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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
作者:楊福建
    ( 一)

    六枝原名叫毛志民,因他拇指上長了一個小指頭,所以大家叫他六枝,他在江
家灣生活了整整三十四年。都知他人老實憨厚,三腳踩不出屁來;他有一個老爹,
他娘病懨懨的躺在床上。他爹在家像個婆娘洗洗涮涮,收拾家務。六枝就在地裡侍
弄莊稼,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惶。那時,六枝沒成家。六枝知道娘的病不行了,看
病花了不少錢,都是東借西湊的,莊稼人家得了這種要命的病,反正早晚一死,病
床百日無孝子。夏季莊稼熟了,六枝怕耽誤地裡的莊稼,他就下地勞動,等別人把
他從地裡叫來時,娘已經絕氣西去。六枝抱著他娘的頭,哭得死去活來。後來他娘
下葬時,他趴在墓坑裡,不出來,要和他娘一塊去,埋葬人硬是把他抬出來,才封
了土。六枝在墳上,守了三天三夜,才無精打采地回到家。回家後,他米麵不嘗,
一下子睡了半月,那時六枝看上面如土色,目光滯呆,風一吹就能刮倒。他爹對他
精心調養,半年後,身體才慢慢恢復元氣,臉龐也吃得胖乎乎,接下來就又下地做
農活,他一個人默默侍弄著莊稼。除了種地,他沒有一門手藝,農閒時總是在村裡
傻乎乎的遊來蕩去。

    江家灣是方圓有名的大莊子,有五千多人,人多地少,青壯年大部分外出打工。
村裡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的人和婦女們看門守戶。農忙時,外出打工的人就像雨天螞
蟻一樣,攜著大包小包回家轉。他們顧不上與老婆親熱一會,就跑到地裡拾掇農活,
忙上幾天。收完種上,又急急忙忙出去打工了。他們幹的都是建築活,六枝爹讓他
跟別人一塊去打工。六枝沒有技術,當個力工,搬磚、運灰、篩砂,一天忙乎十幾
個小時,他也不會耍滑頭磨工,整天累個賊死。工頭看他老實巴腳的樣子,工錢自
然給的很少,每當吃飯時,那些勞累十幾個小時的民工,扔下工具,如餓狼一樣直
奔伙房,都爭先恐後地爭搶飯菜。儘管沒有多少油水,他們吃得仍然滋滋有味。六
枝總是肉肉的脾氣,吃飯細嚼爛咽,等他回第二碗時,沒有油水的菜,早已吃得幹
乾淨淨,他只能喝點開水,就著白饃,就這樣湊乎一頓飯。六枝爹知道兒子在外邊
受氣挨餓不掙錢,乾脆叫他回來,吃苦受罪自己看著,就這樣六枝再也不外出打工,
趴在家裡,六枝爹看日子過得有點淒苦緊巴,不得不撇下六枝,他跟別人外出撿破
爛去。

    六枝他娘死的時候,他二十多歲,一晃十多年,他已是三十大幾的人了,孑身
一人,說媒的倒是不少,一看他家窮得叮噹,說不上幾句就走人,六枝眼看心不煩,
他知道自己的家底太薄,沒有誰家的姑娘會瞎著眼往火坑裡跳。家裡家外只他和爹
兩條光棍,六枝苦悶的生活,誰都知曉,江家灣的人,都說這個傻小子,人老實,
不惹是生非,安安穩穩,偷雞摸狗的事也找不著他。鄉里每年嚴打,六枝一點事兒
沒有,在江家灣的人眼裡,六枝是可憐的、本分的、老實的人,除了幹活、吃飯,
江家灣驚天動地的事,幾乎與他不沾邊。

    ( 二)

