志武回來, 他便知趣地讓開,想讓志武在家多呆幾天。反正他是一個人,在哪裡呆都是一樣, 再一個,他也不放心在塔下養的一群小雞。 那群小雞他是為春蘭養的。他盼著春蘭快點懷孕,春蘭一懷孕,那他這些雞— —無論是雞肉還是雞蛋都有用途了,他不能讓春蘭給老劉家生出一個面黃肌瘦的孩 子,那讓人笑話呢。有不少領導聽說他在高山尖上養雞都想來朝他買,他們說那是 絕對的綠色食品,活動的雞才香得有味呢。可他一隻也沒處理,不管你給多少錢也 不賣。他每天看著這些雞在林子中自由自在地飛上飛下,他就好像看見了大侄子或 大侄女,圍著他身前身後跑動,他心裡樂得開了花。有時他癡癡地想,春蘭如果生 下兩個孩子,一個歸於他的名下,天天和他在山上玩,他給他捉鳥,和他說話,就 像小時自己和弟弟一樣,那一定很愜意。弟弟雖然結婚後對自己一樣好,但他畢竟 是有媳婦的人了,總不能白天晚上和自己在一起,有一個小孩在身邊就方便多了。 志文走到山角下,那些雞像有靈性似的,知道他來了,便從山上跑下來,圍住 了他。志文給雞撒了一把米,這些雞便咯咯嗒嗒的搶著吃上了。這些雞也真是好, 小雞雛時抓到山上,它們便在樹叢中自己找些小蟲子果實樹葉什麼的吃,他很少喂 養它們,可它們一個個還是長得膘肥體壯,一點病都不生,晚上懂事的一個個飛到 大樹頂上過夜,山貓野狗的也禍害不著它們,讓人看著就喜歡。 志文往山頂走去,小雞便跟著他後邊也往山上走去。志文在防火塔下邊蓋的小 房子放好米,關上門,然後便攀上塔去,打開通話機。他調整了一下望遠鏡方位, 向家中望去,家中的小院看得清清楚楚。一會兒,門開了,春蘭從屋中走出來。志 文笑了一下,心想,他們可真夠懶的,才起來。 這幾日,志武呆在家中,天天忙活下種的事。 田地裡的東西,全讓志文和春蘭收回來了,他在家也沒有多少活幹,只幹一些 零碎的雜活。沒活幹,骨頭不舒服,他便天天拉著春蘭忙活。春蘭呢,志武啥時要 就啥時給他,但她見肚子總沒有起色,不由得有些心灰意懶。各種姿勢都試過了, 也想過了很多辦法,但她的肚子,就像平板石一樣,用什麼面引子都發不起來。 這一天,春蘭幫二秀嫂家起土豆,在地中二秀嫂和春蘭說起悄悄話。春蘭為自 己不能給老劉家生一個孩子哭了。二秀嫂對春蘭說,這事兒也不能都怪女人,說不 准男人也有毛病,你們不如去醫院檢查檢查,看看,到底是誰的毛病?這樣誰也怪 不了誰。 春蘭活心了,和志武說起二秀嫂的話,志武聽後哈哈大笑,道:咱這體格,只 怕都能把母牛幹懷孕了呢,花那個錢幹啥。聽他如此說,好像責任還在春蘭。春蘭 不高興,一宿只給了志武一個後背。 第二天,春蘭自己去了地區醫院,一道一道工序檢查,最後醫生告訴她,你什 麼毛病都沒有,回家安心懷孕去吧。春蘭道,沒毛病怎麼四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醫生笑了,道,不能懷孕有很多因素,比如說男人的問題,男人沒問題還有女人的 排卵期和行房的時間的掌握,還有精神狀態的好壞,影響懷孕的因素多了……不過, 查出了自己沒毛病,這讓她心裡敞亮多了,平時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突然不見了。 面對著春蘭帶回去的那幾頁紙,志武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他把紙放下,看著 春蘭說,這麼說你是一點毛病也沒有?春蘭又把紙推到他面前,志武看了一眼又把 紙放下,肯定地說:我是不會有毛病的,我的傢伙式比咱村子的男人都大一號呢, 怎麼會有毛病?哪一次不讓你舒舒服服的。春蘭臉撂下了。志武見此,不說話了, 一晚上,翻了好多回身。 志武從山外回來臉色便不好看了。春蘭並沒有因此顯得興高采烈,她做了好多 菜,還溫了酒,勸志武喝一點,她也陪著喝一點。