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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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培德說:「去年,康老太爺這一趟江南之行,真還驚動了西幫。」
康笏南就說:「這本來就是西幫做派,竟然大驚小怪,可見西幫也快徒具
其名了。培德,你們曹家是太谷首戶,你又是賢達的新主。你該出巡一趟關外,以
志不忘先人吧?」
曹培德欣然答應道:「好,那我就聽康老世伯吩咐,開春天氣轉暖,就去一趟
關外。」
吳大掌櫃就問:「那我也得效仿你們康家,陪了我們東家出巡吧?」
曹培德說:「我不用你們陪。」
孫大掌櫃就說:「看看人家曹東家,多開通!做領東,櫃上哪能離得了?可我
們老太爺,非叫我跟了伺候不可。」
康笏南說:「你們做大掌櫃的,更得出去巡查生意。孫大掌櫃,你走這一趟江
南,也沒有吃虧吧?」
曹培德就說:「好,到時候,那吳大掌櫃就陪我走一趟。」
康笏南見曹培德這樣聽他教導,當然更來了興致,越發放開了議論西幫前景,
連對官家不敬的話也不大忌諱。曹培德依然連連附和,相當恭敬。康笏南忽然想起
自己初出山主政時,派孫大掌櫃到關外設莊,撲騰三年,不為曹家容納,而現在,
曹家這位年輕的當家人,對康家已不敢有傲氣了:這也真是叫他感到很快意的一件
事。於是,康笏南故意用一種長者的口氣,對曹培德說:
「培德賢侄,我看你是堪當大任的人,不但要做你們曹家的賢主,也不但要做
咱太谷幫的首戶,還要有大志,做西幫領袖!」
曹培德連忙說:「康老太爺可不敢這樣說!我一個庸常之人,哪能服得住這種
抬舉?快不用折我的壽了!」
康笏南厲色說:「連這點志向都不敢有,豈不是枉為曹家之後?」
吳大掌櫃就說:「看現在的西幫,有你康老太爺這種英雄氣概的,真還不多。
西幫領袖,我看除了你老人家,別人也做不了。」
康笏南真還感歎了一聲:「我是老了,要像培德、重光你們這種年紀,這點志
向算什麼!你們正當年呢,就這樣畏縮?西幫縱橫天下多少年了,只是在字號裡藏
龍臥虎,財東們反倒一代不如一代,不衰敗還等什麼!」
一直沒說話的三爺,這時才插進來說:「培德兄,我們聯手,先來振興太谷幫,
如何?」
曹培德忙說:「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康笏南哼了一聲,說:「說了半天,還是在太谷撲騰!」
孫大掌櫃就說:「把太谷幫抬舉起來,高出祁幫、平幫,那還不是西幫領袖?」
康笏南說:「由你們撲騰吧,別一代不如一代,就成。」
在這種氣氛下,曹培德詳問新辦票號事宜,康家當然表示鼎力相助。康笏南一
時興起,居然說了這樣的話:
「朝廷沒有出息,倒給咱西幫攬了不少掙錢的營生。甲午戰敗,中日媾和,朝
廷賠款。朝廷的賠款,由誰匯兌到上海,交付洋人?由我們西幫票號!孫大掌櫃,
你給他們說說,這是多大一筆生意!」
孫北溟說:「甲午賠款議定是二億兩銀子。朝廷哪有那麼多銀子賠?又向俄、
法、英、德四國借。借了,也得還。從光緒二十一年起,每年還四國借款一千二百
萬兩,戶部出二百萬,餘下一千萬攤給各行省、江海關。這幾年,每年各省各關匯
往上海一千多萬兩的四國借款,大多給咱西幫各地票號兜攬過來了。多了這一大宗
匯兌生意,當然叫咱西幫掙了可觀的匯水。所以,我們天成元這四年的生意,還不
錯。」
吳大掌櫃說:「我說呢,朝廷禁匯,你們生意還那麼好!」