    冬去春來,歲月慢慢流淌著,那年夏季一天夜幕剛掩上,六枝一人就極早吃過
晚飯,白天的熱浪還沒有褪盡,在樹蔭下乘涼,人們身體還汗浸浸的。傍晚六枝就
悄悄溜到江家灣河裡去洗澡。這河圍著江家灣半拉莊子,河水清澈見底,河的兩岸
是些小樹林,水裡長有蘆葦,搖搖擺擺,六枝小時候經常和村裡的孩子,在這裡面
洗澡、摸魚。每年的夏季這裡就成了江家灣水上樂園,白天是孩子和男人,晚上也
有三五成群的女人,在村東邊河裡洗一洗油汗汗身子,洗澡的男女位置就這樣定下
了。後來河漲大水,沖走了幾個人,再後來村東女人洗澡的地方,總有一些男人去
偷看。有時趕上婦女上岸穿衣,他們躲在一旁的樹林裡,用電筒向這些洗澡女人身
上照射。雪亮的光束,女人白花花的肚皮,雙垂著奶子,像小白兔一樣顫顫悠悠,
還有下部身體,直嚇得這些愛好洗澡的女人喳喳呼呼忙著找衣服穿,或捂住下身,
嘴裡罵著龜孫,日你祖奶奶,也有大膽的女人說,看也白看,急死你不要臉的男人。
偷看女人洗澡的事一出,女人不再去洗了,只有幾個大膽的男人才去洗澡。憨大膽
的六枝脫掉自己的衣服,慢慢下到河水裡,水涼津津地,吻潤著他潮熱的身子。不
時有魚兒用嘴咬他的皮肉,令他癢絲絲的,他用手搓洗著泛著臭汗和酸氣的衣服,
不時搭在背上,搓洗身上的灰塵和汗液。突然,不遠處他聽見有男人和女人的說話
聲。中間相隔著一片蘆葦,看不清是誰,無風無浪的水面,一片寂靜。一會兒又聽
到女人嬌滴滴說,你摸著我,怪得勁哩,又聽男人說,把這兩個奶子割下喂魚吧,
女人又嬌聲嬌氣地說,你吃什麼,傻瓜,唉喲,女人小聲叫著,男人問咋回事,女
人說,是魚咬著我的那了。男人說魚還想好事,那地方騷著哩。女人又生氣地說,
你不想好事。六枝聽著這些騷情的話,他屏住呼吸,這聲音像磁鐵一樣緊緊地吸引
著他。他慢慢湊近,渾身熾熱起來,體內有股力量在攛掇著,像把身體撐破一樣,
他無法控制這種力量,體下的陽具也縱然膨脹起來,他用手按住。又悄悄向那男人
和女人說話地方游去。這時,女人說,給我搓背,男人就用毛巾淋水,往女人身上
揉搓。唉喲你慢點,太痛了,沒好心眼。男人說我對你是真心真意,哪一次又不讓
你高興得喊叫,女人說那是過癮。六枝側耳細聽著,男人和女人的談話。該上去了,
讓人發現了。女人說,你抱住我,男人雙手托著女人柔軟的身子,慢慢地向河岸走
去,六枝目不轉睛,盯著這對男女,直到他們穿上衣服。男人叮囑女人,別讓人看
見了。女人說你放心。男人問,天成還得多久回來。女人說,別管他,天成那個肉
頭貨,只顧掙錢,把我扔在一旁也不管,回來兩個月,才動我兩三次,真沒勁。軍
棋咱倆這樣偷偷摸摸地,不是個戲,恐怕是早晚也得給人發現,到那時,我可沒臉
在江家灣呆下去了。軍棋說,我娶了你,中不。女人說,沒那麼容易,到時候,天
成不把你的頭剁了,軍棋嘿嘿笑著……。這時軍棋又抱住女人,在她臉上咂吧著嘴。
女人說" 好啦!親嘴弄得俺心裡癢癢的,咱走吧。" 男人說著,抬起腳步,女人相
跟著離開河邊向村裡走去。


    ( 三)

    六枝在江家灣村後洗澡,他發現這個秘密後,心裡一直嘀咕著。他時常回味著
男人與女人說話的情調,他知道軍棋和天成的妻子淩花在相好,而且好得如夫妻一
般,他知道江家灣的男人,大部分外出打工,江家灣的女人都熬不住了,他發現的
僅是這一對,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他對淩花與軍棋相好感到莫名其妙,軍棋真是弄
家,淩花怎麼讓他騙住了。軍棋本來能娶上媳婦,他不正混,早先上學被學校開除,
到社會上又偷又搶。他攔路搶劫,被法院判刑六年,前不久販賣假鈔,又去公安局
勞教一年,罰了一萬塊錢,才被放回來。六枝想,如果軍棋正混比他強准能討上老
婆,他咋又和天成的媳婦勾搭上了,真他娘的鬼精,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探個究
竟,要是問軍棋說不定還挨揍呢。反正他發現軍棋和淩花在一起洗澡,他們說的話,
他都聽見了,他感到有點快樂的味道。這男人和女人說那悄悄話,他頭一次聽說過。
六枝從沒有挨過女人的身子,聽了人家話自然非常欣慰。他不敢想自己有那份豔福,
他自認命裡是光棍一條。農忙的季節,六枝身強力壯,早早把自己的莊稼收割完畢
了,那些缺少男人的家庭,婦女撅著屁股,幹得賊歡。這兩年江家灣的男人,為了
多掙錢就索性一個個地不回來;只是到春節前,才揣著花花綠綠的票子回來,討女
人歡心。女人接著票子還罵著男人,心狠,叫錢迷住了心,又罵外面花花世界,又
埋怨自己,脫生女人,真窩囊。罵歸罵,她們自己的莊稼要收,孩子和老人也得侍
候撫養。這時六枝,總是要幫一幫那些女人,幫完了,女人感激他,留他吃一頓飯,
或肉或酒,六枝天生不喝酒,飯飽之後,就用眼瞅一瞅女人,離開了人家。不論六
枝幫誰家女人幹活,都沒有招來流言蜚語,六枝是個好人,六枝很可憐,六枝又有
些傻裡傻氣的。六枝聽了這些話,他不以為然。一個季節,他不知幫多少女人幹活,
直到收割種完,在沒有女人找他出勞力,沒事的六枝整天東遊西逛。他最愛好去的
是村中的學校,也是村裡最熱鬧的。全村上千名小學生,把這個村莊一隅鬧騰得沒
個安靜,六枝就往這裡看。看學生上課,聽上下課鈴聲,看學生做廣播操,給他無
聊的生活增添了幾分快樂。有時學校有個維修什麼活計,校長就讓六枝去幹,完了,
給個十塊二十的。學校成了六枝生活的興奮點,他每天都到學校去一次。自從在江
家灣河裡,發現軍棋和淩花洗澡之後,這個情景,如幽靈一般,時常侵襲著他的記
憶,那情景,不時回閃在他的腦海裡,導致他心裡不是滋味,那按捺不住的欲火,
把他燒得神思恍惚。一到夜裡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夢幻著自己也摟抱著女人,
醒來後是一場無情的春夢,帶給他的是一片煩惱和悔恨,和床上一片濕漉漉的精液。
爾後是身體的困乏,精神萎靡。他的日子極度寂寞無聊。那些找他幹活的女人,帶
一種愚弄和欺騙,他真想把她們生吃活剝,一點點吃到肚裡,感到無比的快樂,如
若,再找他幹活時,他會說,不吃不喝,跟她們睡上一覺,六枝這樣想著。每每挨
到黎明,他又呼天倒地進入了夢鄉,彌補他夜裡失眠。

