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浴權浴錢浴
第五章
18
玉霞在去溫泉山莊的路上接到楊姐的電話。楊姐在電話裡說,她今天有事,原
來約定的聽玉霞彙報會議內容,放到下星期再說。楊姐還特別說,這個雙休日,你
就好好休息休息。
玉霞放下手機,對的士司機說,改道去西城區醉翁餐廳。
來得正是時候,胡小玨也剛好來上班。胡小玨是雅間領班,上午是沒什麼客人
的,她安排雅間幾個女侍應小姐整理內務事情,自己拉著玉霞到廳後院的石椅上坐
下拉家常。胡小玨說:「我遇上的同學都有人情味,瞧,雙休日一打早就來看我了。」
玉霞說:「我是來看你忙不忙,雙休日什麼都能休息,就是肚子不能休息。」胡小
玨笑笑,說:「你這大學生並不是樣樣都懂,雙休日肚子不能休息,只算說對了一
半,還有不能休息的是情愛,雙休日就是情愛的加班日。」玉霞紅了脖子嚷道:
「你胡謅啥呀,什麼情呀愛的,難聽死了。」胡小玨邪笑道:「你快找個老公,咱
們是老同學了,連這情愛的話都不能交流,好讓人沒勁。」玉霞朝她撇一下嘴,說:
「好你個胡小玨,晚上有老公抱著,這嘴巴就越是沒了遮攔了。」胡小玨故意壓了
聲音說:「這嘴兒敞了口了。」「哎呀,你是越說越來勁,就不怕犯了教唆罪。」
胡小玨搖頭說:「玉霞,別假裝正神了,你我區別不就是我有個明正言順的老公,
而你還沒結婚罷了,其實夫妻間的事誰不明白,你們學校沒教生理衛生課,那是人
的生理本能,說是難聽是人要了面子,你要結了婚就知道了,夫妻倆上了床,誰還
把那事當了醜事?美著哩。」玉霞推她一掌,說:「說點別的好不好?」胡小玨問:
「你該不是今晚又要來包個雅間?」玉霞說:「要有約會也不上你這兒來了。」胡
小玨說:「咋?是怕我張揚?玉霞你也門縫裡看人,把小玨我看偏了。昨晚你三姐
來,我也沒透露……」玉霞擂她一下,說:「你還真以為我和那個姓曾的有情況啊!
小玨,你可別瞎胡猜。」胡小玨盯著玉霞攥著的手機,眨眨眼:「又是晚宴又是舞
會的,才一天就武裝到位了,還說沒情況。」玉霞沒可奈何地說:「好你個胡小玨,
死的也能說成活的,你就不想想甲玉霞是甘願當二奶的材料嘛!」胡小玨更來勁了:
「喲,我是想當二奶也沒人要呀。」玉霞說:「虧你說得出口,也不怕老公知道了
剝你的皮。」胡小玨笑道:「我老公只當是我的兄弟,他從來不敢把姐們做個啥。」
玉霞說:「變母老虎啦?」胡小玨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我老公怕我哩。」玉霞
就笑:「怕你就好,這事就好辦了。」胡小玨不解地問:「我猜你就不是順道來和
我說閒話的,有啥事要我幫忙的?儘管說。」玉霞就把丁強的事說了。胡小玨說:
「不就是讓任勇幫忙嘛,沒事,我讓『兄弟』去給他姐打個招呼,任勇跟前我也敢
說,叫你姐夫放心,這算什麼不得了的事呀。」玉霞說:「那就拜託了。」胡小玨
問:「你見過汪濤?」玉霞說:「前天下午我去市文化管委會才見到,幾年了,沒
想到這個汪濤還在西原市工作,我記得他父母是支邊來的幹部,應該離休回內地了。」
胡小玨意味深長地說:「你對他瞭解得深呢。」玉霞就說:「你又見風就是雨了。
沒錯,那會兒讀高中時,我還真對他有好感呢。」胡小玨說:「難怪,你前天見過
他,昨天他就給我打電話來了。」玉霞說:「讓你個碎嘴牙尖婆當媒人啊?」胡小
玨說:「說不一定呢。他就是在串聯西原的同學,哪天合適了,找個風景優雅的地
