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短篇小說選 > 想和你一起洗洗澡 趙暉 老許的思緒在飄,老許的一雙手在自己身體的土地上流淌,澡堂裡的空氣彌漫 著漲潮的欲望。 1 冬天裡,有兩件事情是最煩人的。第一件就是每天早上一層一層地穿衣服。再 有就是洗澡。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會有這樣的感受;但至少有一點,家住山川壇的 老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看的。 老許其實並不老,即使是跟去年相比,老許的年齡也只不過是增加了一歲。老 許甚至還可以說是年輕。但既然家裡人都這麼叫了十多年了,單位裡同事都這麼叫 了快十年了,我們這裡再這樣老許幾下,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再說了,反正老許 現在又不會聽到我們現在說的。 「老許,你去洗個澡吧,到外面去洗。」 這天吃過晚飯的時候,老許的母親一邊洗碗,一邊對著身後的老許說。 「老許你去洗個澡吧。你再不洗澡你身上都可以種出一盆花了。家裡的碗還一 天洗三次澡呢。」 「要洗澡在家洗不一樣嗎,幹嗎非得出去洗呢。」老許在心裡把這句話說了一 遍。到澡堂裡洗要自己帶拖鞋,要騎車走路,塑料袋裡裹滿了內衣、短褲、毛巾、 香皂、洗髮水和梳子,洗完了又要再回來,多煩人。但如果說到外面去洗吧也是有 到外面去洗的好處。比如說澡堂裡的熱水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而家裡的熱水器沒 有配浴霸,洗起澡來終歸是有點冷的。要是碰到中途煤氣罐裡沒了煤氣,說不定就 咬咬牙感冒了。 所以說,冬天裡洗澡就是這樣不好。你想過來想過去想過去想過來想來想去最 終想的還是今天就算了,再等兩天吧。兩天后又乾脆等到星期天中午再說吧。 「老許,你去洗個澡吧。你再不洗澡都快要新聞聯播了。拖來拖去的一個晚上 又過去了。」 母親現在捧著白瓷碗兒,在一個一個給它們搽身子。 2 老許在通往澡堂的路上碰到了雪琴。雪琴右手牽著她的兒子小迅,左手把一個 紅色的大臉盆頂在腰間。雪琴的頭上紮了頂塑料浴帽,她腳下的大拖鞋和小迅腳下 的小拖鞋在路燈下劈裡啪啦的。老許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等到雪琴和小迅的拖 鞋走到跟前時,老許想跟雪琴說一句話。老許抬起頭剛好和雪琴的眼神相撞。老許 就把那句話給吞回去了。老許從未和雪琴談過話。 走了有十來米路吧,新聞聯播的片頭曲就從兩旁房子的窗戶裡傳出來了。「老 許,你快說吧。你再不說新聞聯播都播完了。」老許聽到自己在心裡催促。老許就 說了。老許說:「你也去洗澡啊?」 「是啊,我們都去洗澡,真湊巧。可是大冷天裡要洗澡真煩人啊。」 「你去哪個浴室洗,是山川壇浴室還是運輸公司浴室?」 「我去山川壇浴室。那裡是今年新開的,每人一個單間。不過我今天想去雙人 間。因為我今天帶了他。」雪琴說著,右手拎了拎小迅的小手。小迅就把頭抬起來, 眼睛盯著老許看。 「我也去山川壇浴室。」老許說,「小迅,你認識我嗎?我們是隔壁,我是老 許啊。」 小迅還是睜大眼睛盯著老許看。他好像沒聽到老許在說什麼,他的耳朵裡像是 塞了兩團棉花,這邊一團,那邊又是一團。 小迅的兩團棉花飄過來塞住了老許的喉嚨眼。老許就暫時不說話了。三雙拖鞋 兩雙大的一雙小的在路燈下劈裡啪啦劈裡啪啦的。老許的拖鞋是硬塑料底的,踩在 水泥路的細砂石上,摩擦聲很清脆。 一輛三輪車嘎吱嘎吱地從三個人的中間經過。裡面的一對都把對方抱得挺緊。 老許想,怪不得車夫騎起來臉上一副好累的表情。他還流鼻涕呢。