喝到半途,志武歎息一聲,從兜 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扔給春蘭,補充道:醫生說,我的精子少。說完,不服氣 地道,可哪回也弄出了不少東西啊。 春蘭並沒有因為志武的頹喪而不高興,她好像出了一口長氣:一切都證明了, 並不是她的毛病,這就不能說是她對不起老劉家了——你家男人不行,和我啥事呢。 春蘭安慰志武道:知道毛病也就好辦了,他說少,咱就多積幾天,不就多了。 志武高興起來了,道:是呀,啥事沒有科學不行,這幾年,咱就知道傻幹,還 以為勤奮呢,哪知道那幾滴嗒水並澆不了三畝地。 那以後我們就時間長點。 對,長點。 志武第二天就換回了志文。志文問他為啥來得這樣快,不在家多呆幾天,志武 說在家呆著圍著娘們家沒意思。志文看著志武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以為他和春蘭吵 架了呢,小兩口的事,說多了也沒用。志文交代了志武幾天來防火的通話內容,便 背著一大堆山上樹木掉下來的幹樹枝一個人回家了。 三 春蘭見責任不在自己也敢抬頭說話了。她臉紅紅地對二秀嫂說:是他不行,醫 生檢查說他精子少,這不,他上山了,要多攢幾天再做。 二秀嫂笑道:我的傻妹子,你這麼大了還啥都不知道。 怎麼? 男人那東西,精子和精液是不一樣的,精液多少和精子多少沒關係。再攢,也 是攢的精液,精子多少是固定的。 那就是說,怎麼攢也不行? 那當然了。 春蘭又低下了頭去。 志文在家閒不住。他的眼裡總有活,屋裡院子的,他總在忙活。春蘭叫他:大 哥,你就歇一歇吧,活哪是一天干的。志文回頭一笑道:這人哪能呆著呢?不幹活 心裡沒營生呢。春蘭道:那就坐下來說會兒話吧。志文又一笑,道:這話有啥說的, 不天天淨說話了嘛。春蘭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在院子中忙活的志文,不再說話。 志文明顯感到,這幾天春蘭對自己比以往熱情多了,天天都為他搞幾個菜,還 溫上酒,沒事兒也總在他跟前轉悠。志文心想,是不是志武和她說什麼了?一家人, 搞這些啥用呢,平時該怎樣就怎樣多好。志文還發現,這幾天春蘭明顯地愛打扮起 來了,一個女人家,不趁年輕時美美還啥時美,他也說不出什麼,不過有時看見春 蘭望著他時臉無緣無故地紅了,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也許是自己以前沒有好好看過 春蘭吧,還可能愛臉紅是女人的天性,志文並沒有往別處想。 又一天過去了,志文要去打草,春蘭也要和他去,割草也不是什麼重活,去就 去吧。 河邊的小葉樟草一片片都長得一人多高,秋霜一凋,黃中呈紅,枝頭頂著白穗, 特別招人喜歡。在山村,一到秋天,家家都要打草,蓋菜、苫房,圍在牆根防寒, 給豬墊圈,用處大著呢。志文在前面把草一片片割倒,春蘭在後面用草擰成草繞一 抱抱捆起來,不知不覺,他們就把河邊的一片草割光了。他們又往河灣的縱深處找 有草的地方去割。原野黃乎乎一片,風吹草葉沙沙響,除了他倆在草地裡動來動去, 原野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志文又找到一片更高更寬的草場,人鑽進去就如同遊進 了一片草海一樣,在裡面無聲無息。 志文幹活不留一點力氣,他一句話不說不停地低頭割著。春蘭抬頭看看他,他 還是那樣割著,春蘭一會兒再抬頭看看他,他繼續在割著,好像他就是一台割草機 一樣。春蘭不捆了,她用打草刀往自己後面一動,褲腰帶便「嘣」的一聲斷了。春 蘭誇張地叫了一聲,志文一驚,以為春蘭被刀割了手呢,他回轉頭來,卻發現春蘭 的褲腰帶斷了,春蘭一條褲子全掉了下來,春蘭好像連短褲都沒穿,白花花的肉刺 得志文趕緊轉過頭去。 春蘭提起褲子,在後面磨蹭了半天,好像是在弄那條腰帶,搞得很費力,喘息 聲吭哧吭哧的,志文心中一陣亂跳,他站在那裡,不知道是繼續割草還是去幫春蘭 把斷了的腰帶弄好,幹活沒出多少汗,現在,頭上的汗津津的卻下來了。 