    ( 四)

    又是一個夏季的夜晚,六枝自然又去村後的河裡洗澡。還是那個老地方,他站
在水中。夜裡靜悄悄,河風涼嗖嗖吹著,不時有魚兒翻到水面弄出響聲,六枝沒有
聽到軍棋和淩花的說話聲。他仔細聽一聽,仍然沒有,大概他們發現了六枝,還是
怕別人發現,反正他沒有聽見,以往的情景又歷歷在目,他假想人家在那兒洗澡說
話,那畢竟是幻覺,六枝洗了一會兒,才慢慢上岸,向家中走去。

    夏季天氣炎熱,農活又重又忙,人們都極早入睡了,只能聽見電扇,呼呼的轉
動聲音,六枝今夜無睡意,他悄悄在街上走動著,他像一隻幽靈,狗呢,這些年鼠
藥把狗都毒死淨光,偶聽到小孩的哭叫聲,伴隨著女人的拍打、哄勸又靜下來,他
拐向背街,這條街沒有一點聲音,他走走看看,他的褲子裡的陽具,又開始膨脹,
皮肉和布料的摩擦,他感覺到有點痛。他來到一戶人家門前。他知道,這是玉生的
家,玉生常年在外,老婆長得不怎麼好,和兩個孩子在家,他悄悄摸進去,不知怎
的,好像向自己家走去。門虛掩著,他摸著往玉生家床邊走去,他知道這個位置,
去年幫助玉生女人扛糧食時,他看清了位置,床上黑乎乎的,他辨不清哪是玉生的
女人,他屏住吸氣,猛睜幾下眼睛,兩個孩子在裡邊裸身挺著。玉生的女人,挨床
邊睡,只穿一隻褲頭,六枝用手慢慢褪著玉生女人的褲頭,女人沒有一點知覺,當
露出" 黑三角" 時,他趴上去,女人驚覺想喊,六枝用自己的嘴咬住女人的上顎,
一陣猛烈衝動後,他從女人身上翻下,落荒而逃。回到家後,他心神未定,心撲撲
地直跳。夜半時又去那裡觀察了一番玉生家,沒有一點動靜,只是玉生家的門關上
了,屋內亮著燈,他才忐忑不安地回去睡覺。第二天天亮,他起得很早,裝做無事
的樣子,就到田裡轉上一圈。回來一看,沒有發現駡街,更沒有人傳播這事,六枝
緊張害怕的心才放下。他從玉生女人那裡得到了暫時的滿足,每當下地或在村道上
碰到玉生女人時,總是說,吃了沒有,然後笑笑,並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就一閃而
過。他發現玉生女人被強暴後對此事無所謂,六枝又暗自慶倖,自己的高妙。六枝
從女人那裡得到甜頭,他一直想著這事兒,他回味那驚險大膽的動作,給他帶來的
滿足,他為自己壯膽,再去一次吧!不能去!萬一發現可了不得。這時他又惱怒地
罵起來,他媽的軍棋個雜種,咋就把淩花給騙住了,要是我也能騙住她,唉,瞎想,
村裡都說我傻,窮家破戶,誰看得上我,她還想騙我呢。幫她們幹活哩,吃一頓飯
完事,吃飯有啥稀罕,吃了飯那東西閑著,六枝想著自己的難處,要是有個女人摟
住,我還不去偷偷摸摸呢。

