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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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何老爺更來了勁,大聲說:「六爺,你也該成婚了!成婚之後,正可另
立一間你自家的字號!你要叫我領東……」
「我還不想婚娶。」
「婚配是終身大事,誰也躲不過。再說,那也是美事,不是苦役。不知老太爺
給六爺定下了誰家的佳麗?不稱心嗎?」
「親事倒還沒定。老太爺也放了話: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你說出來,叫他們滿
世界給你找去!」
「老太爺這麼開明,六爺你還發什麼愁!」
「何老爺,我埋身學館,日夜苦讀,哪裡知道娶什麼樣的女人?」
「大富如貴府,當然得講一個門當戶對。」
「我就怕這門當戶對!」
「門當戶對,再加一個兩相愉悅。」
「何老爺只會紙上談兵,人還不知在哪呢,談何兩相愉悅!」
「六爺!」何老爺忽然添了精神似的,話音也高了。「當今世事正日新月異,
娶婦亦不宜太守舊了。治國難維新,婚娶總還容易些吧?我給你提幾樣維新條件,
你看如何?」
婚娶維新?何老爺又要說什麼瘋話?六爺便說:「願聽教誨。」
「第一樣,要不纏足。第二樣,要通詩書。第三樣,開明大度,不避新風,不
畏交遊。還有一樣,當然得有上等女貌。」
六爺越聽,越如自己所想!何老爺竟猜出了他的心思?
「怎麼,不想娶這樣的新式佳麗?看看你家老太爺,十多年前就有此維新之舉
了,你反倒想守舊?」
何老爺提的這新式佳麗,居然也是比照了老夫人?這令六爺驚訝不已。不過,
他也不再那樣羞愧了,繼母一定是令眾人傾慕的,並不是他一人獨生邪念。連何老
爺也舉薦老夫人那樣的新式佳麗,叫他既意外,更高興!他有了堂皇的遮掩:不是
自己想要繼母那樣的女人,是師命不好違啊。
「何老爺,我怎能與老太爺比?」
「老太爺開了頭,你不正好跟了維新嗎?」
六爺故意推託一番,才答應下來,只是裝著不經意地加了一句:出身書香門第、
官宦人家,就更好了。何老爺居然也很贊成。稍後,六爺又故作擔憂,怕老太爺已
有打算,婉轉請何老爺到老太爺跟前,巧作試探。何老爺不知六爺的心思,卻也一
口承諾:他去說服老太爺。
六爺心裡暗暗高興,也就陪何老爺喝了不少酒。
何老爺酒多之後,居然就大贊起老夫人的丰采來,六爺才有些慌了。不過,何
老爺倒始終未說什麼出格的話。
只隔了一天,六爺就被老太爺叫去。
禮還沒行畢,老太爺就發問了:「聽何老爺說,你要來一個婚娶維新,娶位新
式女人?」
六爺慌忙說:「是何老爺力主如此的,說天下日新月異,婚娶也不能守舊。」
「我是問你的意思!」
「何老爺師我多年,也不好太違逆的。」
「我還不想勉強你,叫他勉強你?你自家是什麼意思?」
「我本也沒有定見,就那樣吧。」
「就那樣?」
「就那樣吧。」
「那好,就照何老爺說的,叫他們滿世界給你找去!」
六爺不知何老爺到底怎樣說的,有關出身書香門第、有關美貌是否提到?但當
著老太爺的面,他實在不便再提及。
從老太爺那裡出來,就趕去問何老爺。何老爺一再肯定,什麼都說了,沒漏一
樣。六爺才放心了。
終於將自己的心願傳達出去了,六爺卻又有了新的憂慮:世間真有這樣一位現
成的新式佳麗,在等著叫他挑選呀?老太爺說的滿世界是指哪?無非是太谷,至多
也只限于祁太平吧。太谷,乃至祁太平,能尋出這樣一位新式佳麗來?他早就聽說
了,繼母是在京師長大的。老太爺不會到京師給他尋找佳麗,何況京師已經淪陷了。
然而,半月不到,就傳來消息說,六爺想要的女人已經物色到,雙方的生辰八
字也交給一位河圖大家測算去了。
這樣快就找到了?
六爺真想知道是在哪找到的,樣樣都合他的所願嗎?
但他到哪去打聽!
那時代的婚娶過程,雖然也有「相親」一道程序,可參加相看的卻不是男女雙
方。尤其大戶人家,更不能隨便露出真容。亮出真容,你卻看不上,那豈不是奇恥
大辱?所以參與相看的
,多是居中的媒人。六爺連媒人是誰也不知道,從何打聽?
在這個時候,他更感到母親的重要。若母親在,准會為他去打聽的,或者,她
隨時都知道一切吧。現在,一切都在父親手中握著,老太爺真會一切都為你著想嗎?