春蘭在後面可憐巴巴地說道:大哥,你都幫人家弄弄呀,我怎麼都弄不好了。 志文只好回過頭去,見春蘭臉紅紅的一手提著褲子,一隻手擺弄著往一起結那 條褲帶,可是褲帶太短,怎麼都結不到一起。春蘭急得一頭汗,看著志文的眼神有 些哀怨和不滿。志文只好走過去,低頭幫春蘭往一起結褲帶。春蘭的那條褲腰帶是 皮帶,皮子硬硬的,志文提著斷了的褲腰帶把兩頭往一頭系,怎麼都難合到一起, 再加上春蘭的肚子鼓鼓的,好像有意鼓起,他弄了半天也沒系好。春蘭由著他系著, 一動不動,最後志文無法,想擰一個草繞,讓春蘭先系上。他撒開手,心想春蘭會 拉住自己的褲子呢,可是那條褲子又唰的一下從春蘭的腿上掉了下來,春蘭白白的 大屁股便全露出在了志文的面前。志文剛想轉頭避開,春蘭卻身子一轉雙手摟住了 志文的脖子,志文想推開她,可春蘭的臉卻貼在志文的臉上,春蘭的聲音變了,他 喊道:大哥,大哥……志文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感到春蘭胸前的兩個奶子頂得他 頭腦一陣暈眩,他的語氣也軟了,他喃喃地說:春蘭,別這樣,別這樣,春蘭…… 春蘭卻帶著他倒下去了,志文還想反抗,春蘭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胸部,志文還在 說著,這不好,這不好,春蘭的手便摸向了他硬硬的下體,他的手開始回應著春蘭 的手,把春蘭緊緊地摟向了自己的懷中,一會兒兩人便在金黃的草上滾動起來了。 志文喊著:啊,春蘭,春蘭蘭,這不好,這多不好呀……春蘭喊著,大哥,大哥哥 呀…… 他們早晨出門去割草,天落黑後才從草場走回家中。他們怕別人看見,更可能, 他們怕自己看見自己。 兩人晚上都不說話,吃了點飯,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屋中,半夜時,春蘭卻聽 到了有人在敲門,他打開一看,志文站在門外。 春蘭輕聲地道:大哥,有事嗎? 志文道:春蘭,我想和你說說話。 春蘭望一眼月光下沉靜的村莊,身子閃開一條縫,志文走進屋裡。 志文坐在炕沿上,雙手捧著頭,春蘭看他一眼,沒說什麼,背過身子靠著炕邊 站著。志文半天才嘟嚷出一句話:我對不起志武呢。春蘭轉頭看他一眼,見他把頭 抱得更低,她有些同情,伸過一隻手摸著志文抱著頭的手。志文幾乎是在喃喃地說 :我真的對不起志武呢。春蘭沒有回答,摸著志文的手更加溫存。 我這樣怎麼是好?我還算人嗎? 春蘭好像很理解志文苦痛的心,她的手從志文的手上又遊走到志文的頭上,一 下一下地從頭頂往頭下走著,志文壓住了她的手,春蘭便由他壓著,不動。 屋子中月光清白一片,兩個人的身影倒顯得有些晦暗。 春蘭開口說話了,大哥,你不是盼著劉家不斷後嗎? 志文抬起頭來,是呀。 志武檢查了,他不行。 怎麼?他不好好的嗎?志文看著披一身月光坐在他身邊的春蘭,他鼻子絲絲縷 縷地鑽進春蘭的體息,有些暖熱,還有些特別的香味,他不由一陣心慌意亂。 醫院檢查了,志武的精子量少,不能生小孩。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春蘭抬眼盯著志文的眼睛,大哥,我是不想讓劉家斷後呢,我是不想讓肥水流 到外人田裡呢。 這…… 你不願意?你不願意我去找別人借種,那生出的孩子可就不是你們劉家的了。 不,不要用別人家的,咱家不缺。 志文站起來了,這回志文變得主動,他一把抱住春蘭,嘴巴伏在春蘭的耳邊, 輕聲的道:春蘭,春蘭妹子,春蘭蘭…… 這一晚,志文住到了春蘭屋裡。志文想到以前志武那些刺激的呼喚,志文也叫 喊起來了,志文聽著自己的叫喊,感到有滋有味。 從秋天到冬天,志武上塔時志文便陪著春蘭睡;志武回來後,志文便去上塔。 每回志武從塔上回來,都樂呵呵地對春蘭說,這回我可是攢足了,有半個月了呢。 