    一天,六枝去地裡幹活,他看見鄰居的女人在慢慢地鋤地。女人幹了一會活,
就跑到不遠的一塊高粱地去,六枝看得清,也知道她去幹什麼。六枝不時用眼乜斜
著玉米地,他聽見水滋滋響的聲音,他聽得耳熱心跳,這是女人在尿。聲音持續了
十幾秒鐘,戛然停住了,女人緋紅著臉笑嘻嘻地從玉米地裡出來。六枝歇會兒!六
枝還沉浸那水滋滋地聲音中,女人又喊一聲,六枝這時才猛然地抬起頭笑,臉紅紅
的,他口吃著說,嫂子快幹完了吧!我幫你嗎。不用,這點活,我自己能幹完的。
你爹回來嗎,女人有一搭沒一搭問著六枝,六枝實話實說。六枝想老婆嗎,這句話
把六枝問得啞口無言,女人知道自己失言,沒有再問。六枝看看天氣,中午還要做
飯,就扛著農具一顛一顛的向村裡走。走到村頭,他碰見玉生的女人,他躲過她的
目光。六枝說,活幹完沒,要不要我幫你,玉生的女人說,你得閒就去吧。你一人
別做飯了,到我家去吃飯吧。六枝擺著手不去。

    午飯後,他懷著一種內疚的心情,也是為了探聽,玉生女人那夜被他強暴後,
有啥心理反應。他背著噴霧器,一心一意,噴灑著農藥,他沒有和玉生的女人說話。
玉生女人在棉花上逮蟲,直到天黑時,才幹完。又留他吃飯,六枝才慢騰騰回去。
玉生的女人真好,不吭不哈。

    ( 五)

    晚秋時節,天氣有點稍稍變涼,江家灣的人們都已經把莊稼收拾得差不多了,
一天傍晚,六枝吃過飯,他躺在床上,睡不著。今夜他想幹點什麼,他的腦海想起
鄰居家的女人解手的滋滋聲,又在他的耳邊迴響著,這聲音似乎流在他身上,熱乎
乎的,他覺得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於是他起床,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天上的星
星眨著眼睛,夜靜得出奇,呼吸聲都能聽出。他出門賊樣東看西瞧,鄰居家和他相
距幾百多米,獨門獨院,男人外出打工,兩個孩子寄宿在鄉中學。他想去騷擾一下
鄰居的女人,敲門,直接說,那多難聽,誰知女人心裡咋想,這時他的陽具又直梗
梗勃起,六枝躡手躡腳地,走到鄰居家,他從一側柴禾垛上下去,他用鋸條慢慢撥
開門,推開一條縫,閃進去,鄰居的女人,是勤儉的女人,只要家人少,她就把閘
刀拉下,她說不用電,電在線路也損耗,就點起煤油燈。六枝拐向西間,來到床頭
櫃邊,六枝把她的火柴裝進口袋。女人正睡得香甜,微微地打著鼾聲,他解下自己
的腰帶,用上次強姦玉生女人的辦法,用嘴封住女人的嘴巴,他雙手抱住鄰居女人,
趴在她身上,一會功夫,他拔腿就跑,他如驚弓之鳥一般,逃回自己的院子。他蹲
在門後偷偷聽著,鄰居家的屋裡燈光亮了,又聽到開門關門聲音,好像又加了一根
木杠,然後六枝才去睡,那一夜,他睡得不是那麼安寧,他心神未定,夜裡他做了
噩夢,他帶上手銬,玉生的女人和鄰居女人,用棍子猛擊他的背部,他驚醒了,出
了一身冷汗,他起來,喝了一碗涼水,夜仍然是靜悄悄的,六枝又在院走動了一會
兒,又回屋裡睡覺。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照舊到地裡轉遊一圈。回來時,太陽升得很高,早晨的
炊煙,已在江家灣上空縷縷飄浮著,六枝經過鄰居家的門口,門仍然沒有開,他不
敢多停留,就快步回到自己的院裡。鄰居的女人,為啥不起床,莫非她尋了短見,
如果她真的死了,說不定公安會來破案,那時我就完了。六枝六神無主,一早上,
灶下的火,總是不旺,飯做得半生不熟,就吃下肚子。早飯後,他照樣出門看看,
鄰居家的灶房才開始冒煙了,他知道女人沒有尋短見,這下六枝的心情,才平靜了
許多,這時他又想起到學校地邊轉遊。那時學生剛剛吃過飯,正陸陸續續向學校走
來,一位學生說,六枝叔,你的指頭多一個,真難看,看我們都是五個,用刀砍了
算啦。多嘴,上學去吧。小學生嘲笑著一溜煙向校院跑去。預備鈴響了,六枝站在
校園裡,看學生亂跑,校長見了他說到辦公室去吧,不哩,有啥活嗎?校長說,現
在沒有,有了就讓你幹。六枝看到學生都歸位上課,他一人在校園裡站著,怪不好
意思,就離開了學校。

    ( 六)

