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灘 第九章 聽到外邊車鈴當當響,孫鄉長大步跑出廂房喊「王縣長──」果然,王鬍子推 了輛破舊的富士自行車進了河神廟。 王鬍子笑呵呵對孫鄉長說:「老孫,你的耳朵,比你的鼻子還靈!」 孫鄉長摳摳自己的那只大鼻孔,笑著道:「錯了,我不是聽到的,是聞到的!」 兩人大笑一陣。 看門老漢雷師接過車子,王鬍子縣長不用引導就進了孫鄉長的房間。孫鄉長給 王鬍子泡了一壺茶後,就弄來了一些木炭,把火盆燒得旺旺的。木炭,猛猛地燒, 迸著藍火星子。房間裡,立裡升起縷縷的青煙。王鬍子站窗前,聞著青煙的木香味。 透過窗紙上的小塊玻璃,外面屋簷上吊著的冰滴溜足足有半尺長。屋內依然是春天。 孫鄉長找出一把捲煙葉,拉著王鬍子坐在火盆邊,自己蹴在板凳子上,各人便 為各自卷起煙捲。不只平民鎮,在整個河西縣,王鬍子和孫鎮長對陣抽捲煙都是出 了名的,其壯烈程度絲毫不遜於兩名嗜酒如命的酒徒對酒。捲煙葉潮潮的閃著黑色 的油光。這是正宗的四川什邡捲煙葉。孫鄉長生活一貫省吃儉用。唯獨對捲煙是一 放量,二是一貫抽正宗什邡煙葉。眨眼間,二人的手指間各有了一枝杆面杖粗的煙 卷。一忽兒,整個房間便煙霧繚繞。兩人便覺得滋滋潤潤。 「說,你們鄉最近幹什麼? 」王鬍子問著,眼睛卻望著頭上的頂棚。 頂棚黑油黑油的。 「動員組建合作社」孫鄉長說,就把抽完了一枝的煙蒂扔進了火盆。火盆跳躍起 一苗火煙。「我們可是大大落後了。全國一萬萬一千萬戶農民中百分之六十也就是 七千萬農戶入了初級農業合作社,可我們鄉才勉勉強強到百分之三十五。我是準備 挨你批評的,縣長。」 「急啥? 」王鬍子把目光從頂棚上收回說。 孫鄉長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又回到火盆前。王鬍子看 得出那是新發下來的《農村社會主義高潮》一書。這本書,王鬍子已看了三遍。他 覺得裡面的文章和典型都是好極了。特別是各個文章的按語,他不光看還認真去想。 因為黨內傳達,這些按語都是毛主席親手寫的。他要把毛主席的指示領會貫通。孫 鄉長拍拍這本書說: 「再不急,我可就不成了毛主席批判的『小腳女人』? 」 「咱們情況特殊」王鬍子也扔掉了手裡的煙蒂說,「合作化的事放一下。現在 要研究另外一個重大問題。」 孫鄉長一怔,試探問:「遷移要開始了? 」 「不錯!專署已正式通知下來,咱們縣要全部遷移。」 「不要咱們河西縣了? 」 「淹一家,救千家;淹一縣,保下游幾省。要顧全大局。三門峽水庫一修,根 治了黃河,這不是天大好事。共產主義是什麼? 列寧說蘇維埃政權加電氣化。老百 姓說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三門峽電站一建,咱半個中國都電氣化了,那不 是我們一隻腳踏進了共產主義麼? 」 孫鄉長由衷地點點頭。 「給你通下情況…… 」王鬍子說。 孫鄉長急忙取來筆記本。 「這次移民任務很艱巨」王鬍子縣長講得很細,「這次移民,我們專區要遷走 海拔335米高程以下的四千多戶,約21萬人。335米高程是三門峽水庫的死 水位。在21萬人中,我們縣就占15萬。分三批走:明年夏天第一批遷往甘肅省 銀川專區北部的幾個縣。第一批要動員五萬人。第二批隨後遷往渭北旱原幾個縣, 約15萬人左右。最後在遷移後靠335米高程以上的八萬人。遷移和後靠共約3 0萬人。數字不小哇!為了保證任務完成,現在就要做宣傳工作和扎實的準備工作。 明年一割倒麥,就開始動員第一批。先要動員党團員,積極分子和青壯年走。第一 批任務完不成,我們就會被動,給後面帶來的壓力太大。」 孫鄉長脫下鞋,蹴在凳子上,開始摳起自己的腳趾頭。 「怎麼? 怕難了? 」王鬍子問。 「哪裡話!」孫鄉長說,「工作上咱啥時怕難過? 不過……就是不太知道銀川 專區那邊地方怎麼? 