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灘 第五章 狗兒把楊桃花接回村,送到二牛家裡,天已近黃昏。二牛媽把媳婦安頓好,就 先去灶房燒水做飯。當她把湯麵條端進下廈子房時,發現炕上空了,楊桃花不見了。 二牛媽一驚,便放下碗,慌裡慌張出門去找。 楊桃花稀裡糊塗跑出院子,一邊笑一邊亂跳亂唱。碾盤邊幾個小娃娃見了她, 嚇得胡跑。她卻咯咯笑個不停,然後順著村巷向村子外邊瘋去。惹得一群小娃遠遠 跟著她鬧,膽大的還用小土圪達扔她。打著她一下,她就咯咯笑一陣。幾個年長的 老漢看見了,就把娃娃們轟散。老漢們想把楊桃花拉回家。楊桃花掙脫開,咯咯一 笑,就把褲子脫下,一邊叫喊: 「日不? 不日就蹬褲了!」 幾個老漢忙把自己眼睛捂住,連聲跺腳:「造孽,造孽!」 正鬧得不可開交,田宏昌從地裡回來。一看楊桃花的瘋樣,忙上前。他給楊桃 花穿上褲子,硬架著她,把她拖回家。當然,田宏昌把母親好埋怨了一陣,然後把 桃花反鎖在下廈子房中。田宏昌回到自己上廈子房,坐了會兒,忽然想起件事,拽 上門,就想出去。 媽在後頭喊:「你不喝湯了? 」 「不啦!」田宏昌頭都沒回,徑直出去。 田宏昌走到後巷子。他是去狗兒家。 秀雲不在家。狗兒穿個褲衩,在地上的光席上伸長著。小小的院子裡竟然也有 風。涼涼的風。也許夏天黃昏裡最能引得起人們對風的貪婪。要不,你看狗兒,躺 在光席上,望天,看雲,讓南風吹拂, 倒十分自在。也許他要躺到滿天星斗的夜半。 狗兒見田宏昌進來,就拉他坐在席上。還沒容田宏昌說話,狗兒就為二牛和楊 桃花歎息了好一陣子。一直等到狗兒把話說完,宏昌才說: 「狗兒,有件事我和你尺算一下……」 「啥事? 」 「村長叫了我咧!」 「咋? 」 「給了我個麻達事。辦好了還罷。辦不好,到時還不是落個墩子傷臉。」 「啥事嗎? 」 田宏昌壓低聲:「村長要賣他那院莊子,讓我給找個主。」 「那…… 他住哪? 」 「聽說想另外拾掇院小莊子。村外邊不是還有他一間舊房嗎!」 狗兒想了想,不解問:「賣莊子? 那院莊子村長他大在世時,誰都知道是老漢 的命根子。村長不怕當忤逆之子? 那院莊子,好風水,地勢高,老房也蓋得結實, 村裡人誰不想買? 為啥要賣,你可不要讓他給哄了。誰都知道,村長怵。」 田宏昌說:「你不知道,村長愛向上鑽。他那院大莊子,怪惹眼黑。都說,他 那中農,不實。」 「莫不他還想當貧農? 」 「誰知道? 」 的確,貴家莊不少人對土改時給田俊忠定了個中農成份不服。狗兒想想,也許 是這個理兒。 田宏昌求著說:「狗兒,你眼際廣,幫我打聽個買主。」 「行!」狗兒一口答應。 田宏昌一走,狗兒把褂子一穿,三步兩跑,就到了支書張長福家。狗兒把田宏 昌的話原原本本給支書學了一遍。狗兒這樣做也是有緣由的,張長福以前叮嚀過, 田俊忠有什麼動靜都要及時報告他。張長富給的好處是許願狗兒當村裡的民兵隊長。 聽了狗兒的話,張長富半天沒有說話。 狗兒說:「三叔,你看……」 張長福想了陣說:「狗兒,叔想把這院莊子買了。」 「你? 」 「你看能買? 」 「不,不……三叔,你要買了,你和村長的仇就結深了。」 