方去敘敘舊。」玉霞說:「他沒找我,到是給你打了電話,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胡小玨笑道:「說明那個小白臉汪濤心裡先有我唄,可惜,這個坑先有人占了,要
不,還真難說呢。」玉霞搔她一下:「你這嘴巴該灑點香水了。」胡小玨說:「你
是黃花閨女,要不我還有好聽的讓你開心。」玉霞說:「我求求你得了。」胡小玨
說:「汪濤知道我的電話,他就是後悔前天沒記下你的電話號碼。來,把你手機給
我,讓我給他聯繫一下。」玉霞說:「找個空兒時間再說吧,咱西原老同學是該會
會面。」胡小玨說:「今兒個你不是休息嗎?」玉霞說:「我得先回去,我大姐今
天要回家來。」胡小玨說:「你大姐是在天都林場,我原來聽你講過的。她不常回
家?」玉霞點點頭,說:「我該回去了。」胡小玨說:「有事電話聯繫。」
玉霞從「醉翁」出來,順便又到西城區百貨商場裡逛了一趟。她在東大街,這
西門上還是很少來的。她在百貸商場裡買了個中意的蛇皮挎包,把手機、手袋放進
挎包掛在肩頭,覺得利索多了。又給自己買了一件純白色的短袖套裙,給媽買了一
雙平底布涼鞋,用塑料袋裝了提在手上。包裡也沒剩多少錢了,她想,下個星期二
就發薪了,也不愁缺錢辦什麼事。再幾處櫃檯看看,也沒什麼要買的,就出了商場。
正說打的回去,一輛「三菱」越野嗤一聲停在身邊,裡面坐著市工商局那個胖子靳
局長。
靳局長把頭伸出車窗問:「甲小姐你這是要上哪去?」
玉霞很佩服他的記性,就那天在東門十字街口見過一面,他就記得了。玉霞說:
「雙休日,隨便逛逛吧。」
靳局長眨巴著小眼睛,說:「你上來替我開開車行不行?我這腳抽筋。」
玉霞差點笑出聲來,說:「靳局長,你怎麼坐車夫位了,怕是手藝不過關,腳
才抽筋吧。」
靳局長胖臉笑得好看:「你個調皮姑娘,見死不救啊?」
玉霞說:「靳局長要開車上哪裡?」
靳局長說:「四局裡。」
玉霞說:「東門那邊,行,我也是要回去的。」
靳局長就移到副手位,讓玉霞上車。
玉霞開著車問:「靳局長,你們當官的也自己開車呀?就不怕失了身份。」
靳局長笑道:「那天看你給你們楊經理開車,我就想挖牆角了。」
玉霞笑道:「靳局長是想讓我給你開車?那好,把我調到你們工商局。」
靳局長小眼睛睜大了,問:「你願意?」
玉霞說:「願意,還穿一身工商制服,美死了,工資嗎,可以協商,一千五,
你看怎麼樣?」
靳局長一下怔了:「工商局可是國家行政單位,工資是有規定的。」
玉霞又說:「靳局長,我可算是人材了,大學本科生給局長大人當車夫,一千
五也不算高唄?在沿海說不準月工資上萬哩。」
靳局長笑道:「這我可還沒想到呢。」
玉霞說:「那我還是只得給楊姐打工了。」
靳局長問:「你們經理這兩天和老公在一起?」
玉霞覺得他問得奇怪,人家倆口兒在不在一起,我怎麼知道?又關你靳局長什
麼事呢?便打趣道:「局長是關心我們暢姐嘛。」
靳局喏喏著:「隨便問問。」
十字路口又遇紅燈。
玉霞把車停下,看見又是那天那矮個交警在值班,就把車交給靳局長說:「工
商局也不遠了,局長自己開回去吧。」
矮個交警走過來,見玉霞從車裡鑽出來,就說:「怎麼在這裡交換位置?」
玉霞說:「你該不會罰款吧?」
矮個交警才看清車裡坐的局長:「局長是要上哪?」
玉霞說:「師哥,局長要過街口,你可要給點方便。」
一句話,說得局長和矮個交警都笑了。
19
早上,曾峰雲醒來了,睜開眼瓷瓷地盯著天花板,他在努力地回憶昨晚的事,
他記不清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室裡靜靜的,身邊的床上也是空的。他側過身,看見了她。