他總是放心不下。奶媽倒是不停地打聽了,可誰又把她當回事?她幾乎什麼也打聽
不到。
讓何老爺給他去打聽這種事,也不合適。
六爺也只好等著。
好在沒等幾天,老太爺就又召見了他,把一切都說明了:已經按他的心願,選
下一門親事。女方即城裡的孫家,也是太谷數得著的大戶。孫家這位千金,是孫四
爺跟前的二小姐。這女子也有些像三爺跟前的汝梅,自小帶俠氣,拒纏足,喜外出,
跟著男童一搭發蒙識字,對洋物洋風也不討厭。總之,各樣條件都合你的心思。你
們兩人的八字,也甚契合,能互為輔佐。這門親事,就這樣定了吧?
「老六,我知道你的脾氣。本來想小施伎倆,張羅個機會,叫你在暗處親眼一
睹孫二小姐的芳容。只是,孫家是大戶,叫人家知道了,會笑話我們的!」
六爺先聽說是孫家,就有些失望:還是門當戶對啊。城裡孫家,那亦是以商立
家的大財主,只是更喜歡捐官,聽說給夫人們也捐有「宜人」一類的封賜。這也算
官宦人家?六爺一心想以正途入仕,所以對花錢捐到的官爵,就頗為不屑。又聽說
這位孫家小姐像汝梅,就更有些不悅了。汝梅倒是天足,可幾乎跟男娃差不多了,
沒有一點佳人韻味!汝梅不醜,但也說不上美豔。若真像汝梅那樣,他可不想要!
但他又不便對父親直說出來。八字都看了,老太爺一準已同意了這門親事!他可
怎麼辦?
一著急,有了一個主意。
「有父親大人做主,我還能不放心?只是彼女如真像汝梅那樣潑辣,我也很害
怕的。她秉性到底如何?想請母親大人設法見一見,為我把握一個究竟。」
六爺本是大了膽,才提出這樣的請求,沒想老太爺聽後倒哈哈笑了:
「老六,實話給你說,這位孫二小姐就是老夫人相看過的!」
這可叫六爺大感意外了!繼母已經為他相看過了?他所以大膽提出請繼母去見
見孫家小姐,就是想請繼母為他把關。繼母能看上的女子,他一定會喜歡的。他就
是以繼母為異性偶像。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繼母已經為他相看了彼女子!繼母也會關心他的婚事?
這個意外,令他特別高興。
「既然母親大人已相過親,我就更放心了。」他儘量平靜地說。
「老六,你心裡有老夫人,她一定很高興!你過去見一見老夫人吧。」
老太爺的這句話,越發叫他興奮了。
這年冬天,老太爺已經常住在老院這座寬敞的七間正房裡了。他是在東頭自己
的書房裡,召見的六爺。所以,六爺去見老夫人,只不過穿堂過廳,到西頭的書房
就是了。不過,六爺今天卻是有些緊張,甚至有些羞怯。
自從確認了自己在心底裡是喜愛繼母,又表達出想娶繼母這樣的女人以後,他
還沒見過她。你必須平靜如常!
但在行拜見禮時,他還是沒法平靜,不大敢正眼看她。好在老夫人平靜如常,
她聽了杜牧傳達老太爺的意思,只是隨意地笑了笑。
「六爺,你心裡有我,倒叫我更不踏實了。這個孫二小姐,可不是我給你挑的!
聽說六爺也想娶位不纏足的開通女人,我不過順嘴給老太爺提了幾位,都是常去華
清池女部洗浴的大家閨秀,內中即有孫二小姐。她們說,當年就是為了學我,才都
沒有纏足。我才不信她們的話!好在,一個個都還活潑,開通。至於後來怎麼就挑
上孫家小姐,我可不敢貪功!」
「既是母親大人推薦的,我總可以放心的。」
「六爺,快不敢這樣說!娶回來,你不待見,我可擔待不起。」
「這事,總得父母做主。」「六爺,我給你出個主意吧!改日進城洗浴,等
洗畢出來時,我設法與孫家小姐同行,走出華清池後門,拉她多說一會兒話,再登
車。六爺你呢,可預先坐到一輛馬車內,停在附近。等我拉著孫小姐說話時,你盡
可藏身車轎內隔窗看個夠!願意不願意?」
六爺沒想到老夫人會給他出這種主意,可這主意倒是很吸引人:這不是淘氣、
搗鬼嗎?而且是與老夫人一起搗鬼!
他帶出幾分羞澀,說:「願聽母親大人安排。」
「那好。改日進城洗浴時,我告六爺。」
「只是,大冷天的,勞動母親大人……」
「我不怕凍,別把六爺凍著就成!」
「我也不怕凍。」
這次從老院出來,六爺簡直有了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給他選下的這位女子,原來是老夫人最先舉薦的!她活潑,開通,未纏足,喜
洗浴,也識字,樣樣都如老夫人,也就樣樣如他所願。想什麼,就有了什麼,這不
是天佐你嗎!這些天,心裡想的最多的,只是老夫人,老夫人居然就在幫你選佳人!