    六枝做完兩個女人的事之後,日子又平淡如開水一樣無味。事後也沒有引起什
麼風波,這兩件事莊上的人也不知道,六枝慶倖自己幹得高妙。那些鏡頭一直在他
腦海裡映視著,似乎給他平靜的生活起一點褶皺,在寂寞無聊時,他總是模仿那些
動作,然後自己笑笑,這有什麼用,唉,六枝長歎了一聲。六枝爹外出拾破爛,也
有一段日子沒有回來了,他爹不給兒子寄錢,他怕六枝不會取,總是讓人給六枝捎
回幾十元錢,讓六枝吃鹽打油用。六枝不會吸煙,等他爹回來時,就把剩下的錢又
交給爹,爹讓他拿著花,六枝說花不著。他爹問六枝,娶個媳婦吧!你也不能跟爹
過一輩子,好歹有個媳婦有個照應。六枝說,誰跟咱呀。爹說,不慌,慢慢來,我
托人給你說哩。六枝爹就馬不停蹄,托媒人給兒子說媒,幾個媒人先後走馬燈一樣,
給六枝說的都是二婚女人,女方一看六枝人和家,就再沒有回音了。六枝他爹外出
撿破爛賺的幾個錢,經不起吃喝,就抛灑得一乾二淨。六枝看這陣勢,他沒有埋怨
爹,說媒的事,就這樣又一陣風過去。六枝爹看在家裡待著無事兒,又去外邊撿破
爛。當別人問他還說不說媳婦,六枝只是笑笑,也不回答人家。

    一日,六枝碰到軍棋,軍棋問六枝,媳婦還沒有討到,你娘的真笨,給你個女
人,你也不知咋弄。六枝先臉一紅,軍棋你罵人。軍棋說,我原好嘴裡帶把。六枝
說你不要臉,領著女人洗澡,我知道哩。放你娘的屁,我領誰了,你胡說,我揍死
你。軍棋上去就打,六枝也不相讓。二人連撕帶打,這時圍上許多人把他們拉開。
軍棋說,六枝,你在胡唚,我非揍死你不可。軍棋就走了,人們圍著六枝問咋回事,
你恁老實,今個咋啦?軍棋罵我,他和別人的女人在一塊洗澡。人們問是誰,六枝
的臉潮紅紅的,反正軍棋不要臉,俺不說了。六枝一扭頭,向自家走去。人們都說
六枝心裡有鬼,他肯定知道,軍棋那小子幹的壞事,狗改不了吃屎,他幹不了正事,
人們罵罵咧咧都回去。六枝回到家裡,他覺得挺冤枉,他想找他打架,他又意識到
自己不該說他那事。六枝對這事兒想不通,他憑什麼霸佔人家的老婆。這時他又聯
想到自己的兩件事,心中不禁抖了一下,要是我的那兩件事,被人發現可不得了。
他和軍棋再打架的念頭消失了,自己老老實實種地吧,別管那麼多閒事了。

    軍棋把和六枝打架的事告訴了淩花,淩花心中猛是一驚,六枝怎麼會知道咱們
倆的事。軍棋說我也不知道,兩人面面相覷,這事傳出去不得了,淩花問軍棋這事
怎弄,真是被人知道,我可沒有臉在江家灣呆了。軍棋說,我娶了你咱們外出打工,
掙錢。孩子呢?淩花問,軍棋說孩子是天成的,給了他算了。俺不。我們再生,咱
們倆還年輕著。淩花眼裡淚汪汪的,軍棋你真的愛我嗎?我就跟你,反正天成,我
不想跟他過了,看他窩勁兒。軍棋摟住淩花,又為她拭淚,兩人又一陣魚水之歡,
把六枝知道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兩人幹得正歡時,這時淩花家的大門,吱啞一聲,
嚇得他們撲棱一下。媽媽我要吃饃,是她的女兒回來,二人急忙穿上衣服。女兒已
經開門走進裡屋,見淩花和軍棋,緊張的樣子。淩花十歲的女兒,看了看淩花,又
看軍棋,媽媽他壞……。淩花抱起女兒去拿饃,媽媽你咋和軍棋在一塊,他可壞了,
他打六枝,他還判過刑。淩花眼瞪著說,孩子乖乖,別這樣說,以後不讓他到咱家
裡來行嗎,不讓和媽媽在一塊,女兒點點頭。淩花哄著女兒,然後把她放在地上,
女兒就吃著饃出去玩了。

    淩花自己在屋內思慮著,六枝這個傻小子,怎麼會知道我倆的事。真是傻精,
這事早晚有一天得露餡,天成知道我偷人養漢,別看他窩囊,可是個二百五,耍起
半吊子,還不把我打死。淩花一整天心思不安,任何一點響動,都讓她心驚肉跳,
腦海裡一會是天成,一會兒是軍棋,心神不定的她,丟東忘西。就抻被子,鑽進被
窩,蒙住頭,她怎麼也睡不著,這事兒騷擾著她,令她歡喜,令她害怕。

    淩花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她從村女人嘴裡也聽說過,軍棋領女人洗澡一
事。女人罵誰家不要臉的女人,這麼浪,男人不在家就養漢。男人要是知道,不活
剝她才怪,淩花心裡面就撲撲直跳,她埋怨起軍棋辦事不牢,也後悔自己跟他去洗
澡。