」 王鬍子沒回答,他站起來,踱圈步子,脫口吟了一首詩:「天蒼蒼,地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孫鄉長聽得有些茫然,一時不知再問什麼話。 王鬍子回過頭:「你猜,這說的什麼地方? 」 孫鄉長搖搖頭。 「就是你要問的地方。」 「真有那麼好? 」 「天下黃河富銀川,能壞得了? 你以為就你一人為群眾著想? 」 孫鄉長摳摳大鼻孔,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時,我來蹲你這兒的點!」王鬍子說。 孫鄉長從凳子上跳下來,說:「那我保證完成任務。」 火盆裡木炭猛猛地燒,一直把整個房間耀得通紅。也許有點太熱,也許煙味太 重,王鬍子走到窗前把窗剛開個縫,寒氣就鋪天蓋地地湧了進來。他只好把窗又關 嚴實。 「再告訴你個情況」王鬍子說,「這一段時間,你給我把眼睛瞪大一點。」 「出了什麼事? 」孫鄉長問。 「在動員宣傳的同時,可得注意階級鬥爭的動向。別讓一些人亂哄哄,幾個老 鼠壞了一鍋湯,壞了咱們縣的名譽。」 「王縣長,你放心。」 「放心? 我是最不放心了!」 孫鄉長一怔,臉色有點發白起來。 王鬍子說:「你先看這封信。」 孫鄉長從王鬍子手中接過了封信。這封信是寫給國務院的,首頁蓋了好幾個鮮 紅的印章,顯然是層層轉了下來。他草草瀏覽了一下信的內容,原來是向國務院反 映反對興建三門峽水庫和遷移庫區農民的意見書。後頁密密麻麻總有一百多人的簽 名。 孫鄉長蒼白的臉變紅,最後又變黑。 張長富。哦? 這第一個答名的人引起了孫鄉長的注意。難道他真的就是貴家莊 的支書? 會不會再有另外一個重名的人?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另外猜測。因為, 前不久,他已經收到過縣上轉給他的田俊忠的反映信。當時,他知道貴家莊村長和 支書鬧不到一塊,以為田俊忠誇大問題。所以,他當時只是淡淡笑笑,並沒有認真 對待。 「怎麼辦? 」王鬍子問。 「明天我就去處理」他說,就把一支好粗的煙捲遞到王鬍子手中。 王鬍子有點詫異,他沒有發現孫鄉長什麼時候又卷好了一支煙。 第二天,起風了。 寒風。 西伯利亞的寒流一夜間掃蕩了整個黃河灘,氣溫猛降了八度。地凍三尺,連黃 河的淺水河段也突然結了冰。 頂著寒冽的北風,孫鄉長背了個挎包進了貴家莊。 孫鄉長沒有去找張長福,卻來到田俊忠處。鄉長的到來,田俊忠並沒有感到意 外。因為他斷定,肯定會有這一天。孫鄉長為田俊忠住這麼小的院落到驚奇。他更 驚奇田俊忠本人現在還住的是草房。在整個黃河灘上,住草房的人可能已經看不到 有幾戶人家了。 孫鄉長問:「老田,你那院房呢? 怎麼住到這地方來? 」 田俊忠說:「女子要結婚,得點錢,原來的房讓給張支書買去了。」 又是張長富!孫鄉長心裡一股惱怒。他摸出十元錢,說「老田,冬天住草房冷, 添床被子。有啥困難找鄉政府好了。」 田俊忠推著錢,感激地說不清話:「這……怎麼是好……」 孫鄉長說:「別婆婆媽媽!好了,收起來!」 田俊忠把孫鄉長二人迎進了巧巧的新房。田宏昌和巧巧手忙腳亂地去拾掇香煙 和茶水。 「別忙活,什麼都不要!」孫鄉長攔住了田宏昌和巧巧,接著給兩個新人道了 個喜。 田俊忠說:「還不給鄉長鞠個躬。」 田宏昌拉著巧巧恭恭敬敬地給孫鄉長鞠了個躬。孫鄉長高興地笑了,開始用手 摳自己那只大鼻孔。 門簾一動,張長富進來了。 張長富說:「鄉長,聽說你來了,我就來看看。」 孫鄉長沒作聲。孫鄉長一看見張長富笑,總覺得他笑得有點賊眉子賊眼,於是 滿臉就不是顏色。但是,孫鄉長微妙的表情,張長富卻沒查覺。 「支書,來,這邊坐!」田俊忠非常客氣地把自己坐位讓出來。 「鄉長,這次來是……」張長富小聲試探。 「哦,下下鄉」孫鄉長答的很簡單。 張長富說:「那麼,就住我家,我家地方寬展。」 「知道你家地方寬展!」孫鄉長沒好氣地說,然後對田俊忠講:「給我找個普 通群眾家吧!」 「鄉長,住我大那兒,行不行? 