老夫人沒說這位孫二小姐是否美豔,想來是不會差的。女貌差的,老夫人會給自家
舉薦?
總之,六爺本來已經放心了這門親事。但老夫人又出了那樣一個暗訪的主意,
他能不答應嗎?早一天看看那女子的真容,他當然願意了!老夫人這樣做,一定成
竹在胸了,想叫他早一天驚喜。
所以,六爺回來不由得就把這一切告訴了奶媽,只是沒說孫家小姐是天足。他
不想聽奶媽多嘮叨。
他還想找何老爺傾訴一下,終於還是忍耐住了。
只隔了一天,老夫人跟前的杜牧就跑來說:「明兒老夫人進城洗浴,六爺趕午
時三刻進了城就得。天這麼冷,不用去早了受凍。」
六爺儘量平靜地應承下來,因為心裡很激動。
可杜牧一走,奶媽就追問不止:進城做甚去?為何還要同老夫人一道去?
六爺當然不能說實話,只好編了瞎話應付:「老夫人洗浴畢,要往東寺進香,
老太爺叫我陪一趟。」
「以前,也沒過這種事呀?」
「以前,我不是小嗎?」
六爺不再多說,就出去見管家老夏,叫明天給他套車。
午時三刻到達,午時初走也趕趟,可這天離午時還差半個時辰,六爺就登車啟
程了。天氣倒是不錯,太陽很鮮豔,也沒風。但畢竟是隆冬,沒走多遠,寒氣早穿
透了車轎的氈罩,只覺越來越冷。六爺也沒多在乎這些,一心想著即將到來的那一
刻。
那女子如果叫人一見傾心,他就真去東寺進一次香,以謝天賜良緣。
也許是天冷,車倌緊吆喝,牲靈也跑得歡,剛過午時就進城了。還有三刻時間,
幹凍著也不是回事。去自家的字號暖一暖,又太興師動眾。六爺便決定先去東寺進
香許願:如彼女真如他所願,定給寺院捐一筆不菲的香火錢。
寺院也不暖和,只是忙碌著進完香、許下願,真也費去了時間。等再趕到華清
池後門,正其時也。
杜牧已等候在那裡,見六爺的車到了,便過來隔著車簾說:「老夫人很快就出
來,請六爺留心。」
說是很快,六爺還是覺著很等了一陣。終於盼出來了:老夫人與一個年少女子
相攜著走了出來。這女子就是孫二小姐?顯然是天足,因為她走路與老夫人一樣,
輕盈,快捷,自如。可穿得太厚實了,除了華貴,能看出什麼來?尤其是頭臉,幾
乎被一條雪狐圍脖給遮嚴了。
六爺緊貼了轎側那個太小的窗口,努力去看,越看心裡似乎越平靜。老夫人為
了叫他看得更清楚,引導孫小姐臉朝向他這邊,還逗她說笑。平心而論,孫小姐可
不醜,說美貌,也不算勉強。說笑的樣子,也活潑。她也不像汝梅,有太重的假小
子氣。可六爺總是覺得,她分明少了什麼,少了那種能打動人的要緊東西。
到底少了什麼,他也說不清。只是與繼母一比,就能分明感覺出來。浴後的繼
母,那是更動人了!所以,他不敢多看繼母,一看,就叫人不安。可同樣是浴後的
孫小姐,卻為何不動人?再仔細看,也激動不起來。
繼母和孫家女子都登車而去了。稍後,六爺的車馬也啟動了。可他坐在寒冷的
車轎裡,悵然若失:已經沒有什麼可企盼的了!動心地盼了許久的,原來這樣平淡
無奇。現在,六爺有些明白了:繼母堅持叫他來親自相看,就怕他看不上吧?可
是,這位孫小姐樣樣都符合他提出的條件,又怎麼向老太爺拒婚?她要生得醜些,
他還有個理由,可她居然不醜。不醜,又不動人,叫人怎麼辦?
老天爺,你總是不叫人如願!
在回去的半路上,老夫人還停了車,問了問六爺:「看上了沒有?」
這叫他怎麼說呢?只好說:「也沒看得很清。」
老夫人一笑,就不問了。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她能不明白?她回去見了老太
爺,把他的失望說明了,局面會改變嗎?
然而,沒過幾天,老太爺召他過去,興致很好,開口就說:「跟孫家這門親事,
就定了吧。人是按你的心思挑的,模樣你也親眼見了,定了吧。我已經跟他們說了,
挑個吉日,先把定親的喜酒吃了。到臘月,就把媳婦娶過來。老六,你看成吧?」
這不是已經定了嗎?六爺一臉無奈,還能說什麼!