楊金拉姆正對著梳妝鏡化妝。她穿著一件無袖紫色旗袍,背對床,把一個提琴
似的背影丟給他。他看見她的腰線仍是那麼彎得好看,臀圓圓的讓人想起滿月,藕
一樣的左臂舉起,手掌按著額上垂落的散發,右手握著眉筆,輕輕地描著眉……她
很專注。
他欣賞著她的後背,那輪廓仍然是迷人的,是屬一個豐腴的少婦才有的輪廓。
他的眼光停留在她渾圓的手臂上,看得出她是不多裸露雙臂的,那手臂仍然是白皙
的。他的目光從左手臂滑落下去,看見了她絨絨的腋毛在鏡光反射中閃著微弱的暈
光,他想到了她小腹下那片幽黑的叢林,身下又有了衝動的反映……
她知道他在注視自己,憑她女人的本能。
她從沒這樣認真地化妝,她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幾近憔悴的婦人。她不明自己
的光焰什麼時候丟失了,自己精明強幹的女強人氣質什麼時候消失了。在別人的眼
裡,她可以盛氣淩人,但在身後床上這個男人,被法律認可的老公面前,她什麼都
沒有,他瞭解她的一切,她的肉體,他可以在她的面前為所欲為。但他唯一不能理
解的是她的事業。這麼多年了,她在事業上所取得的每一次成功,她都覺出加大了
她和他的距離,一種無形的距離。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責任,還是他的責任。反省一
下,這兩年她和他幾乎快成了名義上的夫妻,能證明這種關係的就是每週末的同床
共眠,其餘還剩下什麼?
昨晚,作為妻子的她是被動地在接受他的做愛,那是一種比遭到強姦還讓人心
靈難受的做愛。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曾,瘋狂地撕咬她,沒有溫存,沒有體貼,
更沒有耳鬢廝磨的柔情蜜語,也沒有問過她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做愛。是的,他喝了
酒,這就該是他唯一的理由?為什麼整整一夜,他就沒能醒過來,他心裡真的一點
不明白?不,他心裡沒有她,她在他心裡無足輕重!
她無法接受這是事實,她也無法原諒他。
不知什麼時候,曾峰雲走到了她身後,雙手按在了她肩頭。
她從鏡子裡看到了他赤裸的身體,她扭動肩頭想甩開他的雙手。
他把她的肩抓得更緊。他和她的目光在鏡子裡對視了。他臉上的笑是僵硬的。
而她的眼裡是譏誚的光。
「你應該原諒我,昨晚……」
「昨晚你有權利,但是你卻沒有尊重我的權利。」
「對不起,我有半年沒有過性生活了。」
「回來那晚,你為什麼不等著我?」
「我很疲勞。」
「你別搪塞我。」
「我承認回來那晚我很妒恨你,因為我明白那個時候你在幹什麼。」
「我幹了什麼?」
「我是說那種會晚上的安排一般都是娛樂節目,而我……」
她語塞。
他扳過她的身子,盯著她。她還想說什麼,他伏下頭,用唇堵住了她的口。她
扭動著,想擺脫他的親吻。他卻更緊地抱住了她,並伸出舌頭抵進了她的口裡。她
不再扭動,她知道每一次的接吻,就預示著一個新的開頭。她也用自己的舌頭與他
的舌頭相抵。他退出了舌頭,卻用力地吮吸她的舌頭,那是一片活潑跳動的肉,他
吮吸著,很專注,而一隻手又從他衣擺下伸進去按在了她飽滿的乳房上。她哼嗯了
幾聲,他把她抱在了床上……
她和他重新從床上醒來,已快中午了。奇怪,人在跌宕起伏的情感中竟然忘了
時間、忘了饑餓。她起來重新梳理自己。他主動把床整理得平平整整。她說:「峰
雲,你給北京掛個長話吧。」他說:「我們不是每個星期天中午才掛嗎?」「不,