」田宏昌忽然想到自己家,他那間上廈子房不 是現成的空著嘛! 孫鄉長簡單問了幾句,就算同意了。田宏昌就高興地前去收拾。 吃過派飯後,支書和村長二人送孫鄉長到了二牛家。田老大跑船過河去了山西, 家裡只剩下二牛和他母親。當然,還有鎖在房裡瘋瘋癲癲的楊桃花。二牛媽早把宏 昌的廈房收拾得乾乾淨淨,把炕煨燒得暖暖和和。二牛早準備好了茶水,二牛媽還 端過來一小蒲籃炒得幹崩的花生。 孫鄉長有點感到過意不去,對二牛媽說:「嬸子,這可讓你太費心了。」 二牛媽說:「你們整天价為我們百姓操心。要不,誰冰天雪地的大冷天往鄉下 跑? 」 支書和村長二人也都說應該。 「老張,老田」孫鄉長給支書和村長說,「今天就不麻煩你們了,我找些群眾 聊聊。明天中午暖和時,你們給我招集個群眾大會。」 支書和村長二人走了。 孫鄉長先讓二牛找了村裡的一些群眾來談話,一直談到點上燈。在二牛家喝過 了湯,孫鄉長和二牛先閒聊起來。慢慢,孫鄉長談入了正題。二牛老老實實把村裡 這幾個月的情況給鄉長做了彙報。孫鄉長和二牛越談越高興,末了,他對田二牛說: 「交代給你一個特殊的任務,是黨考驗你!」 二牛眼裡放出了光芒。這是他從朝鮮歸國後第一次聽到的使他心中發熱的話, 這表明党還信任他。二牛的眼裡滾出了熱淚,點頭表示了堅決的態度。於是,孫鄉 長俯在二牛的耳邊,對他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第二天,風住了。午後,日頭份外的明亮。群眾大會是在馬場子召開的。開會 的人來得早,也到得齊。小小的馬場子裡擠滿了人。來的人都帶了個小板凳或小草 蒲團子,找幾個能說的或對勁的,三三兩兩湊在一塊。老人們在一塊抽著煙。婦女 們則擠在一起,一邊納著鞋底子,一邊喳喳嘰嘰打笑著。 田二牛來得有點晚。他瞅了一下整個場子,直到發現狗兒,就撿了塊半截磚到 狗兒處插了個空坐下。本來,狗兒是老老實實地坐至一邊的,田二牛朝這兒一坐, 油娃一夥年輕人都擠了過來。 油娃問:「二牛,孫鄉長昨晚和你說些啥? 」 有的問:「二牛哥,今天是開啥會呢? 」 「不會是移民的事吧? 」 「我敢說,肯定是動員入社。」 …… 不管別人怎樣七嘴八舌地問,田二牛只是笑笑,都不做一句回答。這一來,別 人更以為神秘,越追問得緊了。其實,今天開這個會他只知道一點,就是動員遷村 移民的,還要鬥爭富農分子張遠文。孫鄉長昨晚和他談的都是這方面情況,並要他 在鬥爭大會上發言。只因孫鄉長昨晚和他談完話後叮嚀過一句「要保密」,所以, 他認為這些都是黨的秘密。 會場正北向南,在向陽牆下擺了兩張桌子和幾條長凳算是主席臺。桌子後面坐 的是孫鄉長以及張長富和田俊忠。村上的其他小幹部分坐在那幾條長凳子上。張長 富顯得有點緊張,因為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孫鄉長來村裡的目的,更不清楚開這次 會要幹什麼。他心有點跳。他想起了自己帶頭簽名的反映信。他越想信的事,心裡 越忐忑不安,臉越白。 莫不是真的怕怕處有鬼? 田俊忠卻顯得很安祥。他已猜准,孫鄉長這次來一定要開這次會。其實,即使 他什麼也不知道,他也不會慌。孫鄉長嚴肅地坐在那兒,一直抽著黑色的捲煙。 開會了。張長富主持會議。張長富實在不知這次會的內容,只說了一句「現在 開會,請孫鄉長講話」。會,算是開了。會場上的人都靜了下來,幾百雙眼都盯住 了孫鄉長。 「鄉親們──」孫鄉長提高了嗓門開始了講話,「現在我宣佈:經鄉黨總支研 究,決定撤掉張長富貴家莊黨支部書記職務。支書職務,由田俊忠同志兼任。」 人群靜了片刻,隨即響一片小聲而驚訝的議論。 這是誰也沒預料到的事情,連田二牛也感到吃驚。坐在孫鄉長邊的張長富臉紅 了,又白了,最後抖抖索索離開主席臺的座位規規矩矩坐到普通人群之中。 接著孫鄉長又講了張長富的錯誤,最後向村民們講了國家興建三門峽水庫的巨 大意義,號召每個人都要發揚「遷一家,救萬家」的共產主義風格。然而,遷移範 圍,遷移對象和遷移時間,孫鄉長一字也沒透露。