說完便抱起春蘭,一步步地走向炕上。春蘭還是由著他折騰,過後,她摸著志武的 胸膛說,我估摸著,這回行了呢。 農曆十月時,山村已經變得一片蒼白,山上更是讓雪壓了厚厚的一層,防火這 時便結束了。哥倆便都呆在了家中。志文閒不住,有人在山上包了一片山場,志文 便去幹,他讓志武在家陪春蘭。一天春蘭和志武在一起吃飯,春蘭突然吐了,志武 嚇得不行,以為春蘭病了。春蘭含羞帶笑地說道:傻樣,人家有了。 志武一聽蹦了起來,然後望著春蘭,幾乎不相信,他又趴在春蘭扁平的小肚子 上聽上一聽,一時間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感到有些不相信,他真像春蘭說的傻樣 呢,眼睛望著春蘭,想做最後的證明。 看到志武如此,春蘭心裡熱乎乎的,她實實在在地告訴志武,真的呢,有一個 多月沒來事了,我問過二秀嫂,二秀嫂也說是。 志武聽此,「嗷」地一聲喊起來了,抱著春蘭在屋裡轉了三個圈,然後放下春 蘭,一溜煙地跑向外面,春蘭在後面問志武,你幹啥去? 志武道,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去。春蘭小聲嘀咕了一聲:傻麅子。 四 從頭一年農曆十月到第二年農曆七月,春蘭便是在志文志武哥倆的百般呵護中 度過的。志文養的那些雞,一隻一隻都給春蘭吃了。懷孕的春蘭比不懷孕時更好看, 臉色紅潤,雙眼光波閃閃,一天到晚笑聲不斷。 志武見自己的老婆被自己弄出了成果,天天高興得都像喝了傻老婆尿似的,整 天嘴咧著傻笑;志文卻一天比一天蔫,沒事兒呆在自己的房中,有時一天都不出來 和誰說一句話。 那還是知道春蘭懷孕不久,志武去地區了,晚上沒有回來,他又像往常一樣想 往春蘭屋裡鑽,卻被春蘭攔住了。大哥,幹什麼?這肚子不能碰呢,你不想讓劉家 有孩子了?志文只好失望地回去。春蘭在後面補充一句,大哥,以後就不要那樣了, 傳出去我們就完了。 有時晚上睡不著覺,他的耳朵常貼在牆壁上往志武的屋裡聽,春蘭好像有意讓 他聽到似的,被志武搞得嗷嗷地叫喚,時不時的還扔到牆這面一兩句話來:你就使 勁的幹吧,不壓著肚子就行,他在裡面結實著呢。 志文聽得頭都要暈了。好半天心還平靜不下來,他躺在被窩裡,腦袋中閃來閃 去的就是春蘭光光的胴體,好像就在他懷裡滾動似的,春蘭的小嘴在他的胸上輕輕 咬著,兩條溫軟的胳膊在他的脖子上繞來繞去,還總問他,大哥,你舒服了嗎?你 玩我是頭一回玩女人吧?你說說這滋味怎樣?志文每想至此,在炕上坐起來,又躺 下,躺下,再坐起來,一夜一夜的睡不安生,白天,常常哈欠連天,幹活,也不再 是有滋有味了。 志文有時批評志武,這麼大的人了,還沒正事,搞流產了可咋整。志武摸著頭 傻傻地笑著,道:春蘭說沒事。 有時,志武不在,志文大著膽子偷偷地看一眼春蘭,那眼神中裝進了無限的渴 望,但這種渴望卻如同遇到了沙漠,被烈日炙烤得一點水汽也沒有了——春蘭回報 他的眼神是陌生和冰冷的。志文不甘心,一天,志文大著膽子,看身邊只有他和春 蘭,偷偷地在後面摸了一把春蘭,腆著大肚子的春蘭一把打掉他的手,道,大哥, 你正經一點。志文一時愣在那裡,不知說什麼,臉上灰突突的不自在。 冬天過去又到春天了,東風一吹,冰雪融化,哥倆又開始上塔。志文又抓了一 群雞雛,在山上養著,只是這回養得更多,他不讓志武到塔上來,讓志武在家好好 侍候春蘭,他一個人在塔上就夠了。志武聽話,乖乖在家侍候春蘭,只等著春蘭一 朝分娩,好讓老劉家增人進口。志文也就在山上一邊精心地養育雞雛,一邊盡心盡 力的在塔上望,但他總是把望遠鏡頭調試到家的方向看著。那是4000倍的望遠鏡, 天晴的日子,春蘭在院子走動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山上的花開了,草綠了,樹葉發出來了,鳥兒成雙成對的在樹上唱歌,在草裡 做巢,不知多長時間,小鳥崽兒又從窩裡飛出來了,和它們的母親站到了樹上唱歌, 日子過得真快。 