我等不到明天,我想聽莎莎的聲音。」莎莎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五年前就被外公帶
到北京去讀書,現在已是初中生了。她外公在北京一家民族語言研究所工作。
曾峰雲掛通了北京的電話。莎莎在那邊說:「媽媽、爸爸,我想你們。」她也
說:「莎莎,媽媽也想你……」她的淚水流下來了。曾峰雲替她輕輕地揩去。放下
電話,她平靜地對曾峰雲說:「今天,你陪我上街。」
曾峰雲點點頭:「今天星期六。」
20
甲晶晶那天去與點樓溫泉山莊泡了澡,回來後就覺得身體有了些反映,想吃酸,
又老打嗝。心裡奇怪,別人是前三個月反映大,自己到是三四個月了才來反映。晚
上睡在床上就摸自己的小腹,覺著肚裡漸漸大起來了的肉團有了蠕動。就把身邊老
公的手拉在自己肚皮上問:「你有沒有感覺?」
魏伯安把脈似地摸著,忽地就說:「跳了!跳了!」
晶晶把他右手拉開,說:「明天起,你得多看著茶館,別一天到晚讓我一個人
受累。」
魏伯安在她臉頰上咂一口,說:「那是應該的。」
晶晶罵聲「討厭」,車過背去。
魏伯安說:「不去給你媽說一聲,咱倆結婚五年了才懷上。」
晶晶說:「看把你樂得!」
魏伯安嘿嘿著說:「你媽不是早就想抱孫兒了嗎?大姐和三妹都還沒,咱總不
能讓她老人家失望。」
「你是想討我媽的好呀。」
「你媽總對我有成見。」
「十個司機九個壞,那幾年跑長途你就沒學好。」
「我不壞能娶上你。」
「給你說正經的,往後少給瘦猴他們夥。」
「人家是茶客,總不能冷落客人。」
「我是說你少給他們打點麻將。」
……
今兒個,晶晶沒去茶館,坐在家裡揩揩洗洗的。到是中午了才想起今天是星期
六。聽說天氣熱了,河濱公園好乘涼,就鎖了門,打的去了河濱公園。
坐在竹林下,看雪清河流水,微風拂面,果真就愜意得很。又泡了一杯茶放石
桌上,晶晶覺得很滿足了。平日裡都是自己給那些麻客茶客泡茶摻水,今日也享了
福。就靜了心來看一河流水,嘩嘩聲中,又感覺到肚裡那小小生命在跳動。
竹林小徑上來往的閒人裡就有晶晶的一個熟人看見了她。
「甲晶晶,是你在這裡啊?」
晶晶回過頭,驚詫道:「你是李康明嘛,好久沒見到了。」
李康明就拉了竹椅坐在石桌邊,又泡了杯茶。
晶晶問:「你還在金豆坪道班?」
李康明說:「去年調到河口了。」
「幹啥?」
「守雪清河大橋。比養路要輕鬆得多。」
晶晶就笑:「我知道,背支沒有子彈的槍,管過橋的車開慢點。」
李康明說:「哪能和你比呢。」
晶晶說:「你和我比什麼?我連工作都沒哩。」
「老公能幹呀。」
「你別涮我了。」
「晶晶,我也不想拿那份死工資,現在正參加自考呢。有機會,你給我找個能
掙錢的打工活兒幹幹好嗎?」
晶晶就很認真地點點頭。她和李康明一起養過路,要不是姓魏的,說不定他們
還會發展感情呢,因為那會兒晶晶對李康明印像好極了,都有了那麼一點朦朦朧朧
的意思哩。
倆個人又聊了一些道班往事,晶晶挎包裡的手機就響了。
晶晶拿出手機,裡面傳來小妹玉霞的聲音:「二姐,媽叫你回來吃飯,大姐回
家來了。」
晶晶說:「我馬上就回來。」
關了機,晶晶和李康明道別。那邊竹林道上就響起亂紛紛地叫聲,一溜人跑了
過來,前面一個小夥手裡抱個坤包,拼命地逃,慌不擇路,一下就撞在了晶晶身上。
晶晶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搶包的痞子被保安押走了,晶晶卻沒人管,李康明只好把晶晶送進了醫院。進
了醫院,從外科轉到內科,又從內科轉到婦產科,醫生不讓晶晶走了,說是要觀察
肚裡的胎兒有沒有影響,還讓李康明在病檢單上簽名。