因為他深知此事事關重大,在縣 政府沒有做出統一部署之前,他不會將真情透露出去。 會場的氣氛一片低沉,就象冬天的陰雲。誰也不再說一句話,不少人象打了霜 的草一樣蔫了頭。一些老漢故意把旱煙袋紮得吧吧響。但是當鄉長宣佈將富民分子 張遠文押上來的時候,會場沸騰了。顯然村人對遷移想不通,但對於鬥爭階級敵人, 一些人卻表現出異常的勇敢。隨著一陣陣浪潮般的口號聲,張遠文被兩個民兵押上 了主席臺。這時,在孫鄉長的宣佈聲中,田二牛大跨步地走了上去。田二牛在大會 揭露了張遠文對抗中央散佈說黃河不會清的反革命言論罪行。張遠文被兩個民兵壓 得彎下了腰,但還是側著頭迷惘地看著田二牛。 這時候,孫鄉長說:「二牛哇,階級敵人不老實,你咋辦? 」 田二牛犯了難。這邊,他看見了張遠文那哀求的目光,那邊,他又看到孫鄉長 那雙嚴厲的眼睛。這時,他又想起了孫鄉長昨天晚上講的「是黨考驗你」的話,他 臉和脖子都紅了。田二牛終於下了決心,大步走上前,伸手打了張遠文兩個耳光。 會場中一些青年人起了哄,喊著「打,打!」但還有一些人明顯不喜歡這樣作 法。可是沒有人出面敢表露什麼。最後還是孫鄉長一聲喊話才平息了會場。 會散了。青年人們興奮地議論著二個耳光的事。但更多人卻三三倆倆議論的是 張長富的垮臺。張長富的垮臺對貴家莊的人來說,無疑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有 人興高彩烈地放了幾串鞭炮,有人悄悄地哎聲歎氣。張長富卻把自己鎖在家裡不出 門,整天摔碟子磕碗拿老婆和娃出氣。 就在大會結束的那天下午,孫鄉長要回鎮時,田俊忠來送。田俊忠還拉了田二 牛。他們一直把鄉長送到村外。 蘭色勻淨的天空,雲兒淡得看不清。也許似乎沒有雲,因為晚日是那樣的明麗。 原野上,沉靜安寧。大片大片的積雪還沒有融化,樹的幹枝上還吊著冰淩花呢!沒 有雪的,是一條長長的村道,一直伸到遙遠的遠方。 孫鄉長一踏上這條村道,說什麼也就攔住了田俊忠和田二牛,不讓他們再向前 送。看到田二牛有點戀戀不捨的樣子,孫鄉長心裡有點感動。他把田二牛拉到一邊 說: 「二牛,上次,我有點錯怪你啦!你的檔案也到鄉上了。部隊上結論你當俘虜 期間沒問題。那當然沒有問題啦!鄉上也不再審查。但是黨籍不能恢復。」 「那……」二牛有點著急。 孫鄉長拍拍田二牛的肩膀:「還可以重新伸請入黨嘛!回來後,聽村長講,你 一直表現得不錯。這次,為國家修水庫,積極表態遷移同階級敵人的鬥爭也不馬虎, 經受住了考驗。你還是我們依靠的積極分子嘛!」 田二牛心裡感到一陣熱乎,但臉卻有點兒紅。從打了張遠文那兩耳光後,他心 裡一直很後悔,很內疚。聽村長替他說過好話,他有點感激地回頭看了看村長。田 俊忠對他點了下頭。田俊忠的確為田二牛講過不少好話,這不僅因為兩家是親家, 更因為田俊忠不想開罪田老大。特別是最近招了田宏昌做上門女婿,他心裡總覺有 點欠負于田老大。因此,他認為「和」為上策。 孫鄉長走了,走遠了。田二牛這才準備回村。田俊忠讓二牛先回去,說自己要 去一個地方。 田俊忠緩緩向黃河岸邊走去。他把這段路得很長很長。 河邊,風很勁,也很冷。天上,薄雲飄蕩,日更黃。漫漫的大河上下一片銀白。 無船。無人。 這裡很靜。 靜得人心發慌。 他本該得意。他扳倒了對手,兼了支書,獨霸了貴家莊。可他怎麼也得意不起 來,反而有種隱隱約約的惆悵和空虛。沒有了對手,他突然覺得沒有了支撐自己的 一種力量。多年的心勁一時雲消霧散。他開始感到心力憔悴。 他仰頭望天。 天上有只老鷹。老鷹在天空上滑翔,翅膀一動也不動。一隻野鴨,從低空掠過, 一聲呱叫,野葦子蕩就顫動起來。遠方,有狗吠,聲音在暮色中回蕩,單調而蒼涼。 他突然覺得,這一切真有點地老天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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