老許這時聽到播 音員在說:「……當地農民都對今年的收成充滿了希望。這是浙江台報道的。」老 許一邊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聽新聞,一邊又在心裡琢磨一句話。但老許的這句話被雪 琴聽到了。 雪琴說:「你剛才在心裡問我可不可以我們一起洗?我們三個人到雙人間洗?」 老許的臉就紅了:「我沒說啊。」 「你在心裡說,但我聽到了。你能否認嗎?」 老許敢否認嗎?老許不敢否認。 3 「老許,下來給我們加點水吧。」 「老許,下來給我們切點西瓜吧。」 那是這年夏天裡的事。老許的母親和隔壁的一幫女人在樓下搓麻將。老許在樓 上聽收音機,收音機在午後一般都安排有小說欣賞,老許就喜歡聽小說。老許小的 時候喜歡和女孩子手拉手上山採花,喜歡和女孩子踢毽子。稍微大一點了,老許改 喜歡看書。現在書價貴了,圖書館冷清了,老許就咬咬牙喜歡聽收音機裡的小說。 這一喜歡也就是好幾年。老許還特喜歡聽張愛玲的。比如說:「振保的生命裡有兩 個女人。他說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再比如說:「姚先生有一 位多產的太太,生的又都是女兒。親友們根據著弄瓦、弄璋的話,和姚先生打趣, 喚他太太為『瓦窖』。姚先生並不以為忤,只微微一笑道:」我們的瓦是美麗的瓦, 不能和尋常的瓦一概而論。我們的是琉璃瓦『。「這兩段開頭語,一段是《紅玫瑰 與白玫瑰》,一段是《琉璃瓦》。早在春季裡花開的時候,老許就在心中吟念得爛 熟了。老許把它們記下來,壓在辦公室的玻璃板下。但沒過幾天許多人就說老許什 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有情調的了。老許因此就把它給撤掉了。就像在這個夏天裡,在 那樣一個午後,老許也不得不把樓上的張愛玲讓位給樓下的麻將片。 「媽,吃西瓜……王君,吃西瓜……宋阿姨,吃西瓜……嗯……」 老許拿上第四塊西瓜時,眼前的這位披著短髮的女人不認識了。老許看到女人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正在仔細摸牌。女人的雙手真是像西瓜皮一樣細膩滑潤。她的摸 牌讓人覺得是在水底摸螺螄。女人把摸到的一張牌在桌角輕輕一敲。然後就騰出左 手的四個手指像拉開窗簾一樣從左到右推倒了十三張牌。 「二筒。自摸。」 「就知道自摸自摸。小妖精。一個下午都不知道讓你摸了多少回了。」宋阿姨 抬起眼角,半開玩笑地向著對面那張興奮的臉。 「嗯,吃西瓜。」 老許的一雙手把那片西瓜遞過去。女人也從桌上抬起眼角,她的黑眸子一下子 比拉開窗簾時還要明亮。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也被老許同樣的眼給抓住了。 「呦,這是你們家的許仙吧。名字好聽,人也很好看嘛。」 「好看有什麼用。好看又不能幫我自摸,又不能當飯吃。」母親在為剛才的四 張籌碼生悶氣。就為了財吊,到手的十塊錢在桌上撲騰一下飛走了。 「你還知道許仙。我們都叫老許。」宋阿姨一邊洗牌,一邊給自己點上一根雙 葉牌香煙,「老許,你說是吧?」 老許站在一旁不說話,眼神裡很茫然,耳朵裡聽到的盡是稀哩嘩啦的洗牌聲, 它們像滿山的杜鵑花一樣淹沒過來。花叢中的老許早就忘了樓上的張愛玲了。這女 人剛才接西瓜的時候碰到的我的手,她兩隻手指的指甲在我的手背上劃了兩條線。 這邊一條,那邊又是一條。她是故意的。老許想。她是故意的。可這女人可真好看 啊。她頭髮上飄過來的海飛絲多香啊。 4 「我們,我們一起去雙人間不好吧。我們其實還不算認識啊。」 「有什麼好不好的。你會怕他們嗎?浴室的老闆是江西玉山人,剛來沒幾天, 又不認識我們,又不知道我們其實還不算認識。」