孫北溟說:「朝廷是不叫我們匯兌京餉,賠款沒禁匯。」
曹培德說:「吳大掌櫃,我們也趕緊張羅票號吧。」
康笏南對朝廷表示出的不恭,不但無人在意,大家分明都隨和著,一樣流露了
不恭。
但在酒席上,有一個人始終未吭一聲,那就是六爺。
正月十三,康笏南設酒席招待家館塾師何老爺。
這也是每年正月的慣例。康笏南心底裡輕儒,但對尊師的規矩還是一點也不含
糊。否則,族中子弟誰還認真讀書呢?何開生老爺,雖然有些瘋癲,康笏南對他始
終尊敬得很,以上賓禮節對待。除了平日招待貴客,要請何老爺出來作陪,一年之
中,還要專門宴請幾次。正月大年下,那當然是少不了的。
今年宴請何老爺,二爺、三爺、四爺、六爺,照例都出席作陪了。敬了幾過酒,
二爺、三爺
又像往年一樣,找了個藉口,早早就離了席。四爺酒量很小,也沒有多少話說,
但一直靜坐著,未藉口離去。還是老太爺見他靜坐著無趣,放了話:「何老爺,你
看老四他不會喝酒,對求取功名也沒興趣,就叫他下去吧?」
何老爺當然也不能攔著。四爺忙對何老爺說了些吉利話,就退席了。六爺當然
得陪到底。每年差不多就這樣,由他陪了老太爺,招待何老爺。
庚子年本來是正科鄉試年,因這年逢光緒皇上的三旬壽辰,朝廷就特別加了一
個恩科,原來的正科大比往後推了一年。連著兩年鄉試,等著應試的儒生們當然很
高興。
所以,在招待何老爺的筵席上,一直就在議論今年的恩科。加上老太爺今年興
致好,氣氛就比往年熱鬧些。起碼,沒有很快離開讀書、科考的話題,去閒話金石
字畫、碼頭生意之類。
康笏南直說:「看來,老六命中要當舉人老爺,頭一回趕考,就給你加了一
個恩科。何老爺,你看我們六爺是今年恩科中舉,還是明年正科中舉?」何開生
竟說:「那得看六爺。六爺想今年中舉,就今年,想明年中,就明年。加不加恩科,
都誤不下六爺中舉。」
康笏南就問:「何老爺,老六他的學問真這樣好?」
何老爺說:「六爺天資好,應付科舉的那一套八股,那還不是富富有餘!」
六爺說:「何老爺不敢誇獎過頭了,我習儒業,雖刻苦不輟,仍難盡人意。」
康笏南就問六爺:「我看你氣象,好像志在必奪似的?」
六爺忙說:「我只能盡力而為。何老爺一再訓示于我,對科舉大考不可太
癡迷,要格外放得開。所以,我故作輕鬆狀,其實,心裡並不踏實的。」
何老爺說:「六爺你就把心放回肚裡吧。你要中不了舉,山西再沒有人能
中舉了。」
六爺說:「何老爺你又說過頭了。我不中舉,今年晉省鄉試也是要開科取士的。
豈能沒人中舉?」
康笏南說:「何老爺說的『格外放得開』,那是金玉之言!你要真能放得
開,中舉真也不難。光緒十二年,祁縣渠家的大少爺渠本翹,鄉試考了個第一名解
元,給渠家露了臉。你也不用中解元,能中舉就成。我們康家也不奢望出解元狀元,
出個正經舉人就夠了。」
何老爺說:「六爺為何不能中解元?只要依我指點,格外放得開,六爺你
今年拿一個解元回來,明年進京會試,再拿一狀元回來,那有什麼難的!」
六爺說:「何老爺,我只要不落第,就萬幸了。」
康笏南說:「何老爺的意思,還是叫你放得開。當年何老爺不過是客串了
一回鄉試,全不把儒生們放在眼裡,也不把考題放在眼裡,結果輕易中舉。」
何老爺聽了,眼裡就忽然失了神,話音也有些變:「老太爺,你能否奏明朝廷,
革去我的舉人功名?」
康笏南沒有看出是又犯了瘋癲,還問:「何老爺,你是什麼意思,不想給我們
康家當塾師了?」
六爺知情,忙說:「何老爺,學生再敬你一盅酒吧!」
何老爺也不理六爺,只是發呆地盯住康笏南,說:「老太爺,要派我去做津號
老幫,五娘哪會出事?孫北溟他是庸者居其上!」
康笏南這才看出有些不對勁,便笑笑說:「何老爺,酒喝多了?」