張長福嘿嘿一笑:「我不怕!我就是要把田俊忠他先人的命根子弄到手。」 張長福這一輩子,心裡盤算的都是個「利」字。沾光沾利實際上已經成為他的 一種嗜好。只要有一點光,他都會想盡辦法去沾。只要沾上一點點,他就感到一種 極大的快感,心理上有種很大的滿足,覺得比和老婆睡一覺還舒服。他也許吃虧就 吃在這上,在村裡的鄉行就遠不如田俊忠好。 狗兒說:「那……你當買主,村長不一定賣。」 「傻瓜娃」張長福拍拍狗兒的肩膀,胖臉上顯出一種和祥的面容,「你給田宏 昌不要講是叔買。叔會找個經紀。你趕緊給田宏昌說。小心田禾鼠變了卦。越快越 好。」 「這……」 「這事辦成了,叔馬上就讓你當民兵隊長!」 狗兒急匆匆從張長福家出來。遠遠,田宏昌躲在巷頭的一堵破牆後觀察。他從 狗兒家出來後並沒走多遠。當他看見狗兒正如所料匆匆進了張長福家時,心裡不由 暗暗高興。田宏昌早就知道狗兒一直為支書探聽村裡的消息。幾年來,田宏昌一直 在支書和村長中間兩面討好。他有自己的心機,做人多一條路就少吃好多虧。但是, 他不能把田俊忠告訴自己的話直接說給張長富去。那樣,田俊忠一曉得,就會認為 自己出賣了他從而結下仇來。他故意說給狗兒。這樣,既能讓張長富知道是自己透 的消息,而又不會讓田俊忠怪罪自己。這時,田宏昌裝做從村外進來,故意迎著狗 兒走去。狗兒見田宏昌從村外進來,就把田宏昌叫住。 「啥? 你都尋到買主了? 」田宏昌驚奇地問,「咱村的? 」 「哎,不,不…… 」狗兒想起了支書的話,「我家剛來了個親戚,噢, 秀雲 她三舅,說有人要買。」 「誰? 」 「不知道!過幾天她三舅才回話。」 田宏昌感激地拉著狗兒的手:「咱給村長回話去!」 狗兒找了個藉口推脫掉了。其實,田宏昌也沒有這樣的心。田宏昌說了句也好, 就告別狗兒,自己也回了家。 田宏昌邁著疲憊的步子回到家,這才覺得肚子咕咕叫,正想喊媽熱下飯,聽到 上房有說話聲。 「牛牛媽,桃花這瘋病是鬼捏住人,得請個捉鬼的法官來」這是桂香嬸子的聲。 「啥? 法官? 法官頂球? 」這分明是黑醜叔,他的嗓門大。「我在鄉上聽公家 人說了,這淫瘋子,得送到省裡的醫院過電。」 「二球貨,你胡說啥? 」桂香對黑醜吵了起來,「你這榆木疙瘩腦袋淨聽別人 的…… 」 「聽你的? 」黑醜也高聲起來,「就著了聽你的禍了,我才被鄉政府關了好幾 天…… 」 「哎,都少說上兩句」田宏昌聽出這是媽的勸解聲。「我心裡也毛亂,不知該 咋辦? 」 田宏昌倒覺得,不如請個法官,試試。 沒請到法官,卻請來一個神婆。 請來的王神婆,在黃河灘一帶是比較有名氣的。 關於王神婆的傳說,在一些人口裡,幾乎可以裝上一老籠。有人說,王神婆打 鬼,一柳條能在紙人上打出血來 ;也有人說,某人吃了王神婆的神藥,十幾年的 瘋病一夜好了;更有說得奇的,王神婆說某宅有鬼殃,某宅主人笑而置之,結果讓 雷擊了大房。總之,凡見過王神婆施法的,不是說她法術高超,就是感到驚奇。 這幾年,王神婆在外面很少走動。那是幾年前政府開始鎮壓一貫道的時候,平 民鄉開大會,一次槍斃了三個一貫道道首。王神婆從平民鎮子開公判會回來,一下 子就躺倒了一個月。後來,風聲慢慢小了,王神婆的病才慢慢好了。