志文還在山坡上逗弄他養的小雞,這一批雞又長到了二三斤重了,估摸著春蘭 也快生了,雖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一想到有一個小娃娃在山坡上走著,就和看眼 前的小雞似的,心裡那股快樂難以言表。太陽快升到山頂時,志武氣喘吁吁地來到 了山上。志武興奮得滿臉通紅,還離挺遠便高聲的喊道:大哥,生了,生了,是兒 子。 志文一聽,和志武一樣興奮,他趕緊站起,頭也不回地跑到塔下的小屋中,志 武也趕緊和他走進屋中,在這屋中供有他父親的靈牌,他父親便是在這座山上采山 時,大風刮斷一根枯樹枝,恰好砸在了他的腦袋上,一命嗚呼。山裡人迷信,人死 在了哪座山上,便成了哪座山上的把頭(山神),他父親便是莫干山上的把頭。志 文進屋後,「撲通」跪在了父親的靈牌前,志武隨後也跟著志文跪下了,志文點上 香,插上,對著靈牌說道:父親,咱們老劉家有後了,咱們老劉家的香火有人繼承 了。說完磕了三個頭,志武也磕了三個頭。 哥倆又在半山坡東趕西抓,挑最大的公雞抓了五隻,然後哥倆匆匆下山。 大門上系了紅布條,表示這家有人生產,男人不要進來。志文一時高興,忘了 這個說法,就想進屋看小孩,被二秀嫂在門口攔住,二秀嫂笑著說:女人生孩子, 你一個大老爺們進來幹什麼? 志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志文便張羅著殺雞招待一幫來幫忙的婦女吃飯,耳朵卻沒忘了往春蘭屋裡聽, 聽到小孩哭了兩聲,他才相信,春蘭真的生了小孩,生的是他的小孩,他的心裡一 陣暖乎乎的。 春蘭的月子由志武侍候著,志文又回到了塔上,他隔三差五的就回一趟家,往 家送幾隻雞,並看看雞蛋夠不夠春蘭吃,還問問志武小孩的奶水夠不夠吃,按規矩, 大伯子是不能進兄弟媳婦的月子房的,一切全靠志武傳達。志武講得很細,說什麼 小孩的奶水吃不了,常常是他幫著吃,志文好像明白似的,囑咐志武說,你可別把 奶水給吸空了。志武笑著說,沒事,春蘭像一頭奶牛,一擠那奶水嘩嘩的。志文聽 後不知為何巴嗒一下嘴。 孩子滿月時,志文和志武備了十桌酒席,把下奶的人都請去了。平時節約,這 回大大地浪費了一次,菜做得有模有樣,三姑四婆,把屋裡屋外鬧翻了天。志文笑 得嘴都合不攏,應酬著大家。菜上齊時,大家便伸頭探頸,等著大功臣春蘭抱孩子 出來了。一個月不見,春蘭在月房裡養得又白又胖,她抱著兒子,紅光滿面,笑意 燦然。孩子一抱出來,便輪流在各人懷裡抱,你抱著親一下,他抱著親一下,大夥 誇著孩子長得白、長得胖,像春蘭也像志武,春蘭樂得滿臉笑意,她大大榮耀了一 把。當孩子抱到志文跟前時,志文想伸手抱過孩子,他想看看孩子到底長得什麼樣, 像誰,可春蘭卻沒有放手,一轉身從志文身邊走到了別人身邊,把孩子交給了二秀 嫂。志文那一時如同被定住了一樣,腦海一片空白,臉色一片青白。春蘭這細微的 動作被志武發現了,他對春蘭說,唉,大哥還沒有親過孩子呢?春蘭面無表情地說, 大男人,手沒輕沒重的,哪是抱孩子的。志文聽春蘭如此說,也跟著打哈哈,道: 小兔崽子,細皮嫩肉的,哪是我能抱的。 孩子滿月後,春蘭感到自己臉上大放光彩,沒事兒抱著孩子東家走走,西家串 串,和娘們家媳婦家說說笑笑,再也不像過去感到自己有欠缺了。她在東街走,在 西街就能聽到她的笑聲,可謂志得意滿。相反,志文卻和春蘭相反,他好像更加沉 默,除了幹活外一聲不吭,能在塔上呆著就在塔上呆著。夏天一到,雨水澆透了山 林,他從塔上撤回來後,更是沒事呆在自己屋子中,鬱鬱不樂。志武問他,哥,你 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心事?志文道,身體生來是幹活的命,有啥不好?歲數大了, 喜歡靜了。 志武自孩子滿月後又開始了和春蘭運動。