何老爺狠狠地說:「我還沒正經喝呢!老太爺,我說的是正經話!」
六爺趕緊跑出去,把管家老夏叫來。
康笏南便吩咐老夏:「把何老爺扶下去,小心伺候。」
何老爺卻不起身,直說:「我沒喝幾口酒,我還有正經話要說!」
老夏不客氣地說:「何老爺,識些抬舉吧,老太爺哪有工夫聽你胡言亂語!」
康笏南立刻厲聲喝道:「老夏,對何老爺不能這樣無禮!」說著,起身走過來。
「何老爺,我扶你回學館吧。有什麼話,咱到學館再說。」
聽老太爺這樣一說,老夏一臉不自在。
六爺也忙說:「我來扶何老爺回學館吧!」
早有幾個下人擁過去,殷勤攙扶何老爺。老夏畢竟老辣,見此情形,就趁機將
幾個下人喝住,自己搶先扶起何老爺。受到這樣眾星捧月似的抬舉,何老爺似乎緩
過點神,不再犯橫,任老夏扶著,離席了。
六爺要扶老太爺回去,不想,老太爺卻讓他坐下,還有話要對他說。說時,又
令下人一律都退下。獨對老太爺,六爺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老太爺倒是一臉慈祥,問他:「你是鐵了心,要應朝廷的鄉試?」
六爺說:「這也是先母的遺願。」
「能不忘你母親的遺願,我也很高興。可你是否知道,朝廷一向看不起山西的
讀書求仕者?」
「為什麼?」
「我在你這樣大年齡時,也是一心想應試求功名。你的祖父卻勸我不要走那條
路。我也像你現在一樣,很驚奇。但你既是遵母命,我也不想攔你,只是將得失利
害給你指明。」
「我也不敢有違父親大人的意願。」
「老六,你母親生前對你寄有厚望,所以我也不強求你,只是將實情向你說明。
我們康家是以商立家,我們晉人也是以善商賈貿易聞名天下。可你讀聖賢書,有哪
位聖人賢者看得起商家?士,農,工,商,商居未位。我們晉人善商,朝廷當然看
不起。」
「那我們山西人讀書求仕,為何也被小視?」
「人家都以為,有本事的山西人,鄉中俊秀之才,都入商號做了生意;剩沒本
事的中常之才,才讀書應試。所以,你就是考得功名,人家也要低看你一眼的!」
「這是市井眼光,朝廷竟也這樣看?」
「雍正二年,做山西巡撫的劉於義,在給朝廷的一個奏片中,寫過這樣一段話
:」山右積習重利之念,甚於重名。子弟俊秀者,多入貿易一途,其次寧為胥吏,
至中才以下,方使之讀書應試,以故士風卑靡。『雍正皇上就在這個奏片上留下禦
批說:「山右大約商賈居首,其次者猶肯力農,再次者謀入營伍,最下者方令讀書。
朕所悉知。習俗殊為可笑。』你聽聽,對山西讀書人,巡撫大人視為中才以下,皇
上乾脆指為最下者!」
「真有這樣的事?」
「誰敢偽造御批!晉省大戶,都銘記著雍正的這道御批。」
「父親大人,那我從小癡於讀書,是否也被視為最下者,覺得殊為可笑?」
「朝廷才那樣看。我正相反,你天資聰慧,又刻苦讀書,如再往口外歷練幾年,
能成大才的。」
「父親大人還是要我入商不入仕?」
「我只是覺得你入仕太可惜,自家有才,卻被人小看,何必呢?」
「有真才實學,總不會被小看到底吧?」
「渠本翹在他們渠家,算是有大才的一位。光緒十二年考中山西第一名舉人,
又用功六年,到光緒十八年才考中進士。頂到進士的功名,榮耀得很了,可又能有
什麼作為?不過在京掛了個虛職,賦閑至今罷了。本翹要不走這條路,在三晉商界
早成大氣候了,至少也成祁幫領袖。」
「但西幫能出進士,至少也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們西幫能縱橫天下,不在出了多少進士舉人,而在我們生意做遍天下。朝
廷輕看西幫,卻又離不開西幫。那些頂著大功名的高官顯貴,誰不在底下巴結西幫?