不過,她已經 很少出外去做法抓鬼。 多虧桂香嬸,多虧桂香嘴。這天下午多年不出門的王神婆悄悄來到二牛家。 按田宏昌的意思,這事不能對任何人言語。因此,在家中等候的只有宏昌的媽 的黑醜兩口子。 神婆進了二牛家,二牛媽恭恭敬敬地把她請入正房。上了兩小碗棗兒茶後,二牛 姑就忙著去張羅飯。王神婆攔住,說是等跳完神驅走鬼後再吃。兩碗茶呷完後,王 神婆擦抹下嘴,捶捶腰,便示意大家跟她出去。 一干人跟著王神婆來到院中。王神婆緩緩將院子踱量了一番,忽然激冷冷身子 一顫,啊嗆一聲,忍不住小聲叫了起來: 「鬼氣,鬼氣太重!」 眾人一驚,四看什麼也沒有。 桂香問:「鬼在哪達? 」 王神婆沒答,卻飄飄然到下廈房。 下廈子房裡有咯咯嘻嘻笑聲。 神婆把門栓一指,二牛媽忙掏出一隻大鐵鑰匙將廈房門打開。神婆向裡走去大 家也跟了進去。炕上,楊桃花脫得淨光坐著傻笑。見這麼多人進來,楊桃花眉眼更 嫵人,嘴裡訥訥說著「日不? 不日就蹬褲了」。黑醜一眼瞧見一個水靈靈的光身子 女人坐在炕上,哎喲一聲緊閉上眼,拉著田宏昌退出門。 他們在廈子房外呆了好長一陣時間。廈房裡,幾個女人幽幽地說著話。不知道 她們都說些什麼。看看日色已晚,樹影子牆影子一律朝東長,閑閑淡淡的晚雲重了 顏色,空空寂寂的天空開始變暗。田宏昌心裡有點著急,搓著手在院中轉來轉去。 黑醜卻一點也不心慌,拖出個草墩子坐下,脫下兩隻鞋眯起眼,小聲哼著迷胡戲。 田宏昌幾次想進門催喊,都忍住了。正在他覺得沒法等下去的時候,門吖得開了。 神婆沒有表情地出來,二牛媽和桂香跟在後邊。二牛媽反鎖上門,就領著神婆急急 又進了正房。到正房裡,二牛媽指了一下條凳上放著的兩個袋子,神婆才滿意地點 了下頭。那兩個袋子,一鬥麥,一袋棗,是早已備好的。 在王神婆的指點下,幾個人開始在院中佈置法壇。男人搬桌凳,女人焚香端水。 王神婆從一個小哨馬袋裡取出她的一些法物。她把一隻紅裙子先穿上再把一串小 響鈴套在脖子上,然後把一張大黃裱紙鋪在桌上的兩枝香間,並在黃裱上壓了一隻 用蛇皮做的小鞭子。 那條又細又黑又結實的小鞭子,是為了驅鬼? 還是其它之用? 院裡的人都不清 楚,只覺得有種神秘感。 神婆坐下。坐在桌前的凳上。凳前放盆水。 開始入定。神婆靜下來,放鬆身心,不再理睬周圍的環境、人、聲音、房物…… 都虛虛的淡化了。神婆沉沉地凝凝地端坐在凳上。一會兒, 神婆開始猛烈的打噴嚏, 接著渾身象篩糠一樣打顫。她睜開眼,走下凳子,開始晃著身,跺著腳,繞著水盆 跳來跳去。她晃動著全身關節,象火一樣的紅裙在腰間狂舞。她的膝蓋和屁股巨烈 地扭動著,從而牽動著脖子上的小響鈴發出一種節奏猛烈而又和諧的聲音。她手舞 足蹈,一邊口裡念念有詞:「令采采,令采采,大鬼小鬼都走開,俺是九天玄女娘 娘下凡來……」 隨著鈴鐺聲的加劇,神婆扭動的動作更大,腳跺得更狠,叫聲更激昂。 速度和節奏加快了。她象旋風一樣繞著水盆轉了圈,然後站住,閉目。 一切都在靜止不動。 二牛媽大氣也不敢出,顫顫驚驚地看著。黑醜兩口恭恭敬敬守候在旁。田宏昌 卻不以為然,本來,他對跳神就似信非信。 神婆輕輕手一招,那條小鞭子就神奇般地跳到她手裡。