晶晶只是摔破了手拐,自己覺得沒什麼,見護士讓李康明簽字,就覺得好笑,
說:「他又不是我老公。」
護士小姐也是個不饒人的角色,說:「不是老公,約人家媳婦到公園于什麼!」
說得李康明臉紅脖子粗的,又不好發火。
晶晶讓李康明回去,說以後有空了來家裡坐坐,並抱歉說因為自己耽擱了他的
時間,很不好意思。李康明見她也沒什麼了,一個大男人家守在婦產科,又不是自
己的媳婦,也不好久留,就告辭走了。
晶晶用手機給魏伯安掛了電話,又給小妹掛了電話。
才半點鐘光景,媽和大姐、三妹、小妹都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
玉霞嘴快,就怨二姐自己有了身子,也不知好歹,還一個人到處跑,要出了事,
媽比你家魏伯安還著急。
媽就喝住她,不要她再說。
珍珍和櫻櫻都問晶晶,身體哪兒不舒服。
晶晶說,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醫院就是不讓走。
魏伯安來得遲一點,他接到電話還要托人照看茶館。晚上,就魏伯安在醫院守
了晶晶,其餘的都讓醫生趕走了,說是醫院不是吵吵嚷裹的地方。媽看晶晶也沒啥,
就帶三個女兒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晶晶也從醫院回去了。
接到電話,玉霞說:「醫院是變著花樣多收錢呢。」
媽就說:「醫生也是好心嘛。」
玉霞就說媽不瞭解現實社會。
媽說不過小女兒,急了就嚷:「現在還是共產黨領導嘛!」
玉霞就吐吐舌頭不吭聲了。
21
因為晶晶在河濱公園出了點事,那天擦黑了,珍珍才和慶剛回去。慶剛開著摩
托,珍珍坐在後面,雙手環抱著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風颯颯地在耳邊響。珍珍
覺得很踏實,每次回家,他們都是這樣。到了林場門前,慶剛也不把摩托開進土牆
院,而是拐上了通往天都溫泉的「官道」。車輪在卵石路上跳動,珍珍把慶剛摟得
更緊了。
天都飛瀑的響聲在空寂的山谷中迴響,林濤的聲音也配合著。飛濺的水珠變成
了濛濛細雨山嵐,燥熱遠去了,穀中的空氣濕潤潤地爽人。
慶剛把摩托停在露天溫泉外的椒林下,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溫泉說:「珍珍,
你脫了下去泡一下。」
珍珍說:「你呢?」
慶剛說:「我在外面守著,別讓林場裡冒冒失失的小夥子闖進來。」
「這麼晚了,他們不會來的。」
「你去吧,我守著你。」
珍珍就脫光衣服,走進了溫泉……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來了,圓圓的,像柿餅。熱騰騰的水霧在椒林中嫋嫋娜
娜地飄浮,微風中有陣陣椒香讓人沉醉。
珍珍在溫泉水中洗浴,那白濛濛的霧就圍繞著她翻湧,她白皙如玉的裸體在水
霧中晃動……
天都飛瀑停止了喧囂,只剩一匹白練懸掛岩崖。
明月如柿般在水霧中沉浮。
珍珍撫著自己的軀體,就想起了那個傳說中的「野浴」故事。她想她雖然不是
那個采花椒的民女仙桃,慶剛也不是什麼王爺,但慶剛是她的堅實依託,他們是真
正能相依相偎的夫妻。
夜裡,珍珍躺在慶剛寬厚的懷裡,眼淚悄然流下……
那是一個瘋狂砍伐自然森林的年代。
珍珍和陳慶剛都在南峰山裡一個名叫白溜槽的林場工作。珍珍是飲事員,慶剛
是伐木工人,那時慶剛已是結了婚的人了。
深山林場的生活是單調的,也是粗野的,因為整個伐木場除了珍珍和一個老工