去年我到漢口,求見張之洞,不也輕易獲准?我頂著的那個花錢買來的四品功名,
在張之洞眼裡一錢不值。他肯見我,只因為我們康家是西幫大戶。但我畢竟老邁了,
康家這一攤祖業,總得交給你們料理。你們兄弟六人,現在能指望的,只有你和你
三哥了。我一向不想阻攔你走入仕的路,可去年你五哥竟為媳婦失瘋,才叫我憂慮
不已。本來還指望你五哥日後能幫襯你三哥,料理康家商務,哪想他會這樣?現在
能幫你三哥一把的,就剩你了。你要一心入仕途,你三哥可就太孤單了。」
「父親大人,我于商務,那才是真正的最下者。」
「那麼說,你還是要鐵了心,應朝廷的鄉試?」
「如果父親不許,我只得遵命。」
「我不攔你。你要效忠朝廷,我敢攔你?那你就蟾宮折桂,叫我們也沾沾光!」
說畢,老太爺起身離席。六爺要扶了相送,被老太爺拒絕了,只好把下人吆喝
進來。
六爺當然能看出,老太爺對他是甚為失望的。可他也只能這樣,他不能有違先
母的遺願。十多年來,先母的亡魂不肯棄他而去,就是等著他完成這件事。一切都
逼近了,怎麼能忽然背棄!很久以來,先母已不再來顯靈。但去年夏天以來,又鬧
了幾次「鬼」。是真是假,眾說不一。但他是相信的:先母終究還是不放心他,在
大比前夕,又來助他一把。他怎麼能背棄先母遺願!父命雖也不可違,但六爺更不
想有違母命。幼小喪母的他,長這麼大,感到日夜守護著他的,始終還是先母。父
親近在身邊,卻始終那樣遙遠。
實在說,六爺對料理商事,真是沒有一點興致。
正月十四,康家主僕上下又聚於德新堂正廳,舉行了一次年下例行的祭神儀式。
儀式畢,康笏南向全家宣佈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
「我已老邁,一過這個年就七十二歲了,也該清閒活幾天吧。從今年起,德新
堂的商事外務,就交給你們三爺張羅了。家政內務,交給你們四爺料理。都聽清了
吧?」
這樣的決定,連三爺四爺他們都沒有料到,所以一時寂靜無聲。還是管家老夏
靈敏些,見大家一時都愣著,忙說:「三爺、四爺,快給老太爺磕頭謝恩吧。」
三爺這才慌忙跪下,可四爺仍愣著。老夏又過去提醒了一下,他這才跪下,和
三爺一道給老太爺磕了三個頭。
磕過頭,三爺跪著說:「受此重托,為兒甚感惶恐,還望父親大人隨時垂訓。」
康笏南說:「交給你,我就不管了。」
四爺忙接著說:「父親大人,我是個無能的人,實在擔當不起家政大任的。」
康笏南說:「你大哥耳聾,你二哥心在江湖,輪下來就是你了。你不接,叫誰
接?」
四爺說:「三哥獨當內外,也能勝任的。」
康笏南說:「咱家商號遍天下,你三哥初接手,也夠他張羅了。你就操心
家政,幫他一把。」
眾人也一起勸說。沒等四爺應承,康笏南就站起來,說:「你們也起來吧,我
把祖業交待給你們了。內政外務,都有現成規矩,你們就上心張羅吧。」
目送老太爺離去,三爺面兒上還是平靜如常,倒是四爺難以自持,一臉的愁苦。
三爺心裡,其實也很難平靜的。在沒有一點預示的情形下,老太爺這樣突然將
外務商事交給了他,實在是太意外了。
當父親過了六十花甲後,他就在等待這一天了。可等了十幾年了,一點動靜都
沒有。特別是去年,年逾古稀的老太爺成功出巡江南,仿佛永遠不會老去。從江南
歸來,老爺子更是精神煥發。所以,他幾乎不再想這件事。可你不想了,它倒忽然
來臨!