「桃花鬼,哪裡走!」 她大喊一聲,一蛇鞭朝黃裱紙上抽去,黃裱紙立即印下一條血紅的印子。 「神了!」桂香叫出聲來。 田宏昌也睜大了眼睛。現在,他深信不疑。 神婆連抽三下,然後將有三道血紅印子的黃裱紙揭下,抖抖提到水盆上,示意 二牛媽點火燒焚。二牛媽顫顫驚驚地劃著了火柴。忽然一道小旋風卷起。火滅了。 黃裱紙滴溜溜在空中旋轉著飄開。小銅盆翻了,水也潑了。銅盆軲碌碌地隨著黃裱 紙向草棚裡滾去。 神婆吃了一驚,奇怪地看見那張黃紙竟插在獨角牛的角上。她走上走一鞭子准 確地抽了過去。獨角牛「哞──」大吼一聲,站起來,兩隻銅鈴大眼閃閃發光。也 許它天生倔強,也許鞭抽之疼激怒了它,它抵角高高昂起,前蹄示威猛烈刨著地。 神婆心一慌,一扯鞭,沒動。鞭子纏在了牛角上。獨角牛又大吼一聲,頭狠狠一擺, 啪啦一聲將神婆拽倒在地上。神婆捂著屁股蛋子喊: 「鬼,鬼附到牛身上,快打!」 田宏昌抄起一根棍子狠狠打在了牛身上。獨角牛疼得發了狂,大吼兩聲後,前 身騰起,一蹄踏空,嘣得將韁繩掙了個七零八落,然後懵頭轉向朝人群撲來。 二牛媽癱在地上。桂香嚇壞了,拽開院門就跑。黑醜抄起一件護身的傢伙。牛, 在原地東轉西繞,盯著田宏昌轉了半圈,驀地撒蹄子朝外狂奔出去。 牛,驚了。 全村人都去看二牛家的牛驚了。 一大群老少,跟著牛滾去的塵土湧到村外。 人越多,牛越驚。牛在沙土地上飛跑,地上黃塵四起…… 田宏昌瘋狂地追攆著。 遍地沙地,在牛蹄下掀起一片壯觀的白塵,借著河風緩緩升騰起來,彌漫開去。 田宏昌緊緊追著獨角牛不放。 後邊的人群嘩啦成半個包圍圈跟了上來,把獨角牛一直逼向陰沉沉的地平線。 這時,對面地裡,人聲齊喊。 獨角牛猛見前邊有人堵了路,一驚,止住了奔跑。它威風凜凜地站在那兒,尾 巴高高翹起,一動也不動。它兩眼閃著光亮,象銅鈴瞪個好大,警惕地盯著四周的 人群。它的鼻孔偶爾突突兩聲,便見冒出兩股白氣。 田宏昌舉起了棍子,上前兩步。 獨角牛朝後退了步,頭一甩,高高昂起,「哞──」大吼一聲。天際間發出驚 天動地的共鳴。吼聲把圍人的耳膜震得發疼,並在暮色的曠野中久久回蕩。 田宏昌遲疑一下,但還是向獨角牛逼去。 好了。田宏昌把棍子閃電般一揮,獨角牛一躲,棍子打空了,沙地蕩起股塵土。 田宏昌的虎口震得隱隱發疼。他在掌上唾了兩口唾沫,把棍子又高高舉起。 獨角牛又吼了兩聲,前蹄騰起,掀起一股小風。前蹄一落地,後蹄猛彈,彈起 一團煙塵。它開始蹦達。頭左抵,屁股猛右甩,一下。頭右抵,屁股猛左甩,又一 下。它見沒嚇走對面之人,便連續吼了幾聲,拱起脊背,把頭一低,把勁全送到下 探的抵角上,然後發瘋向前沖去。沙土地上硬生生地劃出一條長長的淺溝。 田宏昌開始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驚慌、膽怯……。他終於清醒了,腦子閃電 般地意識到了危險。他把棍子一扔,撒腿就跑。 獨角牛瘋逛追上去。 四周的圍人哄得嚇散了。 田宏昌跑過村路,跑過一片花生地,一直跑到黃河邊的野葦子灘前。 獨角牛緊追不捨跟了過來。 怎麼辦? 前邊是長滿密密麻麻野葦子的水灘,後邊是緊追不捨的瘋牛。