人的家屬外,全部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男人們做著砍伐的沉重活,山野森林的野
莽也陶冶了男人們的粗野原始。他們在一起開粗野的玩笑,如親兄弟般地在一起生
活。正如清澈的水中也會冒出沉渣,那個無月的夜晚,在距離駐地僅五米遠的山溪
邊,天真無邪的珍珍被一個男人粗暴地姦污了。
天上雖然無月亮升起,但白溜槽林場的山林谷地並非是漆黑一團。天上群星閃
爍,朦朧的天光映照下來,山林間仍能分辨出樹林草坡崗岩。十幾個伐木工人從下
午收工回來,就一直在伙食團簡易的棚子裡喝酒。酒是男人們的好夥伴,特別是長
年累月在深山老林中工作生活的這些男人,沒有酒就幾乎失去了他們生活的樂趣。
這一天,他們一直喝到了夜幕降臨。珍珍為他們炒了幾個素菜,也把留著的最好的
下酒菜十幾個皮蛋都剝給他們下酒。這幾天,局裡的後勤供應跟不上,白溜槽林場
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過肉食了。伐木工人對生活的艱苦是習以為常了,下酒菜沒了,
他們仍可以就著那些粗野的玩笑大口大口的喝酒。他們的話題更多的是談論女人,
那是一種赤裸得令一般人聽了渾身都會燥熱的話題。天天談女人,談那種赤裸得逼
真的性交,談女人的性器官,這些粗野的伐木工真有那麼多體驗,他們只不過往往
是在胡編亂造,是為了飽口福,拿他們自己的話來說,是為了過幹癮。女人的話題
是斷不了的,沒人自告奮勇了,那就猜拳,誰輸了罰誰講一個葷故事。那個連戀愛
也不曾有過的年輕工人輸了拳,卻講了一個極黃色的故事:……他的前面走著一個
屁股肥大的女人,那女人是去河邊洗衣。她走到河邊,放下手中的盆子,撅著肥屁
股淘洗衣服時,那被窄小的牛崽褲包成西瓜瓣的屁股正對著他。他是專門躲在後面
偷窺的。沒想到,那牛崽褲也經不起她的鼓力,忽地一下就從中縫爆開了,那女人
沒穿內褲,一個又白又大的肥屁股倏然出現在他眼前,因為她撅著屁股,他看見了
那白西瓜的中間是一溝黑芭茅地,還有一隻沒有長毛的紅色小鼠從黑芭茅縫中探頭……
眾人一聽就笑得人仰馬翻。又接著豬拳,接著講那些無聊的黃色故事。珍珍的耳朵
躲不過那些黃言葷話,她又從案桌下裝了一盆野白菜去山溪邊洗。她沿著一條小徑
趟到山邊,放下裝菜的盆子,忽地覺得下腹漲得緊,是要小溲。山林裡也沒什麼講
究,她走到一處灌叢下,解了褲帶蹲下去,那唰唰的解溲聲在林間靜夜顯得很清析。
就在她站起來提褲子時,一個滿嘴酒臭的男人從身後猛地抱住了她,那一隻捂住珍
珍口的大手幾乎讓她窒息,她被粗暴地按倒在夜露濡濕的地上。她拼命地掙扎,卻
無法抗拒這個性欲暴漲的男人。他終於得逞了,當他殺人般地進入她的身體時,珍
珍只覺得下身撕心裂肺樣的巨痛。他在她身上不顧死活地顫動,他的喘息噴出一股
股令她發嘔的酒臭,他的大嘴,鬍子樁樁在她臉上嘴上亂撮亂啃……她羞愧難當,
悲痛欲絕,她被他壓得氣都喘不過來。她無望而頹然地望著頭頂,那黑漆漆的灌叢
枝椏胡亂地伸向夜空,猶如無數猙獰的魔爪,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一汪清淚無聲
地沿著她的臉頰湧流而下……那個對珍珍施暴的男人竟然是珍珍最尊敬的場長!在
珍珍的眼裡,場長並非是壞人,他對每一個工人都好,他一樣地上山砍伐,而且比
別人還砍得多。因為有這樣一個起表率的場長領班,他們林場年年都是先進。就是
這個場長,兩年沒有回家探過親,但他是男人,一個氣力用不完的男人,也是個需