    軍棋自從告訴了淩花這事以後,他也害怕六枝再說下去,一旦傳出這醜事,他
不怕坐牢,蹲大獄,可坑苦了淩花。天成的家族勢力大,保不准會把他家弄得雞犬
不甯,軍棋比淩花考慮得更深步,他覺得應該去找六枝說一說,堵住他的口。

    一天傍晚,六枝還沒睡,軍棋悄悄溜進他家,軍棋的到來,他嚇了一跳。你來
幹啥,我不再和你打架。軍棋笑笑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咱本都是本村本鄉的,又
沒有什麼冤仇。你和我都是光棍一條,誰不想娶個媳婦過日子,可咱混的人不人,
鬼不鬼。你要覺得委屈的話,再打我幾拳,我也不還你。

    六枝說,你走吧,別跟我玩花樣,我知道你來幹什麼。你們的事,爛在肚裡我
也不說。

    ( 七)

    打架風波之後,六枝顯然是吃虧了,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事只有不
說出去,要不然也得罪淩花,他把這事壓在心底,以後誰再問他軍棋領的哪個女人
洗澡,他總是笑哈哈地說,我是說著玩哩,村裡人都知道他心有鬼,也問不出來,
只當是謎,人們不再提這事兒。

    一年後,江家灣爆發兩條新聞,玉生在外打工,混上個女人,已有兩年沒有回
來。淩花和軍棋悄然失蹤,對於玉生在外混女人,出乎六枝的預料,淩花和軍棋的
事,在六枝的預料之中,他們二人的詭密行動,被六枝傻乎乎知道。以後他雖然沒
有再碰到他們二人約會,對於淩花和軍棋相好一事,恐怕只有六枝心知肚明,六枝
沒有向別人道明這事。淩花他們悄然失蹤,江家灣的人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無疑
給村裡人解開了這個謎團。這兩件事的發生,江家灣的外出打工男勞力,一下子銳
減一半。男子漢即便外出打工,只要農忙,掙的錢再多,也不幹。他們乖乖地回家
幫助老婆收割、種打,女人請六枝幹活的機會少了許多。但也有,像玉生的女人,
男人在外尋了新歡,常年不回,少了男人塌了天,玉生的女人也沒辦法自己的男人,
她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和這個家。她依然用柔弱的雙肩支撐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家裡的日子比以往失去許多歡樂。田裡的莊稼,家中的牲畜讓她忙得不知所措。她
知道六枝沒事,總是喊他幫忙。人們不會說出什麼閒話,六枝就啥也不顧,死心踏
地給玉生女人幫忙收割、種打,樣樣都收拾得井井有序。幹活歸幹活,吃飯歸吃飯,
玉生的女人一如往常從不顯山露水。有一次,玉生的女人悄聲問六枝想媳婦嗎。六
枝臉一紅,別說了。玉生女人又問他,去年的那事,是不是你幹的。六枝的臉一紅
一白,啥事,我不知道。你別裝了,瞞不了我,我看得清楚是你,占了便宜別裝瘋
賣傻,這次饒了你,我不是那種人。六枝如啞巴一樣不再吭聲,他心神不寧,無地
自容。這種隱私,被玉生女人揭穿了,那天干完活也沒吃飯就走了。六枝躲進家一
時六神無主,這回完啦,保不准她會告發。呆呆地立在那裡,連牆下落下一粒土塊,
都讓他膽顫心驚。如果鄰居女人再知道了這回事,江家灣的人可不會饒他這個淫賊,
人們不再以為他老實,善良,被人可憐同情。即便是派出所不抓他,他覺得無臉呆
在這個村莊。他一連幾天,縮在家中,腦海裡又浮現淩花和軍棋的影子,人家膽子
真大,說好就好,說跑就跑,哪像我這樣縮頭縮腳的,再者也沒有女人和我相好,
他娘的這些浪娘們,假裝正經,說不定又跟誰相好,他們看不起我罷了。

    幾天後,村裡沒有一點動靜,六枝才慢慢悠悠地下地幹活。田裡莊稼,變得綠
油一片,到處都是青紗帳,遮天蓋地。他扛著農具走在田間的小道上,頂頭碰見玉
生的女人。六枝幾天沒出來嚇的吧,嫂子也不會告發你,這事就一回。他的心猛一
抖。以後我有活還得給我幹。六枝嘴裡蠕動著,中,中,兩人離開各幹各的事,六
枝來到自己的田裡。玉米已剛剛沒了人頭,他用鋤頭慢慢地鋤草,這時鋤下一白一
紅,一塊衛生紙,旁邊一片水濕過的地皮,剛剛皺皮,他罵了一句這是誰家的浪女
人,在我地裡尿,淨糟損人。他用鋤頭把衛生紙用土埋上,鋤了幾趟,他覺得很厭
煩,就索性打起農具,走出地頭。發現鄰居女人在鋤地,和他相距不遠,那女人沒
有和他搭話,六枝沒敢看,扛著農具就向村裡走去。