父親為什麼忽然捨得將祖業交他料理?三爺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因為自己聽從
了那位邱掌櫃的點撥,少了火氣,多了和氣,有了些放眼大事的氣象吧。這次從口
外回來,合家上下,人人都說他大變了。老太爺一定也看出了他的這種變化。
要是早幾年遇見這位邱掌櫃,那就好了。
他在口外時曾暗中許下心願,一旦主政,就聘邱泰基為票莊大掌櫃。那時,他
真是沒有料到這樣快就能接手商務。現在,他當然不能走馬上任,就辭去孫大掌櫃。
目前在天成元票莊,孫大掌櫃還是不好動搖的。但他倚仗邱泰基治商的意願,那也
不會改變。來日方長。
感奮之間,三爺就決定親自去一趟水秀村,問候一下邱泰基的眷屬。在口外時
就聽邱掌櫃說,因為他的受貶挨罰,夫人很受了委屈。尤其自家一時羞愧,真的上
了吊要尋一死,不是夫人機靈,他早沒有命了。當時聽了,三爺就想,等回到太谷,
一定去問候一下邱掌櫃的夫人。可回來後,只是圍著南巡歸來的老太爺忙碌,差不
多將這件事給忘了。不過,現在去看望,也好。自己剛主政,就去邱家拜訪,消息
傳給邱泰基,他自然會明白:對他器重依舊。
當然,三爺也明白,他拜訪邱家這件事,也不宜太張揚。
所以,三爺等年節熱鬧過去了,到正月十九那天,趁往城北拜客的機會,才彎
到水秀村。
但邱家的大門,敲了半天,才敲開。
開門的,是那個瘸腿老漢。他當然認不得康家三爺,但見來客氣象不尋常,忙
賠不是,說自家耳朵不太好使,開門遲了,該死。
跟著三爺的隨從也不領情,喝道:「這是康家三爺,來見你們當家的,快去通
報!」
瘸老漢一聽是康家三爺,更慌了,嘴裡卻說:「我們當家的,在口外住莊呢…
…」
「我們還不知道邱掌櫃在口外?三爺是專門來看望你們內當家的,還不快去通
報!」
瘸老漢這才一歪一歪跑進去了。不久,年輕的郭雲生跑出來,跪了對三爺說:
「不知三爺要來,我們主家夫人回了娘家,還沒有歸來。三爺快請進來吧!」
隨從喝道:「娘家遠不遠?」
三爺忙止住隨從:「誰叫你這麼橫,就不怕嚇著人家?」然後和氣地問郭雲生
:「後生,邱家誰還在?」
郭雲生說:「就我們幾個下人在。」
三爺又問:「管家在吧?」
郭雲生說:「自邱掌櫃改駐口外後,主家夫人就辭退了許多下人,親自料理家
事,沒有再聘管家。」
三爺也早看見了邱家的一片冷清,就對郭雲生說:「你家夫人既然不在,我們
就不進去了。
你轉告夫人吧,就說我來拜訪過。年前我剛從口外歸來,見過你們邱掌櫃。他
安好無事,張羅生意依然出色得很,請夫人放心吧。我說的這些話,你能記住吧?
「
「記住了,三爺的盛意,我一定說給主家。三爺還是進去歇歇再走吧!」
「不了。」
說畢,三爺就上了馬車。他真沒有想到邱家會如此冷清。宅院還是蠻闊綽富麗
的,只是裡面太淒涼了。邱家這樣淒涼,是一向如此,還是因邱泰基受罰才失了生
氣?不論如何,日後他會叫邱家興隆起來的。
三爺是去過孫大掌櫃家的,那是何等氣象!
望著三爺遠去了,郭雲生才算松了口氣。他趕緊跑進去,告訴了二娘。
原來邱家的主婦姚夫人是在家的,但她哪裡會料到東家的三爺來訪?所以,她
慌亂異常,無法鎮靜下來,體面地出來迎接這樣的貴客。郭雲生只好跑了出去,謊
稱她去了娘家。幸虧郭雲生現在已經老練些了,沒露餡地應對了過去。
聽了郭雲生轉達三爺的來意,姚夫人更連連詢問:三爺真的沒有生氣?三爺真
的沒有起一點疑心?
郭雲生一再說:「三爺和氣得很,客氣得很,興致也好得很!」
「你不是表功說嘴吧?」
「我難道不怕三爺?」
郭雲生這樣一說,姚夫人才稍微放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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