要發洩的男人,然而,他卻在酒後把饑餓的性欲發洩到了一個尚末結過婚的女工身
上。場長終於從珍珍身上癱軟下來了,也酒醒過來。他跪在珍珍面前,淚流滿面,
他沒有對珍珍說一句話,就那樣跪著,在灌叢掩映的夜裡無聲地跪著,在他的面前,
是珍珍赤裸的下體……
事後,生性軟弱的珍珍沒有聲張,她帶著複雜的心理默默地忍受了屈辱。
然而,三個月後,她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妊娠的反映來得突然而又強烈,幾乎
是吃什麼就吐什麼。她躲著那些男人們,悄悄地跑到灌叢林中,吐呀,吐呀,常常
是吐得苦黃的膽汁掛滿衣襟,吐得她渾身無力。乳房也開始發硬發漲,乳頭火燎般
疼痛。她聽來林場探親的家屬說起過,懷孕的時候就要讓男人擠奶子,吮吸奶頭,
要不,乳房會發炎,乳頭會壞死。她害怕,膽戰心驚。她只能忍著,默默地喝下這
杯苦酒。她不知道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到時候該怎麼辦?那一天下午,她在
灌叢中嘔吐過後,撈開衣服,自己狠命地擠壓乳房,那微微泛紅的乳頭上果真流出
了淡淡的水汁……她的這一切,躲過了那些粗心大意的男人們,卻沒有躲過那個老
工人的家屬。四十多歲的大嫂在灌叢下找到她,問她是誰造的孽?她含淚搖頭。大
嫂說:「珍珍,這可不是小事呀!看你憔悴得生了大病似的,拖下去怎麼得了?快
去給場長請假,下山去。」珍珍只是搖頭。她心裡清楚,下山去又怎麼辦?這肚子
一天一天大起來,她怎麼向家人親友說。大嫂著急地說:「珍珍,你告訴我,到底
是誰幹的好事?一定得讓他承擔責任。」珍珍還是不說。替她著急的大嫂聽到身後
的灌叢有了聲響,站起身來,看見場長低著頭走過去了。大嫂心裡生了疑竇。
就在第二天,場長在砍樹時立了「樹碑」,那是從未砍過樹的生手才會犯的錯
誤,就是在砍伐時違章操作,只砍了樹的一面,而大樹卻猛地倒下,撕成了兩半,
場長被撕開的樹幹挑上了天。
場長死了,珍珍的肚皮卻越來越大。
林場離醫院太遠,而一個沒有結婚的姑娘要上醫院也是羞慚無顏的。珍珍就殘
忍地折磨自己。她挑水,劈柴,」狠命地幹男人們幹的活。那個夕陽西墜的傍晚,
她挑著水從山溪邊回來,只覺得眼前一黑,連人帶水桶摔倒在地,漫流的溪水流過
她的身下,帶著殷紅的血無聲地在小徑上漫延……她終於流產了,在那個深山老林
裡,在那個吃藥也找不到地方的山野中。她下體的血潺潺不止,死神隨時都可能降
臨。好心的大嫂到處求情,但誰也不敢承認珍珍的肚皮是自己搞大的,誰也不願背
著血糊糊的珍珍去醫院,因為誰也不敢保證路上珍珍會不會出意外,也因為這是伐
木人的忌諱,場長立「樹碑」的凶死驚嚇了工人們。
陳慶剛站出來了,他不顧一切地把珍珍從林場背到了五十多裡遠的醫院……此
後,陳慶剛的原配妻子因這件事和他離了婚。病癒後的珍珍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
毫不猶豫地投進了慶剛的懷抱。她比陳慶剛小整整十歲。
也因為那次自殘似的流產,珍珍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
睡夢中,珍珍被慶剛摟得更緊了,他用粗大的手,輕輕地滑去了珍珍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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