    ( 八)

    江家灣兩起風波,也沒有引起多大波瀾,人們似乎習以為常。只是天成再也沒
有出去做,淩花跟軍棋私奔,讓這個半調二百五,著實惱火,他喊了自家兄弟和家
族人跑軍棋家,一陣猛砸。又跑到丈母娘家鬧了幾次,終未結果。他只有看著自己
的女兒,慢慢過著缺少女人的日子。他瞭解自己的女人性格愛說愛笑,愛打扮,這
幾年只顧掙錢,回來的次數少,每次回家,農活又忙又多,整天累得精疲力竭,他
碰一下女人的勁頭也沒有,一挨床就呼呼地睡著了,自己進入了夢鄉。工地一片繁
忙景象,牆面上貼著一張張大團結,他急急忙忙揭呀揭,揭到最後,這些大團結變
成了白紙,旁邊淩花在笑他,你咋跑到這裡來了,家裡莊稼和牲畜誰管。淩花臉一
沉,就知道掙錢,也不管我。他醒來淩花仍在唉聲歎氣,他勉強撫摸著妻圓潤的皮
膚,睡吧天亮還得幹活,我們日子長著呢,你是我的,過幾天人就要外出,去晚了,
找不到活。淩花說你睡你的,死樣。天成討了沒趣,只管又倒頭睡上。回想過去的
日子天成覺得極慚悔,少了女人少扇門,屋裡一片狼藉,這家務,這牲畜,做飯、
洗衣,他想著淩花要回來,我不出去打工了,我不動她一下。他知道在城裡打工,
男女出雙入對,多麼幸福。這幾年自己外出打工,淩花也沒有少出力,可我咋沒有
跟人家城裡人學呀,多親熱她兒回,也許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以後的日子咋過。
天成回憶過去的日子,他思念著淩花回心轉意,早日回家。天成也打聽他們出去的
方向,決定農閒時出去找找淩花。

    ( 九)

    六枝對玉生女人的上次質問,沒有直截了當反駁,也沒有大發脾氣。這種事無
疑給人家猜中,這事兒一直縈繞在腦海,雖然沒有蹲監坐牢,這事在鄉下可是一大
醜聞,對六枝是一次打擊。他照舊按照玉生女人的吩咐,去幫她幹活,但心中總是
不悅。在給她幹活時,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只是默默無言地做活,江家灣的人對
他幫人也習以為常,知道玉生的女人,沒有男勞力,好像六枝給她幹活是天經地義
的事,人們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來,倒是六枝有些不自在,這件事把老實人六枝壓
得喘不過氣來,他想既然猜中了是我,繼續好下去,如果她不同意,這句話豈不是
白說。平淡無味的日子一直沿續著。六枝除了幹自己的農活外,玉生家的活也照應
著。讓苦澀和孤獨煎熬著自己,也認定了自己命該如此。江家灣的人們依然保持著
對六枝的同情可憐,認為這個苦命的男人,一輩光棍定準了。一家一戶的過日子,
誰也管不了誰,人們唯一的辦法,給他破衣爛襖,再者誰家有紅白事,都把六枝喊
去幫忙,讓他吃一頓可口的飯菜,讓這個光棍得到一點暫時的溫暖。

    ( 十)

    淩花和軍棋從江家灣私奔之後,到處流浪。軍棋是遊手好閒之人,對出力流汗
的活,他總是嫌累,偶而找到一點活,幹不了幾天,就甩手而去。兩人吃了上頓,
沒有下頓,外邊對流動人員清查較緊,除了兩張身份證,別無其他證明。這種非法
同居的生活,也叫他們心有餘悸。每天晚上在租住的房屋,捱很長時間才睡,生怕
出點差錯。淩花在家時看到軍棋,風流倜儻,悠閒自得。這種不正混的男人,在淩
花眼裡算是個能人。軍棋的吃穿用戴,她覺得江家灣的青年沒比的。軍棋早就對淩
花有企圖,天成不在時,經常偷偷去他家玩,不時給淩花買點化妝品之類的東西,
這些小恩小惠誘惑著淩花。那次在淩花家裡,軍棋猛地抱住淩花又親又吻,淩花沒
有動彈,任這個剛健的漢子撫摸著,摟抱著,她像被電流擊中一樣渾身癢酥酥的,
直到軍棋脫掉她的衣服,兩人熾熱的身體疊壓在一起,淩花像溫順的羔羊。軍棋淩
厲的動作,衝擊著,猛撞著她。他像一個勇猛的船夫,駕駛著這個單薄而溫柔的扁
舟,駛入波濤大海。淩花神思恍惚,時而跌入穀底,時而沖上浪尖,她腦子裡一片
空白,那欲仙欲飄的境界,讓她興奮得無以言表。在狂風巨浪之後,兩個拼殺的對
手,互相對視著對方的胴體。爾後,軍棋把淩花摟在懷裡,他撫摸著淩花圓潤、柔
軟、彈性的皮膚,鶯鶯軟語,微喘嬌昵,風情別致,一次嘗試,觸摸,真情實感的
體驗,淩花和軍棋悄悄地在江家灣秘密約會,樹林,莊稼地,都留下他們的蹤跡,
那次在河裡晚上洗澡被傻子六枝發現,如果不是軍棋和六枝打架,他們還渾然不知,
自己的偷情表演,騷情浪語,已被別人知道。外出浪跡一年多,淩花看透了軍棋的
本質,他也沒有通天的本事,除了偷搶,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他沒有半點手藝,又
拈輕怕重,軍棋弄不來多少錢,供她吃喝。先前描繪外出打工,做生意掙錢的美景,
被現實殘酷地擊破了。和天成對比,他雖然沒什麼本事,供我在家裡吃穿,生活比
較安靜,她有點後悔不已。她開始痛恨自己貪心,惱恨軍棋對她的欺騙。她也想自
己的女兒,她不知天成和女兒怎樣生活,如果要是回去天成不會饒她,她寧可挨上
一頓毒打也願意。這東藏西躲,生活惶的日子,缺這少那的情景,使她脾氣開始
煩躁。軍棋卻說慢慢熬吧,你想出來,就那麼好混,在家處處好,出門時時難,他
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兩人開始矛盾,產生了摩擦。淩花處在進退兩難之中。