雪琴一邊說,一邊眨巴著她那兩 排長長的黑睫毛。 「話是這麼說。但,但是你還帶著孩子呢。」 「孩子又怎麼了?我的孩子你給他一洗澡就睡覺了。」 「那麼,就這樣吧。」老許的聲音裡忐忐忑忑的,還是有許多不大確定的東西。 老許想要是山川壇浴室不在山川壇那有多好。這樣自己就不會這樣那樣的了。但問 題是所有的浴室只有山川壇這個新開的浴室是一間一間隔開的。要不是這樣,那還 有什麼意思呢?老許想,在那樣水霧濛濛的房間裡,兩個人在一起那是多幸福啊。 老許的眼睛就再次看見了雪琴在水底摸螺螄的一雙細手。老許繼續想,她現在向我 腳摸過來了……她現在爬上我的腿了。這樣,老許的眼神就像前面看到的浴室燈箱 牌一樣迷迷濛濛了。 5 還是在夏天的時候,老許給自己買了一輛助動車。雖然是馬力最小的那種,但 對付一個單身的分量又不重的老許來說,已經足夠了,而且價格也便宜。正應了母 親的那句話「便宜沒好貨」。助動車沒騎一個月就要修理了,最容易壞的是喇叭, 你老是撳不響它,或者說它老是不知道你要響喇叭。老許就把車騎到修理店去。 老許每次去修喇叭都是在下午下班以後。這樣,一貫不善於仔細觀察身邊世界 的老許就知道了女人的住處。她原來就住在修理店的對面。 「雪琴,回來了。」 老許一坐下等修喇叭,過個幾分鐘,就看到女人從那個路口騎過來,也是一輛 助動車,也是挺小的那種。女人下車時,幫老許修喇叭的小青年就這樣跟女人打招 呼。老許這才算知道她原來叫雪琴。 雪琴扭過頭來答應著,眼睛卻是在看著老許,那裡面像是有很多話,又像是只 有幾個字的樣子。老許當然也看她,看得兩個人心裡都開始有了更多的明白。 雪琴有個兒子叫小迅。小迅的父親是跑運輸的。一年裡東北海南的,常常不在 家。常常半夜裡出車,因為半夜裡涼快。雪琴不上班。雪琴喜歡下午搓麻將,晚上 因為小迅第二天要上學,她就借很多的外國片來看。這都是修理師傅跟老許說的。 一句一句,老許都記在心裡。老許聽一句再看一眼紗窗裡洗菜的雪琴時,喇叭就不 知不覺地搗騰好了。師傅說:「你看看,這樣行嗎?」老許就雙腿跨上去,擺出一 副要走其實又不肯走的樣子,用大拇指去撳喇叭。老許「嘀」的一聲,對面也響起 了「嘀」的一聲。老許再「嘀」的一聲,對面又響起了「嘀」的一聲。你想想看這 是回聲嗎?當然不是。原來雪琴不知什麼時候從屋裡出來了,她在跟著老許響喇叭。 老許真不敢抬眼去看她。但老許終究又忍不住了。雪琴在屋簷下偏著頭偷偷地笑, 當然雪琴是在對著老許笑。修理工那時正忙著伏身收拾油污汙的工具。 但老許和雪琴終究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看過來看過去,你淺淺地笑一下 她也甜甜地笑一下,又趕忙記起來低一下頭。 6 「你老鼠一樣東看西看,磨磨蹭蹭地幹什麼?還不趕快脫衣服。」 「還是,還是你先脫吧。我再等一下。」 「你不脫我就給小迅脫了。你沒看到他都在打哈欠了。」 老許倒是看到了小迅圓圓的小屁股。小傢伙還真挺結實的,一看就是跑運輸的 料。雪琴讓小迅轉過身去,她要給他解後面的拉鍊。小迅就轉過身來,把他的小東 西擺在老許的面前。老許看到小迅的那東西脹脹的,即使在水霧裡,也能看清上面 蚯蚓一樣的爬了幾根青筋。 小迅說:「媽,我要尿尿。」 雪琴就在小迅的屁股上響了一個巴掌。聲音很輕。巴掌完了之後,小迅的尿就 流出來了。水量由小變大再由大變小,最後就低下頭沒聲了。再最後小迅的眼睛就 閉上了,小迅的整個身體都睡著了。 「這孩子真好玩。」老許說。 「其實他很聽話的。半夜裡起床撒尿從不吵醒我。一個人赤條條地溜出去,又 輕聲細腳地鑽到被窩裡來。」 「你是和小迅一起睡的?」 「那我跟誰睡?他父親又沒幾天留在被窩裡。」雪琴說著,眼圈裡有點紅, 「有個孩子,冷天裡暖暖身子也蠻好的。你沒聽說孩子的屁股上是有七粒火的嗎?」 「說的也是。」