孩子一睡著,他倆便在炕上手蹬腳抱, 搞得叮咣響,尤其是春蘭的叫床聲,絲絲縷縷的都在志文的心裡揉搓,揉搓得他像 被火燒了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他恨自己,當時圖省錢,把兩間屋子的 間隔弄得太薄,只有一層纖維板,把耳朵貼在上面,那屋裡輕微的呼氣聲都能聽到。 但越如此,他越想貼在上面聽。志武體格好,春蘭正值當年,山村少娛樂,他倆幾 乎每晚都做,志文便貼在上面每晚都聽,越聽,他的神情越委頓,打不起精神。 志文打發志武到地區看看,有沒有適合在山村幹的行當,他說,我們不上塔時 也不能總在家閑著。志武挺高興,總在山村呆著,他也悶得慌。 志武走後,春蘭抱著孩子又想出去串門時,志文在後面叫住她,他說,春蘭, 我想和你說點事。春蘭眼睛有些警惕地看著志文,道,大哥,說什麼?春蘭並沒有 進屋,只是倚著門框站著。志文嘴中囁嚅了半天,才道:春蘭,我想咱家再要一個 孩子,一個孩子太孤單了,長大了連一個伴兒都沒有。並舉例說,就像咱家,要是 就我自己,沒有志武,那不知道咋活呢。志文總算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說完像等 著聽宣判似的眼睛不敢瞅春蘭,轉向園子外邊看著,大山裡的樹木綠得流油。 春蘭倒也伶牙俐齒,馬上道:大哥,你想啥呢?有一個孩子還不夠養,還是小 子,你想讓公家罰款,再養一個黑孩子麻煩大了呢。 春蘭一口回絕了志文。 志文並不甘心,說道:可是,春蘭,你是知道的,這孩子,我,你,我們,那 個…… 春蘭臉一紅,道:大哥,你還不滿足?你想讓我們死嗎? 不是,可是,我…… 得了,大哥,你不要往歪處想了,那事是不行的。 春蘭說完,抱著孩子一扭屁股,從大門裡走出去了。 志文望著春蘭的背影,眼中一片模糊。他呆呆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晚上春 蘭回來做飯時,見志文打起了背袋,她問:大哥,你這是?志文道:我上塔去。春 蘭不解,不防火不幹啥的,你上塔幹什麼?志文道,我在那山上還有點事要幹。說 完,背起背包就走了。春蘭也沒有攔他。 志武是第三天回來的,回來後對春蘭說,我這幾天怎麼心神不定呢?春蘭沒說 什麼。晚上吃飯時,志武見志文沒上桌,這才問春蘭,大哥呢?春蘭告訴志武,他 說在塔上還有些活要幹。志武嘟囔道,現在的塔上有啥活幹呢? 第二天,志武對春蘭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大哥,我這幾天總心慌意亂的。春 蘭也沒有攔他。 志武趟著早晨的露水走到莫干山上。快要到山頂時,他腳不聽使喚地卻往他父 親被砸死的那棵樹下走去,那是一棵半枯的老松樹,樹上有一個大大的老鴰窩,每 到黃昏時,便有一群群老鴰在樹梢盤旋、叫著。當地人說,這棵樹有靈,因此,清 林時並沒有人把它鋸掉。志武低著頭往前走著,突然,他的頭撞到了東西,他這才 停下來,一抬頭他不由得「媽呀」的叫了一聲,頭髮豎了起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一個人正直挺挺地在樹上掛著呢,臉上的肉大部分被老鴰吃了,一片血肉模糊。志 武有一種預感,他又抬頭看這個吊死的人,他的眼睛落在吊死的人的衣服上,一看, 他不由得撲了上去,抱住吊死人的大腿,聲音啞啞的喊了一聲——哥哥呀…… 後來,志文被人放下來後也埋在了這棵樹下,墳在他父親的墳的下頭。人們不 明白,他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想上吊呢?就是沒有媳婦也不用上吊吧。他下葬時, 春蘭哭得死去活來,山村人也都陪著落淚了,說,你看看人家那兄弟伯嫂處得…… 嘖嘖。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