    ( 十一)

    六枝一日三餐,飽暖之後,原本寂寞無聊的日子,愈使他感到這沒滋味的日子
難過,就連他的愛好每日去學校看一番也懶得去,農活照樣去做,玉生的女人也不
斷喊他去幹活,白天有事去做,晚上更是難熬這綿綿長夜。

    每到夜晚,剛剛躺下,他覺得門似乎有響動,他仔細聽,又沒有什麼響動。自
從做完兩個女人的事之後,他不再憨大膽,貿然去幹了,也沒有獵取的對象,給玉
生女人幹活時,她不冷不熱,從前的熱情少了許多,他渴望有一個女人走進自己的
生活,哪怕是個瞎子,傻子,也能給他孤獨的生活帶來一點光彩。當閉上眼時,似
乎有個女人站在他床邊,靜靜地注視著,不說,不笑,也不動,他睜開眼那種幻覺
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對江家灣的女人,沒有了好感,她們同情、可憐的話語,都
是謊言,那是嘲笑,諷刺他的無能,甚至愚弄和欺騙。六枝是個話柄,也是她們的
笑料,他開始仇恨這些女人,見到她們就想生吃活剝她們,才感到痛快。他發狠想
到有朝一日,我得把江家灣所有的女人,收拾一遍,讓他們嘗嘗我的厲害,他沉悶
寡言,走到街道上誰也不想搭理,有時他發呆,甚至對女人嘿嘿笑,笑得人,把那
些女人笑得心驚肉跳。她們一見到六枝看她們,就趕快走開。村裡人說他想瘋,有
的人說他想女人想得迷了心竅。人們也懶得搭理六枝,他的存在成了可有可無,也
沒有誰去管他那些不痛不癢的閒事。

    江家灣有位大學生,在外地工作,比六枝小五六歲,每到節假日回來,碰到六
枝,總是讓煙,那時六枝他能說幾句家常話,還很在板,後來回去發現六枝這等模
樣,他給村裡人說,保不准六枝是心理變態,反正他和從前不一樣。村裡人不知什
麼叫變態,都說他想瘋,是想老婆想的。一日,縣裡劇團送戲下鄉,戲臺就搭在村
子南邊,白天唱,晚上唱,一時間江家灣熱鬧極了。本莊的外村的有上萬人之多,
有賣吃的賣喝的,人群川流不息,好像是一個特大盛會。剛剛收完麥子,種上秋,
農閒的人們沒有啥活,紛紛都湧向村南看戲。六枝這幾天頗為精神許多,一臉的沉
著變成燦爛的笑容。他看舞臺上,才子佳人,看周圍的紅男綠女,兩隻眼忽靈靈的。
穿的衣服雖然不新,但洗得乾乾淨淨,也扛著板凳擠在人群裡,昂著頭,向舞臺上
看去。

    那天晚上散戲之時,六枝截住外村的一個姑娘,抱進高粱地實施強姦。公安人
員根據受害人提供的線索,不費勁就把案破了,案犯是六枝。第二天,他帶著手銬
在公安人員前面走著,一臉陰沉沉的,走到村外碰見玉生拄著雙拐背著小包向村裡
走來。玉生是在工地上砸傷了腿,而那女人離他而去,無奈才回家來。玉生沒有敢
問六枝怎麼回事,公安人員就押著六枝而過。玉生繼續向村裡艱難地走著,他又碰
到天成,提著包,他問天成出去打工?天成吱吱唔唔,他沒有聽清,就閃身而去。
村子越近,玉生走得更艱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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