老許說,「不過,你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也挺辛苦了。」 老許看著脫了上衣的雪琴背轉身去,但又不敢細看。雪琴說:「別呆站在那裡, 過來幫我解一下後面的搭扣。」 老許的手就摸上了雪琴的身子。老許聽到了雪琴踮起腳跟在自己耳邊的呼吸聲。 很脆弱。 雪琴說:「輕一點,老許,別弄壞了。」 老許說:「我知道,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幫女人解胸罩。我有點……」 「以後跟我在一起,慢慢地你就會習慣了。」雪琴說。 老許替雪琴解完胸罩後,有那麼一刻也想像雪琴一樣在她後背上用指甲劃兩條 線。但老許最終還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7 現在老許和雪琴的身子都面對面地站著。兩個人都在水龍頭下,熱水嘩嘩嘩地 在身上濺開,濺開來的水珠又打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老許和雪琴互相為對方擦洗 著身子。臉上是幸福的表情。 老許終於敢睜開眼來仔細端詳雪琴的身子了。雪琴的乳房不是很豐滿的那種, 他們並且已經開始有了下墜的苗頭。雪琴的乳頭黑黑的。雪琴說它們原本是很鮮豔 的,就像熱油中的花生米。「都是讓兩個男人給吮黑的,還吮出了皺紋。」雪琴說。 老許再去看雪琴的胸脯時,眼睛裡就有了異樣的東西在閃爍,仿佛是看見了胸脯上 流動的舌頭。雪琴的乳頭一顫一顫地在跟老許說著什麼,老許聽得不是很真切,但 老許知道那裡面有一些委屈。 雪琴說:「老許,你來吃花生米吧。它們好久沒人來吃過了,你讓它們再鮮豔 一下吧。」雪琴說完就像小迅一樣閉上了眼。 老許走過去,撩開雪琴耳垂邊的頭髮:「雪琴,我先摸一下它們好不好?」 雪琴卻是不說話。雪琴不說話但她閉上的眼睛和蠕動的身子已經在說話了。老 許聽到了雪琴的腰在說:「嗯,嗯。」 老許摸了一陣後,就把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 雪琴在第一個時間裡便迎了上來。雪琴這回還放下原本支在釉面牆磚上的一雙 手,很熟練地來找老許的雙腿。它們慢慢地爬上來,最後停在了老許想讓它們停的 地方…… 雪琴一邊摸索著,一邊在喉嚨裡呢喃:「老許,摸了上面還要摸下面的。老許, 摸了上面還要摸下面的。」 老許說:「雪琴,我喜歡你。我今天想和你,想和小迅一起睡覺。」老許的聲 音現在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像是只有吃奶的力氣。 雪琴說:「老許,我現在就要和你睡覺。我們先在這裡睡吧。」雪琴又說: 「老許,我好想睡。」 老許的手現在像河水一樣流暢了。慢慢地拐彎,靜靜地流淌。老許的河水漫過 雪琴微微隆起的小腹時,河水流進了一片草叢。草叢是溫熱的,草叢還是濕潤的。 老許的河水在草叢裡擱淺了,草叢灰濛濛的上空在傍晚時分響起了鳥群飛過的模糊 的聲音。 鳥群在空中盤旋時,它們抖動的翅膀驚醒了熟睡中的小迅…… 小迅從澡盆裡抬起腳,支起幼嫩的身子,劈裡啪啦地踩到外面來。他低著頭朝 門外沖。門一推是反鎖上的。小迅就又劈裡啪啦地折回來,在澡盆上操起小傢伙, 睡眼朦朧地沖出了一泡尿。 這一幕把困倦的老許和雪琴都逗樂了。老許縮回了自己的手,把原本和雪琴粘 在一起的身體分開來。 雪琴攏一攏後腦的頭髮。她走到衣櫃裡,從自己的塑料袋裡掏出一包香煙和一 個打火機。雪琴的胸脯在河水浸泡過後重新顯示出了可愛的活力,它們擺動的姿態 在炫耀著兩分鐘前的高潮。胸脯的主人說:「老許,抽根煙吧。」 老許起初不敢接。老許說:「我,我不能抽煙。我一抽煙母親就要生氣。」老 許還記得上次自己一個人躲在樓上的廁所裡抽煙,碰巧被上樓來換水瓶的母親撞到 了。