老太爺似乎沒看見他的無奈,依然興致很好:「聽說老夫人安排你見了見孫小
姐?哈哈,沒被人家發現吧?」
「藏在車轎裡,也沒看清什麼。」
「也行了,大冬天的,站當街,能站多久?我跟老夫人說了,哪如安排在戲園
子裡?雖坐得遠些,也能看得從容。老夫人說,孫小姐還未出閣,哪能擠到戲園子
看戲?倒也是,我真老糊塗了。婚事上,老夫人很為你操心。走時,過去謝一聲。」
還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能說了。
六爺退出來,進了老夫人這廂。老夫人一見他,就說:「六爺,看你像霜打了
的樣子,我就心裡不安。那天從城裡回來,我就跟老太爺說了:看來六爺不很中意。
老太爺聽了,只是笑話我安排得太笨,費了大勁私訪一回,也沒看出個究竟。那天,
你真沒看清?」
「母親大人,看清了。」
「那你是不中意吧?」
「就那樣吧,母親大人。」
「我看你是不如意。」
「就那樣吧。」
還能怎樣呢?六爺知道,在這件事上老夫人做不了什麼主,一切都由父親決定。
父親已經給了他很大的仁慈,事先叫他提條件,而且樣樣條件都答應。樣樣條件都
符合,挑出來了,卻不是你想要的人!這能怨誰?
你做了按圖索驥的傻事吧?
繼母也是太獨特了,獨一無二。你比照了她,到哪再找出一個來?
罷了,罷了,這就是你的命吧。世間惟一疼你的人,早早就棄你而去。一心想
博取的功名,眼看臨近了,科考卻是先延後停。那就娶一個心愛的女人相守吧,卻
又是這樣一個結局!你不認命,又能怎樣?
六爺畢竟年輕,心灰意懶幾天後,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天成元京號的戴
掌櫃。
那次,何老爺帶他去拜訪戴掌櫃,有幾句話叫他一直難忘:到了殘局,才更需
要大才大智;臨危出智,本來也是西幫的看家功夫。他現在已到殘局時候了,真有
大才大智能挽救他的敗勢嗎?
所以,他特別想再見一見戴掌櫃。
跑去問何老爺,才知道戴掌櫃早到上海去了。剛要失望,忽然就跳出一個念頭
來:他去上海找戴掌櫃,不正可以逃婚嗎?
這是不是臨危出智?
平白無故的,老太爺不會允許他去上海。他就說,決心棄儒習商了,跟了戴掌
櫃這樣的高手,才能習得真本事;上海呢,已成國中第一商埠,想到滬上開開眼界。
婚事,既已定親,也不必著急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完婚,怕不吉利。
這樣說,不知能否說動老太爺?
六爺就將這個心思先給何老爺說了說,當然沒說是逃婚。何老爺聽了很高興,
說:「六爺,你算是改邪歸正了!去趟上海,你也就知道什麼叫經商,什麼叫商界,
什麼叫大碼頭。」
「老太爺會不會答應我?」
「哪能不答應?老太爺看你終於棄儒歸商,只會高興,哪能攔你!」
「可老太爺說了,臘月就叫我成婚。」
「那你就成了婚再走!離臘月也沒多遠了。」
「臘月一過,就到年下。戴掌櫃在上海能停留多久?」
「京城收不回,戴掌櫃也沒地界去的。」
「滿街都說議和已成定局,十二款都答應了人家,就差畫押了。和局一成,朝
廷還不收回京城?」
「誰知……」
何老爺忽然打起哈欠來,而且是連連不斷。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六爺
正想問,忽然悟到:何老爺是煙癮犯了吧?於是,故意逗他:
「何老爺是怎麼了,忽然犯起困來?夜間沒睡,又讀什麼野史了?」
「睡了,睡……」
哈欠分明打得更厲害。
六爺才笑了,說:「何老爺,你既已不瞞我,就燒一鍋洋煙,抽幾口吧?」
「太不雅……六爺請便吧……」
「今兒,我才不走,得見識見識。」
六爺真穩坐不動。何老爺又忍了片刻,再忍不住,終於從櫃底摸出一個漆匣來。
不用說,裡面裝著煙具煙土。
何老爺在炕桌上點燈、燒煙時,手直發抖,嘴角都流出口水來了。抖抖晃晃地
燒了一鍋,貪婪地吸下肚後,才像泄了氣,不抖不晃了,緩緩地躺在炕上。片刻之
後,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一個精神煥發的何老爺坐了起來。
「六爺!」何老爺叫得斬釘截鐵。「見笑了。你看我哪還配在貴府家館為授業
為師呀?你快跟老太爺說一聲,另請高明吧。我就伺候六爺你一人了,你當東家,
我給你領東,咱們成就一番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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