他已經 感到脊背發冷,慌亂中栽了個尻子墩,只好閉著眼絕望地大喊: 「救命--」 這時,一個黑影一閃,有人閃電般地抓住了獨角牛的韁繩。獨角牛一驚,前蹄 又騰起,頭一甩,可韁繩一點兒也沒松。獨角牛不服氣,正想繼續發凶,它卻聽見 了「呃--」「呃--」的熟悉聲。抓住韁繩的人原來是田老大。田老大一邊用口 啁著,一邊慢慢收緊韁繩。獨角牛不再驚恐了,圍著田老大小步轉著圓圈,一邊呼 嚕呼嚕地出著粗氣。田老大走上前撫摸了一陣牛頭,獨角牛開始安祥下來,小聲哞 叫著,並且舌頭舔著田老大的手。田老大拍拍牛背,獨角牛聽話地臥下。 田宏昌睜開眼,他驚奇地看見父親田老大站在他身前。父親的後面是謝教授和 他的女兒謝華。 田宏昌爬起來,擦擦頭上的汗心有餘悸地說:「大,是你? 你回來了? 」 「咋回事? 」田老大沒好氣地問。 「媽請了神婆給桃花跳神。神婆把牛驚咧!」 「胡整!」 「我也說過信不得跳神的,可媽偏信。」 「好了,你回去吧!」田老大極不願兒子在客人面前丟人顯眼。 「大,那你……」 「我給牛洗個身子,就回去。」 田宏昌拍拍身上土,走了。 剛才那驚險的一幕,簡直把謝華看呆了。田宏昌一走,她才想起興奮地拍起手。 這幾天,在黃河上激流險灘的跑船,她對田老大撐船的本領佩服至極。剛才,田老 大制服獨角牛的那一手,不由使她對這個老船工崇敬起來。同時,這頭獨角牛也引 起了她的好奇。這不但是這頭牛的兇猛,更奇的是這頭牛的角:獨獨的一隻角長在 頭顱的正中,好象犀一樣。這樣的牛,她從來沒有見過。她說: 「大叔,我幫你洗牛去!」 田老大說:「它認生!」 謝華不信,就試著走過去。她還沒接近獨角牛,獨角牛呼得站來起來,昂首哞 得叫了一聲,嚇得她忙後退了幾步。看著女兒驚慌失措的樣,謝逸文不由得笑了。 這時候,傍邊的葦子叢中卻鑽出一個人來。是田二牛。田老大看見小兒子從葦叢中 出來,感到有點奇怪: 「牛牛,你怎麼在這? 」 二牛狠狠地說:「可惜,沒讓牛給頂死!」 「你早來了,為啥不救你哥? 」 二牛沒說話。其實,二牛回村正巧碰見獨角牛驚了。看見田宏昌狼狽相,他真 有點興災樂禍。他一直暗暗跟著獨角牛。他一直想看到老天給田宏昌的報應。偏偏, 田宏昌讓父親給救了,他真有點遺憾。田老大責備地看了一會兒小兒子,無可奈何 地歎口氣說: 「哎,你們哥倆啥時候才能完? 」 田老大把小兒子介紹給謝教授父女。謝華非常注意地把田二牛從頭到腳看了一 遍,把田二牛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在謝華眼裡,田二牛和田老大有著驚人的相似, 無論從塊頭,還是一走一動,一模似樣的。她對田二牛一眼看到,就有了十分的好 感。 他們向村裡走。二牛牽著牛。半晌誰也不說話。最後,還是田老大先開口: 「去縣上了? 」 「嗯。」 「見王鬍子縣長了? 」 「沒有。」 「縣長沒在? 」 「他去北京裡開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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