母親一聞到煙味就過來敲廁所門。母親說:「下次再讓我看到你抽煙,小心我 抽你巴掌。」在這點上,老許相信母親是會說到做到的,母親不會去考慮老許已經 是老許了。 雪琴看到老許的這份委瑣就笑了。雪琴說你都這麼大一個人了,還會怕你母親, 小迅有時候還不聽我的呢。 老許就把煙給接過來了。雪琴捂著雙手點燃打火機,湊到老許的臉前。 老許抽了一口就嗆得直咳嗽。老許說雪琴你這什麼煙啊,怎麼這麼凶。 「會凶嗎?」雪琴說,「這是三五,小迅的父親和我都抽這個牌子的煙。」 「我以前都抽雙葉的。帶薄荷的。抽在口裡很涼的。」 雪琴就噴出一口煙霧,嘴裡發出「去」的一聲,好像很不以為然。雪琴說: 「老許,煙抽完了,你幫我一起給小迅洗洗澡好不好?」 老許說:「當然好。我還真的喜歡上小迅了。」老許幫小迅洗完澡,又幫小迅 擦乾身子穿上衣服後,雪琴說:「老許,這裡有這麼多的熱水,我們乾脆把衣服洗 了好不好?」 老許起初聽了覺得很不好意思。老許擔心這樣會令人笑話,但一想到可以和雪 琴在一起多呆一會兒,可以多看一下雪琴雪白的身子,老許就答應了。老許是這麼 想的:反正今天的這些事情只要自己不說,他們在外面又不會知道。老許就說: 「洗就洗,洗完了衣服或許我們還可以再洗澡。」老許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旁邊的 小迅。 雪琴就拿眼角斜了斜興奮的老許:「看把你美的。小迅明天還要上學呢。」 8 老許的母親在這天快要上床睡覺的時候才聽到老許開門的聲音。她很奇怪老許 一回來就上樓去晾衣服。 母親跟上二樓,對著趴在欄杆上擺衣架的老許說:「你怎麼洗個澡洗了這麼長 時間。人家尤南在這裡等了有一個多小時。」 老許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說:「哦,我知道了。」 老許的眼神很空洞,嘴裡嚼了一顆口香糖。母親當然是不知道老許怎麼嚼起了 口香糖。 「什麼知道不知道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尤南喜歡你?現在是人家上門來找你啊。」 老許說:「尤南喜歡我我不是不知道。但問題是我不喜歡尤南。」 「你喜不喜歡尤南我無所謂。但你都幾歲的人了,不管是尤南尤西,你總該考 慮一下自己的事了。」 「媽,你都說了一百遍了。煩不煩。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拿主意的。我現在想 睡覺。」 9 老許現在一個人開著小床燈,靜靜地躺在床上,把一條鴨絨被半蓋在自己的身 上。很奇怪的是,這天晚上收音機裡播的竟也是張愛玲。叫什麼?叫《花凋》。 「鄭夫人對於選擇女婿很感興趣。那是她死灰的生命中的一星微紅的炭火。雖然她 為她丈夫生了許多孩子,而且還在繼續生著,她缺乏羅曼蒂克的愛……」 很奇怪。這天晚上老許卻對身邊的張愛玲失去了興趣。老許的思緒在飄。老許 的一雙手在自己身體的土地上流淌。老許沒有了方向感。老許聽見鳥群掉進了池塘。 老許想像著這是雪琴的一雙手。雪琴的手現在解開了老許胸前的搭扣。她爬上 了老許隆起的胸脯……老許的身下就慢慢地開始漲潮了。老許再次看見了山川壇浴 室的那塊燈箱招牌…… 但沒過多久,老許就回想起了剛才和母親的對話。 母親說:「你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你一過三十,人家眼裡的女孩就變成了女人 了。老許,你應該考慮嫁人了。」 母親還說:「你再不嫁人,拖來拖去的,都下一個世紀了。」 母親說完的時候,用手掌拍了拍老許滾圓的小屁股。滿懷厚望的樣子像是在市 場裡拍一匹急於想出手的小母馬。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